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寒舍 太极篇》作者:夏灬安兰 《寒舍》天干篇的续写 带你重回大梦初醒后的那十年。 先来做个深刻的自我检讨。 关于寒舍地支篇。 写了两个故事后暂停了将近一个星期没有更新。 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果然一口气跳跃到第三世的跨度有些大,而且新的设定似乎总觉得有些不顺。前两个故事带了我太多的个人情绪,并且写的很混乱。文章变得阴沉晦涩且沉重。原本是决定推翻重写,但是终觉得这样对于地支太过绝情。于是暂时封了地支篇。把故事倒回天干篇的第一世。 也就是那十年之中。 关于这个《太极篇》,就是天干篇的续写。 交代的就是那十年中的故事。 所以一切都将延续天干中尚未完成的结局。 吴邪身世的秘密,他和小哥的前世的过往。都会在这一季中解答。 这一季一共有八个故事。 当这八个故事完成后,如果我有了长足的进步。那么,地支篇的故事,只要你们还愿意看,就一定会继续下去。 乾の回 结发 一 当吴邪背着大包小包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地站在那扇朱红色的门前时,冬日的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作为自由摄影师来说,时时刻刻准备着昼夜颠倒的工作已经是职业习惯。吴邪今年二十六岁,曾经的建筑学工科生,如今的自由摄影师,偶尔帮一些照相馆兼职。不过吴邪个人最喜欢的职务,还是‘小老板’。 当然,小老板不是这么好当的。特别是在自己今天要出去帮某个婚纱摄影店拍外景早起,结果前一天晚上还是没捞着一个好觉的情况下。转过身看着院子里荧荧亮着的红色宫灯,吴邪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 不知不觉,又快过去一年。 拉开大门看着那块小小的门牌号,‘黄河路四十四号’这几个小字在尚未熄灭的路灯下被照出了淡淡的光晕。 地处皖南丘陵的小城尚未到落雪的季节,即便已经过了大雪的节气,地面和草坪上那一片苍茫的白色不过是霜。尚未消散的雾气缱绻着弥漫在天地间,包裹着吴邪面前这座白砖黑瓦的两层小楼。 橘色的路灯把白色的砖墙照映得微微有些昏黄,而那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在雾气中也无法看的真切,倒像是悬浮在空中的一道道黑色瓦楞。空气里满是清晨濡湿的寒意,带着南方冬季独有的濡湿和凛冽。 揉了揉鼻子看着那朱红色大门上的宽厚牌匾,黑色的木底在经年累月中已经变得越发陈旧,更显现出了‘寒舍’这两字的历久弥新。 说起来,这间屋子到底为什么叫寒舍?自己在这儿呆了快两年了,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啊? 目光落在门边那只怒目圆瞪的石吼上,吴邪正准备关上门去拍拍他的脑袋,伸出的手却落了个空,紧接着被另一只有些微凉的手掌紧紧握住。 回过头,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小哥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吴邪觉得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应该还算是轻手轻脚了吧。 “没。”摇了摇头,张起灵手上微微一个用力,把还愣在原地的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大门口!快放开我!”被突然袭击弄得面红耳赤,吴邪压低声音挣扎着,却在听见从张起灵胸口传来的沉稳心跳后,渐渐停下了动作。 橘色的路灯在渐渐明亮的天色中悄无声息的熄灭,清冷的光线有些晦涩地照在相互依偎着的两人身上,在白蒙蒙的地面上,拉出了两道紧紧缠绕着的影子。空气中仍旧是潮湿的阴冷,可是却已经带上了些许冬阳的气息。 静静听着张起灵的心跳声,吴邪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只微凉的手,直到自己都觉得掌心有些发胀的疼,才放开张起灵已经没有了血色的手掌。 “啊,小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搂住想要抬起身的吴邪,张起灵闻着他颈间的气息淡淡说道,“我在。” “嗯,我也在。”手腕上的红绳松松垮垮地缠绕着,吴邪松了口气般地抬起头说道,“小哥,我该走了,一会儿出外景要迟到了。” “嗯。”点点头放开怀抱里的人,张起灵温柔地揉了揉吴邪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那我出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吴邪咬着下唇低声说。 “嗯。等你回来。”浅浅笑着,张起灵并没有再做什么会让吴邪脸红心跳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应着。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站在寒舍大门前的那个身影,吴邪握着手里的照相机心满意足,却又像是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 飘散着的白雾渐渐散去,冉冉升起的太阳终于毫不吝啬地开始向世人宣泄着它的的光芒。逆着阳光注视着吴邪远去的背影,张起灵轻轻拍了拍身边石吼的大脑袋,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浓到化不开的深情和温柔。 即便已经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快两年,但是面对这份幸福到像是梦境一样的生活,张起灵也好,吴邪也罢,都是珍惜到有些小心翼翼的。毕竟,过于来之不易的东西,总显得更加珍贵而易碎。 甚至连每天早晨确定彼此的存在不是梦境,都成为了两人长久以来的习惯。 而这样的幸福,还有不到九年。 背着长枪短炮走在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马路上,吴邪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已经在这一大早的冷风中被吹得彻底清醒过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没有开门,一张张紧闭的卷闸门让马路显得越发冷清。倒是那些推着小车的早点摊贩已经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徐徐升起的热气伴随着阵阵油香,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虽然黑瞎子和解语花已经彻底撒手不管寒舍,但是这间从一年多以前自己初遇就一直冷清到现在的青年旅社,仍旧没有什么生意。拿着黑瞎子给的工资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吴邪还是决定要靠自己的老本行为生。 附近的景点已经基本被照了一圈,再加上天冷吴邪又懒得出去采风。干脆先帮婚纱摄影店当个外援,以此赚点外快,外加养活张起灵那个完全不愿意出门的闷油瓶宅男。 一年多以前的吴邪,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路颠沛流离的自己,竟然真的会在寒舍安家,甚至还有了爱人。 尽管这中间的过程曲折又复杂,可正是因为这样的路途,才更显得家的珍贵。也正是因为自己和张起灵已经紧紧相缠的命运,才会让自己在被解语花封印了记忆后,凭借着本能回到了寒舍,然后终于想起了一切。 嘛。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经变成灵异小说了。天生拥有的梦见能力可以回溯过去预见未来,又有阴阳眼能与鬼魂交流。恋人之前甚至连人类都不是而是一只上古神兽。所以当红明星解语花是个海棠花妖,他的经纪人其实是个天赋异禀的天师,两人封印了自己闯了大祸后的记忆,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了。 只不过那场险些覆灭了天地的梦境能换来自己和张起灵的十年相守,却是吴邪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象到的。 用尽了两人的一生,换得了十年的相守。 所以更要好好珍惜才行啊。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煎饼,吴邪把油腻的包装袋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朝着远远对自己挥手的摄影店的伙计招了招手。 “抱歉抱歉,来迟了。”嘴里还塞着煎饼说不清话,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几个正在收拾着服装和道具的员工说着。 “没事儿,反正客人还没来呢。”整理着服装的保洁大婶看着吴邪一脸马上就要被噎到的样子,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小伙子,这年头向你这样有时间观念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谢谢大婶。”接过热气腾腾的塑料杯子,吴邪就着一路烫到心里的热水总算把煎饼咽了下去。 冬天本来就是个和被窝上演生离死别虐心虐身虐恋情深大剧的时节,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清早地出外景,所以迟到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捧着杯子站在保姆车前跺着脚,吴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小吴你站在外面不冷啊,到车里来坐。”算是熟识的员工招呼着吴邪坐进保姆车,“等客人到估计还得有一会儿呢。” “就是,等他们来了又得搭棚换衣服换装,现在的这些人,越来越难伺候了。还是内景幸福啊。”另一个员工也小声抱怨着,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宽敞的保姆车内暖风徐徐地吹着,坐在给自己这个空降兵腾出的座位上,吴邪看着车窗外依旧只有学生经过的马路,也不由得打起了哈欠。强打起精神翻出了今天客户的资料,吴邪看着那两张单子,在心里计划着应该怎么拍。 今天这对客户拍摄的是婚纱照外景,原本在冬天拍婚纱照的人就不多,更何况还是这种天寒地冻还要露胳膊露前胸露后背的外景。仔细看着手里的资料,吴邪越发觉得这对新人年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新娘今年才二十出头,新郎竟然已经快五十了。不过相比自己和张起灵实际相差了几百岁,这对应该也已经算是如今这个社会,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吧。 好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看样子原本打算的那组晨雾是没指望了,只怕到时候新人又会把责任推到摄影店身上。眯着眼睛看着暗色的车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吴邪终于抵抗不住昨晚被张起灵折腾了一晚后的困倦,跟着这一车的员工一起进入了回笼觉的梦乡。 “啪啪啪” 急促的敲击声让吴邪猛地惊醒过来,看着不知何时站在窗外一脸浓妆的年轻女人,吴邪缓缓摇下了车窗。 “你们怎么回事啊?竟然都在车上睡觉?晨雾都散了我还怎么拍婚纱照啊!”盛气凌人地指指戳戳着,女人尖尖的指甲就快捅到吴邪脸上去了。 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吴邪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女人,又看了看她身后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啊啊,不好意思,我们这就来。”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几个还在睡觉的员工,吴邪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就是今天的客户。推搡了几下那几人却都没醒,甚至还翻了个身让吴邪别吵。有些尴尬地笑着,吴邪拉开车门拿好相机走了出来。 摆摊的小贩已经在不知何时散去,没了他们的马路瞬间变得有些空旷冷清。莫名打了个冷战,吴邪环视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还愣着干嘛?我们去哪儿照?”披着厚厚皮草的女人不耐烦地问着,一头大大的卷发像是海浪般披散在她的肩上。 “就是后面的公园。”庆幸自己看了拍摄计划,吴邪打开相机对两人说着,可是背后不寒而栗的感觉却因为在无意间被那女人的长发扫过后更加明显。 空气中的雾已经散尽,可是阳光却像是躲在了厚厚的云层背后。晦涩的光线让眼前的景物变得不太真实,唯一真实的,就只有越发刺骨的寒意。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中年男人瞪了还在盯着那女人发呆的吴邪一眼,像是在警告一般。 画着浓妆的眼睛乍一看就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女人眨着长长的假睫毛,故作风情地背对吴邪撩了一把那长长的栗色卷发。浓郁的香水味和化妆品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让吴邪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觉。 “诶,不是那个方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拍走错方向的女人,可是吴邪的手指却被那头被风吹起的卷发紧紧缠住。冰冷滑腻的感觉仿佛是章鱼的触手,有生命般地紧紧咬住了吴邪的手指。 “啊,好痛!”被扯住了头发的女人低声惊叫着,想要回头拉过头发,可是却让绕在吴邪手中的发梢越缠越紧。“你快放手啊!” “我没有——”指间传来的刺骨寒意已经吴邪不由得打起了寒战,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解开这些莫名缠绕的头发,可是那些头发却将吴邪的两只手都缠在了一起。 “好痛!快放开!”画着浓妆的女人还在尖叫着,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像是终于看不下去,大步走到吴邪身边,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好像要生生把那些头发从吴邪手上拽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蜡用太多了?”两只手都变得冰冷黏腻起来,吴邪越发焦急地解着满手凌乱的长发,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渐渐冒出了冷汗。 “你轻一点!好痛!”按着后脑的女人微微侧着头狠狠瞪着吴邪,棕色的眼睛搭配着她过长的睫毛和漆黑的眼线,再加上那腥红的嘴唇和惨白的脸,让她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面目狰狞的鬼。 慢着,鬼?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和死死攥着自己手腕的男人,吴邪终于发现了从刚才开始自己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是自己也好,还是这两个人也好,地面上竟然都没有被阳光照出的影子。 自己现在果然是在做梦么? 心下一动,吴邪手腕上不由得微微使了把劲,还未来得及抬头,却觉得一直钳制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松了开来,连带着整个人都后退了好几步。愣愣地看着依旧缠绕在手上的长发,吴邪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血液都在瞬间凝滞。 不远处的那个女人仍旧维持着微微侧身的姿势,只是那头栗色的波浪大卷发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头上满是鲜血的头顶,在清冷的阳光下泛着荧荧的血泡。殷红的血液顺着她那张惨白的脸缓缓地滑落,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色印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真的只剩下了两个黑洞,空洞无神地看着吴邪的方向。 下意识地低下头,吴邪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紧紧揪着的,赫然是从那个女人头上被揭下的,一整片鲜血淋漓的头皮。滴滴答答的血液沿着那些浓密的头发沾满了自己一手,冰冷黏腻的感觉,像是要刺入骨髓里去。 “啊——” 挥动着手猛地睁开眼睛,吴邪被手中毛茸茸的触感吓得背后一冷,在看清那是一顶假发后险些一嗓子叫了出来。惊魂未定地靠在椅背上喘着气,吴邪愣愣地看着手中栗色的假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拿着它睡着了。 “睡醒了?”坐在隔壁的员工似乎也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吴邪。 “醒了咱们就开工。” “嗯?”正想着问一句客人来了么,吴邪一转头看向车窗外,却刚好对上了一张正在朝车里张望着的,画着浓妆的面容。 大大的眼睛上戴着过长的假睫毛,浓重的眼线像是要把眼珠都画的掉出来,棕色的眼影和大红色的口红,让和吴邪面对面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无比的熟悉。 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假发,吴邪突然觉得整个人没来由的有些晕眩。推开车门呼吸着依旧凛冽的冷空气,吴邪轻轻叹了口气。从刚才自己醒来的反应看,睡着的时候自己肯定做梦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梦。只是现在不在寒舍里,吴邪再怎么回忆,也只能拼凑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诶,这顶假发很好看呢,我可以戴上试试么?”长发女人一脸欢喜地盯着吴邪手中的假发,嗲嗲地对身边的说是她父亲都不嫌老的中年男人撒着娇。 “可以么?”男人虽然是在问吴邪,但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从吴邪手上将假发扯走。 皱了皱眉看着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将假发戴好的女人,长长的波浪大卷在风中优雅地打着卷,栗色被阳光照射着,反射出微醺的光亮。很漂亮的假发, 也很适合这个女人,就像是她真的头发一样。 心脏没来由地往下沉了沉,拿好相机跟着一众工作人员往后面的小公园走的吴邪,却总觉得背后还在阵阵发凉。过于熟悉的感觉像是在提醒吴邪,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如同吴邪的预想没有照成那组晨雾,但好在选的景都还不错。这对男女抱怨了两句也就没再说什么。整个拍摄过程都进行的很顺利,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拍摄一样。 拿着相机不停地连拍着,吴邪却越看镜头里的女人越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明明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可是吴邪却总觉得自己在那张脸上,看到的是无尽的惊恐和狰狞。 女人好像真的很喜欢那顶假发,拍摄的过程中换了两套衣服,却始终没有把假发取下来。一脸甜蜜地撩动着那披散在肩上的卷发,女人浓重的妆面上写满了年轻气盛。 怔怔地看着女人撩着卷发的动作,吴邪却像是被点穴了一般连快门都忘记按下去。这个动作,这个女人,这头头发,自己刚才果然梦到的就是她! “快,快把假发拿下来!”顾不上周围工作人员惊诧的目光,吴邪扔下照相机就去拉那女人的假发。尽管还不明白那个梦到底在预示什么,可是再让这个女人戴着这顶假发,或许真的会出现梦中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啊,你快放手,好痛!”捂着头皮的女人凄厉的尖叫着,好像吴邪拉扯着的不是假发,而是她自己的头发。 “小吴怎么了?”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拽着死死拉着那女人头发的吴邪,不知道吴邪突然怎么了。 “好痛!好痛!”凄厉地尖叫着,女人按着头皮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弄花了的她的眼线和睫毛膏,两行黑色的泪水在惨白的脸上缓缓落下,拖出两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痕迹。 “怎么了?假发拿不下来了?”化妆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手忙脚乱地去翻着假发的发扣。 已经来不及了。 怔怔地松开手,吴邪缓缓退到人群之后,看着那女人哭得面目全非地试图去弄头上的假发,可是却只换来了更凄厉的惨叫。 低下头看着手指上残留着那些碎发,吴邪眉头紧锁地轻声叹了口气。按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今晚,或许又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 喧嚣渐起的街道遮盖住了女人尖锐的哭喊,往来车辆填满了马路,道路两边的商店也都拉开了卷闸门迎着客人。冬日的阳光冷冰冰的照射着这座皖南小城,仿佛丝毫没有把那个小小的公园里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 也对。这个人世间,早已再无新事。 这一切,不过是续篇的开始。 TBC 甩文。 甩文之前是《天干篇》的链接。。大家没事也可以去顶一顶啥的。。让更多人看到什么的。。不然没看前文。。应该看这篇会很混乱吧。。。 http://tieba.baidu.com/p/1575739510 楼下甩文。 二 “老板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拿着大大的竹扫把在院子里扫着从外面飘落进来的落叶,王盟看着推门进来的吴邪一脸惊讶。以往吴邪去拍外景的时候不到晚上基本回不来,第一次的时候张起灵急得就差冲出去找了。当然,尽管那张脸上还是衣服冷若冰霜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王盟好歹也和他俩生活了快三年,要是连这点变化都看不出,那这个小伙计当得也算是白瞎了。 “老板?”杵着扫把看着吴邪一脸凝重地往屋子里走,王盟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啊,没事。”心事重重的吴邪这才反应过来王盟在和自己说话,挤出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微笑,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进了屋。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耀着这座上了年头的院子,石板地面上堆积着不少枯黄的叶片,偶尔有风吹过,低低地卷起一两片,又轻轻地放下。最近像是有寒流正在不动声色地入侵,连阳光照在身上都没有什么温度。握着手里还没有被捂热乎的扫帚,王盟看着吴邪的背影,暗自疑惑地摇了摇头。 自从两年前老板离开了寒舍,但不到几天就又再次回来后,王盟终于对自己的老板和小哥张起灵,有了比之前更全面的认识。用黑瞎子的话来说,吴邪两年前的那一场能力暴走,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相当于一切回到了起点。所以以后寒舍里基本不会出现曾经那种‘本不该存在的东西突然冒出来’或者‘本该存在的东西突然消失’的状况。只不过吴邪依旧是梦见,他的能力并没有消失,而且会在寒舍的结界中再次一点点地恢复。 至于这两年中从一开始拒绝吃饭,到现在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进食的张起灵,王盟说不清他发生了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也依旧每天宅在寒舍不愿出门。但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同了,大概就是张起灵比以前,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了。 远远看着坐在窗边的张起灵在吴邪进屋后便站起了身,王盟低下头意味深长地轻笑了起来。都说小别胜新婚,但是自己家里的老板和老板夫,别不别都天天如胶似漆啊。 刷啦刷啦地接着扫起了地上的落叶,王盟缩了缩被风吹得有些发冷的脖子,突然有点羡慕起那些长发的女生,能用头发遮住耳朵和脖子,应该是件挺暖和的事情。 说起来,今天老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今天早上自己还在报上看到说,这个小城最近又发生了好几起诡异的案件,虽说年末本来就不太平,但是有变态作案什么的,还是要小心点吧。 砖瓦的屋子里保暖却做得相当好,一进门就席卷而来的温暖气息让吴邪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放下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还没来得及转身去厨房倒杯水,吴邪的手边就已经递过了一个正冒着热气的杯子。 轻笑着接过温度正好的茶水,吴邪捧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大口,直到五脏六腑里所有的寒冷感觉都被浸泡得荡然无存,这才缓缓叹了口气,歪着身子靠在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肩膀上。 “小哥,我回来了。” “嗯。”站在柜台边任由吴邪靠着,张起灵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脏东西的味道。目光落在了吴邪捧着杯子的手上,果然,正是气味散发的源头。“怎么了。” “还说呢,不是说我出了寒舍就不会梦见了么。结果今天在保姆车上梦见客人了。”回忆起梦境中那张鲜血淋漓的头皮,吴邪又觉得后背有点发冷。于是干脆缩了缩脖子往张起灵怀里蹭了蹭,这才接着说道,“还是阻止迟了。” “死了?”搂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并不关心那个客人的生死,他只担心吴邪是否会因此自责。 “那倒没有。”皱了皱眉头,吴邪也觉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能力并不强大,而且当时也不是在寒舍里梦见的,所以那个梦才并没有完全在现实中实现么? 当时那个女人的哭喊就差没有引来警cha,再加上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凶神恶煞地说要投诉要报警,弄得整个摄影店的工作人员就差没求爹爹告奶奶的息事宁人。化妆师和服装师费劲了口舌把那女人安抚下来,暂停了所有的拍摄进程开始帮她卸妆拆假发。 站在保姆车外的吴邪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不停地点头哈腰对那个男人道歉,谁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好端端的假发会突然拆不下来,就像是生长在了那女人的头皮上一样。幸亏那女人是真的很喜欢那头假发,最后被安抚下来戴着那头栗色的波浪大卷发和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连带着整个拍摄都泡了汤。哭丧着脸的小组长和化妆师已经做好了回到店里被骂死的准备,吴邪也知道自己今天这趟估计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于是干脆就此别过,先行回了寒舍。 “大概真的就是发胶涂得太多,或者头发太乱搅在一起了吧。”说着自己都不能信服的理由,吴邪眉宇间的结越来越紧。 “别怕。”温柔地拍打着吴邪的肩膀,张起灵放下手中的杯子把吴邪整个人抱进了怀里。“梦和现实,原本就不同。” “小哥你真的变了不少诶,以前的你只会冷着一张脸说‘未来是绝对的’这种话吧。”缩在宽厚的怀抱里,吴邪终于觉得自己不太安稳的心渐渐停止了喧闹。偷笑着说道,“果然是人间烟火食多了啊。” 并没有接话,只是用下巴顶住了吴邪还有些冰凉的头顶。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不见底的宠溺,而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像是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吴邪,你也变了。” “嗯?”没想到张起灵会这么说,试图抬起头看他,可是却被他更加蛮横地搂在了怀里。老老实实地靠着他,吴邪轻笑着说道,“大概是有的事情一旦知道了结局,心态反而会不一样吧。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我不把这样的能力当成负担,那么或许就没有从一开始便不可能的事。我依旧不认为未来是绝对的。而且,只要有你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嗯。我一直在。” “啊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拿着扫帚推门而入的王盟看到的就是张起灵捧着吴邪的脸作势要吻下去的动作,吐了吐舌头扔下扫帚就想出门,结果被面红耳赤的吴邪给叫住。 “继续你个毛线!我上楼去眯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叫我!”尽管不是第一次被王盟撞破,但吴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推开张起灵,瞪了一眼还在偷笑的王盟,吴邪拿着相机噔噔噔地上了二楼。 “老板去睡觉了啊?”知道的能力后,王盟对吴邪的睡眠多少还是有些恐惧,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望着吴邪背影的张起灵,王盟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淡淡地说着,张起灵似乎并没有像王盟一样担忧。 现在的吴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怯懦软弱,会被心魔吞噬的吴邪了,过度的保护只会让他不能成长。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吴邪真的解决不了,那么自己,也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脱了外套一头倒在床上,吴邪闻着床单被罩上淡淡的柠檬香味,总觉得好像张起灵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同床共枕的日子已经快要两年了,从最开始的彼此都有些不适应到现在没有对方在就会难以安眠,吴邪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爱这个男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枕头上的味道,这才面红耳赤的想起来这个枕头在昨晚运动的时候被垫在了自己的腰间。 打了个大大哈欠在床上打了滚,吴邪险些被随手扔在床上的相机硌死。心疼地抱着相机检查着有没有把镜头压坏,却在触碰到那冰冷机身的瞬间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为什么那个假发会无端端地跑到自己手里?为什么会戴在那女人的头上拿不下来?自己早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在片场附近,可是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么? 越想越觉得诡异,背后发凉的同时困倦也再次来势汹汹地涌上了吴邪的思绪。抱着被子把自己裹好,吴邪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在稍后的梦中看到什么。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富丽堂皇的偌大卧室里,男女交合的淫(百度)靡声音正一浪高过一浪的响起。蕾丝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遮挡住了所有外界的光线。昏暗的床头灯亮着暗红色的荧光,搭配着那黏腻的喘息,像是要给这一屋子的春色更添旖旎。 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着立着上身的女人的动作不停摆动着,像是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汹涌着。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反射着幽谧的光亮,将女人那张年轻微醺的脸,映衬的更加性感而魅惑。 “想不到,想不到这个假发挺适合你的嘛!”躺在床上的中年人不停地穿着气,光裸的肚子上满是油腻的脂肪,厚重地垂在腰身两边。 “我也觉得挺漂亮~就是弄不下来好奇怪~”赤裸着身子的女人把风情万种地撩了一把长发,媚眼如丝地说着。“不过老公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当然喜欢~你个磨人的小东西,快要喜欢死我了~”猛地抱住半跪在自己身上的年轻女人,中年男人将她压在身下便是一阵猛冲。剧烈的运动过后长舒了一口气倒在一边,手上还不忘卷着那喷香的假发,挑逗着一脸粉红的枕边人。 “这么喜欢我,那什么时候和我去领结婚证嘛~”撑着胳膊半侧在男人身边,年轻女人脸上满是邀请般的诱惑。 “不是已经和你去拍婚纱照了嘛。”像是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中年男人肥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 “拍婚纱照也没有拍成啊,早上还把我弄得那么疼。”委屈地撅着嘴,女人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时候和你老婆离婚?” “再等等,明年,明年我保证娶你。”男人抚摸着年轻女人的肩膀,安抚一般地说道,“你再耐心点。” “等等等,一年前你就要我等,现在还要我等!”猛地坐起身子,女人却因为中年男人手中还拽着自己的假发被狠狠拉痛了头皮。“嘶——好痛!” “没事吧?”担心地跟着坐起了身,中年男人看着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目光再次落在了她曼妙的身体上。回想起家里那个已经老得像是黄脸婆一样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回我跟你保证,年底一定离婚。你看,我连房子都给你买好了,你还不相信我么?” “哼。”嘟着嘴轻哼了一声,女人脸上的委屈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这是你说的,你要是年底还不和她离婚,我就去你家找她!”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给我找事儿了!”神色大变的男人语气有些急促,“你这要是闹开了,那就更没办法离了啊!” “逗你玩儿呢,看你怕的那样儿。”不屑地瞟了一眼中年男人一肚子的肥肉,女人又看了看床头散落着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很舒服,撩了撩因为汗水黏了一背的假发,站起身穿好了睡袍。“我去冲个澡。”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色迷迷的手又抚上了那饱满的臀,中年男人笑得一脸猥琐。 “讨厌。”故作娇嗔地打开了那只手,女人脸上的巧笑却在转过身的瞬间变成了满是厌恶的鄙视神情。 恶心的男人。要不是为了你的财产,谁会愿意和你一个还要靠药物维持的老东西上床。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迷蒙的雾气在顷刻间填满了整间浴室,磨砂的玻璃门被女人仔细地关好。完全密闭的空间中水气蒸腾得愈发厉害,连镜子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一边放着水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头及腰的波浪长卷发,女人轻笑着卷着头发摆了几个动作,望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姣好的脸,神色中满是自傲。 要是这个老东西真的不愿意和自己结婚那也无妨,反正这年头有钱的男人太多了。只要自己愿意,大可去找那些年轻的高帅富,何必在这个老头子身上下功夫。要不是因为他心脏不好,随时可能在运动的过程中暴毙,谁会愿意一天到晚缠着他结婚,又要给他吃药让他来上自己。 放下手中滑腻的长发,女人转头看了以一眼尚未接满水的浴缸,伸手到脑后去摸着假发的发扣。 过高的水温仿佛让浴室中的空气都蒸发了不少,惨白的灯光照映着同样的惨白的墙壁和瓷砖,来回折射出的光线变得更加冰冷。蹙着眉头看着镜子上又糊起了一片水气,女人伸手去蹭了蹭,却被掌心中冰冷刺骨的触感惊得猛地缩回手来。 怎么会这么凉。 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冷潮湿的触感,女人转头看了一眼磨砂玻璃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撇撇嘴暗自庆幸自己锁了浴室的门。不然那个老东西要是进来了,又得被他折腾一场。 回过头照着镜子继续解着头上的假发,女人侧过头看着镜子里垂到了自己胸口的长发,觉得有些碍事的把它们直接撂到了脑后。 奇怪,这个假发的发扣在哪呢。 沿着自己的头皮摸了一圈,明明可以感觉到那一圈绷带就缠在自己的发际线边缘,可是却怎么都摸不到那个该死的扣子。自己早上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假发戴上的?越想越着急,女人干脆把头发都聚拢到了头顶拧成一把,试图直接把假发拽下来。 “啊——”尖锐的疼痛随着手上拉扯的动作瞬间刺入大脑深处,女人惊讶的看着镜子里那明明就有发网缠绕的假发,竟然像是生长进了自己的头皮里一样,根本拉扯不下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渐渐快要漫出边缘,迷蒙的热气已经不知在何时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热度渐渐冷却后的寒意。穿着薄薄睡袍的女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手扶着冰冷的水池边缘凑近了镜子,一手摸索着自己额头的发际线,试图找到把假发接下来的缝隙。 白天的时候拿不下来还以为是真的戴的太乱了,当时人多眼杂又担心被老东西老婆认识的人看到,所以后来干脆就直接戴着假发回来了。可是难道不是发胶用的太多么?为什么现在连轻轻拽一拽都会觉得疼了?! 越来越低的温度让女人呼出的气体竟然在镜子上凝结成水雾,全身上下都在不停颤抖着的女人终于意识到浴室里的温度不对,转身想要去拉浴室的门,用力推了两下后却未见一丝缝隙。 怎么回事?门从外面被锁住了?不可能,这扇门只有里面带锁啊! 确定自己已经拧开了锁,女人双手紧紧拉着门把往右推了推,可是磨砂门依旧死死地关闭着,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老公!老公你快来帮我开门啊!”慌乱成一团的女人惊恐地拍打着门尖叫着,之前原本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影已经不知所踪,任凭女人再怎么敲打,门依旧纹丝不动。“老公!老公你快来啊!!”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女人尖锐的哭喊,头顶的灯依旧惨白的亮着,像是一只死死瞪着的白眼,要看清这间浴室里发生的一切。满满一浴缸的水终于溢出了边缘,淅淅沥沥地流满了整片地面。 冰冷的水刺激得女人抖得更加厉害,手足无措地在浴室里来回打转着不知如何是好。头上的假发不时掠过脚踝,沾上了冰冷的水后黏在腿上更加难受。 等等—— 脚踝?! 猛地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垂到了地面上的栗色假发,女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头假发明明只到自己的腰,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长?为什么,为什么好像还在不断地变长?! 剧烈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摸着已经戴在头上的假发,做着精巧图案的指甲却在触碰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后猛地收回。面如死灰地瞪着自己十指上那殷红的颜色,女人终于忍不住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 想要跑到门边,却被脚下的长发狠狠绊倒在地面上。浓郁的血腥味道让她不得不睁眼看看究竟是哪里受了伤,可是却在看到这一地猩红的血液后吓得瞬间连神智都快不清。 一边尖叫着一边毫无目的地挥动着手,像是在驱赶着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女人却觉得自己头上的假发已经越来越重,重地快要压得自己连头都抬不起来。 猩红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地的长发,而那些头发在女人极具惊恐的注视下,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点一点地,渐渐聚拢在了一起,慢慢地,缓缓地,像是人一般的扶着那已经颤抖成了筛糠的女人站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带着她一头沉浸了那满是猩红血液的浴缸。 而慌乱之中的最后一眼,女人却看到了自己这一生中最恐怖的景象——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那一霎那刺青蔓延胸膛——”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吴邪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去摸着不知道被塞在哪里的手机,狂跳的心脏却并不是因为铃声的突然响起。 “喂?小吴么?“ “啊,是李老板啊,怎么了?”电话那头是今天那个摄影店的老板,吴邪转头看了看窗外依旧明亮的天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那个什么,那个——”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你就是吴邪是么?” “诶?”听着突然换了人的声音,吴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我们是荷花池***的警cha。现在能请你立刻过来一趟么。”冷冰冰的声音机械而生硬。 心猛地往下一沉,已经不顾上去回忆自己刚刚梦见了什么,吴邪掀开被子站起身,“怎么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并未给出明确的回答,对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让吴邪本就下坠的心变得更加不安,一把抄起床上的外套就往外冲,却在拉开门的瞬间直直撞进了那个宽厚的胸膛里。 “吴邪?” “小哥,出事了,刚刚警cha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一趟。”就知道自己的梦不会不准,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出事。自己怎么还是这么麻痹大意,竟然真的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陪你。”果然,吴邪睡着时寒舍上空结界的轻微波动已经说明了一切。看样子这回,就算是吴邪不想管都已经没办法不被牵扯进去了。 “诶诶,老板小哥你们去哪?”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的王盟看着两人急匆匆地从二楼冲下来,突然觉得自己那不祥的预感不会真的成真了吧? “中午饭你自己先吃吧,我们去趟***。”瞟了眼桌上的饭菜,吴邪叹了口气。 “***?不会是那个变态连环杀人案吧?”放下了菜盘子,王盟拿出今早的报纸对一脸疑惑的吴邪说道,“老板你不知道么?” “回来再说。”拉着张起灵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寒舍,吴邪并没有留意到王盟拿着的那张报纸上写的新闻标题,也完全没有在意正在播着的新闻里,那个女主播正在平板播报着的话语—— “近日我市已有三名女性被剥去头皮惨死家中,今日中午12时许,警方又发现一具以同样手法被残害的女性尸体,报案者在报案后心脏病发身亡……” 惨白的浴缸中,一池尚未冷却的水还在幽幽地泛着涟漪。而那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发,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被灯光映照着的波纹里。 TBC 甩文。 不见TBC勿沙。 又及。有一点我还是得说明一下。 寒舍虽然是瓶邪同人,但是走的也算是正剧风。 主线不是感情而是事件。所以不可能跟纯爱文一样通篇交代感情。感情只是支线。重点还是剧情。而且这一季里他俩已经是在一起了的,所以过多的描述感情只会变成居家文。 所以。这里不会有肉不会有啪啪啪不会有H不会有长篇大段的感情戏。 只有细水长流的小温馨,感情基本都是小细节。 以上。 三 尽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进派出suo或者警cha局之类的地方都不能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可是对于吴邪来说,这里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寒舍之外,最干净也最安全的存在。 因为张起灵没有身份证进不去,便只能在外面等着吴邪。远远看着登记完证件的吴邪消失在那片煞气中的背影,张起灵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能有来生,当一个小小的警cha或许也不错。就算那时的自己来不及恶补道术,但身上的天罡正气多少仍旧能护得吴邪周全。 靠在不远处的路灯柱子上,张起灵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微微扬起了嘴角。 自己真的变了。向来不会在意过往和未来的人,竟然会去想来生的事情。吴邪,果真是自己命中最大的变数。 跟着带路的警cha走在和看上去和医院没多大差别的走廊上,虽然很清楚这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过于强大的煞气还是让吴邪总觉得背后泛起一阵阵凉意。这是种近乎本能的感觉,就像是两年前自己会本能地感觉到张起灵身上同样有这种藐视一切的煞气。 本以为自己会带到什么狭小的审讯室,但吴邪却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几个便衣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而坐在办公桌前的警cha看见自己进来,很公式化地点点头笑了笑。 “你就是吴邪是吧,”阖上了手中的文件夹,警cha看着有些拘谨的吴邪问道,“职业是自由摄影师?” “嗯。”点点头,吴邪已经听出来这就是电话里的那个警cha了。 “今天叫你来没别的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今早你是不是出了个外景?” “嗯,对。”看着坐在另一张桌子前的便衣已经开始做着笔录,吴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今天早上的那对夫妻出事了么?” “夫妻?”警cha扬了扬眉毛,脸上是淡淡的不屑。“也对,找你们拍婚纱照当成是夫妻也正常。拍摄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听出警cha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吴邪皱了皱眉头,说出了假发的事情。“要真是说奇怪,也就是那个女人戴的假发拿不下来,后来带回家了吧。其它的一切都挺正常的。” “这一点其他工作人员也已经说过了,但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你们说的那顶假发。”打开文件夹翻找了片刻,警cha再次确定了自己刚刚的话。 “那个女人,是不是死了?”犹疑地问着,吴邪知道自己这样说就等于是在给自己增加嫌疑,可是不问清楚吴邪觉得自己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嗯?”果然,警cha抬起了头。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听到新闻里说了。”灵机一动想起了临走时王盟说的话,吴邪赶紧说道,“变态杀人案什么的。” “现在的这帮媒体。”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警cha抽出两张照片放到吴邪面前,只见放满了水的浴缸之中,一个女人正趴在浴缸边缘,整个头全都没入了是水里,只能看见后背的轮廓。而另一张是从上往下拍的角度,曝光过度的照片看着很不舒服,吴邪这才看清那一浴缸的水都泛着淡红,似乎有血液稀释在了里面。而浸泡在水中的那颗头上,整张头皮都不翼而飞。已经泡胀了筋肉纹理变成了白花花的颜色,往外翻着的皮肉在水中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着,甚至能看到惨白的颅骨轮廓。 那个女人果然死了。紧紧皱着眉头把照片还给了警cha,吴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尽管仍旧记不清中午的梦境,也不是第一次在梦中预见他人的生死。但这种明知会发生什么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感觉,依旧让吴邪没有办法不觉得沉重。 “她是怎么死的?”整个头皮被完整地揭下和那顶假发一起消失不见,而且看这女人的衣着明显是准备反锁了门洗澡。如果是人为,那到底要拥有什么样的异禀,才能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中杀死了这个女人。“溺毙?” “说出来我都觉得荒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狠狠闻了闻又放回口袋,警cha放好照片狠狠说道,“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引起的猝死。说白了就是吓死的。” “啊?”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死因,吴邪一脸惊讶地看着对面的警 cha,“吓死的?” “不光是她。之前那三个也是。”烦躁地挠了挠脑袋,警cha站起身对吴邪摇了摇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谈话的内容请你不要说出去。如果想起了什么,马上联系我们。” “好,辛苦了。”跟着身边给自己做笔录的便衣往办公室外走着,吴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对了,他们俩不是夫妻么?” “不是,那女的是个二奶。”便衣见怪不怪地说着。 “那之前出事的那些女人——” “都一样。”便衣耸了耸肩膀,站在门口转过身对吴邪说道,“报纸上不都报道了么,你没注意?” “啊,我忘了。”对便衣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刚转过身吴邪却又停住了动作,“对了,那之前的那几个男人,也都死了么?” “没,这回这个是因为有心脏病,在发现尸体之后病发猝死的。”便衣皱了皱眉头看着吴邪,一脸疑惑。 “所以就等于,凶手实际上专杀破坏夫妻感情的女人?”终于得出了报纸和新闻里一早就得出的结论,吴邪已经认定这个犯人一定不会是人了。 “这算不算是另种形式的除暴安良呢。”开玩笑般的说着,便衣不再搭理吴邪,自顾自地走回了大楼。 停着几辆警车的大院被午后的阳光照射出一地亮晶晶的反光,站在门口回望着身后的大楼,吴邪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天气依旧晴好,是在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暖和的吴邪,只觉得后背开始冒出了虚汗。 不管这件事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是肯定,不会就此结束。 “吴邪?” 看着满腹心事的吴邪就这么直直地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张起灵皱皱眉头,伸手拉住了完全没有防备的吴邪。 “啊,小哥抱歉,我没注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过了,吴邪抬起头看着眉眼中写着担忧的张起灵,轻轻笑了出来。“小哥,我发现你总是喜欢皱眉头呢。”说罢,伸出手点在那仍旧蹙着的眉间,轻轻地向两边抚平。 温热的指尖柔柔地拂过眉宇,张起灵捉住吴邪尚未收回的手,带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那对手指。 “这是在大街上!”被张起灵的突然袭击吓得心脏都快跳漏一拍,吴邪面红耳赤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张起灵捉的更紧。慌张的向四下张望着,幸亏这是派出suo门口,往来都没什么行人。 “吴邪,别担心。”直到看着吴邪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张起灵这才波澜不惊地松开了吴邪的手。“那些事和你无关。” “嗯,我知道。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顿了顿,吴邪缓缓说出了自己刚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虽然记不清以前的全部梦见,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的。我记得好像我都是以加害人的视角去预见的,但这次好像变成了被害人。” “害怕?”不急不缓地和吴邪并肩走着,张起灵淡淡问道。 “那倒不至于。就是觉得,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之前的更憋屈吧。”耸了耸肩,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想插手都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感觉。” “那就静观其变吧。”拍了拍吴邪的脑袋,张起灵就知道吴邪这个性子不会让他袖手旁观。只不过这次并不是针对吴邪或者试图利用吴邪梦见能力的事情,因为在前三起案子发生时,吴邪并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虽然说那些被害死的女人不是小三就是二奶,但是再怎么样,应该也罪不至死吧。”叹了口气,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派出suo,“如果不是人做的,那大概,就真的是怨鬼了。” 转头看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的吴邪,张起灵并没有接话。如果真的是鬼魂,那倒反而好办。因为鬼魂往往都是凭借着怨恨或者执念才能留在人世界,害人也好留恋也罢,目的都是单纯直接的。反倒是人心,那才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老板小哥你们回来了?”听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看了整整一下午关于连环杀人案专题报道的王盟终于舍得暂时把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问了几句话而已。”在柜台前坐下,吴邪一抬头却看到电视里还在继续的专题报道。背景正是自己刚刚出来的派出suo,女主持人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天中午发生的案件。 “老板,是不是真的给我猜中了?”看着吴邪一脸凝重的样子,王盟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压低声音问道,“变态连环杀人案什么的?” “就你乌鸦嘴。”瞥了王盟一眼,吴邪接过张起灵倒来的温水慢慢喝着。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老板你自从和小哥在一起之后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小哥颜了啊。”吐了吐舌头看着吴邪作势要生气的样子,王盟赶紧接着说道,“虽然报纸和新闻上没有说,但是我从我以前的同事那儿听说,这些死掉的女人死之前都去照了婚纱照。你今天早上才出去拍了外景,中午警cha就打电话找你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全都照了婚纱照?”疑惑地重复着王盟的话,吴邪暗自思忖着,四个死者的共同点除了都是小三和二奶之外,现在终于又有了新的联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婚纱照,现在的那种摄影店不都喜欢叫个婚纱摄影什么的么。”耸了耸肩,王盟继续说道,“所以老板你要小心啊,万一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儿又给你碰上,你不得被当成头号嫌疑人呐。” “放心吧,应该不会再有我什么事儿了。这次纯属意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王盟,吴邪转头看着一直站在身边的张起灵,宽慰般的握住了他的手。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猛地震动起来。 “喂,小吴么?你到家了没?”还是摄影店的李老板。 “刚到家,怎么了?”在心里祈祷着别又出了什么事,吴邪却在对方开口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地拍了拍脑袋,“我是不是把我的长焦镜头落在你们车上了?!” “果然是你的啊,现在有时间就过来拿一下吧?” “嗯嗯,我马上去店里。”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吴邪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小哥没事,我就是去拿个镜头。” 拉住吴邪的手并没有松开,不管那家摄影店有没有问题,今天死去的那个女人难保不会去那里找麻烦。伸手覆在吴邪头顶布了一道结界严严实实地把他裹住,张起灵这才放开心急火燎的吴邪。 “注意安全。” “嗯,我出去了!”一想到那个近一万块的镜头现在还在别人店里,吴邪就恨不得抽自己。早上确实是太粗心大意了,再加上当时那个混乱的状况,吴邪走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把东西落在了车上。 马上就要到冬至的天总是黑的特别早,明明回寒舍的时候看起来还像是午后,可是当吴邪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到像是夜晚。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华灯初上的小城在夜色中渐渐变得喧嚣起来。下班的行人和车辆再次填满了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吴邪的脚步都不得不放慢。 赶到摄影店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灯火通明的店面里正在收拾着服装和道具,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些路人偶尔回头张望一眼橱窗里的婚纱,脸上满是向往的神色。 “李老板?”推门走进店里,吴邪和站在柜台后的老板打着招呼。 “啊,小吴你来了啊。”拿出镜头给吴邪递了过去,李老板脸上满是苦笑。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钱没赚着还成了警方询问的对象,谁都会觉得晦气。 “谢谢老板,我都忘得死死的了。”感激地说着,吴邪背好镜头,寒暄道,“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嗨,冬天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好不容易来个还弄成这样。”满肚子苦水的李老板强笑着,不能对吴邪这个外人发火,只好把气都撒在了店员身上,“诶!那边那个谁!你是新来的吧?怎么挂衣服的!都皱了你没看见么!” “对不起对不起。”吴邪顺着李老板手指着的方向,只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背影,正弯着腰摆弄着蓬蓬裙的裙摆。店里暖气开得这么足,可是这人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似乎还戴着个口罩。 摇了摇头,吴邪再次谢过李老板之后便离开了摄影店,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已经不在,只剩下一件孤零零的白色婚纱,穿在那戴着一头栗色长发的惨白模特身上。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刚才那个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拿着镜头慢慢往回走着,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再被夜风这么一吹,吴邪越来越觉得整个人有点发冷。胸前的镜头沉甸甸地随着自己的步子晃动着,带子勒着吴邪后颈,总觉得有些疼。 为了抄近路走的小巷子总是没什么行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连路灯都显得比别处要稀稀拉拉。穿堂风幽幽地扫动着路两边的香樟枝桠,不少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打着旋儿地从树上缓缓落下。然后被刚好经过的吴邪不经意踩在脚底,发出尖利的‘咔擦’声。 被脚下的声音吓了一跳,吴邪抬起头看着这一地的落叶,总觉得这条路今天人少的有点反常。自己刚刚已经走出了上个路灯所能照亮的范围,而离下一个路灯还是不远的距离,吴邪眼前只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昏暗。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走夜路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样突然停下。仿佛停下脚步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跟在自己身后的东西。屏息静气地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声音,除了落叶和风声之外,并无其他。 松了口气在心里责怪自己又开始捕风捉影,吴邪刚想加快脚步往前走,却猛然听见耳边的风声送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 “啊……” 刚放下的心在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尽管吴邪已经见过了不少挑战视觉极限的东西,但相比之下,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恐惧更加瘆人。夜色像是要把一切都掩藏起来,原本就不明亮的月光也渐渐躲进了云层背后,让这条昏暗的小巷变得更加幽暗。而原本只是沙沙作响的香樟在此时在却全都没了动静,低低垂下的枝桠像是一只只残垣断臂,在阴影中虎视眈眈的张牙舞爪。 没关系,出门的时候小哥已经给自己布了结界,一般的小鬼是伤不到自己的。不断地做着心里建设,吴邪缓缓吐了口气,抱紧了胸前的镜头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冲出这条巷子。 “啊……” 又是一阵突兀而轻微的叹息,惊得吴邪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僵滞在了原地。风还在迎面吹拂着吴邪的耳畔,像是要送来更多的低声细语。诶?这么说,声音是从自己前面发出来的?不是后面有东西在跟着? 往前稍微走了几步静静听着,吴邪果然又听见了刚刚那个声音,只不过这一回,吴邪终于听清那并不是叹息,而是带着喘息的呻(百度)吟。 “嗯……慢……你慢点……” 原本的恐惧在瞬间变成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吴邪再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在小巷子里借着夜色偷情的情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一个路灯的光线范围内,吴邪看着不远处躲在电线杆之后的两个纠缠着的身影,窘迫地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该怎么办?调头原路返回?可是过了前面最后一个路灯就能直接穿到黄河路了,现在掉头还得兜个大圈。可是不调头,难道要自己站在这里等他俩亲热完?直接走过去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但不走过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啊?! 站在原地纠结着自己的线路,夜风却把电线杆后两人的对话清晰地送到了吴邪的耳边。 “你什么时候才肯和你老婆离婚嘛~” “离婚干嘛,人家好歹也是我结发妻子~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多刺激~” “你明明答应要娶我的!骗子!” “逗你玩儿的还当真啊?协议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她签字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亲爱的,我们快点去开房吧,我已经忍不住了~” “讨厌,忍不住你还乱摸~” “谁让你今天这么美呢~忍不住也都是因为你啊~” “我也觉得今天这顶假发超美的呢~中午去摄影店试装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店里的大婶也说我戴着好看~” 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把耳朵堵起来比较好,吴邪却在到‘假发’这两个字的瞬间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冰块。摄影店,假发,离婚?顷刻涌上后背的寒意让吴邪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电线杆的阴影绝佳地遮住了那两个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还有一头及腰的,像是海浪般的大卷长发。 “亲爱的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急促的铃声后,男人捂着电话走出了电线杆的阴影,吴邪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那人便已经快步走进了前面的黑暗。“喂,老婆啊,我在开会——” “切。”还是听见了最后的那句话,背对着吴邪站立的女生不悦地轻哼了一声,无聊地后退了几步扣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栗色的长卷发,吴邪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咬了咬下唇就想上前去叫那个女生,可是当吴邪觉得自己起码已经走了快一百米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压根就还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鬼打墙么?! 胳膊上的窜起的鸡皮疙瘩让吴邪心里猛地一凉,闭着眼睛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猛地调转方向——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依旧是那个戴着栗色卷发的女生背影。 紧紧攥着拳头,尽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中,可吴邪已经明白现在的一切并非现实世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眼前这个女生,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渊。 “怎么还不回来。”终于抠完了一整张小广告的女生有些埋怨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黑暗,可是刚刚还能看到的那男人的身影,此时却已不知所踪。“诶?人呢?” 正准备往前走,女生眼前却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像是一双冰冷的手正从身后绕过,死死地覆盖在了眼睛上。 “讨厌,别闹了,快放开我啦。”娇嗔着轻呼,女生试图伸手去拉脸上的手掌,可那冰冷的触感却在瞬间消失不见。“诶?人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依旧空无一人的黑暗,女生莫名有些心慌起来。抬脚想要往前走,可是却被后脑兀自传来的刺痛拉扯地僵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人在拽自己的头发? 颤抖着的女生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自己身后除了自己的那道影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抬起脚试着再往前迈了一步,头上却再次传来了头皮被拉扯的剧痛。 “谁?谁干的?!”猛地回过头,女生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黑暗,已经吓得忍不住哭了出来。“老公你别吓我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静谧的小巷里只有风在轻声地吹动,带着刺骨的凉意,还有淡淡的铁锈腥甜。一丝丝,一缕缕地轻轻拂过女生满是泪痕的脸颊。 “老公你在哪,我好怕——”全身颤抖着哭喊了起来,站在原地的女生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揉着已经彻底花了妆的眼睛想要往有光的地方跑,可是刚刚抬脚,却因为踩到了什么跌倒在地。 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地面上不知何时铺满了的长发,倒在地上的女生已经颤抖得快要变成筛糠。浓密的头发像是一条条极细的小蛇,蜿蜒扭曲着的纠结在一起。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而温度也已经降至了冰点。 一步步地往后退着,可是那女生却根本不知道那些头发的源头正是她头上的那顶假发。哭喊尖叫着看着那些头发渐渐聚拢凝结,女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站起身猛地转过头,而那些铺在地面上的头发也跟随着她的动作猛地站了起来。 头皮好痛! 紧紧捂着脑袋毫无方向乱跑的女生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快要被拉扯下来,哭喊着按住后脑想要拉回自己的头发,可是不管自己怎样拉扯,手中的头发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而身后一直有什么在死命地把它往回拉扯。 为什么会这样,好痛,真的好痛。 剧烈颤抖着的女生绝望地站在原地缓缓回过了头,脑后拉扯着的疼痛再次突兀的传来,而这次,女生也终于看清是什么在拽着自己的头发。 自己被横拽着的头发后面,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形体,一样的面容。 只不过,这个身体和这幅面容,全身上下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仿佛是千丝万缕的头发凝结而成,正冷冷地和自己对视。 而这人头上的头发,一头长在她自己的头上,另一头,却是自己被打横拽起的头发—— 眼前瞬间放大了数倍的黑色脸颊像是一张被烧毁的焦炭,细细密密相互交叠的纹路让人不寒而栗,黑洞洞的眼窝黑洞洞的嘴巴黑漆漆的皮肤,全身上下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道。黑发凝结成的眼球死气沉沉地瞪视了片刻后,终于冷冷地咧开了嘴角。 “这才是,结发。” TBC 甩文甩文。 拖延症真是害死人。。。 四 “小伙子?小伙子你没事吧?” 耳边嗡嗡的声音让吴邪感觉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缓缓睁开眼睛,昏黄的光线并不刺眼,却依旧让吴邪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吴邪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你醒了?醒了就赶紧把这姜糖水喝了吧。”突然出现在嘴边的碗吓了吴邪一跳,转过头看着端着碗的大婶,吴邪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我这是在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吴邪打量着自己置身的这间狭小房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除了些简单的摆设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灯光的光线都昏暗地照不亮整间屋子。自己躺着的床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以坐的地方,被子不厚,零零碎碎地打满了补丁。而床边的小柜子上,正放着自己的长焦镜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倒在我家边上的巷子口了。要不是我下班路过,你一晚上估计都得冻在那儿。第二天就你就上头条咯。”把热乎乎的碗塞进吴邪手里,大婶脸上满是担忧和责怪。 “巷子?”手中滚烫的温度让吴邪有些僵滞的思维终于缓缓开始了运作,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刚刚似乎又梦见了什么。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巷子口昏睡过去?难道自己梦见的能力又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了? 这个大婶又是谁?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她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大婶,朴素的花布衣服,头发随意的绑成一个结,花白的鬓角在灯光下让她的脸显得更加苍老。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喝完了赶紧回家吧,你手机响了好几次了。”站在一边的大婶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是女朋友担心你呢吧。” “啊!”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估计已经是半夜,张起灵估计已经急疯了。吴邪一口灌下碗里有些微辣的姜糖水从床上蹿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想这个大婶怎么这么眼熟耳熟,道了声谢拿起镜头就急匆匆地往外冲。 “回去好好跟女朋友解释,别吵架了啊!”站在巷子口看着吴邪一路小跑的背影,大婶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好!谢谢大婶!!”回头对夜色中的大婶挥了挥手,吴邪远远看着站在门边的身影,突然之间想起来这个大婶究竟是谁。这不就是那天出外景的时候,给自己倒了杯水的保洁大婶么。 缓缓合上破旧的小木门,她轻轻摸着眼角沟壑纵横的皱纹,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小小的房间内还残留着姜糖水甜辣的气息,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细细的东西,背着原本就昏暗的灯光举起了手。 晦涩的光线中,一根栗色的卷发,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再次消失。 抱着镜头在小巷子里一路狂奔着,稀稀拉拉的路灯让吴邪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凛冽的冷风大口的灌进肺里,像是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思维运转得比脚下的步子还要迅速,吴邪总觉得这条自己平时总会选择的小路今天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就好像,就好像自己五分钟之前就来过了这里了一般。 巷弄两边的路灯和树木不停的往后退着,气喘吁吁的吴邪猛地刹住了脚步,在原地僵滞了几秒后,转头看着自己刚刚经过的那根电线杆。 吴邪也说不上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看这根电线杆,但潜意识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和大街上的没有任何不同,隐藏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之中,只露出了一半的样子。 原本身上因为跑步流的汗突然冷却了下来,冰冷黏腻地粘在吴邪后背上,好像它们本该就是冷汗。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毫无预警地窜了出来,似乎知道在电线杆背后的阴影之中,隐藏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觉得这里这么熟悉。让自己毛骨悚然的熟悉。 呼啸而来的风缓缓吹开了云朵,银色的月光不急不缓地照进这条小巷,像是为了让吴邪看的更清楚,不偏不倚地照在了电线杆上某张被撕了一半的小广告上。 电线杆—— 拿着镜头的手渐渐颤抖起来,脑海中原本零碎的画面渐渐拼凑完整。死死地瞪着那一片黑暗,从那里传来的强烈窥伺感让吴邪又往后退了两步。冬夜的空气中满是凛冽的萧瑟,而一丝丝越发浓郁的腥臭气息,正随着夜风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干枯的树叶在风中发出刷啦刷啦的声响,仿佛是什么重物在地面上被拖行一般。 窸窸窣窣的声音仍在继续着,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就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电线杆后的黑暗中一步步走近。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已经发出了最后的防卫警告,尖叫着提醒吴邪马上离开。 昏暗的路灯像是为了配合此时诡谲的气氛,原本就不明亮的灯泡突然降低了亮度,连吴邪所在的区域都开始阴暗。死死咬住下唇屏声静气地听着静谧中越发清晰的声音,吴邪沉下气猛地转过身,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过于阴暗的光线让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更加阴森,僵硬的表情写满了痛苦和恐惧,而丝丝缕缕的血液正顺着那血肉模糊的头顶缓缓流下,殷红的血液在惨白的脸上横七竖八地蜿蜒着,像是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为什么——为什么——” 小声抽噎着的女鬼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已经同样脸色惨白的吴邪,缓缓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 “我的头发呢——把你的头发给我好不好——” 腥臭的腐尸气味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扑鼻而来,被呛得终于缓过神来的吴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却看见那女鬼已经在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十指大张着狠狠朝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吴邪脑子里刚刚闪过那双漆黑的眸子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啧。” 叹了口气的张起灵看着吴邪仍旧挡着眼睛的样子,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恨不得’的情绪,恨不得敲开吴邪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把自己的叮嘱究竟放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因为自己在他身上布下了结界,这次怎么能及时赶到。开始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保护过度,可是以吴邪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自己再怎么保护也过度不了了。 “小哥!”放下胳膊看着手拿黑金古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起灵,吴邪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恢复了亮度的路灯斜斜地照映着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但吴邪看的出来,那波澜不惊的背后其实写满了波涛汹涌的担心。 “跟我回家。”轻叹了口气,张起灵看着吴邪脸上那瞬间的安心表情,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突然柔软了下来。伸手去拉吴邪,却在靠近他胸前的位置突然感觉到一阵恶意。低头看着吴邪挂在胸前的长焦镜头,张起灵慢慢皱起了眉头。 “刚刚那个女鬼呢?你把她打散了?”紧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有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是闯了祸的孩子,然后被收拾了烂摊子的家长领回家。虽然是不恰当的比喻,可是从掌心中传来的幸福却如此切实。 “吴邪,你去哪里了。”没回答吴邪的问题,张起灵拉着吴邪慢慢走着。 “拿镜头啊。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巷子口睡着了。还好被店里的保洁大婶看见了,不然明天早上你就要在新闻头条上看到我了。”没有说自己的梦见,吴邪轻轻捏了捏张起灵的手心。 “大婶?”什么样的大婶能把一个在昏睡中的大男人搬进她自己的家?转头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吴邪,张起灵淡淡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额——就是刚刚那个女鬼。我梦见她死亡的场景了。”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吴邪耸了耸肩,“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把她怎么了?” “她本身魂魄不全。我没出手,你身上的结界就已经让她消散了。”言简意赅地说着,张起灵回想着刚刚那个女鬼的样貌。她缺少的那一魂一魄,应该就是她的头发。 “诶?所以说‘被吓得魂飞魄散’这种话是真的咯?”联想起那个女生的死法,吴邪反问着。 “吴邪。”停下了脚步,张起灵按住吴邪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 “小哥怎么了?快回家啊,我好冷。”低着头的吴邪不去看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猛地把吴邪搂入怀中,张起灵只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疼。温柔地摸着吴邪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吴邪,别怕。” “我没有怕鬼。”把头埋在张起灵的肩膀上,淡淡的柠檬香让空气中的萧瑟都褪去了不少。沉默了片刻,吴邪才开口道,“我只是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不会。”斩钉截铁地说着,张起灵更加用力地抱着怀里的人。“黑瞎子说过,我们有十年。他不会看错。” “哪还有十年,今年马上就过去了。是只剩下八年了啊。”一直压抑着颤抖终究还是从声音中泄露出来,吴邪紧紧攥着张起灵的衣角,不知道要怎么说心里的酸涩。明明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生活仍旧被鬼怪充斥。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平平静静地过着小日子。为什么自己还是个梦见。为什么那些鬼会找上自己。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话啊。就算自己不怕鬼不怕死,可是,可是会怕再也见不到张起灵。 “是还有八年。”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明白吴邪内心其实从未真正放下。毕竟两年前的那些经历,算是让吴邪深恶痛绝了。 “嗯。”用力点了点头,吴邪正想再往张起灵怀里缩缩,却被胸口的镜头狠狠硌了一下。“啊,我的镜头!”心疼地拉起镜头在灯光下仔细检查着,吴邪一脸小奸商的财迷表情。 有些好笑地看着吴邪的样子,张起灵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路灯下被阵阵黑色雾气包裹着的镜头,嘴角的笑意,渐渐冰冷。尽管自己依旧对于这样的闲事没什么兴趣,可是为了避免再次把吴邪卷入其中,看样子还是该主动了。 没有拖延的必要。速战速决吧。 不到三十平米的狭小房间内,昏黄的光线只够照亮那张满是补丁的小小木床。坐在床上的女人背对着门,正对着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慢慢地梳理着头发。 已经花白的头发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做了卷,只是没有好好打理过一样,所有的卷都变得散乱不齐。拿着梳子的女人揪着发梢,一点点地梳理着,像是一点也不在意那些本就乱了的卷被自己梳得更直。 蓝色的工作服整齐得叠放在床脚,口罩和帽子放在最上面。这大概是自己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了。幸好现在保洁员的衣服都差不多。穿着这一身的自己不管去哪里,都没有人在意。 是啊。怎么会有人在意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所有的赞美和鲜花都只会给那些身姿曼妙的漂亮女人,所有的男人,都只会像狗一样,盯着那些有钱有权有脸蛋有身材的女人,不停地摇着尾巴咽口水。 没有人会在意自己。 甚至连自己的丈夫也不会。 拿着梳子的手微微僵滞了片刻,接着更加轻柔地继续梳理着。没关系,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么。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所以明天,自己又要去工作了。 保洁员的工作多好啊。在厕所里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听着那一对对狗男女是怎么商量着和他们的家庭摊牌。听着那些当初对结发妻子信誓旦旦的男人,如今是怎么对着那些女人说着一定会和妻子离婚的话语。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缓缓放下梳子,摸着自己已经爬满了皱纹的脸颊,她对着镜子无声地轻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因为笑容变得更加明显,而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竟然随着她越来越剧烈的笑,猛地掉在了床上。 还在笑着的女人颤抖着捡起落在床上的头发,死死地攥在了胸前。镜子里的女人面容衰败,光洁的头顶没有一丝头发,甚至连头皮,都像是曾经受过伤一样,惨不忍睹地褶皱在一起。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轻轻叹了口气,女人摸着自己的脸颊,叹息般地轻声说道。 “我不怪你。是我,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蓦地在整间房子里响起,空气中浓郁的腐臭味道强烈得让人窒息。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液体戴好假发,转过头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不知何时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地,像是千百条弯曲蠕动着的黑色小蛇一样的长发,缓缓笑了起来。 明天,又要工作了。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不在床上,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着已经到了正午的时间,吴邪终于放弃了再睡个回笼觉的想法。 昨晚回到寒舍已经半夜,又被张起灵饿狼上身一样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吴邪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就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一样快要散架,连昨晚究竟梦到了什么都完全想不起来了。 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好像是梦到了那个保洁大婶吧。 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那些零碎的片段,差点再睡过去的吴邪终于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起来。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好像只是梦到了那个大婶儿在梳头发。应该,就只是个梦。 “老板你醒了没?醒了就出来吃饭啦。”门外传来的王盟说话声让吴邪突然有点不太适应,平时不都是张起灵来叫自己的么。 “来了来了。”穿好衣服拉开门,吴邪看着站在门口的王盟,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却不见张起灵的影子。“王盟,小——” “小哥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表情,王盟耸了耸肩说道,“好像是有事。他没和你说么?” “没啊,奇怪。”这个总是宅在家里的闷油瓶子竟然会一大清早瞒着自己出门?走下楼梯的吴邪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没和你说去哪儿?” “没。”摇了摇头,王盟一脸无辜。“就让我中午叫你下来吃饭。” 坐在餐桌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吴邪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安稳。端着碗不时往窗外看看,可是那扇虚掩着的红色木门始终没被推开。 “老板回神啦。”无可奈何地看着吴邪那一脸放心不下的样子,王盟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你现在简直就像个担心老公在外面找小三的怨妇啊。” “去去去,胡说。”这才回过头夹着菜,吴邪看着王盟那一脸窃笑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怎么不关注那个变态杀人案了,王侦探?” “正想和你说呢,老板,你不觉得死者生前都去过摄影店这一点很可疑么?那几个死者生前没有任何关联,去的摄影店也都不相同,可是为什么却都会被同样的手法杀害呢?这是不是可以推论出,其实凶手可能是混迹在摄影店的工作人员?而且死者全是小三,范围就可以缩小成被丈夫抛弃了的女性职员了!”王盟抽丝剥茧的分析着,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你还真把自己当侦探了啊。”虽然王盟分析的有道理,但是那样的死法,不会是人能做到的。更何况,自己已经梦见了其中两人的死亡,只是却没有看到那个鬼的真实样貌。 “嘿嘿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王盟接着说道,“反正我觉得就是这样的。” “那你说说,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力气和能耐,才能在另一个女人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完整地把她的头皮剥下来?”咽下口中的饭反驳着,吴邪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却突然渐渐凝滞。 对啊,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大婶,是怎么把一米八二的自己从路边弄回她家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发现有人晕倒在路上,第一反应不该是打120么? “老板你怎么了?”发现吴邪脸色变得不太对劲,王盟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老板?” 眉头紧锁地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吴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一天自己去外景场地给自己倒水的保洁大婶,自己离开摄影店之前看到的那个莫名熟悉的员工背影,还有昨晚梦见中那个死去的女生所说过的话,再加上刚刚王盟得出的结论—— 所有被吴邪曾经完全忽略的东西终于在此时全部拼凑完整,那天自己上了保姆车之后就和其他员工一起睡着了。醒来后手上拿着不知谁放过来的假发。而直到当时那个女人闹着离开,自己也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保洁大婶。而昨晚那个大婶说,她家就在那条巷子附近。那条有一个死者的,巷子附近。 可是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个女生的死法,是被出现在连结在她自己头发上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活活吓死的。但那个大婶明明活得好好的啊。活人,难道也能做到这样灵异的事情? “对了老板,小哥走的时候好像拿着什么东西。”猛然想起来张起灵离开的时候的样子,王盟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好像是你的相机?” “什么?”被王盟打断了思绪的吴邪变得更加一头雾水,张起灵拿着自己的相机出门干什么?放下碗急匆匆地冲上二楼,自己的相机好好地放在桌上。而不见的,是昨晚自己拿回来的那个长焦镜头。 张起灵为什么要拿走那个镜头?难道那个镜头有什么问题? 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吴邪在心里第N次埋怨着没有给张起灵买一个手机。平时总是觉得他不会出门,自己能联系到寒舍就够了。却未曾想到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安像是浓雾般无孔不入的渗透入吴邪的骨骼和细胞之中,坐立不安地在卧室中来回踱着步子,吴邪实在是想不出来张起灵能去什么地方。死死咬着下唇回忆着昨晚两人的对话,盯着窗外的吴邪脑海中猛然划过了一个想法。 张起灵。不会是去找那个大婶了吧? 愣了三秒后抄起外套就想往外冲,可是房门却像是知道吴邪的想法一般,竟然兀自死死关上。一张贴在门后的道符缓缓现形,朱红色的符咒幽幽地泛着亮光。 “靠!”狠狠地踹了门一脚,吴邪知道这是张起灵为了不让自己离开寒舍的道术。急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虽然知道张起灵一定不会有危险,但吴邪就是放不下心。 那个大婶是活人啊,张起灵要是一刀下去,那就不是驱鬼而是杀人了啊。好不容易让他学会吃饭,难道就要去吃牢饭么?! 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坐在床上的吴邪来回揉捻着手腕上的红绳,目光却在落在自己身下的床单时,突然发了亮。 没有结界能阻隔自己梦见。这样一想,倒还真是个了不起的本事。 “很好,就这样,非常好,再笑得更开一些。” 搭建着梦幻背景的摄影棚里,摄影师正拿着相机不停地按动着快门。而在镜头的那边,一个穿着精美蓬蓬裙的靓丽女人,正戴着一头如海浪般大卷着的栗色长发,对着镜头不断地变换着造型,展示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空气中是浓郁的脂粉和香水气味,鼓风器嗡嗡地吹动着那女人的头发,散发出越发浓烈的发胶香味,以及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腥臭气息。 “现在还没到清扫的时候呢,出去出去。” 造型师看着站在门口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洁人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最讨厌这些保洁了,总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进来顺些东西走。 “嗯嗯,我马上就走。”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造型师这才转身继续看着那正在拍照的女人。这顶假发真是适合她。不过,这假发是店里的么?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呢。下意识地转回身看着背后已经关上的门,造型师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像有点冷啊。 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推着清洁车渐行渐远的背影,藏匿在门后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手中的镜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淡淡的黑色雾气变成了一条犹如发丝一般的细线,悄无声息地连结在了那个蓝色背影的脑后。 果然如此。 冷冷地扬起嘴角,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不见平日的淡漠或宠溺,只剩下斩草除根的狠戾。 TBC 甩文啊甩文。 每次的结局都要爆字数。。。 其实这个大婶,真的不是坏人。 五 这个世界上,光明和黑暗永远是同时存在的。 只可惜,太多的人只能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却忽略了阴暗漆黑的内里。人是这样,建筑是这样,城市是这样,社会是这样。 所以,才需要保洁的存在。 轻轻叹了口气,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她从清洁车上拿下拖把,开始清扫着这家摄影店的卫生间。 密闭的卫生间通风口像是出了问题,每个来上厕所的员工或者客人都只会掩着口鼻迅速解决问题,甚至都不看看他们把废弃的纸扔到了什么地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原本就有些腥臭的卫生间变得愈发让人窒息,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出修理。 像是闻不到那些刺鼻的气味,她把那些乱扔了一地的纸全都扫进垃圾袋里,弯了许久的腰有些酸疼,在她抬起身的瞬间险些站不稳倒下去。扶着墙慢慢地顺着气,她脱下塑胶手套重重地捶打着已经疼得冒出冷汗的腰,苍老的脸上是极力忍耐着痛苦的表情。 “里面还没打扫完么?我们要上厕所啊!”重重的敲门声和毫不客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年轻似乎已经成为了盛气凌人的资本。 “快了快了。”戴好手套开始拖着地,腰已经疼得没办法弯下去。她死死地攥着拖把,听着门外的那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新闻八卦,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谁没有年轻过呢。可是难道因为你们年轻漂亮,就可以去肆意破坏别人的婚姻和家庭么。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外表那么美丽,但心里却丑陋肮脏得连这厕所都不如呢。 “算了算了,我们去外面上吧,反正里面的通风口也没修,臭的要死。” “嗯,那顺便再去买杯奶茶回来好了。”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片刻后,走廊尽头的这间卫生间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拄着拖把靠在了冰凉的瓷砖上,她抬起头看着头顶惨白的白炽灯,不算明亮的光线似乎有些微微的发灰。映照着她帽子下露出的些许白发,更显得有些说不上的诡异。 转过头看着镜子中自己苍老的脸,她缓缓取下帽子轻轻抚摸着那一头白发,像是丝毫不介意这里是恶臭刺鼻的厕所,从衣服夹层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绸缎袋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小撮漆黑的头发。 一条细细的红线紧紧地把这撮头发打上了一个结,仿佛经常被拿出来看一样,红线的颜色已经褪去了不少,而头发却依旧黑亮,似乎是一直有被好好保养。 五指微微合十把头发放在了胸前,她苍老的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像是少女一般的羞怯和甜蜜神色。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甜蜜的往事,又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无法忘记的人。 黑色的头发在她满是青筋和老茧的手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千丝万缕的黑色雾气犹如发丝一般从她的手中飘散而出,不消片刻便充满这小小的房间。本就不明亮的灯光渐渐变得昏暗,而那腥臭的味道已经在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腐臭。而她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 十八岁那年,她遇见了他。像是所有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青涩懵懂的年纪,再加上两个人都是从农村来到城市求发展的异地客,互相帮助和扶持的路程中,终于渐渐对彼此萌生了爱意。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很穷,她每天兼职四份工,洗碗刷盘子扫厕所什么都干,他是个民工,每天在脚手架上提心吊胆,搬运水泥粉刷着油漆。两个人每天见面的机会,就只有他在去她兼职的小店买饭的时候。 可是即便每天只能见上不到十分钟,他们依旧觉得很幸福。在这城市中能找到谋生的机会,还能找到彼此扶持着的爱人。 于是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做了结婚的决定。租了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房子,买了一张睡两个人有些挤的小床,就这样成了家。 他们两个都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钱,领完证的时候,他拿着红本本突然就哭了。她知道,他是在自责。因为周围的那些新人手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的戒指以示忠贞。但她倒觉得,真正的忠贞,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证明的。 那天他的情绪一直不好,回到家的时候两人坐在床上看着红本本上的照片,她笑得很甜,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两条大辫子。他笑得有些局促,一直没时间去修剪的头发有些遮住了眉眼。 于是她拿出抽屉里的剪刀,用床单帮他围好,就着有些昏暗的灯光仔细地帮他剪着头发。 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还有剪刀咔擦咔擦的声音。她有点紧张,而且她知道,他也是。 地面上很快就落满了一片细细的碎发,她满意地看着面前脸色有些微红,却越发神清气爽的他,笑得也有些羞涩起来。 从此以后,自己和他就是夫妻了。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以后自己还会给他生个孩子。还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没有戒指又怎样,没有钱又怎样,只要两人能一直守护在彼此身边,就算是清苦的生活,一样可以幸福。 抖落床单上的碎发,她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头发。却被他从背后轻轻抱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就见他拿着剪刀,剪下了自己辫尾上的一缕头发。然后拿过自己手里他的头发,小心翼翼而又郑重其事地,把两撮头发放在了一起。 即便在没有文化,她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轻咬着下唇笑了起来,她看着他手中怎么都打不成结的头发,从针线包里拿出了一卷红线,仔细地把那那些头发捆绑在一起。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这是她母亲从小就对她念叨的一句话,小时候的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她懂了。母亲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伴到老的好归宿。 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手中被红线捆绑在一起的头发,她笑得很幸福很幸福。结发夫妻,结发夫妻。从此,我们就是结发一辈子的夫妻了。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到他陪着她,直到两人垂垂老矣。 吴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摄影棚里。正对着的梦幻幕布前站着一个正摆着各种姿势的女人,烈焰红唇的妆容配上惨白的脸,乍一看活像是一具刚刚吸完血的僵尸。 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吴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 自己现在正在梦见。只是不知道这里是现实的场景,还是被拉入了自己梦见中的梦境。 皱着眉头盯着那还在不停地配合着摄影师的要求变换着动作的女人,吴邪在注意到她那头栗色的大卷假发后心瞬间往下沉了沉。 张起灵呢,他不在这里么? 转过身四下张望着偌大的摄影棚,除了带着证件的工作人员之外,吴邪到处都没有找到张起灵的影子。难道自己猜错了?他不是来找那个大婶的?而且那个大婶她不是人么,究竟是怎么做到杀死那些女人的? 远远地看着镜头前的女人此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状况发生,吴邪却时刻都不敢掉以轻心。不管现在究竟是在现实的场景还是自己梦见的场景,以吴邪现在的能力都不足以去改变什么。有些焦躁地转过头再次寻找着张起灵的身影,吴邪犹豫地又看了眼幕布前的女人,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调转方向朝门外跑去。 现在没有人能看到感觉到自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张起灵再说。 “啪——” 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声是什么意思,原本被镁光灯照射得如白昼般的摄影棚在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女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断电吓得叫成一团,男人们厉声呵斥着,夹杂着几句咒骂。 这是全封闭的摄影棚,平日里的光源全都来自于电气照明,空气流通靠的也都是风口。以往就算是跳闸基本在几秒后就会恢复,可是当所有人的眼睛都快适应这一屋子的黑暗时,光明依旧未曾到来。 还未来得及走出摄影棚的吴邪也被这突然的停电弄得停在了原地,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像是要吞没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光源什么都无法看见。 “Shit!”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男人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荧荧的光线像是提醒了大家,纷纷都拿出了手机照亮着周身。黑暗中依稀可见十多张被手机照着的脸,冷冰冰的光线融合在浓稠的黑暗中,让那些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啊啊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要吓死所有人才甘心,吴邪捂着狂跳的心脏顺着那个尖叫的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张死气沉沉的惨白脸上,一双殷红的唇触目惊心。 “叫个屁啊!那是客人!”某个男性员工狠狠地骂出了声,“本来没事都要被你叫的吓死了!” 怒气冲冲的声音似乎终于把恐惧冲淡了不少,站在门边的吴邪看着房屋正中央那一张张像是悬浮着的脸,提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去。基本上就算手机照明再弱,也不会只能刚刚好照亮脸。就像是其它的光线都被这黑暗吸收,只留下了能让人区分谁是谁的亮度。 可是,是谁要区分呢。 “大概是街区停电?我们先出去再说,店里有备用的小型发电机。”刚刚的男性店员举着手机往吴邪的方向走着,调转了方向的手机却无论如何也照不亮前面的黑暗。“嗯?我怎么找不到门?” 吴邪屏声静气地看着那职员的手明明和门把手不到五厘米之隔,可他就像是摸不到也看不到一样,在空气中胡乱的摸索着。冷冰冰的手机光线在吴邪眼前到处乱晃着,忽明忽暗地刺得吴邪眼睛生疼。 干脆扭过头看着远处黑暗的地方,吴邪正打算自己也把手机掏出来试试,却感觉自己视线刚刚进过的地方,好像站着个人。 整个摄影棚里到处都是人看见站着个人并不奇怪,可是吴邪却依然觉得刚刚的那个,有些说不出的违和。尽管只是光线划过的一瞬间,吴邪似乎看见了那个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 转回头看着面前依旧只有一张脸的男人,又看了看远处四处走动的人,吴邪突然明白了哪里不对。这里所有拿着手机的人不管是照他们自己或者别人,吴邪能看到的只有一张脸。 但是刚刚那个瞬间,吴邪却看到了那个人的全身。 “还没找到门么?”另一个职员像是不满这个职员的效率,拿着手机远远喊道,“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啊?” “屁!我刚刚站着的地方背后就是门,我直走过来又没转弯,怎么会走错方向!” “懒得理你,大家一起照照看门在哪里。我怎么觉得我的手机好像照不亮前面的东西啊?” “我也是我也是,我刚才找了半天了也没看到门在什么地方。” 一个两个的都都发现了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原本四散开来的人心领神会地慢慢集中在了一起,十来只手机的光在一起汇聚成了小小的光源。可是依旧,只能照亮他们自己的脸。 过于昏暗的光线比纯粹的黑暗更加让人不安,恐惧像是病毒般在这个密闭的房间中急速的传播着。空气中原本的化妆品甜腻气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丝淡淡的腐臭所取代,没了空调的室温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至了零点,冷得刺骨。没有人说话,可是每个人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我们来清点一下人数吧。”还是之前那个男性员工,只是声音中已经没了刚才愤怒,只剩下努力压制的恐惧。 站在门边的吴邪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试着推了推门却完全没办法推开,试图用梦见的力量打开门也完全没有效果。身体像是已经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混迹在了那群人之中,不断地给吴邪发出了预警信号。 一个个地辨认着那些脸,吴邪也在心里清点着人数。十二个工作人员加上那个女客人,一共是十三个人。而围成了一圈的手机,也是十三台。每一道亮光都对应着一张脸。 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 后背的冷汗尚未消退,吴邪再次把目光看向那十三个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看到某个人的脸。某张画着惨白粉底,涂着厚厚口红的脸。 糟糕。 “诶?客人呢?”有员工也发现了不对劲,颤抖着问道。 “十二个员工加上她是十三个人,没错啊。”最后清点了一遍人数的姑娘还没发问题,说着正确的数字摇了摇头。 “客人?”其他几个发现不对劲的员工也左右看着寻找着,可是除了同事之外,谁都没有看到那张惨白的脸。 “可是,可是真的是十三道光啊。”又重新数了一次的小姑娘渐渐恐慌起来,大家每个人都拿着手机,确确实实是十三道光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十二张脸呢?!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员工又再次慌乱起来,黑暗中那一张张写满了恐惧的脸在手机光下的映照下,反射着死气沉沉的光。惧怕似乎是所有人在面对未知时的本能,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光线再次慢慢散开,不知是谁先尖叫着往前狂奔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叫嚷着乱成了一锅粥。 站在门口的吴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焦急地想要去搀扶起一个倒在自己身边的员工时,却不经意间触摸到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冰凉的,有些滑腻的,丝丝缕缕的,仿佛有生命一般窸窸窣窣地迅速蜿蜒纠结在一起的东西。壮着胆子摊平了手掌轻轻摸了一下,刺骨的冰冷和瞬间直抵吴邪心脏的怨恨险些让他惊呼出声。 颤抖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吴邪按亮屏幕照着本该是白色的瓷砖地面,却只看到了铺满了整个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的,头发。 无视了卫生间门口那块‘正在清扫’的牌子,张起灵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直接一脚踹开了那正在不停地渗着黑色雾气的女厕门板。 空空荡荡的厕所里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清洁车,拖把靠在隔板上,仿佛它的主人才刚刚离开不久。转头看着洗手台上那一头花白的假发,张起灵面色不善地狠狠皱了皱眉。 黑色的雾气就是从这顶假发上散发出来的,可这并不是本源,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调虎离山。但是,她既然肯舍弃这顶假发,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做好最后的打算了。 啧。 攥着手中的假发冲出女厕,张起灵一个冷眼把经过的女生尚未发出的尖叫瞪了回去,转过走廊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从尽头的摄影棚里传来的怨气和戾气。果然,本体已经溜回去了啊。 普通人或许无法看见,但张起灵却看得清清楚楚。整条走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头发包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头发像是搅动在一起的蛇不停蠕动着,散发出的黑色雾气像是在警告张起灵,不要多管闲事。 搞得好像谁乐意管你的闲事一样。皱了皱眉头,张起灵从虚空中随手一握,刀刃凌厉的黑金古刀像是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干净利索地斩断了已经伸到张起灵脚下的头发。 这样的力量再发展下去,怕是那个女人也没多久好活了。明明是活人,却把她的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用杀人的方式抢夺了那些人的魂魄与她剥离出来的结合,接着去杀下一个目标。 活人的怨恨,其实一点也不比鬼的弱。 还是该说,当这样的怨恨产生之时,原本的活人,就已经变成鬼了呢。 踩着那些被自己煞气震慑得完全不敢动弹的头发一路走到门口,张起灵正准备念动口诀,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婶,你快住手吧——” 漆黑的摄影棚里,那十二个工作人员已经全都昏迷在地,黑色的头发像是茧一样地包裹着他们,而在摄影棚的正中间,一个身形有些不稳的人形正歪歪扭扭地摇晃着,仿佛是拽着另外一个人。 拿着手机的吴邪远远照映着正中间,微弱的光线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有一身蓝色的,保洁员的工作服。 “大婶,你快住手吧!不要再杀人了啊!”焦急地对着那两个相缠的身影喊叫着,吴邪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她们听到。 窸窸窣窣的头发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吴邪站在门边死死攥着拳头,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管那天晚上大婶为了什么把自己带回了她家,她都不是坏人。那个早上的热水,还有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这都不是内心冰冷恐怖的人会做的事情。 “年轻人?”听见了吴邪的声音,场地中央的人有些微微的惊讶。自己明明把粘连在他镜头上那根带着怨气的头发收回来了,为什么他还是会跟来? “大婶,你快住手吧!你已经杀了四个人了,如果是报仇的话真的已经够了啊!”只能用语言劝说着,吴邪试图往场地中央走。 “我没有在报仇啊,”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微微笑了起来,“你也看到了,我是个清洁工。我啊,这是在给社会情理垃圾呢。” “这几个女人,全都是因为钱才去做了小三。想方设法拆散了别人的家庭,只是为了钱。” “这样的女人,不算是垃圾么?她们明明知道一个家庭对于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她们明明知道丈夫对于结发妻子多重要,可是她们为了钱,还是去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在清理垃圾啊。” 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之中,她说话的声音变得越发幽怨。 那个时候自己才刚刚生完孩子,因为营养不够的原因大把大把地脱着发,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成为了工地上有头有脸的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陪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总说是工作忙,她也就这样相信了。 可是家里的钱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升迁增加,产后的营养不良让她越发的苍老,面容槁枯的她在面对着衣冠楚楚的他时,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其实早就已经变了。 然后有一天,他和自己说,我们离婚吧。 她大哭大闹,摔碎的热水瓶烫伤了她的头皮,让她原本就不多的头发,彻底掉了个一干二净,甚至不能再生长新的头发。而他,只是留下了钱,带着尚未足岁的孩子,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后来,当她做起了清洁工,某天清扫着厕所的时候,却无意听到了他的名字。这才知道,他和自己离婚的理由,不是因为自己已经配不上他的事业,也不是因为自己已经配不上他的名号,而是因为,自己已经配不上站在他身边。 他需要的,是一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女人。能带去任何上流的场合。而不是自己这个结发的糟糠之妻。只能在家里给他带孩子做家务。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她也快被这样的理由说服。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听说,那个女人,他的新妻子,在骗光了他所有的财产后逃了个一干二净。而他,带着还在上学的孩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两人的生命,还有上千万的债务。 悲痛欲绝的她在厕所中堵住了那个女人,手刃仇人之后剥下了她那头栗色的长发,把自己那些年掉落的头发,还有自己孩子的胎发,和他的头发,一起编成了一顶漂亮的卷发。 于是,纠结在一起的怨恨和不甘抽取了她一半的魂魄,成为了她报仇的工具。 “所以,我现在只是在清理垃圾啊。”浑浊的泪水缓缓流下,她死死地瞪着身后的女人,声音中满是不甘的怨恨。 “啪——” 突然亮起的光线狠狠刺痛了吴邪毫无防备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已经被头发连结在了大婶身后的女人,虽然还没有失去性命,可是毫无血色的脸色已经说明她命不久矣了。 “啊——”同样没想到灯会突然亮起,站在场地中央的大婶披散着头发狠狠地呕了一口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重创。 “大婶你没事吧?”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可是肩膀却蓦地被人从身后按住,吴邪心里一惊回过头,却对上了那双写着担心和淡淡责备的漆黑眸子。 “吴邪,到我身后去。”手握着黑金古刀直指对面的大婶,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只剩下冷漠。“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小哥你别这样,那个大婶她其实不是坏人!”感觉到张起灵身上强烈的杀气,吴邪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往下拉。 “她全身上下都是和厉鬼一样的怨气,杀了四个人,现在准备杀第五个,你觉得她不是坏人?”真的有些动怒的张起灵头也不回地说着。 “小哥,至少她对我没有恶意啊!”语气同样急促起来,吴邪拽着张起灵的手腕不撒。 “那你怎么会卷进这件事里?”冷冰冰的反问着,张起灵依旧不回头看吴邪。 “你们啊,别吵了。”站在场中央的大婶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这就是你的那个‘女朋友’吧。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担心你。”脸上的皱纹因为这笑容变得更加明显,大婶看着一地渐渐消退的头发,继续说道,“他没说错,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卷进来。那天如果我不是我把假发放在你手上,大概,也就没今天的事情了。” “大婶——” “我只是觉得,你是摄影师。你拿在手里的东西,应该更能引起那些女人的注意。”嘴角边的血迹已经干涸,大婶看着依旧死死瞪着自己的张起灵接着说道,“我把他弄回家,只是想收回他镜头上的头发。那上面有怨气,我怕伤了他,也怕他身边那个能驱鬼的人发现我杀人的秘密。只是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你没能控制好某个魂魄。她差点伤了吴邪。”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着,张起灵瞟了一眼大婶身后那个已经昏迷的女人,语气淡漠。 “是,我知道。因为我也快不行了。”又是一口血翻滚而出,地面上的黑色头发已经快要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以,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张起灵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刀。强烈的煞气像是一道无形的海浪,狠狠敲击着地面上已经没了生气的头发。 “小哥,大婶她是人啊!你不能杀人的!”吴邪焦急地劝说着,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 “小伙子,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算是人了。”头顶上的黑发也开始一缕缕的脱落,虚弱笑着的大婶缓缓说道,“我的魂魄早就不全,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清理,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黑发渐渐消失,露出了她原本的头皮。褶皱在一起的头皮上满是一块块的伤痕,似乎曾经受过伤。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愣愣地看着面前迅速苍老地快要变成了老人的大婶,吴邪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我看样子是带不走她了。”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大婶蹲下身,轻轻揭下了她头上的栗色卷发,颤抖着递给了张起灵。 手起刀落间,那头假发已经变成了齑粉消散在空气中。密闭的屋子里瞬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解脱的叹息声,最终像是一缕青烟般缓缓消散。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手上已经没了丝毫黑色雾气的白色假发扔了过去,张起灵看着那大婶泪流满面地接过假发,终究还是放下了古刀,拿过吴邪的电话按了几个数字。 “小哥?”完全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会报警,吴邪目瞪口呆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你只剩下一半的魂魄,你的心脏在跳动,你依旧是人。”冷冷地看着已经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老人,张起灵淡漠地说道,“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送你去可以惩罚你的地方。” “我活不久了。我知道。”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老人伸出手对张起灵说道,“这个,就交给你们吧。” 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张起灵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倒在地上的老人浅笑着看着并肩而立的张起灵和吴邪,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哥,你——”转过头正准备对张起灵再说些什么,吴邪却只觉得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低下头,只见张起灵正收回他敲击在自己胸前的手。 “吴邪,你该回去了。” 尾声 被心口传来的疼痛惊得猛地睁开眼睛,吴邪大口喘着气坐了起来,却看见趴在床边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张起灵。 怒火中烧地想要摇醒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打自己,可是心口的疼痛却已经像是从未出现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以前自己梦见的时候,张起灵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方法弄醒自己,基本每次都是自然醒过来的,为什么这次要这样? 虽然依旧一脑袋雾水,可是看着趴在床边安稳睡着的张起灵,吴邪还是不忍心叫醒他,只是轻轻地摸着他的发顶,慢慢叹了口气。张起灵,或许比自己还要担心,那个时时刻刻悬在两人头顶上不停转动的时间问题。 转过头想看看时间,可是视线却落在了床头柜的那缕被红线缠着的头发上。伸出手拿过那缕头发来回把玩着,吴邪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 一手攥着那头发,一手紧紧回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趴在在身边,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直等在路边的他,还有他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 一家三口在这条路上慢慢走着,氤氲的雾气渐渐掩盖了这三个没有影子的身形,她长长的头发拖在地面上,和身边他的,连结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没关系,我们能回家就好。” 白色的雾落在他们相连着的头发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两人,都在瞬间白了头,到了老。面前的路还很长,又或许已经很短。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曾经许下的诺言,她曾经做过的梦境,终于实现。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寒舍太极篇 乾の回 结发 完 TBC 自沙之。 最近大家都爱潜水啊。 那我也潜水去鸟。 甩文。 不见TBC勿那啥啥。。 坤の回 心闻 一 时逢冬至,清晨的太阳像是也不愿从地平线之后升起。铅灰色的云朵厚重的铺满了整片天际,丝丝缕缕的光线从狭小的缝隙中若有似无的照射着喧嚣渐起的小城,远处的山峦掩映在缱绻的雾气之中,仿佛是千百年前余留的神迹仙踪。空气中满是泛着湿气的寒意,在早点摊贩们的叫卖声中,渐渐被餐点的香气所取代。 拎着油条和豆浆走回寒舍的王盟耳朵已经被冻得通红,进屋看着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吃早饭的吴邪和张起灵,恨不得把手里的豆浆当着他俩的面直接倒在地上。但是为了自己也没有吃早饭的肚子,王盟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两天整个小城迎来了一股新的寒流,天气降温的同时吴邪和张起灵之间好像也莫名降了温。王盟看着一脸气压低到冰点的张起灵,又转头看了看吴邪同样一脸郁卒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叹了这些天的第N口气后,视死如归地开口问道,“老板,小哥,你们这两天怎么了?” 嚼着油条喝了口豆浆,吴邪瞟了一眼身边默默吃饭的张起灵,同样一头雾水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吴邪确实是不知道,本来那天醒来之后美滋滋地想和张起灵也结个发,可是谁知道张起灵一起来就是一副扑克脸。问他怎么了也不说,一个人盯着天花板看得吴邪心惊肉跳的。 转头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吴邪,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吴邪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虽然之前自己一直觉得保护过度不对,但这并不是在吴邪一点都不知道保护他自己的情况下。 “对了,之前的那个变态杀人案侦破了,凶手竟然是个大婶诶!不过我看她的样子更像是个老奶奶了。说是还没送到检察院就死在车上了呢。”敏锐地感觉这里应该是个突破口,王盟说完就老实闭嘴开始吃饭。 听着王盟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几句,吴邪再怎么迟钝也已经反应过来张起灵到底是在为什么冷着个脸,别过头偷偷笑了笑,吴邪放下拿着油条的手,偷偷从桌下握住了身边张起灵的手掌,把满手的油毫不客气地都蹭了上去。 “啊,小哥我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会了!”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话里有话的说着,吴邪心满意足地看着张起灵脸上那渐渐松动的神情,朝着对面向自己竖着大拇指的王盟悄悄挑了挑眉。“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注意!”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张起灵回握住吴邪温热的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年中吴邪并没有遇到太多的灵异事前,一方面是因为寒舍和自己的保护,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他相对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自觉。可是老好人的本性依旧没变,很多时候连王盟知道应该注意什么,可吴邪还是会一头热地栽进去。换做之前也就罢了,但是之前那次的梦见,吴邪竟然整个人的魂魄从梦境中直接跨越到了现实里。如果不是自己那一掌直接把他的魂魄打回了肉身,怕是再久一点他自己就回不去了。看样子,有必要再和黑瞎子联系一下,问问他续命的办法找的怎么样了。 吴邪还年轻,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张起灵做不到。 眼看着对面十指紧扣的人终于算是云破日出了,王盟笑眯眯地抽出面巾纸递了过去。窗外的院子里,流金般的阳光静谧地倾泻在还沾着不少白霜的草坪上,偶尔有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深褐色的翎毛在阳光闪闪发亮。 “今天天气挺好的,小哥要不要出去走走?”收拾碗盘,吴邪看着逆光而立的张起灵,心情大好地伸了个懒腰。 “嗯。”点点头,张起灵明白吴邪是不希望自己总是窝在屋子里。既然已经变成了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生活。偶尔上街走走,呼吸呼吸寒舍之外的空气,也算是另一种的修身养性。 “那我们就去昱城大学吧?”早就做好准备的吴邪抱着相机笑得一脸奸诈。其实是最近这所大学要拍摄一套校庆的照片,吴邪正好就是那个摄影师。只不过学校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灵异的传闻,就是怕日后又出什么麻烦,吴邪干脆一开始就拉上张起灵同行,省的他以后又罗嗦。 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用罗嗦来形容这个闷油瓶子了?扭着头轻声笑着,吴邪远远看着帮王盟擦着桌子的张起灵,笑意渐渐变成了一声微微的叹息。 这样的幸福,要是真的有整整一辈子该多好呢。 拿着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报纸走在满是学生的校园小径上,吴邪觉得自己把张起灵拉来真的是太明智了。虽然这里不是自己的大学,但天下的大学说来说去必不可少的配备就那几样,情人坡情人湖情人亭情人路等等。一来能让张起灵多接触接触人气,二来也好让这个闷骚瓶子看看,爱情不是只有靠做才能表达的。 目前算是吴邪上司的教务主任开会去了,于是抱着相机的吴邪便和张起灵漫无目的地随便逛着。身边不时经过夹着书本准备去上课的学生,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脸颊在阳光中格外鲜活。 “啧,到了年末怎么这么不太平。”坐在靠椅上看着手中的报纸,吴邪说出的话凝成了白花花的雾气。“护士离奇惨死 ,上身不翼而飞?”小声念着黑乎乎的标题,吴邪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转过身,不知从哪买了两个烤红薯的张起灵正往这边走着,引来不少女生的回眸微笑。 学校里有多少男生女生们可能并不清楚,但是学校里有多少帅哥女生们是绝对不会记错的。于是坐在长椅上啃着红薯的吴邪,以及他身边看着他啃红薯的张起灵,马上就变成了来来往往的围观对象。 “在看什么。”瞟了一眼吴邪手中的报纸,张起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又是惨死。最近这座小城像是不死几个人就不会太平,大概是到了年关,不光是人按捺不住,鬼怪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把吴邪手中的报纸抽了出来,张起灵最怕的就是吴邪又被莫名卷进什么事端里。 “看新闻呢啊,给我给我。”一手拿着红薯一手去抢报纸,当吴邪看到路过女生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还是决定乖乖坐好不往张起灵身上蹭了。“还没看完呢就给你拿走了。” “新闻。”把手中的报纸折成小块,张起灵淡淡地说道,“普天之下,皆无新闻。” “切。”假装瞪了一眼张起灵,吴邪咽下嘴里热乎的红薯说道,“知道你什么都看惯了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新鲜了。不过也确实,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浮躁,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再新的闻过不了多久,也就成旧闻了。” “吴邪,闻是什么意思。”轻声问着,张起灵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草坪上。 “听啊。”完全凭着下意识地回答,愣了愣刚想要问张起灵干嘛要问这个,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唱起了歌。教务主任散会了,叫吴邪过去听拍摄计划 。原本想叫张起灵一起进办公室,却被教务主任给挡在了外面。点点头示意自己就在走廊上等吴邪,张起灵双手插着口袋看着吴邪走进了校长室。 每所大学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异的传闻,从张起灵一走进这栋教学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一片区域中弥散着的淡淡腐臭气息。很细微的味道,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年残留下的。保险起见在校长室的门上画了一道符咒,张起灵这才放心地在走廊上踱着步子。 希望这次,最好不要惹上什么麻烦。 校长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了,和刚刚室外温度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到了夏天。除了吴邪之外还有两个摄影师,三个人分别负责学校的三个校区。坐在沙发上听着校长笑容满面的虚情假意,吴邪越来越觉得昏昏欲睡。 关着窗户不透气,温度还开得这么高。实在是太让人犯困了。 掩着嘴巴扭过头打了个哈欠,吴邪扭头看着自己旁边坐着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乍一看不像摄影师,反倒像是时尚界的设计师了。估计是什么挺有名号的摄影师,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滤着自己所熟知的摄影师名单,吴邪正想再看看左边那人,却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什么声音。 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一面雪白的墙壁,除了挂着一副装裱精美的壁画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次的主题主要就是表现我们学校的多元化——” 校长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还在继续,教务主任一脸谄媚地站在他身后点着头,完全没有他见吴邪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奇怪。自己听错了么?回过头又看了墙壁一眼,吴邪进屋的时候注意过这里的建筑,这堵墙后面应该什么都没有,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从隔壁传来的吧。 扭过头又打了个哈欠,吴邪揉了揉眼角的泪水生怕自己真的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结果正巧被旁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见。挑了挑眉毛瞟了眼吴邪,男人眼中满是盛气凌人的不屑。 “救——帮——” 坐直了腰板正准备表现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吴邪耳边又蓦地响起了刚才那个声音。像是被信号干扰了一般,虚乎飘渺的听不真切。 转过头再次死死盯着背后的墙壁,吴邪屏息静气地仔细听着,却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吴邪——” “啊?”一个大力转回头,差点扭了脖子。吴邪一手按着脖子一边看着刚才是谁在叫自己,最后才反应过来刚刚点名自己的是校长。“额,校长您说。” “你怎么了?刚才就看到你好像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啊。”笑眯眯地说着,校长好像又变成了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分配任务,要认真听讲。”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吴邪笑得有点尴尬。看着左右其他两个摄影师神色如常,又看了看依旧一脸谄媚的教务主任,吴邪皱了皱眉暗自思忖着,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小吴你负责本部的拍摄,也就是这个老校区。老校区主要是音乐系和文学系,重点是拍出它的年代感,渲染出古朴厚重的气氛。”校长站起身指着窗外对面的那栋教学楼说道,“那边是我们学校保存最老的教室了,虽然现在已经封闭不用,但是你拍的时候不要把它忘了。” 顺着校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幢两层小楼完全被这栋高楼的阴影遮盖着。低矮的屋顶上已经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黄色的砖墙也布满了霉点。不走到它跟前似乎就能闻到那陈旧腐朽的味道,一眼就知道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 “救命——帮帮我——” 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在瞬间突然无比清晰,甚至清晰得刺耳。像是一把利刃直接穿透了吴邪的耳膜插在了他心上,跳漏了一拍的心跳顷刻变得紊乱,连带着吴邪的脸色都开始糟糕。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吴邪眉头紧锁地看着这件只有五个人在屋子,却总觉得自己一直能听到第六个人的声音。 “声音?”被吴邪问得一头雾水,其他四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吴邪身上。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你们没听到么?”犹疑地说着,吴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仔细听。 虽然不知道吴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校长还是暂停了任务的布置,静默地和其他人一起着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的办公室立马变得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在这安静中被放大的,各种平时不会有人注意的声音。空凋嗡嗡地运作着,呼呼地吐出一股股的热气。饮水机开始了新一轮的加热,水面咕嘟嘟的冒着泡。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有条不紊地旋转着指针,咔擦咔擦的声音,低语着时间的流逝。 耳朵都快贴到了墙面上,可是吴邪却始终没有再听见方才的那个说话声。看着校长和校务主任一脸不悦的样子,吴邪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大概是楼下的经过的学生吧。”一直不说话的西装男帮吴邪打了个圆场,无视了吴邪眼中的谢意,径自走到校长面前询问起了他的任务。另一个摄影师倒像是知道吴邪的尴尬,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事吧,那人就是那样。自以为自己在这个圈子混的有多好。”尽管是安慰吴邪,但语气中满是对那个男人的厌恶。 “没事。”礼貌地笑着,吴邪突然觉得,其实一直能窝在寒舍,或许也不错。现在这个世界上,太多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你刚刚听到什么了?”以为吴邪已经变成了同盟,那人小声问着。 “大概真的是我听错了吧。”摇摇头,吴邪不再说话。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吴邪已经知道那两个摄影师分别是谁了。和自己说话的那个是家报社的摄影师,而另外一个,是某家红透半边天时尚杂志的御用摄影,这次是被学校花了重金请来的。 难怪拽的二五八万。看着那西装革履的背影,吴邪站在走廊上撇撇嘴。往前走了几步拐了个弯,张起灵正靠在楼梯口的安全门上,深蓝色牛仔裤衬托着他修长笔直的腿型,上身的那件藏蓝色连帽衫因为他手插口袋的原因,勾勒出他稍显纤细但又毫不瘦弱的标准腰身。虽然没有西装也没有领带,可是骨子里散发出的英朗完胜刚才那个西装男。 “小哥,走吧。”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吴邪举起手中的相机说道,“我们先去第一个要取景的地方看看,校长说那儿是重点。”面子工程里的重点,基本都是平常被无视很久的存在啊。 “嗯。”在吴邪开会的时候张起灵也把这附近的地形位置都勘察了一遍,除了这栋楼对面的那座小楼,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小心的地方。“去哪。” 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着对面掩藏在阴影中的那座二层小楼,吴邪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就是那里。” 阴影中,上了年头的小楼竟像是人一般,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感觉。仿佛在兀自庆幸着,终于有人想起了自己。 密闭的房间里,优雅的小提琴声仿佛一整块丝滑的绸缎铺满了整间屋子,沉醉在音乐声中的男人西装笔挺地演奏着,好像这不是一场练习,而是正式的演出。 不过现在是不是练习都没关系了,因为马上,他就要有一场自己的音乐会了。大学毕业之后凭借着某首乐谱和同校的其他四人在大学生音乐节上以组合的形式一炮而红,虽然现在那四个人都已经放弃了音乐有了新的工作岗位,护士或者摄影师这种完全和大学专业挨不着边的工作。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在耳边响起的旋律,虽然脖子还在尖锐地疼着,不过不要紧,自己拉了这么多年的小提琴都熬过来了,一会儿练习完之后去做个按摩就会好很多。 随着最后一个旋律的缓缓落下,他轻轻舒了口气,一手收回手中的琴弓,一手准备放下架在肩头的小提琴。 “唉——” 微不可闻的叹息在耳边猛地响起,甚至连叹息时所喷洒出的呼吸,都冰凉地附着在了他的脖颈上。原本明亮的光线突然变得阴暗,而与其说空凋停止了运作,不如说刚才的热风已经完全变成了冷气。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冷,冷得像是毫无生气的停尸间。 嘴角的笑意彻底僵滞,侧着头的他看不到自己正前方的景物,也无法看清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颤抖着想要转回头,他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和小提琴粘连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办法收回正常的角度。 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双腿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和脖子粘连在一起的小提琴狠狠硌伤了他的侧脸,琴弦像是刀刃一般划破了他的皮肤,丝丝缕缕渗透而出的血液把空气也沾染上了淡淡的铁锈气息。 “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攥着琴弓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像是在驱赶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琴身仍旧与他的脖子连在一起,冰冷刺骨的感觉像是他枕了一块冰。 垂在窗边的窗帘无风自动地猛烈飘忽起来,白色的蕾丝布料此时就像是个狂暴的人,每动一次,都在挑战着他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而像是还没看够他倒在地上吓得裆下都湿了一片的样子,窗帘唰得一声拉了过去,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年不是我主谋的啊……你为什么要先来找我……”握着琴弓的手死死地护着脑袋,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吓得泪流满面。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鬼!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死气沉沉的阴暗屋子里,只能听见他不住的求饶声,满是恐惧和绝望语调。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看着没有了动静的窗帘,又看了看自己视线里所能触及的其他范围,屏声静气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了任何动静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已经走了吧? 缩成一团的身子缓缓舒展开来,背后黏腻的冷汗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洗了个冷水澡,全身都快要虚脱了。闭着眼睛缓了缓,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他却突然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得像是所有的关节都松动了。 脖子下的冰冷触感依旧存在,可是那样的感觉却绝对不是来自小提琴。冰冷的,有些僵硬的,却又带着些柔软的,散发着的浓重血腥味道的触感,就在自己的脖子下面。 “唉——” 又是一声叹息,像是一把冰冷的刃一样,不断在自己的耳根和脖颈上来回摩擦着的叹息,冷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冻结。浓重的血腥味道熏得他快要窒息,他这辈子这是第二次闻见这么重的血味,比一次还要让人恐惧。 什么时候回来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找我?!我马上就要开音乐会了,我马上就要变成音乐家了,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找我?! 愤怒在瞬间战胜了恐惧,他死死地握着琴弓,猛地把头一转到底,试图看清楚自己枕着的就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对着脸的是一截白花花的玩意儿,黑红色的筋肉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那白色的东西上面,浓稠的血液缓缓流淌着,眼看就要凝结。视线在往下,自己的小提琴正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惨白的手背上满是青绿色的斑点。 自己枕着的竟然是一条手臂?! 反应过来的他想要伸出手去拽下和自己脖子仍旧连在一起的断手,可是却在瞬间察觉不到自己的左手在什么地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肩膀,一阵剧痛的同时他才明白,自己枕着的,竟然就是自己的手臂。 “救命啊——” 仅仅来得及喊出这三个字,那条断了的手臂便兀自扬起了手中的小提琴,狠狠地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啪叽。” “吴邪,醒醒。”拍了拍身边熟睡的人,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到家了。” “啊?到了啊——”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吴邪跟着张起灵走下出租车,总觉得自己这一觉还没睡够。原本说去看看那栋老教学楼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走近吴邪就开始犯困,还来不及说什么,张起灵就提议先回寒舍。上了出租车就开始昏睡,直到走近寒舍的院子,吴邪才觉得自己精神了点。 “吴邪。”拉住要往屋子里走的吴邪,张起灵脸上的神色有些担心。 “怎么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梦到了什么,吴邪打了个哈欠。 “这个活推了。”皱了皱眉头,张起灵斩钉截铁地说着。 “啊?怎么了?”开始还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当吴邪猛然想起自己在办公室听到的声音后,也不由得变了脸色,“你是说,那个学校果然不干净么?” “嗯。”点点头,张起灵并不打算隐瞒吴邪。“你说的那栋楼,不干净。” “唔,那我不进去,就在外面拍也不行么?你陪着我。”想了个算是折中的办法,吴邪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活。毕竟不能一直靠着黑瞎子给的钱活下去,坐吃山空不是什么好习惯。 “诶?老板小哥你们回来了啊。”屋里的王盟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两人,推开窗招呼着,“还不进来?外面不冷么?” “就来。”应了一声,吴邪握住张起灵的手十指紧扣,“小哥,要不这样,我们先照别的地方,离那栋楼远远的,好不好?” 轻声叹了口气,张起灵就知道说服吴邪没那么容易。拉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啧啧,又是自杀。”一推门,王盟正在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在家自杀了,用小提琴生生敲烂了自己的脑袋。现场是一个封闭的密室,警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尸体的双臂消失不见。 屏幕里层层叠叠的马赛克已经遮住了原本血腥的场面,愣愣地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屏幕,吴邪没来由的一阵晕眩。耳边的新闻声音还在继续,可却像是**扰了的信号,变得越发模糊而不稳定起来。 兹兹拉拉的声音中,吴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听到了另外一个细小的声音。 “救命——” TBC 感冒了。。。脑子里只剩翔了。。 这两天估计都停更。。。 这个点跑来甩文。。真是。。。 第二个故事不会很恐怖的,因为太多亲说吴邪倒霉之类的了,所以这个故事的重点放在了哥嫂的温情上。当然,这是灵异文。吴邪不倒霉故事就写不下去了。所以大家在替嫂子觉得倒霉的时候,也稍微想想其实作者更苦逼好么。。。。 觉得互动不够的看完之后要是还觉得哥嫂互动不够。。那我只能说请你移步到居家文的楼里去了。。。。 甩文。。 二 流金般的阳光温柔地照射着浅褐色的木地板,纤细的尘埃随着音符一同在空气中轻盈地跳跃舞蹈着。窗外高大的香樟树透过玻璃窗,投下一片片满是碎汞的阴影。二层小楼中传出的音乐生仿佛是潺潺的流水,在这夏日的午后流淌出清脆的宁静。 二楼那间最靠里的教室里,一台纯黑的钢琴前正做着一个微微笑着的少年,十指灵巧地在黑白的琴键之间跳跃。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拉着小提琴的少年,紧握着琴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侧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而在两人对面,抱着吉他的男生正在一下下地扫着琴弦,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 教室正中央的空地上坐着两个少女,眉眼弯弯地巧笑着望着正在演奏乐器的男生们。黑色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她们的肩膀上,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圈亮亮的光线。背靠背坐在一起的女生悄悄咬着耳朵,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男生的身上。 “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别乱说。” “少来,我还看不出来你?说嘛说嘛~” “那你先说,你喜欢谁?”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为什么要我先说?” “你果然也喜欢他们中的一个啊~~” “呀,你讹我?” “嘻嘻,快说嘛,到底是谁?” “你不说我也不说,哼。” 两个女孩子亲昵地笑着,引来了男生们的注意。吉他的声音最先停下,男生放好吉他一把勾住还在拉着小提琴的男生,不顾他一脸的紧张和羞涩,拉着他在女生们的身后坐下。 “说什么呢?什么谁是谁啊?” “女生说话,男生凑什么热闹~” “就是啊,我们继续练琴吧——” “没出息,没听见她俩刚才说喜欢——” “呀,你乱说什么呢!” “就是,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还不承认,你看你们俩脸都红了!” “别闹了我们去练琴吧——” “你们俩找打!” “诶诶,不是我说的啊!!” 小小的教室里,两个女生笑闹着追逐着两个男生,脚下的木质地板在他们的奔跑中发出阵阵咔叽咔叽的声响。优美的钢琴声依旧没有停下,跳跃的音符像是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变得越发轻盈起来。 夏天的风轻轻吹拂着香樟的树叶,空气里满是淡淡的草木清香和夏日独有的慵懒味道。二层小楼里的笑声和音乐声还在继续着,像是在歌唱着这个年纪最美好的篇章。 张起灵醒过来的时候,靠在自己身边睡着的吴邪正在轻声地笑着。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球不停地转动着,可以看得出来正在做梦。在枕头上蹭了一整晚的头发已经呲得跟鸡窝一样,嘴角弯弯地上扬着,含糊不清地发出低低的笑声。 心里最深处的地方突然被这柔软的笑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张起灵缓缓地支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吴邪的睡颜。平日里不是没有观察过他睡觉时候的样子,只是太多时候吴邪都是一脸惊恐或者紧张的醒过来。随后在看到自己眼中的担忧后,立马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颜。 张起灵很多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两年前吴邪没有来到寒舍,他依旧是那个不会记得所有梦境的普通男人。虽然有阴阳眼可以见到鬼魂,但他也不用一直生活在被梦魇笼罩着的恐惧里。 轻轻叹了口气,张起灵伸出手温柔地轻抚着吴邪的嘴唇,柔软的唇瓣像是花朵一样,满是让人心动的触感。其实,被梦魇笼罩着的不光是吴邪,还有张起灵自己。 担心吴邪会在噩梦中梦见然后卷入是非,比吴邪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更让张起灵提心吊胆。可是这样的能力,不是自己能控制,也不是吴邪能掌控的。他接触的任何东西之中,只要稍微有一些残留的灵力或者怨念,都能让他在梦中预见或者重溯那些场景。 而这对于那些喊冤无门含恨而终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放任不管吴邪肯定做不到,而看着吴邪去以身涉险张起灵更做不到。自己没有办法从根源上去解决问题,唯一能做的只有像上次那样,尽早帮吴邪把那些是非恩怨了解,让吴邪脱身。 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绪难得地有了些起伏,张起灵看着依旧熟睡的吴邪,轻抚着他嘴唇的手指慢慢移到了他的脸颊上,有些无可奈何一般地温柔戳了戳。 当初不过是收留了一个小小的麻烦,却没想到竟然卷进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人类的,一生。 “唔——”像是感觉到了脸上停留着的触感,迷迷糊糊的吴邪砸吧砸吧嘴,伸出手就抓住了张起灵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像是婴儿磨牙一样不轻不重地咬着。 微微的刺痛伴随着滚烫而濡湿的触感,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吴邪从舌尖散发出的生命力和活力。浅笑着叹了口气,张起灵就任由吴邪像是个孩子一般含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咬着,静静等待着他从美梦中悠悠醒来。 尽管不是每一个梦境都会是美梦,但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会为吴邪一直守护住这些梦境。 噩梦也好,美梦也罢,都是自己所深爱着的,吴邪的一部分。 一手拎着热情腾腾的豆浆和煎饼,一手夹着新买的报纸,王盟缩着脑袋走进屋子的时候,吴邪和张起灵正好在往楼下走。吴邪双颊泛着微微的红,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包了的孩子,跟在他身后的张起灵还是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王盟绝对不会相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王盟早。”吴邪接过王盟手里的东西在桌上放好,瞟了一眼那份摊在桌上的报纸,正准备拿起来看看,却被张起灵拍了手。 “先吃饭。”一眼就看到了那行黑色的巨大标题,关于昨天新闻里的那个自杀的小提琴家的后续调查什么的。张起灵拉着吴邪在餐桌边坐下,把煎饼递了过去。 “老板你今天还要出去么?”看见吴邪放在大堂里的相机和外套,王盟边啃着煎饼边问,今天外面太冷,早点都有些凉了。“今天要开始降温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夹雪呢。” “嗯,没事儿,我就去昱城大学一趟。”煎饼的辣椒放多了,辣的吴邪忍不住吸溜吸溜的。 把豆浆往吴邪手边推了推,张起灵在听到‘昱城大学’几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昱城大学啊,听说之前死的那个护士还有这次的小提琴家,都是那个大学的学生呢。”王盟再一次展现了他‘包打听’的强大本领,有些担心地看着吴邪说道,“老板,你过去的话得小心点吧?” “昨天不是也去过了么都没事,别担心我了,更何况小哥会和我一起去的啊。”转头看了看正在看新闻的张起灵,吴邪笑得格外安心。 “又秀恩爱,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狠狠地咬下一大口煎饼,王盟气鼓鼓地说道,“你们最好去拍照顺带帮人家把这个案子也破了算了!” “不是自杀么,破什么案?”尽管没有太关注昨天的新闻,但吴邪好歹还是知道是自杀案的。 “在密室里用小提琴砸碎了自己的头。然后双臂消失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起灵突然接过了话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他杀。” “你们两个是要来演电视剧么?大侦探张尔起灵?”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也会参与到话题中来,吴邪忍不住笑道,“小哥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管这些了么,今天怎么了?” 淡淡地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吴邪,张起灵默不做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嗯?”察觉到张起灵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吴邪正准备再问下去,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猛地转过头看着正在喝豆浆的张起灵,又看了看对面嚼着煎饼的王盟,吴邪皱了皱眉头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帮帮我——帮帮我好么——” 和昨天自己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似乎也就是自己在昱城大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可是为什么这个声音会跟着自己到寒舍来?如果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起灵应该早就发现了啊。 “吴邪?”看见了吴邪脸上的疑惑和戒备,张起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哥,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攥着杯子的手并没有松开,吴邪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周身并无异常的空气,压低声音问道,“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屏声静气地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可不管是张起灵或者王盟,除了钟表的咔擦声之外,都没有再听见任何其他声音。而至于不干净的东西,除非黑瞎子或者张起灵撤了结界,任何灵体想要进入寒舍都是不可能的。 “没有么?”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吴邪看着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和一脸莫名的王盟,正想再让他们仔细听听,却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救我——求你——” 并不像是以往自己所听过的那些或凄厉或怨恨的感觉,也不像是曾经那些绝望的哭喊,相比起来,更像是在和熟识的人在玩闹的时候,那种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话语。 “老板,你又听见了?”眼看吴邪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王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开始发凉的背后,空空荡荡的大堂没有任何人,只有阳光在地面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放在桌下的手已经被张起灵紧紧握住,吴邪笑了笑示意没事,让王盟赶紧吃饭。 “别走——回来——” “对了王盟,你刚刚不是说今天要降温么?”耳边的声音依旧来回萦绕,吴邪干脆扯开话题,让对话的声音掩盖住那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哀求。 紧扣着的十指依旧没有松开,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看着和王盟东扯西拉的吴邪,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啧。原来麻烦已经上门了。 当吴邪和张起灵一路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来到昱城大学时,天真的如同王盟说的那样变了色。早上原本还像是轻纱一样的云朵,已经在不知何时变成了铅灰而厚重的幕布,沉重地压在这座小城的上空。 周末的学校相比平时反倒显得冷清起来,大概是学生们要么宅在宿舍要么干脆连学校都不回,昨天来的时候还络绎不绝的学校小径,现在竟然只冷清得剩下了吴邪和张起灵。 扑面而来的风中已经满是潮湿的冰冷,吴邪边走边随意地拍摄着身边的景物,不时停下脚步重点拍摄几张。天色太暗,闪光灯白亮的光线让更适应黑暗的张起灵总觉得有些刺眼。 吴邪依言没没有去那座有问题的老楼,只是在主教和主干道附近拍摄了一组。毕竟主题还是学校,没有学生在照片中多少会显得有些虚假。再加上今天这个天气和光线实在是不算尽人意,看样子过几天天气好了还是得再来一趟。 趁着路上没有人经过,而且现在的大学校风也算开放,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手,吴邪正想把手伸进张起灵口袋里让他给自己捂捂,身边的人却像是早就知道了吴邪的想法,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放进了口袋。 “还能听见么。”逆着风在已经渐渐落下的小雨中慢慢走着,张起灵捏了捏吴邪仍旧有些僵硬的手,心疼地问着。 “能。”老实地点了点头,吴邪知道张起灵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而且我发现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静下来仔细听,好像都可以听见。” “在说什么。”把吴邪自己身边拉了拉,紧紧挨着他的身子帮他挡风。 “救命,回来,帮我这一类的。”吴邪皱了皱眉,一头雾水。“我试着在脑子里和他对话过,可是他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细细密密的雨水打在吴邪脸上,把他的鼻子和脸颊都冻的通红。 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张起灵拉着吸溜着鼻涕的吴邪,头对头地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吴邪的脑门上,冰冷的温度下并没有任何异常。 “你快放开我,这是干嘛呢啊,小心别人看到!”完全不知道张起灵这个动作意义的吴邪面红耳赤的挣扎着,迅速蹿升的温度总算是让冻冰的脸有了些热度。 “没人。”捧住吴邪的脸亲昵地蹭了蹭他依旧通红的鼻尖,张起灵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已经烫成了蒸汽机的人。 “好端端的真是。”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脑袋,吴邪还没来得及义正言辞地教育张起灵几句,却听见自己的身后似乎有脚步声。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的黑色呢绒大衣的男人正往反方向走着。 并不是没有留意到这个在吴邪回过头才调转了方向的男人,张起灵知道这是吴邪昨天说过的摄影师,剪裁得体的外套和那呢绒的面料,即便是背面也能猜出是那个男人。 “奇怪,他不是负责北校区么,跑本部来干嘛。”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吴邪转头看了看同样盯着那男人背影的张起灵,拉了拉他的手,“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来干嘛?” 明白吴邪的好奇心一旦作祟自己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吴邪的手不紧不慢地跟上了脚步。 西装男似乎并不是来拍摄的,虽然他一直带着相机,可是却始终没有停下过脚步。而且像是已经注意到吴邪和张起灵在跟着自己,在走过主干道之后突然拐进了往图书馆去的小路。 可是在抵达图书馆之后,他仍旧没有停下。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身后的吴邪和张起灵,继续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这是要干嘛,闲逛么?”远远跟着的吴邪越发觉得奇怪,有那个功夫来这里闲逛,为什么不去他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不是。”摇了摇头,张起灵已经看出来这男人是想甩掉自己和吴邪。不管怎样他和吴邪也算是同事或者是合作关系,为什么行踪却会这么奇怪,甚至看到了吴邪也不打个招呼而是扭头就走。 “那他要去哪儿,我觉得他好像对这里挺熟的。”眼看着前面的人轻车熟路地走着,吴邪拉着张起灵加快了脚步。 细密的雨早已经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小小雪粒,打在脸上不光是刺骨的冷,还有些生疼。伴随着雪花落下的还有大片的雾,渐渐白茫一片的视线里远处的人影越发模糊。吴邪和张起灵低着头一路跟着那西装男,却还是在一个拐弯之后跟丢了他的踪迹。 和着白气站在小雪里,吴邪四下里一模一样的大雾,总觉得心里开始不安。说不上来的不安,尽管不知道那个男人要去哪里想做什么,但就是觉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里。 “吴邪,回家么。”拍了拍吴邪头顶上落满的雪花,张起灵淡淡问着。 “小哥,你说我们刚刚走的那个方向,还能去哪些地方?”摇了摇头,吴邪回忆着在跟踪这个男人之前自己和张起灵所站的方位。 没有说话,张起灵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吴邪,却听见他轻声惊呼了一声,便拉着自己开始狂奔。 “小哥我刚才看见他了,就在前面!” “吴邪——” 呼呼地风声擦着耳边呼啸而过,顾不上那么多的吴邪拽着张起灵一路狂奔着,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是在往哪个方向去。小雪里的校园依旧寂静,偶尔经过几个匆匆赶路的学生,也并未留意两个在雪中奔跑的男人。 “你们回来——求求你们——” “帮帮我——不要走——” 耳边再次响起了那若有似无的哀求声,吴邪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声音弄得都快皱在了一起。莫名的苦涩和绝望感在瞬间笼罩了全身,压抑地吴邪甚至快要哭出来。 “吴邪,吴邪?”担忧地唤着吴邪的名字,张起灵站在迷雾尽头的小路上同样攥紧了拳头。这里的怨气比昨天来的时候竟然要强了很多,就好像那残留着的东西,突然原因不明地变强了。 “小哥——”转回头看着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张起灵,吴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瞬间冒出一种安心和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没有被抛弃的安心。 “对了,那个男人呢?”瞬间的失神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目的,吴邪看着眼前雾气弥漫的小路,刚刚明明看着他往这边跑的,应该不会跟丢。 “在前面。”神色中满是淡淡的不悦,张起灵看着吴邪往前小跑了几步,紧接着慢慢后退,不安地回过了头。 “小哥,我不是故意要到这里的。”没想到竟然会一路跟着那男人到这栋老楼,吴邪有些慌张地解释着。 面前的二层小楼在雾气中显得越发衰败,紧闭的木门上挂着一把满是铁锈的锁,荒草丛生的门廊前堆积着些路过学生们扔的垃圾,紧闭的窗户上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报纸正随风摇摆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站在原地死死瞪着面前的小楼,吴邪总觉得刚才被揪成一团的心脏再次剧烈的难受起来,不光是心脏,连耳膜里也狠狠地疼痛着。反倒是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随着这绝望的疼痛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看到这栋楼,会觉得心里难过得整个人快要昏过去?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厌恶的声音蓦地从角落里传来,穿着呢绒大衣的西装男远远瞪着站在路口的吴邪和张起灵,“我不知道你还是狗仔队的。” 不过是个小小的摄影师,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么?不屑地连看都不想看那男人一眼,张起灵拉着吴邪就想往回走。 为什么那个声音不说话了?为什么他不喊救命了? 死死地瞪着那衣冠楚楚的男人,吴邪总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胸腔里聒噪的心脏就快和已经刺痛到极限的耳膜一起报废了。 可是说些什么,自己要说些什么?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声音,究竟想让自己说些什么?! “吴邪,”眼看着吴邪的脸色越来越糟,张起灵伸手掐了一个诀印在吴邪后心上,生怕他突然就魂魄出窍。“吴邪?” “小哥,我没事。”转身对张起灵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吴邪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就被从心口传来的刺痛激得僵在了嘴角。漫天的雪花中,视线里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而耳边张起灵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反倒是站在不远处,那个吴邪只见过他两面的男人,突然变得异常熟起来。 嗓子里的腥甜让吴邪轻轻咳嗽了出来,而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说不出的诡谲。声带缓缓摩擦着,机械平板的声音竟然陌生得不像是从吴邪口中发出。 “下一个,就是你了。” TBC 我对于我自己的甩文时间也完全没有谱儿了。。。。 甩文。。。 三 男人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的自己,还不像现在这样每天穿着高档的西装,背着几万的单反相机,在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和那些社交名人们谈笑风生。梦境里的自己仍旧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水洗的牛仔裤已经泛出了微微的白色,身后背着的原木色吉他不时会因为碰撞发出低低的蜂鸣。 梦里的天很蓝,比自己在西藏看到的还要蓝,梦里的阳光很明媚,比自己在马尔代夫感觉到的还要温暖。梦里的自己,笑得很开心。 那是这几年来,自己再也没有展露过的表情。 钢琴声在梦境中优雅地回旋着,尽管还有些生涩,可是却已经无法掩盖创作和弹奏出这样旋律的人的才华。他静静地看着坐在钢琴前弹奏的男生,耳边的音符像是精灵一样飞旋。 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超过他。 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赢了他。 心跳突然变得有些紊乱,连带着这钢琴声都像是变了调子。耳边响起的不再是乐曲,而是家人对自己的期待,朋友对自己的笑谈,师长对自己的看法。厚重的云朵密不透风地遮住了阳光,呼啸着的风吹乱了他的呼吸。 不要再弹了。不要再弹了。 他死死地盯着钢琴前男生的背影,通红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渐渐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的压抑,猛地转过身去,他看见了自己身后站着的,同样表情意味深长的三个朋友。 身边有个太优秀的朋友,真的,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可是为什么这该死的钢琴声还不停止! 猛地睁开眼睛长舒了口气,西装男看着自家的天花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伸手按掉了吵个不停的手机铃声,起身下床倒了杯水。干涩的嗓子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缓解,火烧火燎的难受。 “Shit。”低低地骂了一声,他又想起今天下午在昱城大学,那个叫吴邪的男人和自己说的话。‘下一个,就是你了。’他不否认当他听到吴邪这么说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样貌,甚至连声音似乎都是他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只开了廊灯的屋子稍稍有些昏暗。橘色的灯光映照着不远处的客厅,深深浅浅的阴影显得整间屋子都空荡得寂寥。 是该给这间屋子找个女主人了。 叹了口气,西装男看着垃圾桶里尚未清理的垃圾,心里渐渐萌生出一丝悲凉。前几天市医院死的那个护士竟然是她,这一点是他始料未及的。尽管自那之后大家就再没什么联络,忙也好没时间也好,又或者是因为某些都不想再回忆起的原因故意疏远彼此也好,但她是自己当时深深喜欢过的女生,终归还是要特殊一些的。 所以在看到新闻之后,他也试图去联系了其他两人。毕竟她的死太蹊跷,整个上身躯干至今下落不明,而凶手仍未落网。可是还不等他联系到当年的同伴,小提琴家自杀的新闻便再次轰动了这个小城。 当年的人,现在就剩下自己和另一个女生了。 紧紧攥着拳头捶了水池一拳,西装男脸上的阴郁神色几乎变得和天色一样的阴沉。今天原本下了相当大的决心,才敢回到那栋老楼去看看。可是谁曾想会在那里遇见吴邪和那个没表情的男人,而且,还听见吴邪说了那样的话。 故弄玄虚罢了。 决定无视心底里的不安和恐惧,西装男看着忘在客厅桌上的单反,重重叹了口气。 明天还要去学校取景。幸亏自己的任务不是在本部。 否则。 皱了皱眉头,像是驱赶寒意般的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男人握着杯子回忆着刚才的梦境,脸色依旧是阴郁得难看。 没什么好否则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跟着张起灵一路跌跌撞撞地推开寒舍的大门时,吴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快被张起灵给握碎了。一路上两人就是这么手牵着手走了大半个小时,开始的时候吴邪还想挣扎,但是一看张起灵那张已经冷得像是冰川的脸,吴邪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 站在门后轻轻叹了口气,张起灵依旧没有松开吴邪。细密的雪花已经落了两人一身,转头看着吴邪白花花的头发,还有一脸委屈但是又有些倔强的表情,手上的力度又松了松,张起灵干脆把吴邪整个人拉进了怀里。 “小,小哥——”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吴邪闻着张起灵身上雪花的凛冽味道有些不知所措。“小哥我——”吴邪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了,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地说那句话。就好像是那个一直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借由自己的口,把话说给了那个西装男听。 “吴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张起灵像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吴邪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告诉我,你想知道真相么。” “真相?”还在发懵的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起灵的话,“你是说,我听见那个的那个声音,还有我刚才说的话的真相?” “嗯。”点点头,张起灵终于下了决心。 “想。”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吴邪回抱住外套已经被雪微微浸湿的张起灵,“虽然我也不想这样找麻烦,可是好像每次发麻都会找上我。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不知道我是梦见,或许我可以依旧坐视不管。但是现在我可以零碎地记得很多梦见的场景,所以我没办法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温柔地拍了拍吴邪的后背,张起灵并没有让他听见自己的叹息。就知道吴邪肯定会这么说,并不是多管闲事或者以身涉嫌,而是在吴邪眼里,这些原本和他无关的事情,在被他梦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小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也知道我说的都是漂亮话,最后解决事件的都是你。”不好意思地笑着,吴邪在张起灵肩膀上蹭了蹭落在脸上的雪花。 “吴邪,一起解决吧。”尽管驱鬼捉妖并不是自己的工作,而且张起灵一点也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但既然吴邪已经那么说了,那就把真相查出来,把事情解决掉,让吴邪彻底安心。 “小哥你说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起灵没有表情的面容,吴邪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没有梦见的能力。”淡淡地说着,张起灵看着吴邪一脸错愕的样子微微扬起了嘴角。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与其让吴邪一直被蒙在鼓里任由那些鬼魂随意编排事情的走向,倒不如主动出击。 “小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从最初在寒舍的院子里张起灵捂着自己的眼睛说‘别看’,到现在两人拥抱着说好要一起解决那些事件。吴邪觉得自己从被保护者的姿态,终于变成了能站在张起灵身边,而不是身后的人。 纷纷扬扬的飘雪像是昏暗天空中散落的星点,寒舍院子里红色的宫灯已经自动亮起,荧荧的灯光照映着一整个院子的浅浅白雪,照亮了那在雪地里已经白头相拥的两人。 坐在窗边的王盟看着在院子里毫不顾忌下雪和寒风,把吴邪吻了个够的张起灵终于牵着面色红润的老板走进屋子,不由得在心里猜测这俩人直接上楼还是坐过来准备吃饭。 “王盟你盯着我和小哥干嘛?”脱下已经被雪浸湿的外套,吴邪总觉得自己被王盟盯得有些心虚。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说今晚吃什么?”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好像已经被张起灵看破了,王盟赶紧回头看着厨房。 “家里还有什么食材?晚上吃简单点吧。”卷起袖子就要往厨房走,吴邪在心里估摸着晚上的菜色。 “老板我们好久没吃肉了,晚上做个红烧肉吧?”跟在吴邪身后屁颠屁颠地走进厨房,王盟拿出自己早就解冻好的肉献宝一样地递了过去。 “大晚上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以后老了就找你——”还未说完的话突然僵滞在了嘴边,吴邪拿着盘子愣了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能活到三十四岁的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变老呢。 “吴邪。”站在门口的张起灵察觉到了吴邪的不安,轻声叫着他。 “我没事儿,小哥你晚上想吃什么?”迅速隐去了脸上的不安,吴邪笑得一脸天真。 “做几个好菜吧。”向来不挑食也从不问菜色的张起灵淡淡说着,惹得吴邪和王盟都是一脸吃惊。“会有客人。” “客人?老板你和小哥今晚要请客?”稀奇的简直就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王盟怔怔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又看了看似乎同样一头雾水的吴邪,不知道今天张起灵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是鸿门宴?” 并没有回答王盟的问题,张起灵只是轻轻揉了揉吴邪微微有些潮湿的头发,接着慢慢走出了厨房。 既然吴邪已经说了下一个会是那个男人,这么明显的突破口和切入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坐在窗边看了一眼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地笑意。 为了吴邪,现在就算是自找麻烦,也已经心甘情愿了。 亮着橘色廊灯的高档公寓里,穿着一身精致衬衫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调换着新闻里的频道。 正是晚上七点多的光景,卫星频道清一色的新闻联播,地方小台也在不甘落后地播着当地新闻。喝了口啤酒,男人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 现在的外送速度越来越慢了,这么不讲求服务质量和效率的餐馆,早晚要关门大吉。 又灌了一口酒,还未来得及放下冰凉的易拉罐,男人便听见门铃声从门外响起。因为以往总是有小孩子按门铃的恶作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觉得这门铃声好像有点奇怪,于是他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门铃第二遍响起才懒洋洋地站起身。 “你们现在的送餐速度——”边开门边打算说教外卖小哥几句,男人在看见眼前空无一人的走廊后,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惨白一片,空旷的走廊上隔壁的几户门扉紧闭着,楼梯口也没有人来往的样子。不知从哪儿吹过一阵穿堂风,带着室外小雪的凛冽和冰冷,直直地钻进了男人的衣服里。 “靠。”又是哪个小鬼的恶作剧。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男人重重地关上了门。嘭的一声,沉重的声音让已经熄灭的楼梯感应灯,又啪的亮了起来。 站在玄关打了个哆嗦,西装男觉得有点冷。看样子真的是降温了,只是在门口站了那么一会儿,竟然会觉得冷到像是再也暖和不起来了。 边搓着手边往里屋走着,男人远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内送餐的承诺十分钟了。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打电话取消订单,男人却又听见了门铃声响起。 “叮咚——” 一个急转身猛地拉开大门,“这下被我逮住——”再次戛然而止的声音在空气中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尾音。男人紧紧攥着门把手看着面前依旧空无一人的走廊,原本只是附着在皮肤上的寒意,突然之间渗进了心里。 猛地关上了门,靠在门口的男人压制着有些急促的呼吸,静静看着除了自己同样空无一人的房间,越发觉得后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外卖的电话。吵闹的彩铃响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接听。 “这里是美景豪庭,刚刚定的外卖不要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着,男人努力用怒气掩盖住声音里的恐惧。 “诶?不要了么?可是我已经在往楼上走了啊。”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杂,男人隐约听见了楼下保安的声音。 “那,那就上来吧。”叹了口气,挂断电话的男人有些神经质地死死盯着猫眼,在心里不断自我安慰着刚才只是孩子的恶作剧。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不停地播报着新闻,平板的女声没什么感情,机械的男声也只是例行公事。钟偶尔表的指针咔擦咔擦地转动着,浴室里不时传来楼上的下水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迅速的跑过。 心跳的声音几乎要掩盖住一切,男人看着猫眼外一直空荡荡的走廊,开始小声地自我安慰着。不过是几个孩子的恶作剧,自己竟然会被莫名吓成这样。 “针对这次的时间,警方已经展开调查,关于被害者的双臂是如何消失的,专家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新闻里的声音冷不丁地涌入了男人的耳中,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客厅直接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头,瞬间黑掉的画面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死寂。喘着气看着屏幕里有些狼狈的自己,男人尚未缓过神来,门铃声便再次刺耳地响起。 “您好,您的外卖!” “Shit!”也不管地面上铺着的羊绒地毯,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怪这家餐馆太没有效率,一定要去投诉!恶狠狠地拉开了厚重的防盗门,男人满腔的怒火在看到面前的东西后,瞬间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只剩下一缕缕冒着凉意的黑烟。 空荡荡的走廊上依旧没有人。但是自己的门口,却靠着一个东西。 黑色的袋子,上小下大的形状像是阿拉伯数字八,最上端是一条细长的类似把手的东西。不是空瘪瘪的样子,里面应该还装了东西。 只要看一眼就不会认错。这是装吉他用的琴袋。 一片寂静的走廊里只有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男人颤抖着伸出手把黑色的琴袋转了个面,在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会有错的,这个琴袋,这个琴袋就是自己大学时候的那个! 可是,可是自己不是早就把它扔了么! 连同那些,那些自己不敢回忆的过去,一起扔了么?! 战栗着往后退了两步,男人只觉得面前的不是一个袋子,而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自己炸得灰飞烟灭。 后退之中无意间按到了门口的门铃,叮铃铃的铃声却仿佛震耳欲聋般让男人瞬间僵滞了所有的动作。 对啊,这才是自己家的门铃声啊。因为自己不喜欢那种类似于钢琴琴键的声音,才会换成这样的门铃。那么刚才响着的门铃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下一个,就是你了。” 耳边突然响起了若有似无的声音,终于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报应,嘶吼着的男人猛地抄起靠在门框上的琴袋,狠狠地砸下了楼梯,接连传来的重物坠地声响像是点击般狠狠捶打着他的心脏和耳膜,不管不顾地按着电梯,男人穿着一身衬衫就逃出了小区。 肯定是有人想以此来要挟自己!对,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站在冰天雪地里,男人喘着粗气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刺骨的寒风和雪花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不断地在心里来回默念着,男人脑子突然里划过了一个名字。 吴邪,肯定是他,他肯定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然他为什么要去那栋楼,肯定是他嫉妒自己,想以此要挟自己,没错,就是吴邪!自己现在就去找他,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啪啪啪——” 猛烈地敲门声让正端着菜的吴邪和王盟都吓了一跳,只有坐在窗边的张起灵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淡定模样。 “诶诶,你是谁啊?”已经去开门的王盟拦着直愣愣就往里冲的男人,那男人却一言不发地推开王盟直接往里走。 “吴邪,是不是你在搞鬼!”说不上究竟是恐惧还是愤怒,男人直指着吴邪,单薄的衬衫已经被雪浸湿,整张脸都被冻成了青紫色。 “啊?”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西装男,吴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搞什么鬼了?” “别装蒜了!如果不是你,你干嘛要去那老楼?还有,那个吉他袋也是你找人给我送来的吧?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要钱?还是想要我帮你上位?!” 连珠炮一样地发问着,西装男已经完全没有了白天的风度和贵气,有的是剩下气急败坏的狼狈。 “你在说什么?什么吉他袋?”脑海中突然划过一副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是一群年轻的大学生在教室里演奏乐器。吴邪愣了愣,看着面前的西装男,犹疑地问道,“你也是那个大学的学生?”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当年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完全忘记了吴邪身边还有张起灵和王盟两人在,西装男不管不顾地嘶吼着。 “吴邪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沉默着的张起灵站起身走到吴邪身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淡漠,可是视线却如同两把锋利的刃死死盯着西装男。“但是现在,我们就知道了。” “你想做什么?!”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西装男还想再表现的凶悍一些,却被张起灵一个发力,就按在了椅子上坐下。 “不想死,就说实话。”冷冰冰地说着,张起灵转头看了一眼那一桌的饭菜,觉得真是浪费了。本以为能坐下来好好说,不过看这男人现在的样子,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吴邪听见的那个灵体实力。 “什么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梗着脖子装傻充愣,西装男说不上为什么,尽管对面的这个男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不强壮,可自己就是很怕他。不像是怕鬼的恐惧,而更像是怕神的敬畏。 “救救我——求你了——别走——” 正当吴邪准备说话,耳边突然响起的求救声让吴邪再次愣住了神。定定地看着面前已经颤抖成了筛糠的男人,吴邪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发绝望而真实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求你们别这样好么——” 渐渐清晰的声音像是终于调对了波段的频道,吴邪拽了拽张起灵的衣角,还未说什么,手掌便已经被紧握。 “我们不是朋友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别走——” 随着耳边的声音,吴邪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像是掉进了最酸涩的柠檬水里,酸涩夹杂着痛苦,绝望得快要窒息。 紧紧握着吴邪手的张起灵并没有比吴邪好到哪里去,吴邪身边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甚至连当时他会说那样的话也不是因为被附身。他会变成那样,完全是因为他听见了,所有人都听不见的东西。 “小哥,小哥——”紧紧攥着张起灵的手,吴邪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总觉得眼眶已经酸涩肿胀到不行,随时就会哭出来。 “吴邪我在。”明白这样的感觉实际上都是来自吴邪所听见的那声音的主人的,张起灵转过头狠狠瞪着那闷不吭声的男人,准备逼他说出真相。 “你们怎么了——不是说好一起练琴的么——” “有东西给你看——” “快过来啊——” 吴邪耳边原本单一的声音突然变得吵杂起来,像是几个人在对话一样,越来越混乱的语序和语境让吴邪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开始发懵。 眼前的景物渐渐开始模糊,仿佛是有人在视网膜上蒙了一块白色的纱布。模糊的景象后掩藏着不清晰的对话,连空气的味道好像都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静静地等着面前的雾气散去,吴邪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这间老教室,中间的钢琴前正站着一个少年,而他的身边,是四个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同学。而随着吴邪视线的清晰,原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对话和动作,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始了播放。 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子捅进了少年的后背,吴邪正要伸手去拦,却被猛地拉回了原地。一转头,只见张起灵紧握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神色中是淡淡的担忧。 “小哥?”愣了愣,吴邪转回头看着地面上蜿蜒而来的鲜血,全身的汗毛像是被窗外不断响起的雷声击中一般瞬间惊醒。“我在梦见?” 点点头,张起灵眉宇间的结并未解开,紧握着吴邪的手掌,张起灵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想要伸手去捂住吴邪的眼睛,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不论如何都要面对的,才是现实。 雷雨交加的夜晚,二层小楼最尽头的那间教室里,幽微的灯光像是不甘的呐喊和嘶吼,伴随着雷声接连不断。凌乱的钢琴声像是被打碎的旋律,在大雨中的洗刷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TBC 又是一整晚。。 祝我生日快乐~ 甩文~ 四 闷热的夜里没有一丝风。 整个世界像是被罩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中,夏日傍晚的憋闷里满是蠢蠢欲动的燥热和暑气。入夜的天空无端端地映出了一片片深重的红,死死地笼罩在亮着灯的某座二层小楼之上。 微微颤抖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吴邪死死攥着身边张起灵的手掌,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自己只能听和看所带来的愤怒。 “这么晚了来琴房干嘛?”五人中看起来最小的男生在钢琴前坐下,一头雾水地看着身后的同学。已经放了暑假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男生打开琴盖,随意的在琴键上敲击着。 “有东西给你看看嘛。”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五岁左右的西装男拍拍他的肩,转身对其他三人丢了个眼色。 “嗯?”莫名其妙地看着四人在自己面前一溜站好,低着头不时交换几个眼色,男生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你们怎么了?” “你原谅我们吧——” 被眼前齐刷刷给自己鞠躬的四人吓了一大跳,男生赶紧站起身一个个去扶,“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了?” “你,你还记得之前你写的那首歌么——”站在最末尾的女生声音里已经是满满的哭腔,“就是我们之前一起彩排过的那个——” “我记得啊,怎么了?”仍旧被蒙在鼓里的男生看着眼前神情迥异的四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好端端说道这个。 “那你知道前阵子有个全国的大学生原创音乐比赛么?”拉小提琴的男生撇了一眼身边的女生,低着的头像是再也不能抬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吧。”挠了挠脑袋,男生不以为意地说着。“怎么了到底?” “我们把你写的那首歌录了音,然后参赛了。”另一个女生低声说着,神情中满是愧疚。 “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男生愣愣地看着把自己蒙在鼓里的伙伴们,半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你们,没有叫我一起——” 没有人回答的教室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就连平日里总是歇斯底里的知了此时都没了声音。大开着的窗户没有迎进一丝风,整间教室里只有像是要把人压垮的憋闷。白色日光灯的光线微微颤动着,连带着让几人脚下的影子,都不觉得晃动了起来。 “你们忘了叫我一起了么?”等待了许久依旧不见四人的回答,男生有些勉强地拉扯出一个笑容,“那没关系,下次记得叫我就好——” “我们这次就是想和你说,那首曲子晋级了,现在需要一首新的原创— —”一直默不做声的西装男想要伸手去拍拍男生的肩膀,却被后者踉跄着躲开。 “别和我说你们自己不会编曲。”终于听出了弦外之音,男生似乎还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努力强撑着脸上的笑。 “我们都试过了,可是完全没办法达到你的水平。”第一个说话的女生已经开始哭了,泪水从她捂着脸的指缝中慢慢渗出,她连看都不敢看男生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加入?”早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但男生还是不愿去承认,仍旧说着像是在自我安慰的话语。 “帮我们编曲吧。”西装男终于说出了今晚最主要的目的,“但是因为我们是四个人报名的,所以——” “所以,依旧不能署我的名字是么?”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同窗三年的好友,男生终于明白自己今晚被叫来的原因。确实是有东西给自己看,自己看到了这四个人的真实面貌。只可惜,不是惊喜,而是失望。 “你就帮帮我们吧——”小提琴男也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是学校的天之骄子,你编的曲子我们根本望尘莫及——” “一个什么狗屁比赛的名次就那么重要?!”再也无法压制的愤怒终于冲上了心头,他狠狠挥开按着自己肩膀的手,语气无法避免的冰冷起来。“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盗用了我的曲子,现在竟然还让我再帮你们写新的?你们有把我当成朋友么?!” 越发愤怒的声音像是炸雷般在教室里突兀地回荡,窗外渐渐有风吹过,包裹着淡淡的泥土的腥臭味道。树桠不挺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没有关好的窗户在风中来回摇摆,尽是吱吱呀呀的叹息。 “你当然不会在乎。”沉默了许久,西装男盯着微微颤抖的男生,声音中是完全不亚于他的怒意。“你有那么多光环,有那么多荣誉,你怎么会在乎这么一个小小的奖项?你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感受?你说你当我们是朋友,那现在朋友需要你帮忙,你为什么不答应?!” “帮忙?你们这是盗窃!”狠狠地捶了一拳手边的钢琴,低沉的琴键声仿佛是男生此刻极力压制着的悲愤,“我如果不在乎你们,我为什么要不管写什么曲子都会编排进你们擅长的乐器?我为什么每次有机会就会先推荐你们?!” “可是即便是你推荐了我们,最后被选用的不还是你么——”瑟瑟发抖着的小提琴男小声地插着嘴,似乎这些话早就在心里憋了很久。“你,你不就是,想向我们炫耀,你最厉害么——” “什么——”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然会被曲解成这样,男生脸色惨白的看着其他三人,却在他们同样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他们认同的神色。“你们,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想我的?” “你那么优秀,会在乎我们怎么看你怎么想你么?”有些不耐烦地轻轻咳了两声,西装男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竟然把脸完全撕破了。“总之帮不帮,就你一句话。” “不帮。”斩钉截铁地看着面前人,男生紧紧攥着的拳头上青筋都快要爆了出来,“而且我会和组委会揭发你们的行为。” “什么?!”两个女生惊呼起来,眼中是大惊失色的绝望。如果被揭发的话,那不光是荣誉没有的问题,而是今后的整个人生,都要从此笼罩上‘盗窃’的阴影了。 “你确定你要这么绝情?”西装男死死按着钢琴不让男生离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你就这样对你的朋友?” “是你们先做错的。而且,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朋友。”狠狠逼视着西装男,男生伸手推了一把他按在钢琴上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教室门口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两个女生根本拉不住他,只能哭着一边哀求一边把希望寄托在了另外两个男生身上。 被推倒在地的西装男啐了一口,看着那男生越走越远的背影,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小小的折叠刀,一把捅进了那男生的后心。 “轰——啪——” 蓦地响的雷声像是要震聋所有人的耳朵,已经吓傻了的两个女生抱成一团倒在地上,而小提琴男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如死灰地看着鲜血已经把男生的整个后背染红,而西装男的手指间,全是殷红的血迹。 “你——你竟然——”刺痛让男生已经无法站立,倒在地上看着身后依旧拿着刀的朋友,男生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心寒。 就是像现在这样,全身的血液在此刻从身体的某一次缓缓流出,四肢百骸渐渐变得冰冷,而心脏就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每一次的跳动,都只能带来更加侵噬骨蚀心的痛。 “是你逼我的!你到底答不答应帮忙!你答应我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西装男依旧死死地攥着小刀,这把刀并不长,刚刚自己虽然捅得狠,可是应该没有伤到他的心脏。 “我死也不会答应的。”倒在血泊里的男生咬着牙狠狠说道,“死也不!” 倾盆的大雨在瞬间疯狂地从窗口吹打进了屋里,满是血腥味道的空气在顷刻间混杂了浓重的泥土腥气,变得越发腥臭起来。被狂风吹得啪啪作响的窗户像是还嫌这场面不够乱,连带着窗帘也搅动在一起。闪电像是一把巨斧狠狠地劈开了天幕,却依旧劈不开此时笼罩在这间教室之中每个人心头阴云密布的黑暗。 “他会死的,快送他去医院吧——”胆子比较小的那个女生哀求着,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哀求什么。“求求你了,答应吧——” “这样送他去医院,我们就都死定了!”恶狠狠地瞪了那女生一眼,西装男把手中的刀仍在了小提琴男面前,“都过来帮忙。” “帮,帮,帮什么忙——”不停地打着哆嗦,小提琴男捡起了那把小刀,滑腻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他拉琴弓的手指。“帮谁——” “如果他死了,你们就都是帮凶。”费力地拖着已经开始昏迷的男生,西装男一步步往教室里挪动着。 “可是他就算现在答应我们了,万一事后变卦还告发我们怎么办?”另外那个女生已经冷静下来,看着西装男的眼中已经狠戾毕露。 “都怪你,干嘛非要去捅他——”小提琴男哆哆嗦嗦地说着,惨白的脸色在灯光和闪电下,变得越发冰冷灰白。 “我这不是为了我们么?!”眼看马上就要窝里斗起来,西装男深深呼吸了口满是腥臭的空气,沉住气道,“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你真要杀了他?!”把惊叫捂回了嘴里,哭泣着的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面目渐渐狰狞的三人。 “伪装成自杀已经不可能了,幸好现在已经是暑假,这栋楼平时不会有人来——”西装男声音越说越低,四人围城一个小小的圈子,商量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 大概是因为他们本身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小,吴邪总觉得自己耳边能听见的声音也在渐渐隐去。不光是声音,就连眼前的画面也开始逐渐模糊,仿佛是一段突然按了暂停渐渐隐去的视频,最终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暗。 再次被橘色的灯光拉回神智时,吴邪看到的已经是寒舍熟悉的家具和布置。紧握着的手掌始终未曾放开,吴邪明白,张起灵已经做好了让自己去面对一样真相的准备,哪怕它们残酷而又鲜血淋漓。 “老板,小哥,你们俩刚才怎么了?怎么说倒就倒了啊!”看着靠在座椅上终于醒过来了的两人,王盟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难道老板又梦见什么了?” “对了,那个男人呢?!”这才反应过来对面的座椅竟然是空的,吴邪心里一惊猛地站起身,却又被张起灵拉了回去。 “还说呢!你俩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倒了,那男人直接给我一拳就跑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肚子,王盟觉得今晚上这顿哪里是鸿门宴,简直就是受难宴。 “小哥,那个男人有危险!”已经可以推断出他就是下一个被复仇的对象,吴邪再次站起身,却再次被张起灵拉住。 “你要去救他。”淡淡地问着,张起灵脸上是预料之中的神色。 “难道看着他惨死?”尽管心口的疼痛依旧没有消退,可吴邪仍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就这么死去。静静看着张起灵眼中浅浅的责怪,吴邪沉下心缓缓呼吸了两口,这才说道,“我马上报警。” “嗯。”满意地摸了摸吴邪的脑袋,张起灵这才松开了紧紧拽着他的手。自己和吴邪昏迷了至少有半个小时,谁也不能保证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这半个小时,就是那个男生拖延住自己和吴邪的目的。那个西装男作为罪魁祸首,就算真的被戕害,也完全是死有余辜。 “啊,还有一个女生!”猛然间想起当时还有一个加害者,吴邪有些担忧地说道,“她怎么办?” “那是**该操心的事情了。”如果那个西装男能活着被**找到,剩余的那个女生自然也不会得以逃脱。而如果西装男已经惨死,连续三起有着明显关联的案子还不能引起警方的注意,那这些**也算是吃白饭的了。 “这样么——”不是不明白张起灵话语里的意思,可吴邪却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看着王盟念念叨叨地端着菜盘子去厨房热菜,吴邪站起身对张起灵示意自己去帮忙,便也端起菜跟着王盟走进了厨房。 “老板你跟进来干嘛,我来就好。”转身看着一脸心不在焉的吴邪,王盟有些埋怨地接过他手里马上就要翻了的菜盘子。“怎么了,还是不放心?” “嗯,有点。”虽然知道西装男和那个女生都是凶手,可是审判他人生死这样的事情,终归还是应该由法律来实现。就这样放任那个男生去报仇,即便不是滥杀无辜,吴邪依旧觉得不算妥当。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情除了当事人谁说的都不算数。老板,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把菜放进微波炉,王盟看着案板上之前尚未整理的碎肉碎骨头,皱了皱眉头考虑着是吃完饭再收拾,还是干脆现在就收拾了。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事儿难道到这就算完了?”抱着胳膊靠在水池边,吴邪的目光也落在了案板上的那对碎肉上。那是自己刚才做红烧排骨切下来的岁骨肉,没有收拾就堆在那儿了。红红白白的摞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让吴邪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反胃。 “那不然怎么的,老板你是希望再死两个人还是撞见个鬼?”完全不能理解吴邪的担忧,王盟等着微波炉‘叮’的一声之后拿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吧。” “你先去和小哥吃饭吧,我把这个菜热了就去。”端起王盟忘记放进去的红烧肉,吴邪看着那一盘子黑红的颜色,只觉得并未放下的心,竟然悬得更高。 “嗯,老板你快点儿啊。”端着菜走出厨房,王盟轻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老板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实在是太善良了,像是一汪水,不管什么样的黑,都能被他稀释成最初的清。 只是不过这样的老板一旦狠戾起来,应该就变成最尖锐的冰吧。 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吴邪死死地盯着案板上的那些碎肉,只觉得心口那要死的疼痛和憋闷感再度席卷全身。可是这回并没有听到那个男生的声音,除了心口的阵阵刺痛,吴邪什么都没有听见。 刚刚那个西装男到底怎么样了,警cha能找到他么,他会这样急急忙忙地找到寒舍,是不是就说明那个男生已经去找他复仇过了?可是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还给了他来寒舍的机会?而又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听不到那个男生的声音了?难道他已经把西装男杀了? 努力回想着方才梦见的场景,吴邪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西装男刺了男生一刀,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死。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什么,也就是在那之后自己便醒了过来。 每次听见那个男生的声音,他说的都是“不要走”之类的话,可是在刚刚的梦见中,自己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这说明了什么? 抱着手臂盯着那一堆红白相间的碎肉,吴邪在电石火光间突然明白自己刚刚看到梦并不完整,那并不是男生最终的死亡过程,也不是那男生一直放不下忘不掉的怨恨。 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看起来那么温婉的男生在死后痛下杀手,甚至不惜将死者的身体分尸泄愤—— 视线里的那堆碎肉像是在空气中搁置了太久微微有些发蔫,尽管寒舍里没有苍蝇,可吴邪却觉得耳边渐渐响起了嗡嗡的声音。过于集中的视线让神智变得有些疲惫,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当吴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会怎样时,就已经双腿一软靠着水池倒了下去。 踉跄着跑出寒舍的西装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不停奔跑着,好像只有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才能甩掉身后那个自己看不见的,却无时无刻都在跟着自己的东西。单薄的衬衫在风雪中已经变得透湿,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男人一边小心着街道上来往的**,一边找了一家小网吧一头钻了进去。 掏出身上仅有的钱在一个小包间包了夜,网吧里烟熏火燎的气味此刻却成为让男人安心的屏障。缩在皮椅上听着隔壁包间传来玩游戏的厮杀和叫骂声,男人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渐渐舒缓了下来。 现在肯定不能回家了,且不说那个莫名出现的琴袋可能就在门口横着,如果吴邪已经报警的话,大概自己一出现在小区就会被埋伏好的警cha逮个正着。原本是想去收买吴邪,可是却没想到弄成现在这样。早知道就该趁着他刚才晕倒的时候像几年前那样一不做二不休,不然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 摸着一晚上就已经冒出了胡茬的下巴,男人盯着尚未打开的黑色显示屏看着自己的样子,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脸上被冻的青一块紫,还有已经结冰的眼泪鼻涕,白色的衬衫上也满是雪水的污渍。难怪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网管一脸惊讶,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没有被当成乞丐赶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现在应该暂时安全了。明天想办法回趟家拿上护照和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国躲几天。至于吴邪,自己找个杀手或者用在业界的关系也好,能让他混不下去的办法实在太多。只是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想起那张没有表情的人,西装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就已经冰冷湿漉地贴在身上的衣服好不容易干了一点,却再次被一身冷汗给浸湿。按亮了屏幕准备晚点儿什么分散下注意力,男人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图标,听着隔壁兴致勃勃的厮杀声,却觉得兴趣缺缺起来。 自己早就不是二十岁左右的小男生,这些游戏没有了队友,自己一个人玩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关掉了游戏界面,男人还是决定去找点电影看看。 基于一个晚上接二连三的惊吓,深思熟虑了片刻,西装男点开了个最新出的喜剧片,等到片头过去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戴上了那个把整个耳朵都死死捂住的耳机。 确实是挺搞笑的片子,男人看着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剧情一起笑了起来。但就是耳机的音质不太好,总是有沙沙的杂音。不过网吧的东西都是这样,男人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反正看着字幕也能将就。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睁开眼睛的男人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屏幕上的电影早就放完,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全屏窗口正对着自己。耳机里也是寂静一片,只是仍旧有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想要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男人拿下耳机揉了揉已经开始发疼的耳朵,没有了耳机的禁锢感受了一会儿难得的清净,正准备接着继续睡,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己不是在网吧么,怎么会这么安静? 隔壁不是在玩游戏么,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不光是隔壁,为什么整个网吧都没有任何声音? 疲乏和困倦在瞬间一扫而空,男人猛地站起身想要去看看隔壁的状况,却被缠在身上的耳机线绊住,一不小心又跌回了皮椅上。 恐惧在刹那间再次蔓延至全身,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身上的耳机线,余光无意瞄到了屏幕的男人,却因为自己看到的景象猛地僵住了动作。镜子一般的电脑屏幕中,面如死灰的自己身边,赫然放着一把琴袋。 一点点地转动着眼球,西装男身额头的冷汗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因为不敢扭头,所以只能转着眼睛,几乎快要把整个眼球都瞪出了眼眶。 撕裂般的疼痛并没有减轻男人的恐惧,反而让他颤抖地更加厉害。因为他已经看清,自己座位的边上,确确实实地,放着自己几个小时之前丢弃的那个吉他琴套。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自己明明早就把它丢掉了,为什么早不找来晚不找来,偏偏要在自己事业有成的时候找上门来?!难道就算是做了鬼,他也不能让自己有一日超过他的时候么?! 好像时间又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夏夜,再次红了眼睛的男人一把扔下手中的耳机线拿起了手边的琴套。沉甸甸的分量说明里面的东西一点也不清,男人一开始竟然都没拿住。 紧紧拉着的拉链像是某个上了锁的秘密,封锁着西装男和其余三人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秘密。但现在,其他两人已经死了。 颤抖着的手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捏住拉链,男人瞪视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每天都要背着的袋子,突然觉得手中原本冰凉的拉链,竟然变得温热湿润起来。低头一看,却被满手的猩红吓得瞬间松开了指尖。 咕嘟咕嘟地血液像是不会停止一般从拉链的缝隙中汹涌地往外渗出,不消片刻便把座位上的男人全身都染成了血红。终于吓破了胆子的西装男不顾一切的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是你吧,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自言自语般地对着桌上的黑色袋子说着,男人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个袋子被自己丢弃时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赶紧抄起手边最近的耳机线,一圈圈地绕在了自己的腿上。“你拿走了他们的身子和手,我不会让你拿走我的腿的,不会的——” 红色的线圈紧紧地缠绕在了西装男黑色的裤子上,像是一圈圈整齐的血痕,为即将到来的酷刑,事先做好了标记。 烟熏火燎的小小网吧里,男生们的嘶吼和叫骂不绝于耳。于是,没有人留意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正从某个密闭的小包厢里,隐隐传来。 “小哥——” 猛地睁开眼睛,吴邪看着一脸担忧地扶着自己的张起灵,强忍住自己回忆起刚刚梦见中所见到场景带来的不适,急切地说道:“那个男生,他不是被刺死的!” “嗯?” “他,他是被活活分尸的——” TBC 认错道歉来了。。。 明天一定更QAQ 这几天因为有别的事情一直熬夜。。昼夜颠倒脑子有点乱。。。 明天一定更。。我先滚去睡一会儿。。。 其实就剩下最后一章竟然被我活活拖了三天。。。 我的拖延症啊。。。 然后最近在帮一个朋友做文监,就是盯着他写文给他校对什么的,所以这边可能会更的越来越慢【其实就是在给拖延症找借口。。。。。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好像突然转到BG去了我了个天。。。于是写耽美各种无感。。。不过我不会弃坑的。。。。应该吧。。。。。】 甩文。。 五 呼啸着的风像是在夜空中盘旋着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瞪着这漆黑一片的世界。王盟孤零零地站在桌边看着这一桌子热了又热却还是没动过筷子的饭菜,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老板醒过来之后就拉着小哥跑出了寒舍,说什么等到警cha去就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王盟一个人对着这一桌子饭菜,不知道在吴邪昏迷的那段时间中,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随手打开电视,王盟边端着饭碗边看着屏幕里走马灯一样的新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的新闻,就会变成明天的旧事。 也就只有吴邪这样善良的人,才会因为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去四处奔走探寻吧。 站在某小区的楼道前,张起灵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吴邪,神色有中有些许的犹疑和不安。“吴邪,你确定是这里?” “我不确定,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我心里告诉我了,要来这个地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亮着万家灯火的小区,吴邪也不知道怎么和张起灵解释现在的状况。 从梦见中清醒过来后,吴邪便拽着张起灵跑出了寒舍。站在寒舍门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行为的意义,吴邪就觉得,好像有种力量,或者说是感召,在告诉自己应该要去的方向。 于是一路上拉着默不做声的张起灵,吴邪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区。 地段不算太好甚至还有些偏僻,物业像是很久没有来修剪过绿化带里的植物了,香樟的枝干已经遮天蔽日地几乎要遮挡住所有的光线。雪花沙沙地落在树枝上,压出了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里应该就是目前最后剩下的那个女生住的地方了。”紧紧握着张起灵微凉的手,吴邪缓缓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己疼得快要裂开的耳膜消停一些。“小哥,我们上去吧。” 吴邪梦见的画面他已经不愿再回想一遍,尽管已经只记得些零碎的画面,那梦中那绝望和痛苦的感觉却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吴邪心上。那样的真相,与其说是残忍,不如说是残酷。 察觉到吴邪情绪的变化,张起灵一手轻轻捏了捏吴邪的掌心,另一手从虚空中抽出了闪着寒光的黑金古刀。尽管吴邪还没有把当年的事情详细地说给自己听,但就凭分尸这一点,张起灵便能想象到这个男生,该有多怨。而且最让张起灵惊讶的是,不管是在吴邪身上,那个西装男身上,还是这座楼前,自己竟然都没有感应到强烈的怨气。 如果不是这个怨灵过于强大,能很巧妙地隐匿他自己的气息。那就是他真的不怨恨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上了些年头的老房子声控灯已经彻底**,把吴邪护在身后小心地往楼上走着,张起灵渐渐在凛冽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腐臭和血腥的气息。 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刚把那个男的解决就找到这边了。 漆黑的楼道里空洞地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原本就是下雪的天气,再加上外面遮天蔽日的香樟,让整个没有任何光源的楼道更显黑暗。跟在张起灵身后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吴邪帮他照着前面的台阶。 耳膜还在鼓噪地疼着,之前一直回响在耳边的声音已经没了动静。吴邪也试过在心里继续去对着那声音说话,可是不管吴邪怎么屏声静气凝神聚气,依旧听不见那个悲伤的声音了。 可虽然听不到,心脏却像是仍未从那梦见中解脱出来一样,节奏混乱地跳动着,连带着肺叶都一抽一抽地疼。 “啊,应该就是这家。”手机屏冰冷的光线落在了四楼的防盗门上,墨绿色的门看起来和整个楼道甚至这个小区里的任何门都没有区别,普普通通的样子,只是被那惨白的光线照着,竟也变得说不出的诡异起来。 拦住吴邪就要按门铃的手,张起灵先是在门上画了个符咒,又默念了几句口诀,这才松开了吴邪已经落在门铃上的手。 两人出门的时候都没看时间,接连按了两次门铃后却一直没人来应,吴邪方才想起来看看现在究竟是几点。马上就要到深夜的时间屋子里却没有人,明天不是周末不是假日,难道这女生也遇害了?! 心里一惊正要再按第三遍,吴邪却看见张起灵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愣了愣,便随着他一起往前走近了些,听着门后的动静。 深冬的夜里除了楼道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再也不闻其他声响,整个楼道里静得死气沉沉。靠在门外屏息侧耳听着,吴邪揪着张起灵的衣角,有些担忧会猛然间听到声惨叫。 可是除了两人的呼吸,还有门后偶尔传来的悉悉索索声之外,并没有响起吴邪担忧的尖叫和嘶吼。 了然于胸地抬起身又按了两下门铃,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等着屋子里早就守在门口往外看了半天,紧接着又听了一会儿的人来开门。 “你们是——”一阵沉重的轴承转动后,防盗门被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白色的光从门缝中流泻而出,幽暗地照映着站在门口的那女人。 “我们是来问问你,当年的事情。”尽管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但吴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梦中那个胆子比较小,一直哭着的女生,二话不说就扶住了门往外拉。 “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闪而过的慌乱并没有逃出张起灵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装傻充愣,张起灵忽然间觉得空气中的腐臭和血腥味道,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重了些。 “不知道?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死了,你也不知道么?”狠狠瞪着不停躲避自己视线的女人,吴邪手上一个用力,便打开了女人只是留了条缝的门。“你到现在还不打算站出来说出真相么?还是非要等他来找你才肯说?” “我——我——我只是害怕——”在吴邪的逼问下原本就心里不安的女人终于彻底崩溃,也不管吴邪和张起灵还站在门口了,便捂着脸自顾自地跑进了屋子里。 和张起灵交换了个眼色,吴邪和他也跟着一起走进了屋子。并不是多大的房间,虽然沙发和桌子上已经堆了不少零食和外送的袋子,衣服也都是随意的裹成一团丢在一起,但还是能看出这间屋子原本的装潢其实很细致。 明亮的日光灯把整间屋子照得都有些晃眼,吴邪静静看着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的女人,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头顶的位置有些油腻,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清洗过了。 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吴邪不由得放软了说话的语气。“我们不是**,我来只是想问问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死死地捂着脑袋,女人藏在头发之后的脸上满是惊恐。“你不要来问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那样做——” “你冷静点,冷静点好么?”试图走到那女人身边,吴邪却被一地的衣服差点绊倒。靠在一把把自己捞住的张起灵身上,吴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女人这种生物,有的时候真是比鬼还要难对付。 “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他啊——”泪流满面地说着,女人看着站在面前的吴邪和张起灵,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即便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是她没有一天是心安的。就算白天笑得再怎么开心,晚上却始终会抑制不住的恐惧。这两年总算是渐渐缓和了一些,却没想到,其他几个人竟然会一个个惨死。 而且,还失去了身上的某个部分。 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不是什么自杀,更不是什么意外,是他,是当年被他们害死的他,终于回来报仇了。 剧烈地颤抖着,她涣散的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可不管在哪里落下,出现在眼前的,都是那一晚,在轰鸣的雷电和大雨中,只剩下血腥气味的教室。 “现在怎么办,要伪装成自杀已经不可能了。” 在雷雨中依旧亮着灯的教室里,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学生靠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全身沾满了血迹的男生。殷红的血液不停地从他身下溢出,像是要染红整片地板。 “关键是尸体不能被发现,不然的话一定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满手血迹的男生脸上是不同于其他三人的惊慌,而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狠戾。 “那,那我们把他藏在哪儿?”另外一个看起来瘦弱很多的男生唯唯诺诺地说着,不时瞟一眼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男生。 “这栋楼开学就废弃了,不如就藏在这里吧?”脸上满是泪痕的女生咬着牙说着,拍了拍身边另一个女孩的肩膀,像是在安抚还在哭泣的她。 “尸体会臭的。”第一个说话的男生立刻否决了这样提议。现在是夏天,尸体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腐烂,如果不能好好处理掉的话,一定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我,我们报警吧——”一直在哭着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男生狠狠瞪了回去。 “你有病啊?报警之后我们还能活么?”一个炸雷在天边想过,强烈的轰鸣仿佛震得连大地都在颤抖。 “可是,可是我没想杀他啊——”小声辩解着,女孩的泪已经糊了一脸。 “是,你没想杀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男生喘着粗气说道,“那当初是谁提议拿他的曲子去参赛的?!” “我只是那么说说,谁知道你们会——”还想再争辩几句,不停颤抖着的声音却越来越没了底气。 “这件事我们四个人都有份。谁也别想跑。”恶狠狠地说着,男生抄起地上的小刀在其他三人面前挥了挥。“我有办法了。” “什么,什么办法?”哆哆嗦嗦地问着,瘦弱一点的男生虽然不至于哭出来,但脸色也已经惨白的毫无血色。 “你,留下来在这儿看着他。”男生用下巴指了指还在哭泣着的女孩,紧接着站起身对另外两个同伴说道,“你们俩,跟我去楼下的破仓库。” “你们要去干嘛?!”一听只有自己一个人留下,女孩慌忙站起身拽住了那男生的衣摆,“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在这儿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想要拍拍女孩的肩,男生却在看到自己满手的血腥后颓然地放下了手。 “可是我怕——”女孩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炸雷毫无防备的落下。闪电像是天空裂开的巨大缝隙,露出刺眼的花火。 “我们马上就回来,看好他。”不容置疑地带着另外两人走出了教室,男生站在门口回头看着瑟缩在教室角落的女孩,这才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迹已经干涸,而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 “不——不要走——你们——” 明明是很细微的声音,却比炸雷还要让女孩心惊胆战。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一直没有声息的男生,此时却慢慢转动着头试图挪动身子,像是知道他们刚才离开了教室,拼尽全力地往门口爬着。 “你们——回来啊——” 失血过多的男生有气无力地低声轻唤着,并没注意到教室角落里其实还有人在。还在不停流淌着的血液在地上拖动出一条血痕,扭曲蜿蜒,而又颓然无力。曾经那么优秀的人,曾经像是太阳一样的人,曾经让多少人对他点头致敬的人,此时却只能这样以爬行的方式移动着。 “你,你没事吧——”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女孩却在看到男生回头的瞬间惊叫了出来。 血迹已经染红了他的整张脸,仿佛连眼睛也变成了血红。平日里开朗阳光的样子在此刻只剩下绝望,而那双直勾勾瞪着自己的眼中,全是对生的渴望。 “救救我——救我——” “啊!!不要过来!!”虽然知道男生还没死,可是看着他就这样纠结扭曲地朝自己爬着,女孩还是不由得惊恐尖叫起来。“不要过来!!” “我们——是朋友——朋友——” 浓重的血腥味道已经填满了整间教室,头顶的日光灯嗡嗡地亮着,不时会因为轰隆的雷声微微震颤起来。黑色的钢琴盖上倒映着窗外划过的闪电,隐隐可以看到无意蹭上去的血迹。 “啊啊啊!!” 眼看着那满是鲜血的手就要抓住自己的脚腕,女生本能地尖叫着站起身想要逃跑,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瞬间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滚烫液体,灼烧得僵滞在了原地。 拿着斧头锯子和各种工具的三人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钢琴边,手里依旧死死攥着斧头柄的男生弓着腰盯着地面,整张脸和整个上半身,已经变成了透湿的血红。 还未来得及再次出口的尖叫被同伴死死捂在了嘴里,女孩面如死灰地透过满眼的泪光和腥红看着地面上血流成河的男生,目光像是再也无法从那颗滚落到了钢琴边的头颅上抽离。 滂沱的大雨中,轰鸣的雷声仍未停止,老天像是在绝望地哭喊一般,整整下了一夜的雨。直到第二天,整个小城才在晨雾中重见了太阳。而随着雨水和雷声一同消逝的,还有那被肢解丢弃了的,发生那个晚上的秘密。 “他们把他,装进了各自的琴盒里,然后连夜就扔掉了。”低低地说着,女人涣散的眼神好像再也无法聚焦,紧紧抱着胳膊缩在沙发上,干涸的泪水把头发也黏在了她的脸上。“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你知道他们把他放在哪里了么?”女人所说的和吴邪梦见的相差无二,紧紧攥着张起灵的手听完了女人的叙述,吴邪只觉得自己心口那绝望的疼痛似乎终于在她不停的道歉中稍微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我不知道,他们分头去扔的——”顿了顿,女人握成拳头的手已经把指甲都抠进了掌心,“后来他们家也来学校找过,还上了新闻,可是——” 可是,新闻永远都是有时效性的。 男生的失踪虽然在当时算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可他平日里素来对人友善,校方警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亲友作案。再加上当时也没有出现劫杀类型的案件,最终,这个男生的消失被定义为了失踪。 第一年的时候学校和社会还算是尽力在帮忙寻找,可是随着更加优秀的新面孔出现,社会上愈发夺人眼球的新鲜事发生,第二年的时候,除了男生的家人,便已无人再记得,那个曾经非常优秀却如昙花一现般彻底消失的男生了。 “叮咚——” 突然间响起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静默,吴邪转头看着紧闭的防盗门,第一反应就是警cha已经顺藤摸瓜查到这里了。 “叮咚——” 铃声不急不缓地叫嚷着,像是在踩着节拍一样。和张起灵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去开门,吴邪却被沙发上的女人一把拉住。 “你别去,让我去,我知道,是他,是他来找我了——”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女人双眼无神地说着,“他是因为我才被砍下了头——他是回来,要我取我的头的——” 不知该如何去安抚这女人,吴邪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推开,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心口和耳膜传来的刺痛激得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于是就在张起灵去扶住吴邪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毅然决然地拉开了房门。 随后,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在女人开门的瞬间像是飓风一样强烈地习席卷了整个房间,而当吴邪紧紧眨了眨眼的须臾间,眼前的景物却蓦地变了样子。 怔怔地看着自己和张起灵身处的这间教室,吴邪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疑惑为什么会突然场景变成了这里,还是去看依旧站在教室门口的那个人。 说是人,或许并不准确。 修长的双腿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但不知那布料上沾染了什么东西,颜色竟显得深浅不一起来。顺着这双明显是属于男性的双腿慢慢往上看,吴邪却看到了一具属于女人的上身。纤细的腰肢仿佛是拼接在了下半身之上,歪歪扭扭对不整齐,甚至还能看到拖在外面的一截截红红白白的肠子。已经凝固了的鲜血把白色的上衣浸成了黑红,顺着这上身看去,吴邪却看到两条又是裹着西装袖的胳膊,其中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琴弓。明明应该是看起很高大的身体,可像是一个被拿错了零部件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娃娃。 而拼凑他的人,还未来得及在那碗口大的血红的项上,放一颗头颅。 难怪那女人看了一眼就直接吓得晕过去了。紧紧握住吴邪的手,张起灵把他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在门上贴的符咒能阻止那个被拼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入那女人的房间,可是却无法阻止吴邪下意识地把那人拉进梦中。 “小哥——”回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看着门口站得好好的却突然啪叽一声倒在地上的无头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梦见了?”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没想到吴邪竟然能在瞬间就完成了现实和梦境的转换,不过这次之所以能有足够的力量拉把那无头人拉进来,大概是因为,这里也正是那人一直想来的地方吧。 阴沉的天空漠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擂鼓般轰鸣的雷声接踵而来。吴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整间教室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女人。 难道是自己把她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哥在梦里把那个男生超度之后,那女人在现实中应该也就算安全了。虽然她确实隐瞒了真相这么多年,但毕竟整件分尸的事情,她都没有参与其中。该报的仇都已经报完了,接下来,是时候让小哥把他送走了。 倾盆的大雨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从新清理一遍,气势滂沱得狠狠冲刷着大地。打开的窗户在狂风中发出啪啪的敲打声,噼里啪啦的雨声伴随着夜色,把整个世界都吵闹得喧杂起来。 “你们——不要走——” 耳边突然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是这几天来吴邪终于再次听到。按住了张起灵手里已经指向那个无头人的黑金古刀,吴邪示意张起灵和自己一起听。“小哥,你听见了没,他又说话了。” “我们——我们是朋友——” 无头人悉悉索索地在地上漫无目的地蠕动着,再次往外溢出的鲜血渐渐染红了木地板,而身体的衔接像是也被着地板所阻隔,无头人爬着爬着,双腿突然咔叽了一声,张起灵回头瞄了一眼,只见他的双腿早就掉在了半路上,只剩下一截上身还在努力的爬行着。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断在脑海里回荡的声音已经快要轰鸣得把吴邪的大脑炸开,死死地捂着耳朵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吴邪看着那没有头的半截身体,努力回忆着梦境中的场景。虽然那个女生他是因为自己才被生生砍断了头,可是如果按照男生被分尸的顺序,他应该第一个去找的就是那女人,为什么却只是在最后才去找了她呢。 “吴邪,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侧头看着吴邪还在静静听着什么的样子,张起灵瞟了一眼还在地面上爬行的尸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人,其实从未有过害人的念头。他既然报完了仇,自己送他上路就够了。 “听不到么?”已经大到像是从音箱里公放出来的声音为什么还是只有自己能听到?一手死死捂着耳朵,一手扶住了身边的钢琴,吴邪却在触碰到那冰冷琴面的瞬间,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拉着张起灵绕到了钢琴后面。 “怎么了?” 果然,随着吴邪越发的靠近那架钢琴,男生的说话声越发的刺耳起来。脸色的惨白地指了指钢琴的后盖,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便立马明白。手起刀落间,上了年头的陈旧钢琴后盖伴随着木片和灰尘碎成了几片,而随后,一个已经腐烂得几乎只剩下白骨的东西,一路顺着木屑滚到了那还在蠕动的尸体身边。 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他原本的头颅,仍旧在不停地蠕动扭曲着,攥着琴弓的左手也已经掉在了地面上,只剩下半个身体和一只右手,在苟延残喘着最后的执念。 “吴邪——”一个没留意,张起灵这才发现吴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那颗头颅。并没有把他安放在那残缺的身体上,而是就这么举到了和自己面对面的高度,仿佛他的对面真的站着一个人。 “小哥,没事。”微微笑着,吴邪示意张起灵去看地上的尸体。只见一个淡淡的魂魄缓缓从里面升起,慢慢地在吴邪手中的头颅下凝结成形,最终,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却四肢健全的男生。 一个箭步把吴邪往后拉了回来,张起灵有些嫌恶地看了那男生一眼,抓着吴邪的手在自己身上来回蹭了两把,像是在彻底消毒。 “你走吧,他们都在等你呢。”失笑着瞪了张起灵一眼,吴邪抬起头看着教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着的三个魂魄,对尚未反应过来的男生说道,“去吧,他们在等你。” 男生愣了愣,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像是太久没有活动过身体一样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在看到手指的颤动后,高兴地笑着,朝着那扇大开的门跑了过去。 吴邪看不清那几人的表情,可是吴邪似乎却听见,几声道歉之后,终于响起了冰释前嫌的笑声。紧紧握着张起灵的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还是在那女人的屋子里,只是倒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 “小哥,你还记得你问过我‘闻’是什么意思么?”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好,吴邪笑意盈盈地看着张起灵,轻声说道。 “嗯。”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尾声 “老板你这次的工作又泡汤了啊——” 看着新闻里又开始走马灯一样的说着在昱城学院旧教学楼发现的尸体,王盟现在已经练就了一边吃饭一边看各种重口味的本领。之前缺胳膊少腿的那几具尸体缺少的部分,都在那个旧教学楼的废弃教室里找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已经腐烂得快要干瘪的头颅。据警方调查,正是五年前失踪的某位学生的。 “以后谁还敢要你去摄影啊,每次你去哪儿都能出点儿新闻。”咽下最后一口饭,王盟不怕死地说着。 “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是吧?”果然,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吴邪瞪着王盟笑道,“更何况,这不该是新闻了。” “快吃饭。”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端着饭碗再不说话。这次的事情吴邪处理的很好,甚至比自己还要敏感地早一步明白了真相。男生在头颅被砍下的瞬间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他所以为的死亡,还停留在被刺死的时刻。于是,他被肢解的身体扔到了各处,带走了他一部分的魂魄,并凭借着把身体拼凑完整的执念,一点点地拥有了力量,杀害了当年的凶手。而他的头被藏在钢琴中,一直以为自己处在当时被伙伴丢弃的情景,才会一直不停地发出‘不要走’之类的哀求。 至于吴邪是怎么听见的,而为什么自己听不见。大概是是因为,最初的时候可能很多人都听见过,可是谁也没往心里去。于是,就再也听不见这个声音了。只不过吴邪和他们,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他在听到那个男生的求救之后,并没有怀疑是错觉,而是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他真的是听进了心里。 “啧啧,好不容易活下来一个,最后竟然还精神失常了。”看着新闻的播报,王盟唏嘘着,也不知道是在为那女人庆幸还是什么。 “那是债,要还的。”淡淡说着,张起灵看着吴邪脸上的释然神色,微微扬起了嘴角。像这样让他自己发现真相,然后帮助解决了问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对了,我那天在网上找了首曲子,你们要不要听听看?”掏出手机,吴邪打开播放器说道。 “好啊好啊。”关掉了电视,王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优雅的钢琴声像是流水般潺潺而出,随后响起的小提琴和吉他的搭配,恰到好处的让乐曲变得更加活泼灵动,穿插着的女声吟唱像是吟游诗人般,将整首曲子都变得越发引人入胜。 吴邪紧紧握着张起灵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遮住了有些湿润的眼睛。 闻,形声。从耳,门声兼表词义,合起来的意思是“门里面的耳朵听到了”。本义,就是听到心里去了。如果当时那个男生的伙伴有真的把这首曲子听进心里去,把那男生平日对他们的点滴记在心里,那么当年,是否就不会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吞噬了心。 明媚的阳光像是金色的薄纱照映着只有五个人在教室,男生坐在钢琴前弹着自己的声部,另外两个男生在联系着小提琴和吉他。 坐在地板上的两个女生小声地咬着耳朵,一个告诉了另一个,她喜欢那个弹钢琴的男生。 而正在弹着琴的男生微微愣了愣,流动着的音符便更加轻盈。站在一边弹着吉他的男生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浅笑着低下头,兀自拨动着琴弦。 有风吹过香樟,沙沙的声音像是在给这首曼妙的曲子和音。空气中满是午后的宁静和慵懒,夏日就快要过去。 “对了,这首曲子要叫什么呢?” “一起想名字吧,将来是要一起演奏的啊~” “那不如就叫——” “心闻。” 弹着钢琴的男生缓缓放下了双臂,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笑得纯真善良的伙伴们,说着自己的心。 知了慢慢停止了鸣叫,乌云渐渐笼罩天际。 夏天,已经过去。 寒舍 太极篇 坤の回 心闻 完 TBC 这几天一直没出现。 从去年的1月7号我在吧里写下大改造到今天,一年了。 一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瓶邪吧的亲们来来往往,旧貌新颜。 最近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比较多。拖延症也越发严重起来。以至于我明明什么都想好了就是不去写。而且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适合写耽美。真是对不起大家。 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写这些东西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让自己开心,那我已经足够开心了。 如果说,是为了让瓶邪圆满,那也已经足够圆满了。 想了很久,我继续写文的原因究竟应该是什么。 然后,我现在觉得,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更够不断进步吧。 我基本不去别的楼,也不知道贴吧的现状,不知道吧里究竟在吹什么风,也不知道现在这批新的读者到底是什么口味。人来来往往的,能留在这里的亲们,真的谢谢你们。 我已经不是再为瓶邪而写了,而是为我自己而写。 这个算是我的一年总结吧。 明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甩文甩文。 第三回。 震の回 红莲 一 吴邪睁开眼睛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还是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意识依旧有些模糊,模糊到吴邪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谁,这是在什么地方,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在这里。甚至这一片混沌的黑暗,让吴邪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究竟是否是是睁着的。 尽管看不到周边的环境,可是吴邪依旧能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地方并不宽敞,甚至还有些狭小。狭小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缩成了一团,双手并拢在胸前,双腿也紧紧地蜷缩着。 这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可又是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这么的温暖和安心。 感觉到整个人似乎在微微地晃荡着,吴邪伸出手试图去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却只握住了一条柔软滑腻的像是绳子一样的玩意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吴邪来回摸了摸那条绳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玩起来。 晃荡着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吴邪放开那根不知连接着何处的绳子,干脆放开手脚,四处摸索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温热的感觉舒服得吴邪越发开心,原本就模糊的神智变得愈加涣散。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境,就好像自己整个人处在一个巨大的茧中,舒适,温暖,而且无与伦比的安心。 正当吴邪浑浑噩噩地就要再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却觉得原本温暖的周身突然探入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下意识的恐慌让吴邪拼命地蜷缩着身子,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是那样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像是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知道遇见了天敌。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躲避着黑暗中看不见的来源的恐惧,吴邪战栗着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完全没办法发出。蓦然间,一个冰冷的东西像是一只锋利的利爪,死死地咬住了吴邪的身体。 刺骨的凉意在瞬间传到吴邪的四肢百骸,而本该温暖安心的地方竟然像是再也挽留不住自己,眼睁睁地任由吴邪被那冰冷机械的东西一点点往后拖拽。 救命,救命—— 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吴邪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死死地攥着那根细细的带子,可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吴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带子早就断成两截。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要把吴邪的全身给活活碾碎,原本只是拖拽着的力量也已经变成了更加强劲的吸力。依旧紧闭着的双眼前已经出现了迷蒙的光亮,可是这过早到来的光,只让吴邪更加绝望。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刺眼的光线像是铺天盖地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投掷出漫无边际的黑暗。 挣扎着睁开眼睛,吴邪气喘吁吁地看着站在窗边拉着窗帘的张起灵,只觉得自己背后已经全是冷汗了。 “吴邪?”似乎听见了吴邪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逆着阳光站立着的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又把窗帘拉上了些。今天阳光好得有些不像话,是冬日里最难得的暖阳。 “小哥没事儿,拉开吧。”长长吁了口气,吴邪揉了揉满是冷汗的脸,总觉得刚才梦境中的恐惧仍然让自己心有余悸。尽管这次自己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却完全不明白这个一片漆黑的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卧室,张起灵走到床边揉了揉吴邪乱成鸡窝的头发,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浓稠的爱意。“早安。” “早安。”贪恋着张起灵手上的温度,吴邪自觉自动地裹着被子往床沿上挪了挪。因为开着空调关了一夜的窗户刚刚才被张起灵打开,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随着冬日的风缓缓吹进屋子里,包裹着张起灵身上淡淡的柠檬味送到了吴邪的鼻翼边,渐渐吹散了残留的不安。“刚做了个噩梦,现在好多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知道张起灵虽然什么都不问却还是会担心,吴邪老老实实地把下巴架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说着。 “噩梦?”连着被子一起把人搂进了怀里,张起灵耸了耸被吴邪的下巴微微硌疼的肩膀,打量着吴邪似乎清减了不少的脸。 “嗯,是个梦。不是梦见。”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判定的,不过吴邪就是觉得刚刚做的那个只是个单纯的梦而已。毕竟没有其他任何人物,只有自己。就算是梦见,也不太可能吧。 抱着怀里因为被子鼓鼓囊囊的吴邪,张起灵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前一阵子的事情,吴邪这几天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即便如此,整个人却还是渐渐清瘦下来。张起灵已经很努力地在日常三餐中不让吴邪为自己操心,按时吃饭睡觉活得像个正常人,可是吴邪却慢慢变得不管吃多少,都不胖反瘦了。 张起灵知道,这是因为吴邪梦见的能力又开始迅速地消耗着他的力量。看样子该再催催黑瞎子和解语花了,怎么去一趟宝岛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小哥让我起来吧,吃早饭去。”从张起灵怀里钻了出来,吴邪却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又钻了回去。“外面好冷啊,也不知道王盟今天早上是不是又买豆浆油条去了。” “吴邪,王盟回家了。”原本自己早起就是为了给吴邪去买早饭的,张起灵看着怀里的吴邪一脸懵懂,只得提醒着他。 “对啊,今天是元旦我都忘了——”这才猛然想起来时间已经已经又往前走了一年,王盟趁着元旦的小长假昨晚上就回老家去了,寒舍里现在就剩下自己和张起灵。 “你再躺会儿,我去买早饭。”说着就要把吴邪按回床上,张起灵却被已经彻底没了睡意的吴邪给拉着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买早饭吧,一起去一起去。”阳光下的吴邪笑的纯良天真,过于明亮的笑意,让张起灵甚至觉得有些晃眼。迅速穿好了衣服的吴邪甚至都没有听张起灵的回应,就已经跑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坐在床边看着吴邪近乎是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张起灵知道吴邪在说到 ‘元旦’的瞬间想起了什么。尽可能多的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这是吴邪的想法,同样,也是张起灵的。 那悬在两人头顶上不停滴滴答答的定时炸弹,距离预定的最终时间,又悄然走近了一点。 不过,还有时间的。吴邪也好,自己也罢,都心照不宣的相互懂得。所以,什么都不用说。 大概是因为元旦,连平日里总是很早就出摊的早点小摊都变得稀稀拉拉了起来。寒流毫无预警的提前南下,阳光在蒸笼冒出的滚滚热气中都变得像是蜃景般飘忽不定。没有买到油条,吴邪和张起灵干脆一人捧着一杯豆浆一个煎饼,边吃边沿着江边慢慢走着。 一边吸溜着被煎饼辣到不行的嘴巴,一边喝着杯子里滚烫的豆浆,吴邪本就被辣味灼烧的舌头在豆浆涌入口中的瞬间立马抗议起来,烫得吴邪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这么冒了出来。 身边已经吃完了的张起灵看着吴邪一脸窘迫的样子,有些好笑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吴邪像是看到张起灵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加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大张着嘴拼命灌冷气。 早上九点多的江边,阳光依旧带着些没睡醒的凛冽和朦胧,宽敞的马路上偶尔有飞驰的车辆经过,但是没有什么行人。绿化带里的低矮的万年青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绿色,像是远远地呼应的江水对岸的群山。 吴邪正一边哈着气一边试图用这些景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冷不丁地被张起灵一把拉近进了怀里,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冷风吹得快了知觉的嘴被张起灵狠狠地堵住,一条灵巧温热的舌就这样毫无预警的闯进了吴邪的口腔。 愣了三秒后赶紧挣脱开来,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吴邪这才泪眼汪汪地怒视着张起灵这个罪魁祸首。 “吴邪,没有人看到。”已经猜到吴邪会说什么,偷亲都偷出经验来的张起灵淡淡说着。 “屁!我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辣味都吹没了!你不知道你嘴里也是辣的么!”揉了一把又被辣出来的泪水和鼻涕,吴邪此时已经不是羞愤而是愤恨了。眼睛也是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脸颊被江边的风也吹出了一片高原红。像是一个正在和大人怄气的孩子一样无邪。 没想到原来吴邪是因为这个生气,静静地看着又被辣的跳脚的吴邪,张起灵慢慢地扬起了嘴角,渐渐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甚至连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都微微的弯了起来。 “还笑!”还在不停地吸溜吸溜着,吴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张起灵,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笑出了声。 真的很少看见张起灵这样笑,不再是以前那种淡淡的,不温不火的,而是会露出一点点洁白牙齿的爽朗笑容。感觉好像整个人,都瞬间变得有了不少生气。这样的张起灵,好真实。 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溢了出来,吴邪装作还是被辣出来的样子赶紧揉掉,背对着张起灵远远眺望着江面。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从身后覆盖而来的温暖紧紧拥抱住,温热的吐息丝丝缕缕地喷洒在耳边,还带着些和自己嘴里一样的豆浆香醇和辣椒的火热。 “吴邪。”轻轻叫着吴邪的名字,张起灵看着远处自己亲眼目睹的沧海桑田,冷峻的脸上是浅浅的温柔。 “嗯,小哥我在。”知道这条路是惯来没什么行人的,吴邪也就放心大胆地任由张起灵这么搂着自己。和自己一样的沐浴液香气,一样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一样的食物气息,微微笑了起来,吴邪蹭了蹭张起灵的侧脸。 如果可以的话,时间要是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吴邪。”搂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突然觉得,就算自己已经看过了沧海桑田,看透了世事变迁,可是却永远看不够吴邪的笑颜。寒舍虽然有结界加持可以阻挡恶灵,但同时也会激发吴邪梦见的力量。要不然,找个机会再和吴邪到处去看一看,试试能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睡上几夜。“豆浆快凉了。” “啊对,我都忘了。”拿起被自己放在护栏上的豆浆,幸亏还有些微微的热度,正准备喝的时候,吴邪却因为自己伸手去拿东西的角度,瞟见了护栏下的河堤上似乎躺着个人。“小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嗯?”顺着吴邪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倒在地面上,看样子应该是从护栏下至河堤的阶梯上摔下去的,头部周边没有什么血迹,倒是吴邪没有看见的被护栏挡住的部分,大滩大滩的血迹已经和堤岸上的青苔融合在了一起,黑乎乎的一片像是污渍。 “快下去看看!”拉着张起灵就绕到了阶梯边上往下跑,站在台阶边正准备去试探女人鼻息的吴邪却被张起灵一把拽住。 “到后面去。”如果这个女人没死那还好说,如果是刚死不久的话,鬼魂很容易会缠上第一个和她有接触的人,更何况还是吴邪这种没有罡气护身的见鬼体质。“打120吧,没死。” 站在张起灵身后的吴邪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总觉得心里说不上的难受。原本只是和张起灵出来买个早点散散步,怎么会又遇见这样晦气的事情。咬了咬下唇,吴邪又开始为自己觉得遇见这样的事情是晦气,而懊恼着自己怎么如此自私。 碧绿的江水缓缓地流动着,墨绿色的水藻像是飘散开的头发一般在水面轻轻浮动。张起灵微微皱着眉头看了看这女人摔下来的位置,在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还是直接带吴邪走比较好。 已经因为之前的事情进了两次警局,张起灵不想吴邪再进去第三次了。 或许是因为路况很好,急救车来得很迅速。迅速到张起灵还没想好怎么劝吴邪离开这里,尖锐的蜂鸣声就已经从路面上传了下来。 “啊,这里这里!”原本就站在张起灵身后的吴邪立马转身跑上了路面,朝着冲下车的医护人员们挥着手。 看着吴邪的背影,张起灵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希望这次是积德,而不是找上了麻烦吧。 “请两位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吧。”把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的女人抬上了车,戴着口罩的医生说着。 “啊?”没想到自己要去医院,吴邪有些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不是家属,就是无意间看到她倒在那里的。” “但是院方需要知道你们刚发现她时的情况啊。”焦急地催促着,医生已经打算拽住吴邪了。 “我——”虽然早就释怀里曾经的事情,可是医院仍旧是吴邪心里的一个阴影。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会让自己想起过去的东西,吴邪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张起灵,正想安慰自己小哥会陪在身边,却听见张起灵开了口。 “我跟你们去,吴邪你先回家。”就算自己在吴邪身边,张起灵也依旧不希望吴邪置身于医院那种人鬼不分的环境里。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张起灵点点头示意吴邪不用担心,就跟着医生上了急救车。 站在原地看着一路呼啸着的急救车又风驰电掣地开走,吴邪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大概,是希望那个女人能平安吧。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吴邪犹豫着还是又走下了河堤。台阶大约有三十多级,这几天都是晴天所以地面上没有什么积水,台阶上有不少小石子,不注意的话踩到还有些硌脚。 一直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上,吴邪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地上会有这么多的血。因为潮湿的原因河堤上长了不少青苔,再加上江水涨潮时在地面上留下的污渍,吴邪之前完全没把眼前的这摊黑红色的印迹和血液联想到一起。 难怪刚刚那个女人被抬上去的时候担架上全是血。可是,自己也并没有发现她哪里受伤了啊,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呢? 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血迹,吴邪总觉得周身的阳光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不安地往后退了两个台阶,站在高处的吴邪总觉得随着角度的变化,那摊血迹的形状好像也变了。 墨色的青苔,还有已经干涸的黑红色血迹,在被护栏挡住阳光后的阴影里,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妖冶的,绝望的,像是莲一般的花。 猛地打了个寒颤,吴邪愣愣地看着那摊让自己莫名失了心绪的血迹摇了摇头,赶紧转身跑上了马路。 刚刚走完最后一个台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却看到是张起灵的名字,吴邪愣了愣,却在愣完之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发愣。直到手机的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吵闹着,吴邪这才赶紧接听了电话。 “小哥?” “吴邪,你到家了没。”电话那头的张起灵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没呢,还在路上。”估计被张起灵知道自己还没走肯定要生气,吴邪吐吐舌头撒着慌。“对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抢救无效,死了。”没有丝毫波澜的说着,张起灵的声音冰凉。 “什,什么——”虽然知道不是自己和张起灵的责任,但吴邪心里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往下沉了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摔的么?” “大出血。”回答着吴邪的问题,张起灵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你快回家吧。” “嗯嗯,我一会儿就到了。”应付着张起灵,吴邪瞟了一眼河堤上的那摊血迹,眉头紧锁道,“怎么会大出血,这个高度再怎么摔也摔不成大出血啊,她身上又没有明显的外伤。” “她昨天在医院做了人工流产手术。”电话那头,张起灵的声音像是被电波干扰了一样,突然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兹兹拉拉的声音像是手机出了故障,硬生生的把他干净低沉的男声,变成了一个吴邪从未听过的尖细嗓音。“没有休息就连夜就走了——然后——摔——” “小哥?小哥?!”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变得冰冷,吴邪听着那头越来越奇怪的声音,死死地盯着河堤上的那摊血迹,总觉得后背的凉意已经爬满了全身。 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一辆车经过。风像是已经停止了流动,一动不动的香樟树枝桠似乎是被定格在了空中,冷空气好像快要凝结成冰,僵硬地被吴邪呼吸进肺里,刺得肺叶生疼。 “小哥?!”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意味不明的类似于呜咽和哽咽的声音,吴邪看着屏幕上仍旧显示的正在通话中,正打算挂断后重新打过去,却在手指触碰到屏幕的瞬间突然愣住。 张起灵是拿什么给自己打的电话?如果是在医院里,那么显示的应该是陌生来电,为什么会是张起灵的名字?张起灵一直觉得没有必要买手机,所以自己也就一直由他去了。那么现在,屏幕上还在显示的‘张起灵 通话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紧紧攥着的触屏手机都快被吴邪把屏幕捏碎。后背上的冷汗已经黏腻得粘在了衣服上,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吴邪看着亮着冷光的屏幕,又看了看河堤上那和刚才相比,似乎又有些不一样的血迹形状,猛然间明白了过来。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自己现在,在梦见。 手机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依依呀呀的声音让吴邪根本辨别不出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而且似乎也丝毫没有吴邪可以问什么问题的余地。 一边静静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死死地瞪着河堤上那越看越违和的血迹形状。吴邪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就算是在梦见好了,可是自己刚刚站在阶梯上看那片血迹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一滩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站在高处,所以就看得更完整了? 而且既然是梦见,为什么除了这通电话什么都没有,如果只是让自己提前知道那女人的死因,为何自己还没能醒过来? 冷静地思索着这些疑问,吴邪却被从小腹突然传来的刺痛疼得瞬间白了脸色。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能感觉到冷汗已经顺着额头缓缓流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痛—— 死死地按着小腹,吴邪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毫无预警毫无征兆出现在梦里的疼痛,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是来不及细想,吴邪就已经因为小腹里翻江倒海的疼痛站都站不稳了,像是有一把剪刀在小腹里来回不停地搅动着,把所有的肠子都卷在了一起不停地切割着,可是又不切断。钝痛迟缓却又沉重地不停袭击着吴邪,好像下半身已经快要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样。 扶着楼梯口的护栏站立着,吴邪已经觉得自己眼前的景物都快变得模糊。全身只剩下了疼痛这一种感觉,头重脚轻地快要晕过去。死死地攥着围栏,吴邪看着正对着自己的河堤上的那摊血迹,神智已经快要涣散的脑海中,电石火光般的猛然出现了一幕场景。 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裤子上突然出现的滚烫液体,吴邪在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后,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邪醒来的时候,是在寒舍的床上。 正午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照射着地板,天空已经不见清晨的晴朗,云朵像是纱帐一样笼罩住了整片苍穹。 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去看自己的裤子和床单,在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一片血红后,吴邪下意识的舒了口气。 “醒了?”房间门被推开,张起灵走进来,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揉了揉自己并没有残留疼痛的小腹,吴邪总算是放下了心。 “不忍心吵醒你。”坐在床边的张起灵温柔地揉了揉吴邪的头发,眼中满是亮晶晶的温柔和宠溺。 “小哥,你怎么——”怎么有点怪怪的。吴邪没把后边半句话说出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张起灵怀里还抱着个东西。“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们的儿子啊。”没有波澜地说着,张起灵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着最平常的话。像是为了配合张起灵,襁褓中甚是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呜咽。 “诶?!”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吴邪一把拽过张起灵怀里的小小襁褓,却看见在那层层叠叠的被褥中,只有一朵正盛开得鲜红妖冶的,红莲。 寒冷的冬日中,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红莲。 TBC http://fc.5sing.com/8409576.html 丢个链接我就跑。。。 这是我自己唱的歌自己填的词。。 一周年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甩文鸟。 不许嫌我写得少!! 二 “噗哈哈哈,老板,你这个是胎梦啊!” 边吃饭边笑得快滚到桌子底下王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通红的吴邪狠狠瞪了一眼。乖乖的闭上嘴接着吃饭,只是王盟憋笑憋得都快没气了。 坐在吴邪身边的张起灵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自顾自地吃着吴邪夹给自己的菜,淡然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捧着碗埋头扒饭,吴邪有些后悔把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梦说给张起灵和王盟听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吴邪盯着天花板看了起码有一刻钟,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竟然并不是元旦后,吴邪又足足愣了一刻钟,直到看见张起灵推开门叫自己下楼吃午饭,吴邪盯着张起灵一言不发地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得张起灵以为吴邪丢了魂,吴邪这才相信自己是真醒过来了。 自己竟然又做了梦中梦。 梦中梦最恐怖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而是会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管是梦见也好,还是单纯的梦境也好,沉湎于梦中的场景而不知何为现实的痛苦,没有人能再比吴邪的体会深刻了。 一直到吴邪走下楼看着王盟端着菜走出厨房和自己打招呼,吴邪才想起来确实元旦已经过完,王盟前天就从老家回来了。今天中午吃的菜还有王盟带回来的他妈妈腌渍的梅干菜扣肉。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奇怪的梦中梦,大概是因为昨天睡前看了新闻报道吧。元旦的时候确实是在江边的堤岸上发现了一具女尸,而自己梦到的,或许是她离开人世的真实原因。 隐去了整个梦境的大部分内容,吴邪只是说了自己梦到和张起灵有了孩子的最后一点。自己这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如果不说点什么,只怕张起灵会更加担心。 “说起来,老板你要是想要个孩子的话,可以去领养的吧?”王盟并不知道吴邪此时到底在担心什么,出于好心地建议着。 “啊?”完全没理解王盟到底在想什么,吴邪一头雾水的看着一脸真诚的王盟,“什么要孩子?” “你不是说你梦到和小哥有孩子了么?”王盟放下碗筷很认真地建议着, “这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王盟,这个月的工资你是不想要了吧?”没想到王盟竟然把自己的梦理解成了这个意思,吴邪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张起灵,有些心虚地说道,“少瞎说。” “是你自己说梦到和小哥生孩子了的嘛。”委屈地吐了吐舌头,王盟老实吃饭。 “生你个大头鬼!我都说了梦到的孩子是朵莲花!”举起筷子作势就要往王盟脑袋上敲,吴邪还没来得及再说下一句,身边的张起灵就放下了饭碗。 “吴邪,你想要孩子?”并不是不知道吴邪做的梦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既然吴邪不主动说,张起灵也就不再问什么。吴邪不想让自己担心,张起灵明白。只是关于孩子的这个问题——“你要生么。” “张起灵!!你怎么也跟着王盟闹?!这是我要不要生的问题么?”面红耳赤地看着张起灵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吴邪觉得自己耳朵里都开始冒烟了。“我要是能生,你现在早就是不知道多少个孩子的爹了!” “噗——”正在喝汤的王盟听着吴邪破罐子破摔一样的感慨,笑得嘴里的东西全喷了出来。“老板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是在夸小哥啊!” “你闭嘴!都是你惹的!”手里的筷子都快戳到王盟脸上去了,吴邪愤恨地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盟,肠子都快悔青了。“下个月工资也扣光!” 坐在一旁的张起灵微微笑着揉了揉吴邪的头发,看着他因为羞愤红透的脸颊,觉得早上因为看到吴邪那一脸失魂的样子所带来的担心,终于渐渐的消退了一些。 “又怪我!明明是老板你自己说的!”早知道就不实话实说了,脸已经皱成了苦瓜,王盟小声念叨着,“天天秀恩爱还不给人说,让不让人活了啊!” “那你倒是赶紧找个女朋友去啊!”听见了王盟的嘀咕,吴邪抢白道,“ 这样你不就也能跟我们秀恩爱了么。” “拉倒吧。现在的女生太恐怖了。”耸了耸肩,王盟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这次去老家带着我妈妈来市医院复诊,结果碰见我一高中同学去做流产手术。开始我还不知道,还是后来听别的同学说的。她都做了六次手术了,医生说她以后搞不好连孩子都生不了了。”道听途说的内容还不止这些,王盟顾念着背后说人坏话毕竟还是不好,咽下了后面的话。 “这样的事情能怪女生么?还不是怪你们男人不负责任?”大概因为自己是在下面的那个,于是吴邪不自觉的就站在了女方的立场上,完全忘记自己其实也是个带把儿的。 “这种事明显是双方责任好不好?老板你要是说不要,小哥还能硬上弓不成?”顿了顿,王盟看了看对面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张起灵,趁着吴邪还没开口,赶紧接着说道,“啊,我知道老板你不会说不要的对吧~” “王盟,我发现你回了一趟家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眼看着战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吴邪死死攥着筷子恨不得把王盟的嘴缝上。“就算是双方责任,女方也是受害较大的那一方。” “受害最大的,是孩子。”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淡淡接了口,终于知道吴邪怎么会无端端的做那样的梦了,原来是因为王盟。尚未出世就又重新进入轮回等待投胎的胎灵,以及刚刚出世就失去了性命的婴灵,这两种怨灵的怨念怕是最强烈也是最纯粹的了。如果被人加以利用的话,怕是又会闹出些麻烦事来。 “确实。孩子是最无辜的啊。”叹了口气,吴邪放下空了的饭碗推给王盟,“去洗碗去。” “怎么又是我?!”已经连续洗了一个星期碗的王盟哀嚎一声,收拾好碗筷在吴邪‘再不去就一年工资扣光’的威胁中,一脸不情愿地进了厨房。 瞬间安静下来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说不清的沉重,餐桌上的残羹冷炙还在不依不饶地散发着香气,像是不满这突然冷却下来的空气。并不充裕的阳光病恹恹地照在院子里,感觉快要变天。 “小哥,我没那个意思的,你别多想。”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说清楚比较好,万一张起灵真的误会自己想要个孩子那就纠结了。 “吴邪,”长臂一伸把吴邪搂进怀里,张起灵虽然不清楚吴邪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是莫名涌上心头的不安还是让他不得不警惕。 “小哥,我梦到前两天在江边死的那个女人了。”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吴邪最怕的就是张起灵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明明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音节,可是张起灵清淡的嗓音里却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甚至让自己误以为,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声叹息。“我们元旦那天不是出去吃早饭了么,我梦到的就是那天。如果当时我们真的像是在梦里沿着江边散步了,或许就能早一点发现她,也许她就有救了。” “梦里的她活过来了么。”搂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不知道自己该庆幸那天没有去散步,还是该后悔那天什么都没发生。 “没。梦里你跟着去了医院,打电话给我说,她因为前一天做了流产手术,大出血抢救无效。后来我醒发现是做梦,结果你竟然抱着孩子进来了。然后就给我吓醒了。”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无谓的自责和妄想中,吴邪笑得有些无力。“ 原来就算是梦里,她也没法活过来了。” “吴邪,一期一会,缘分是注定的。”又是孩子。暗自皱了皱眉头,张起灵感觉到吴邪的这个梦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死去的鬼魂回来托梦那么简单。难道这个女人,不是枉死而是被害的? “嗯,我明白。”靠在张起灵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吴邪看着院子里被云层遮挡住的阳光投下的大片阴影,故作轻松地打了个哈欠。“小哥我想上楼睡一会儿,昨晚上一直在做梦,好累。” “我陪你。”跟着吴邪站起身,张起灵无视了从厨房出来的王盟一脸‘我就知道你们饱暖思淫欲’的表情,扶着吴邪走上了二楼。 如果不是王盟身上带了六个胎龄的怨气,吴邪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那个枉死的女鬼找上。虽然不能怪王盟,而且自己也误以为王盟身上的只是医院的普通残留气息而没有在意,但是,扣他一两个月的工资也是无妨。 眼看着张起灵和吴邪就这么双双上了二楼,只留下了一桌子剩菜给自己收拾。王盟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说起来,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同学后来怎么样了啊。 “哗啦——” 从墙壁里的管道中传来的冲水声让躺在床上的女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并不算宽敞的卧室里,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挡住了所有能照射进屋的光线,只剩下晦涩的光感能大致看清屋子里东西的轮廓。 躺在床上的女人又翻了个身,闭了会儿眼睛却又还是烦躁的睁开。小腹里的钝痛尚未消退,尽管已经吃过了止痛药,但大概是因为之前吃了太多次的缘故,抗药性已经强到近乎让药效完全发挥不出来了。 捂着的热水袋已经没剩下多少热气了,不温不火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肚子上,让她越发觉得难受。 不算大的床上衣服杂乱的堆放着,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浓郁得刺鼻。空凋还在呜呜地吐着热气,只是却始终没办法让女人冰凉的手脚暖和起来。屋子里很静,所以再次突然从墙壁的管道里传来的冲水声又把女人吓了一跳。最开始的一泻而下后,管道里残留的悉悉索索声音不像是流水,倒像是有老鼠在里面挣扎着想爬出去。 老房子就是老房子,管道老化成这样了物业都不知道来修修。盯着黑暗中的墙角,女人越发觉得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卡在了自家的地板上,怎么都冲不下去的感觉。 等到明后天好的差不多了,干脆去看看房子好了。从高中开始就干了一行,女人手上的积蓄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虽然大部分都花在了化妆品和人流的手术费上。不是男方不负责任,而是自己这种行当,也不会让男方负责任吧。 肚子还在钝痛着,女人总觉得好像这次疼得比之前几次都要厉害得多。不光是因为抗药的原因,而是自己的身体好像是真的吃不消这么折腾了。去年秋天才做了一次,今年就又做一次。加上之前的,已经是第六次了。这样下去,就算那个医生不提醒自己,她也知道从此以后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生不了就生不了吧。这辈子洗白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最要紧的,还是攒上足够的钱。孩子算什么,钱才是自己一生的保障。闭上眼睛又想起第一次打胎的时候哭成了个泪人的自己,女人有些无奈又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只不过,六个孩子了啊。 手脚已经快要凉成了冰块,越来越疼的肚子让女人觉得本就不明亮的光线都快变成全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起来再灌个热水袋,翻了个身在床上摸索着刚刚不知道被扔到哪去的热水袋,女人听着管道里还没有消停的声音,总觉得莫名心烦意乱起来。 到底扔哪儿去了。在床上摸了半天还是只摸到了一堆衣服,女人烦躁地探着身子朝更远的地方摸着,终于够到了一个还有些温热的东西。 怎么扔的那么老远。 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女人干脆撑着身子坐起来去拿在床脚的东西,却在整个手掌都触碰到它的瞬间猛地僵住了动作。 温热的确实是没错,可是为什么感觉会是湿漉漉的,难道热水袋漏水了?拎着那像是热水袋进水口的地方,女人却总觉得手上的分量轻得有些不像话。而且,这个橡胶制的热水袋,怎么会手感变得这么奇怪,滑滑腻腻的而且还很软,就算是水漏光了,也不会软成这样吧? 正想着把整个热水袋都拿起来,女人却突然听见屋子里突兀地传来了一声“妈妈”。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却很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发出的声音。手里的东西已经因为这突兀的声音掉回了床上,一声闷响后,女人又听见了那同样的声音。 “妈妈,你摔疼我了。” 尖叫着拼命往后退,女人死死盯着刚刚掉落在床尾自己两腿间的东西,全身的冷汗已经像是流水般地浸湿了衣服。那不是个热水袋么,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变成一个有脑袋有身体有手有脚的东西?!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妈妈,我是你的孩子啊。” 像是听见了女人心里的尖叫,在黑暗中慢慢蠕动的小小胎儿艰难地爬行着。女人看不清胎儿的样子,可是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它在一点点地,顺着自己的被子往上拼命地爬着。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猛地抬腿把那个小小的东西往后踢,女人惊恐地尖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死死趴在被子上的小小胎儿像是吸附住了一般,任凭女人怎么挣扎依旧慢慢地往前爬动着。身体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痕迹,发出阵阵腥臭的气息。空凋还在呜呜地吹着,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像是婴儿的哭泣。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眼看着那小小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女人随手抄起枕边的东西拼命地往它身上砸着,虽然大部分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却稍稍阻止了那孩子的前进。一边继续砸着,一边伸手够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女人死死地盯着那还伏在自己腿间的黑色影子,一手焦急地摸索着台灯的开关。 开关呢,开关在哪儿呢?!慌乱中不知把什么东西弄到了地上,稀里哗啦的声音让女人本就紧绷的神经快要悉数断线。眼泪已经糊了一脸,视线里那个黑色的影子仍旧一动不动,像是在蛰伏着等待最后一击。 开关,开关,为什么自己摸不到开关?! 瞬间亮起的光线快要刺伤女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身上的那个热水袋,女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轻轻说道。 “妈妈,我帮你开灯了。” “啊!!!!!”终于冲破喉咙的尖叫伴随着下体的一阵热流喷涌而来,恐惧和疼痛同时席卷了女人的全身,还在不停震动着的声带明明已经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可是女人依旧惊恐地大张着嘴巴无声尖叫着。 橘色的光线照亮了整间卧室,脸色惨白的女人惊魂未定地瞪着床上的热水袋,甚至连挪动自己的力气都快消失。卧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楼上传来的冲水声音也已经停止。屋子里太安静了,静得只剩下女人的心跳和呼吸。 身下的热流还在不停地喷涌着,甚至已经弄湿了整片腰间。剧烈的喘息后终于让自己稍稍镇定下来,女人颤抖着掀开了被子,只见腿间的床单已经殷红一片,血迹还在不断地朝四周扩散开来。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已经垫了卫生棉么,怎么会流这么多血?!顾不上恐惧和疼痛,女人拼尽全力想要站起身,可是身上的力气却像是随着这些血液一起缓缓流走,甚至连抬腿的力量都快消失。 不行,这样下去自己会失血过多死掉的,不能这样下去,自己不能就这么死掉!医院,一定要去医院!! 多多少少已经猜到自己现在是术后的大出血,女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靠在床头找自己不知扔到了哪去的手机。之前五次的手术没有一次像这样,就算有出血也只是少量。而且这次自己已经在床上休息了快五天,怎么会突然大出血?! 手机不知道被放在了什么地方,女人一手撑着床头柜一手翻找着周身的东西,可是除了化妆品和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小腹的的剧痛一波比一波强烈,尖锐的疼痛让女人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因为没有钱连无痛的都做不起。就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冷冰冰的东西伸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毫不留情地生生从子宫里剥去一条生命。 翻江倒海的疼痛让女人快要呕吐出来,小腹的疼痛连带着两条腿都已经彻底没了知觉。流出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刀子,源源不断地狠狠冲刷着女人的下体,甚至连血液的温度都已经感觉不到。 救命,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神智开始伴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涣散,女人撑着床头柜的手一软,上身重重地撞在了台灯上。橘色的光线闪了一闪,便在地上无力地熄灭。 整间屋子,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呜呜——” “悉悉索索——” 黑暗中,原本并不明显的声音像是被突然放大了无数倍,女人倒在床头柜上只能看到地板,一堆堆杂乱的衣服轮廓中,似乎是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仿若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一样,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是你妈妈——”浑浑噩噩的女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恍惚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个摇摇摆摆地,姿势纠结而扭曲的,朝自己一步步蹒跚而来的黑色的影子。 “呜呜——” “悉悉索索——” 空凋和下水管道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细碎诡异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再像是机械和流水的声音,反倒像是小小的胎儿们,连声音都无法完好发出的啜泣和尖叫。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气若游丝地看着那步步逼近的人影,女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再挣扎什么,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影子瞬间消失在眼前,而后,随着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还在床上的下半身传来了撕心裂肺一样的剧痛,好像小腹里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拽了出来一样。 “救命——救命——”疼痛让已经快要消失殆尽的神智突然清明起来,女人终于找到了开灯的时候被自己打落在地板上的手机。用尽了全身力气够起地上的机器,连自己究竟拨了什么号码都不知道,便对着话筒轻呼着救命。 “滴答——” 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耳边猛地响起,女人已经没有回头的力气了,下半身疼得彻底没有了知觉,整个人像是被拦腰斩成了两半。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地下的手机屏幕上,女人却只看到已经被鲜血浸得透湿的屏幕,正渐渐无力地昏暗下去。 而同时开始昏黑的,还有女人的视线。最后的一个画面,女人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的像是莲花形状的东西,千疮百孔,却又殷红如血。 大概,那就是自己的子宫吧—— “古刀牵引中生死相依 白雾弥漫中渐渐清晰 褪不去的咒印——” 好吵。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吴邪想要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掉闹钟,可是按了半天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唱着。有些烦躁地睁开眼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站在窗边的张起灵却走过来拿走了吴邪的手机。 “小哥,好像是电话——”已经瞟到了好像是个陌生来电,睡得正香的吴邪吧唧吧唧了嘴巴,努力睁着的眼睛又想闭上。“谁的啊——” 拿着手机的张起灵静静看着又快陷入睡眠的吴邪,轻不可闻地缓缓叹了口气。背对着吴邪按下了接听,只听见那头在传来一个微弱的呼救声后,很快便没了动静。 “咯咯——”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类似于婴儿笑声的尖细嗓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眉头紧锁地转身看了眼已经再次睡着的吴邪,张起灵捏着手机的手已经渐渐迸出了道道青筋。 果然。张起灵就知道那个死在河堤上的女人不是因为意外。大约是钻了空子来托梦给吴邪喊冤,可是没想到被害她的小鬼发现,于是吴邪才会有了梦中梦。现在被自己识破后,那罪魁祸首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阎王见了自己都要绕道,这小鬼竟然还敢上门来挑衅?难道仗着它是胎灵没有累世罪孽就可以有恃无恐?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奈何不了他? 挂掉只剩下忙音的手机,又删掉了这条通话记录,张起灵静静看着远处渐渐爬上天空的阴云,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小哥——不要——”又已经沉入了梦乡的吴邪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梦话,收好手机走到吴邪身边,张起灵温柔地轻抚着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亲吻。 既然这小鬼搅了吴邪的好眠,自己也没什么理由,无视它的挑衅了。 平白失去了性命确实无辜,但这不代表,你就能搅得别人也不得安宁。 “医生,我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么?” “我男朋友说不要这个孩子,医生,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医生,我怀孕了,该怎么办啊。” “我要做人流,最好的那种。” 熙熙攘攘的医院里,每天都有生命在诞生,每天也有生命的终结,甚至,还有许多未曾诞生便彻底终结的生命。人和鬼在这个空间里共生共存着,让本就不平静的世界,变得越发浮躁起来。 “想好了么?这是你的孩子。” “嗯,医生,我想好了,我不能要他。” 冰冷的手术台上,瘦弱的女生在昏睡过去之前,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地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太细,仿佛是婴儿的呢喃。 “妈妈,我会回来找你的。” TBC 甩文。 没人看我也要写完这个故事啊。 三 王盟哭丧着脸敲开卧室的门时,张起灵也有些惊讶。 并不是不知道吴邪最忌讳去医院,可是王盟不是本市的户口,张起灵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思来想去,只有前一阵子把户口迁过来的吴邪能帮忙了。 一大清早看着王盟一脸歉意的站在卧室门口像个等班主任发落的孩子,张起灵知道吴邪就算再怎么不想去医院,也已经免不了要跑一趟了。 “老板,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在昱城的同学就我和她,她家早就和她断了往来,好像双亲也都去世了。”挠了挠脑袋,王盟觉得自己这次被医院找上简直是莫名其妙,难道就因为之前带母亲回来复诊的时候碰到了她,现在连她的后事医院都推给自己么?“她前些天不是做了人流么,医院说她昨天因为大出血过世了。”想起医生说她连子宫都脱落了出来,王盟又是忍不住的一阵腿软。 “所以我要去医院做什么?”知道王盟也是个比自己性子还软的老好人,吴邪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开始翻找着证件。“我又不认识她,去了能干什么?” “现在就是尸体要火化,需要一个本地的人来认领,登记一下就可以了。”老老实实地复述着医生的话,王盟越想越觉得奇怪。一个妇产科的医生怎么能找到自己呢。可是事出突然,医院又说再不火化就要收停尸费。王盟这才不得已找了吴邪帮忙。 “好吧,你等我会儿,我收拾好就和你去。”抬起头看着王盟,吴邪皱皱眉头问道,“要带户口本么?我的户口是挂在街道办事处的,本子不在我这儿。” “应该不用吧,身份证上有地址就成。”一边道谢一边觉得有些委屈,王盟关上门走下楼。原本就是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情,怎么现在就变成自己又欠了吴邪一个人情了呢。 听着王盟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张起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已经穿好外套的吴邪,皱了皱眉头说道,“吴邪,我陪你去。” “你敢不陪我试试。”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威胁的成分反倒更像是撒娇,检查了一遍证件,吴邪拿下衣架上的外套递给张起灵,“今天要下雪呢,多穿点儿。” “嗯。”接住吴邪手里的衣服,张起灵微微一发力便把吴邪整个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王盟还在下面等着呢。”轻轻拍了拍张起灵的背,吴邪靠在他颈侧轻笑着。虽然真的很不想去医院,但王盟平日里在寒舍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儿,再加上相处这么久,早就把他当成家人了。吴邪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吴邪,我们把寒舍要来吧。”虽然一直没有身份证户口本这些所谓的证明身份和存在的证件,张起灵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些。毕竟在变成旱魃之前,那个时候的中华大地还在一片战争之中。等到现在成了普通人,也没剩下几年好活。所以当去年吴邪要把户口迁过来,还计划着给张起灵弄个身份证的时候,张起灵只是想了想就拒绝了。 “啊?把寒舍要来?你是说寒舍的房产?”完全不知道张起灵怎么会突然想起这茬,吴邪一头雾水地被张起灵抱得紧紧的,完全没法去看他的表情。不过,看到了估计也是一脸没表情吧。“跟谁要?黑眼镜?” “嗯。” “干嘛非要要过来,反正就是个证件上的名头而已啊。黑眼镜和小花又不怎么回来,再说我们也没几年——”戛然而止的声音让张起灵把吴邪搂得更紧了些,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过渡,吴邪接着说道,“也没必要非要什么产权吧。” “那样你的户口就不用挂在街道了。”淡淡说着,张起灵的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在遇到吴邪之前,张起灵从来没有所谓的家的概念,寒舍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救了自己一命的黑瞎子所安置的容身之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吴邪已经在这里了。有吴邪的地方,就是家了。既然家在这里,吴邪为什么还要把名字写在一个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的街道名下。 “小哥,没关系的。”终于明白张起灵的心思,吴邪轻笑着说道,“再说了,要是把寒舍的产权要来,你没有证件,那户主就是我了~” “嗯,户主是你。”点点头,张起灵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诶?户主是我的话那你就要听我的了!”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吴邪意味深长地奸笑着,“那以后我在上你在下!” “嗯,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吴邪,张起灵嘴角也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诶诶?真的?那我现在就打电话找黑眼镜!”说着就要去掏手机,吴邪却被张起灵紧紧禁锢在怀里,耳边突然倾覆而来的温热气息让吴邪整个人都不由得酥麻起来。“张起灵你干嘛?!” “你上我下的骑乘式,晚上试试吧。”轻轻地用齿尖摩擦着吴邪的耳畔,张起灵心满意足地看见了吴邪的脸迅速红到了耳朵根。 “张起灵!!我才是户主!!”死命从张起灵的怀里挣脱出来,吴邪面红耳赤地看着明明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人,此刻却是一脸淡淡的坏笑样子,终于明白到为什么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支配思考的动物了。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想到要去医院的不安,总算是消退了不少。 在心里幽幽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吴邪背过身去开门的背影,张起灵转头瞟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云压阵的天空,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三人到医院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零零星星地落下了小雨,南方的雪似乎总要用雨水先铺垫一番,才能扭扭捏捏下个痛快。医院的空气里充斥着南方雨水独有的霉菌味道,和苏来水消毒液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怎么闻怎么不舒服。 从寒舍出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给吴邪服下了符咒,暂时抑制住了他的阴阳眼。但是医院这种地方阴气实在太重,寸步不离地跟在吴邪身边,尽管周身迸发出的煞气已经吓退了不少浑浑噩噩的小鬼,张起灵还是有些担心。 太奇怪了不是么。那个胎灵昨天才来挑衅过,今天王盟就莫名其妙地被医院叫来处理后事,不得已找了吴邪来医院帮忙。难道那个小鬼,就这么急着找死。 在咨询台说明了来意后,一行三人跟着个小护士一路七弯八绕地不知道绕到了什么地方。人来人往的吴邪也不好意思拽着张起灵的手,只能站在他和王盟中间,庆幸自己视线里这片刻的干净。 “你们就是死者家属?”停尸房门口的办公桌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翻看了这两天的记录,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大男人。 “同学,她没有家属了。”王盟忙不迭的说着,第二次来太平间已经没有第一次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了。看着紧闭的铁门,王盟转头看了眼脸色不是太好的吴邪。 其实市医院的太平间并没有电影里的那么恐怖,什么忽明忽暗的灯鬼气森森的守门人。就是很普通的一间大号病房而已,只不过整条走廊,只有这一间病房。再加上鲜有人会经过格外寂静,便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背后发凉。但是有张起灵在身边守着,根本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敢靠近吴邪。 把证件递给医生做了记录,吴邪静静看着那扇死死关着的铁门,心里渐渐泛上一种说不清的难过。毕竟,这扇门,隔绝了生和死。 “好了。”登记完,医生点点头说道,“对了,记得去三楼的妇产科找洪主任,把资料交过去。火化会有医院统一进行的。” “谢谢医生。”总算是了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王盟接过那份档案袋对吴邪和张起灵说道,“谢谢老板和小哥还专门来这么一趟,老板你们先回去吧,我上去把材料交了。” “既然都出来了,中午就别回去吃了。在附近找个餐馆吃一顿吧。”不由得也松了口气,吴邪边走边说。 “嗯,那一会儿电话联系,我先上去了。”站在走廊口对吴邪和张起灵点点头,王盟朝着电梯一路小跑过去。 鞋底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出阵阵尖锐的声音,在这条死寂的走廊上总显得有些刺耳。惨白的灯光照射着惨白的地面,医院里唯一闻不到苏来水气味的应该就是这里,因为全都被福尔马林的气味所掩盖。 “咯咯——” 不知从哪突然想起的婴儿的尖笑声,惊得吴邪不由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一旁的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拉住险些滑到的吴邪,示意他不要害怕。 “吴邪,我也听到了。不是鬼。”大概是来医院看病的孩子,或者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张起灵拍拍吴邪的肩膀,安抚着说道。 “嗯,小哥我们走吧。”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大惊小怪,吴邪有些无力地笑笑,拉着张起灵的胳膊往外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远处那扇依旧紧闭着的铁门,吴邪装作没有感觉到背后的凉意,加快了脚步。 这些死者在死后最起码还能有个安寝的地方,可是那些被打掉的孩子该去向何处?大约,是连正眼的对待有不曾有过吧。 拿着档案袋一路上了三楼,王盟一出电梯就被走廊上排着的长队吓了一跳。整个城市里最人满为患的地方,除了商业街,大概就是医院里了。原本王盟还以为也就内科外科这些科室会很忙,没想到妇产科也会排长队。 大概是因为科室的缘故,整个妇产科的墙壁被刷成了很温馨的粉红色,整体感觉都比楼下那些冷冰冰的白要温和了许多。没想太多的王盟直接就找了个护士问洪主任的办公室,结果还没来得及敲门呢,就听见身后一片怨声载道的骂着自己。 “就算是找主任你也不能插队吧?” “就是啊,没看见这么多人排队的么?” 转头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惹了个群情激愤,王盟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来看病,只是来送个资料的,就被护士拉到了一边。 “你跟我到这边来吧,洪主任刚走,估计现在还没进手术室,我带你去那边找她。”年轻的护士好心地说着,带着王盟往另外一条走廊过去。 “谢谢护士,”忙不迭地道谢着,王盟转头看着那些还在排队的人,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病人都是些阿姨呢?” “妇产科包括妇科和产科两块,这一块儿属于妇科。”护士边说边耸了耸肩,“所以来看病的小姑娘不多。就算是有,也未必是因为妇科病。” “诶?不是病的话,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愣愣地问着,王盟完全忽略了妇产科后面的那个产字。 “早孕啊。”一个拐弯,护士带着王盟走进了一条很安静的走廊,虽然还是粉红色的墙壁,但大约是因为两边都关着的房门,以及没有什么病人的原因,王盟总觉得这粉色被灯照得有些泛白。“很多小姑娘完全没有任何会怀孕的意识,以为恶心反胃就是胃不舒服,我们每天都得接好几个从外科转过来的早孕病例。” “那然后呢?”越发觉得后背莫名发凉,王盟紧紧攥着档案袋跟在护士身边。大概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条走廊上才没什么人吧。 “哪有然后。流产呗。”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完全什么都不懂的王盟,护士说道,“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你觉得她们能把孩子生下来么?” “也是。”点点头,王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啊。与其怪男人不负责任,倒不如说这些女生太不懂珍惜自己。” 领着王盟又拐了一个弯,突然浓郁起来的消毒水味道呛得王盟差点窒息。“前面那就是手术室了,看样子已经开始了。你稍微等会吧。” “啊?那得等多久?”远远看着手术室边上坐着的两个人,王盟有些着急,“我还有事——” “放心吧,人流很快的。几分钟而已。”拍了拍王盟的肩膀,小护士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小心啊。” 面红耳赤地看着护士转身走开,王盟这才发觉自己这一路问的问题有多傻。拿着档案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王盟在离那两个人不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对面的两个人似乎是学生,男生一脸着急,女生稍微镇定些,轻声安慰他别太担心。两张年轻的脸上,还满是高中生才有的稚气和青涩。 看样子不是恋人,应该里面的那个才是男生的女朋友。 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王盟觉得有些难受。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生命,而且这样的伤害对那个女生来说,应该也会是一辈子的吧。 “一会儿出来我们去外面的餐馆给她补补身子,你也是,这几天你们都没休息好。” “嗯,这几天也谢谢你了,在学校里我没办法照顾她,多亏你在。”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以后可得注意了,这样太伤身了。” 隐隐约约地听见对面压低了声音的交谈,王盟有些唏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在疑惑着怎么手术还没完,就看见对面的男生有些坐不住地站起身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着。 “别看了,好了。”门猛地从里面拉开,男生顾不上听医生说了什么,便冲进手术室抱起了还在昏睡中的女孩子。另外那个女生跟在他身后帮着女孩穿好了裤子,陪着男生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站在一边的王盟愣愣地看着那个脸色煞白看起来才不过16岁的女孩,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手术室里正在收拾器具的医生,王盟被当成了家属,被门口的医生随手一推,撞进了另外一扇门。 应该和手术室是相连接着的,似乎是清洗器具的地方。王盟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却在看到那一水池的东西后僵滞住了视线。 不锈钢的水池里,一团红红白白的东西随意地堆在一起。空气里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气息。王盟突然间想起小的时候在农村看见过的杀猪,那个时候从猪肚子里掏出来的肠子,好像就是这样一团团的堆在一起。腥臭又刺鼻。 “怎么了?” 正当王盟忍不住有些反胃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有些尖细的女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穿着白大褂还戴着手套的女医生正在身后。 “没怎么,那个,这些是什么啊?”有些好奇地指了指水池里的东西,王盟这才发现医生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鲜血淋漓的东西。 “被打掉的胎儿。”女医生说着,把自己手上的那个东西举到了王盟面前,像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这个就是刚那个女生的。” 满是血迹的白色橡胶手套上,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小小胎儿一动不动的蜷缩着。不知道是脐带还是什么的东西满是鲜血地绕在它身上,而应该是头的部位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掩藏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之下。近乎透明的身体,甚至能看到尚未生长开的小小手掌。 不可思议地看着医生手里的这个还没自己半个巴掌的胎儿,王盟觉得自己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要么?”大概是把王盟误认成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医生问道,“要的话就拿回去给她。” “啊?”没想到医生会这么问,但是王盟估计那女孩看到应该会更难过。 “这个吃了很补身体的。”司空见惯一样地说着,医生看着王盟一脸惨白的样子笑了笑,“你们如果不要,那就算了。”说着,医生把手上的胎儿和那堆之前的胎儿扔在了一起。 强忍住反胃的冲动,王盟把自己手上的资料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麻烦您帮我把这个交给洪主任,谢谢。”说罢,不等那医生再说什么,王盟便攥着拳头大步跑了出去。 原来,人真的是会吃人的。 隐隐泛着红光的彤云像是被染上了血,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停地飞舞着,不过是片刻就给这座皖南的小城换上了一身银装。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带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势头,铺天盖地的来势汹汹。 坐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吴邪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凉下去的菜,有点着急。“王盟怎么回事,交个材料现在都没弄完,早知道就不这么早上菜了。”叫来了服务员把菜撤下去热热,吴邪叹了口气转身看着玻璃门外已经银装素裹的街道,想着干脆打个电话催催王盟。 “再等等吧。”安抚着开始焦躁的吴邪,张起灵侧过身看着依旧无人经过的街道,也渐渐有些不安。 “小哥,王盟不会是找不到这里吧?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外面找他。” 说着就要站起身,吴邪却被已经站起来的张起灵按了回去。 “我去吧。外面冷。”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张起灵环视着这间还有不少食客在吃饭的餐馆,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才走了出去。 觥筹交错的声音从隔壁的几桌传来,聊天吃饭的声音再加上餐馆里充裕的暖气,让吴邪不由自主地就打起了哈欠。又看了看身后无人经过的门口,吴邪靠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呼啸着的北风夹杂着大雪随着猛地被拉开的玻璃门席卷而来,被冻的打了个激灵的吴邪睁开眼睛,正想着是不是张起灵和王盟回来了,却发现是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在自己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诶,刚刚这桌不是还有人的么,这么会儿就吃完了么? 耸了耸被风的吹得满是寒意的后背,吴邪看着空荡荡的桌子,环视着整间屋子找着服务员,怎么热个菜热这么久? “需要点些什么?”拿着菜单的服务员在隔壁桌站定,记录完后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就在他身后的吴邪的声音,自顾自地就走进了后堂。 怎么回事,难道他没听见自己说话?疑惑地皱了皱眉,吴邪坐在椅子上转身看了看外面,雪越下越大了。 “点了一个老母鸡汤,你一定要多喝点。”隔壁桌的说话声突然间响起,近在咫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隔了张桌子。 于是吴邪这才发现,隔壁桌的说话声音会显得那么突兀,是因为整间餐馆在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下了自己和隔壁桌的三个学生。方才那些吃饭的食客,竟然悄无声息地走了个干净。 吴邪明明觉得自己闭眼还不到一分钟,可是为什么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些变化。疑惑地看着隔壁桌三个一脸稚气的孩子,吴邪总觉得从自己醒来就一直蔓延着的寒意,已经越发的刺骨起来。不是开着空调么,为什么房间里会突然变得这么冷。 “好痛。”坐在男生身边的女孩气若游丝地说着,整张脸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是不是椅子太冰了?你把我衣服垫在下面坐着。”男生体贴地扶着女生站起来,然后把自己的外套垫在了椅子上。而另一个女生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示意那女孩赶紧捂捂手。 “我肚子好痛。”捧着水杯的女生不断地颤抖着,虽然身下已经垫着厚厚的羽绒服,可她还是觉得整个人像是坐在了刀刃上一般。小腹里被机械入侵的疼痛仍旧没有消失,冰冷的钝痛像是已经扎根,盘根错节地不停蔓延到全身。 “怎么菜还没上来。”女生焦急地站起身往后堂看着,似乎正准备扬声催促,便看见服务员端着白色的瓷盆走了过来。“汤来了,快喝点汤吧。” “服务员?!”身后去拉就在自己身边的服务员,吴邪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扑了个空。愣愣地握着那一手冰冷的空气,吴邪不可置信地看着隔壁对自己视若无睹的三个学生。原来自己在做梦?! “我给你盛。”男生拿过碗筷小心的盛了一碗汤放在女孩面前,飘着厚厚一层油花的汤水泛出金色的光泽,浓郁的香气带着暖意扑鼻而来。 “嗯。”女孩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脸,捧着那热气腾腾的汤不再说话。 安静下来的小餐馆里只能听见四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吴邪全身冰冷的看着那碗分明是暗红色的汤,只觉得整个胃都在翻江倒海。白色的瓷盆里,血液一样的液体正像是沸腾的岩浆一般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腥臭的铁锈味道已经冲得吴邪快要窒息。在液体中不停翻涌的白色东西并不是什么鸡肉,反倒像是那种被绞碎了的说不上来的肉块。花白的肉并没有因为液体的温度而熟,反倒同样带着鲜肉般的殷红。 “趁热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女生看着愣愣捂手的女孩,有些担忧地催促着。 “嗯。”点点头,女孩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个鸡腿,拿起筷子对两人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束手无策地看着女孩夹起她碗里同样血红一片的东西,吴邪拼劲全身力气想要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布出来。死死地瞪着那个被女孩夹在筷子里的东西,吴邪分明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 长长的脐带还拖在女孩的碗里吸收着那些鲜血,而大大脑袋上,巨大的黑色眼珠掩藏在透明的皮肤之下,正凶狠地盯着吴邪。尚未生长开的手脚紧紧贴在身侧,血肉模糊的一片狰狞。 不能吃!你不能吃啊! 全身都被禁锢在了原地,吴邪心里拼命地叫喊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孩和她的朋友恋人,毫不知情地,开始享用着那一盆血肉模糊的,用那些被打下来的胎儿,做成的汤。 “吴邪?” 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全身都被禁锢的感觉终于消失。吴邪猛地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张起灵和对面的王盟,下意识地看着旁边的桌子。空的。没有人。 “小哥——”长长吁了口气,吴邪有些责怪地看着王盟,“你们俩怎么才回来。” “我们回来一会儿了,刚才没上菜就没叫醒你。”王盟对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吴邪挥了挥手,“老板,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刚刚这桌来人了么?”颤抖着指着隔壁的桌子,吴邪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两个女孩儿一个男生。我在医院还碰见了。刚做完手术的。”耸了耸肩,王盟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女孩儿身体挺弱的,点了个鸡汤才喝了两口,就喊着肚子疼,然后就走了。” “吴邪?”眉头紧锁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吴邪,张起灵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怎么了?” “小哥,我刚才梦见了。”紧紧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回忆着方才梦中的场景,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那个女孩,她吃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不会吧?我明明看见是一只老母鸡啊。”王盟也想起了在医院看到的那些胎儿,强忍着说道。“而且那个女孩的胎儿,被医生留下了的。” “是么?”将信将疑地看着王盟,吴邪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做梦还是梦见,但那挥之不去的不安,却完全让自己放下心来。 “吴邪,我在。”用力回握住吴邪的手,张起灵努力抑制住眼底的狠戾和怒意,柔声说道,“那只是梦。” “嗯,大概吧,不想了,我们吃饭吧。”挤出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吴邪看着再度吵闹起来的餐馆,又看了看玻璃窗外肆虐不散的大雪,低下头安静地吃着米饭。 希望真的只是在做梦,那个女孩子,千万不要出事。 “刚才的鸡汤你才吃了那么点,我拿去房东阿姨那里热热,你再喝一些吧。” “嗯,好。” 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躺在床上的女孩看着男友忙进忙出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真的很好,就算自己失去了和他的第一个孩子,但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了吧。 放置在桌上的保温盒里,半盒深邃如血般的液体还在泛着红色的气泡。小小的胎儿像是一尾蜷缩在一起的鱼,只有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睛死死向上瞪着,看着那女孩所在的方向。 “妈妈,我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既然不要我,那么—— 就再把我吃进肚子里去吧。” TBC 以后正文里楼中楼的回复我都会删掉的。 麻烦亲们不要偷懒,不要在正文里留楼中楼的言。 站在窗口晾电脑终于把我自己吹感冒了。。 头疼得像是打过。。 今天大概得停更了。。 今儿下午抱着本子去电脑城清灰了。。 结果那人说。。清出来好多头发。。。。。。。。。。 这个。。我很费解头发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现在开始码字了。。估计半夜能更文吧。。 甩文。。 争取明儿把这个故事咔擦掉。 话说好像已经过了零点了啊。。。。 四 “老公?老公——” 被小腹里一阵阵的钝痛疼得醒了过来,女孩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枕边的位置,却在触手一片冰冷后愣了愣。床单和被子都太凉了,完全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难道是去上大号了? 把被角往上拉了拉以保证仅存的那一丝丝热气不要散去,躺在床上的女孩去却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了钉板上,不管怎么调整姿势都还是难受得不行。肚子太疼了,越来越疼了。 睡前烧的暖宝宝已经彻底凉成了冰块,女孩掩着半张脸看着头顶上同样被黑暗掩藏住的天花板,在犹豫着是等男友回来了让他去充,还是自己现在下床去弄。小小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摆设,正对着床的是一台电视机,床头是个小柜子,然后旁边就是卫生间。 算是这附近出租给学生的房子最标准的配备了。 “老公?老公你上完厕所来帮我充一下暖宝宝啊。”微微探起身子扬声说着,女孩话没说完就又躺倒在床上。都说打胎伤身,但是为什么自己表现得这么严重。感觉好像不是打了胎,而是送出去了半条命。 攥着被角的女孩痛得脸都皱在了一起,明明男友就在卫生间,为什么连回都不回应自己一声。心烦意乱地掀开被子走下床,房间里并不暗,虽然外面还在下雪,但是积雪反射出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也足够让女孩看清屋子里东西的轮廓了。 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往卫生间走着,女孩却在看到紧闭的门后停住了脚步。奇怪,怎么他上厕所不开灯呢? “老公你上完没?没事吧?”轻轻敲了敲门,女孩有点担心。 “唔——”轻微的声响从门里传来,含糊不清的样子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你不会躲在厕所里抽烟呢吧?”皱了皱眉头,女孩试探着推了推门,却不想随着“嘎叽”一声,门竟然开了一条缝。 晦涩的光透过窗帘斜斜地照映着女孩面前的门缝,窗户明明关的严严实实,可是女孩却觉得背后像是有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头皮发麻。 细细的缝隙像是一只微微睁开了眼皮的眼睛,正静静地窥伺着同样静静窥伺着它的女孩。还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女孩怔怔地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缝隙,完全感觉不到此刻的卫生间里有人存在。 “老公,你抽完烟,就赶紧来睡吧——”几乎是自欺欺人地说完这句话,女孩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一张纸。如果男友在里面抽烟的话,为什么门开了之后,自己没有闻到丝毫的烟味。 “老公你在哪?!”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女孩终于顾不上小腹的疼痛,三两步跑到门口伸手去按开关。可是来回按了好几次,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老公,老公!”终于被吓得哭了出来,女孩瑟缩着往后退着,却猛地撞进一个冰冷的怀里。尖叫着转过身,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正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的男友。“你吓死我了!” 月光下的男生脸色铁青,神情呆滞地抱着怀里的女孩,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直到女孩发现他脸色不对,一直在耳边叫了他好几声,男生才缓缓地回过神来,聚焦起了涣散的目光。 “老公你别吓我,我肚子好痛!”被男生直愣愣的视线看得越发毛骨悚然起来,女孩试图从男生怀里挣脱,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死死地禁锢起来。“你快放开我啊,老公你怎么了?!” “没事。”语气平板地说着,男生走到茶几前看着已经被吃得只剩了个锅底的汤,紧紧地攥起了拳头。“鸡汤,好喝么。” “嗯?”一头雾水地看着举止怪异的男友,女孩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公你到底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男生依然抱着女孩不松手。 “梦到什么了?你刚才到底去哪里了?”被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女孩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可是依旧未果。“我们去睡觉好不好,我肚子好痛。”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肚子痛么?”一边说一边松开一只手放在了女孩的小腹上,男生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地轻声问着。 “诶?” “因为,你把我们的孩子吃了啊。”叹息般的说着,男生调转手中的水果刀刀口,对准女生的小腹狠狠地捅了进去。 “啊——”剧痛让女孩连尖叫都没了底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依旧搂着自己的男友,女孩甚至能听到刀锋一点点割开自己小腹的声音。“老公——你——” “不是问我做了什么梦么,我梦到我的孩子对我说,你把他做成汤吃进肚子里了。”阴森森地笑着,男生把手中的刀又往里面捅了捅。 “你……你在胡说什么……”死死地拽住男生的衣袖不让自己倒下去,女孩听着血液滴滴答答从身体里流淌到地板上,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泛起了凉意。不是因为外界的寒冷,而是因为从身体里往外泛出的绝望。他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么,自己为了他甚至放弃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他会这样狠狠地用刀捅进自己的身体—— “孩子叫我救他,不信的话,你听啊——”猛地拔出刀子,瞬间飞溅的血液喷洒在男生脸上,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神经质一般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男生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友,没有丝毫的担忧或者恐惧,只剩下狰狞的笑容。“ 嘘,你听——” 死死按着血流不止的小腹,女孩死死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丧心病狂的男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吃了孩子,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拿掉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妈妈,我没有被拿掉哦,因为妈妈刚刚又把我吃下去啦。” 婴儿般清脆尖锐的声音猛地响起,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同样死死盯着自己小腹的男生,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真的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的。 “你也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所以我要把孩子救出来,我要把他救出来 ——”已经满手鲜血的男生在女孩身边跪下,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救命——救命——”眼睁睁地看着那在黑暗中似乎也变成了黑色的刀刃,女孩现在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神经开始慢慢麻木,甚至连思维也开始变得迟钝涣散。 “我得把我们的孩子救出来,我要把他救出来——”彻底被迷了神智的男生在女孩的腹部一刀刀地切割着,血淋淋的皮肉朝着两边翻开,露出腹腔里的各个器官。黑暗中,只能听见鲜血不停流淌的滴答声,还有男生近乎疯狂的自言自语。“在哪——他在哪——” 黏腻的肠子被男生毫不留情地掏出来扔在了一边,热气腾腾的内脏溅出一堆尚未消化干净的食物,在黑夜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他肆意地在那具已经开始渐渐冰凉的身体里翻找着,丝毫不在意那女孩早已没了气息。浓烈的腥臭气味熏得整间屋子像是变成了屠宰场,而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的屠夫,正捧着手里那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器官,笑得丧心病狂。 “哈哈,找到了!亲爱的你看,我们的孩子不是就在你的子宫里么——”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日光灯像是这才感应到了之前开关的开启,嗡的一声将整间屋子在顷刻照亮。惨白的光线刺眼地刺入男生的眼中,手拿着女孩子宫的他,却只看到了一墙一地的血红。 窗外的白雪还在下着,一直没有停。 吴邪醒来的时候整个小城已经换上了一套素净的银装。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在早上渐渐停止了飘舞,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山峦已经变得像是雪山般纯粹,吴邪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昨晚上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的雪也一直在下,可是好像,不是这样的纯白。 但是究竟梦到什么吴邪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是因为梦见的能力怎么样了,而是昨晚张起灵把自己狠狠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吴邪哪里还能想起来究竟梦见了什么。 “吴邪。”整个人落进了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吴邪闻着随着张起灵的说话声散发出的阵阵薄荷气息,轻轻地笑了出来。“早安。” “早安小哥。”打了个哈欠往身后那人的肩窝上蹭了蹭,吴邪看着寒舍院子上的黑色瓦片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白,马头墙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有些感叹般的说道,“南方很少这么早就下这么大的雪啊。” “嗯。”点点头,把人往怀里又收了收,张起灵轻轻咬着吴邪的耳垂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被耳朵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下了一跳,吴邪有些嗔怪地瞪了张起灵一眼。 “明知故问!”现在腰还在疼呢。 “那就好。”不动声色地浅笑着,张起灵放开吴邪说道,“腰疼么。” “废话!”本来还以为张起灵只是说说,谁知道他真会要什么骑乘式啊!吴邪死活不从的后果就是被别的体位折腾到腰快断掉。“都快断了!” “那就再去躺会儿吧。”温柔地拍了拍吴邪的腰,张起灵眼底是吴邪没有注意到的阴霾。 “可是我睡不着了啊。”半推半就地被张起灵撵上床,吴邪看着给自己盖上了被子的男人,总觉得有点奇怪。“我想吃饭。” “王盟还没回来。”掖好了被角,张起灵轻轻摩挲着吴邪的鬓角。果然,只要吴邪太累或者是深度睡眠,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记得太多他梦见的东西。 “可是我不想躺着,腰好难受。”挣扎坐了起来,吴邪靠在床头看着张起灵一脸的不解。“所以我才起来站一会儿的啊。” “那就靠着。”拿着枕头垫在吴邪的腰下面,张起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雾气已经在不知何时弥漫了整座小城。看样子自己得尽快了。 老老实实地靠在软和的枕头上,吴邪也注意到了窗外白茫茫的雾气。刚刚下完雪竟然就开始下雾,难道世界末日还真是农历的不成。“对了小哥,昨天那对学生没事吧?” “嗯?” “就是昨天吃饭的时候碰到的那对,我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眉头紧锁地说着,吴邪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毕竟之前那些去做了人流的女生全都落了个惨淡收场,吴邪总觉得这个女生,可能也凶多吉少了。“再加上在餐馆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我总觉得好像要出事儿。” “吴邪。”把还在皱着眉头的人搂紧怀里,张起灵犹豫了片刻,淡淡说道,“就算出事,那也是他们的因果。” “嗯,我明白。”点点头,吴邪靠在张起灵打了个哈欠,“别叫我吃饭了,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嗯。”扶着吴邪躺好,张起灵在他周身又施加一层结界,虽然知道吴邪倘若真的梦见自己的结界也无法阻挡,但是不管怎样,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吧。 “小哥,你想不想要个——”躺在床上看着温柔地帮着自己盖被子的人,漆黑的眸子像是黑曜石一样明亮,高挺的鼻子分外的英气,嘴唇很薄,不像自己的有些厚。如果和这样的男人有了孩子,那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会像他一样是个小闷油瓶,还是像自己一样总是感情用事呢?于是吴邪脑子一热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的说了出来,快说完才反应自己竟然说出来了,赶紧闭上嘴的吴邪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已经猜到吴邪想要说什么,张起灵微微笑着弯下腰在吴邪已经红了的脸颊上轻轻烙下一吻,柔声说道,“吴邪,此生有你,足矣。” “说什么古文……”彻底红了的脸的吴邪干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分散着砰砰乱撞的心跳带来的冲击。 站在门口轻轻阖上门,张起灵静静看着吴邪闭上眼睛安睡的样子,两道泼墨般的剑眉,终于缓缓地皱在了一起。 “小哥,老板没下来?”买回来早饭的王盟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张起灵,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吃早饭了啊?” “王盟,开电视。”在柜台前坐下,张起灵并没回答王盟的话。早报应该还来不及刊登,如果真的出事了,只有看早间新闻了。 “诶?”虽然很诧异一向视电视为空气的张起灵竟然会主动说要开电视,但王盟还是一边啃着饭团一边打开电视调到了新闻。但是下一秒,王盟就后悔今早上为什么要买红米做的饭团了,而且竟然还给自己那份加了腊肠。 虽然镜头里的画面已经很细致地做了马赛克的处理,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那整间屋子的地板都变成了血红色,而且地上还掉落了不少似乎是人体肾脏类的东西。这年头的媒体比苍蝇还嗜血,一个个地都在争抢着这桩凶案的头条。甚至王盟因为吃不消换了个频道后,镜头里的东西比之前那个还要清晰了。 倒在地上的女生整个腹腔上全是马赛克,可即便如此,那应该是正常肤色的地方,还是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黑红,仿佛整个肚子都被破开。主持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案情,死者惨遭男友杀害并被剖出了子宫,而男友已经精神失常。 看着屏幕里的一片血红,还拿着红米饭团的王盟彻底失去了食欲,大清早就这么重口,早知道就买油条了。“这两个学生,不就是我昨天碰到的么?”镜头扫过已经彻底疯了的男生的脸,王盟吃惊地说着。 “嗯。”点点头,张起灵证实王盟没认错。 “怎么他们也出事了——”不可置信地张着嘴,王盟越想越蹊跷。“小哥,不会是真有鬼吧?” “嗯。”再次证实了王盟没猜错,张起灵没想到那个胎灵竟然已经凶悍到这种程度。可是如果说他是最初那个死在江边的女人的孩子,那他杀了他母亲算是报仇,杀了王盟的同学算是泄愤,为什么还要害这两个学生呢?他不知道杀孽太重就再也没法投胎了么? “那这得有好几个鬼吧?”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王盟扳着指头说道,“ 你看,一开始的那个女的一个,我那个同学,我靠,她有六个孩子啊——那这得一群鬼?!” “不对。”紧紧皱着眉头,张起灵也总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方向。说起来,那个胎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真的是第一个死在江边的女人的孩子么?而那些死去的女生的共同点,除了都做了人流之外,还有什么—— 对了。 “王盟,你知道你同学的手术是哪个医生做的么。”淡淡地问着,张起灵脸上又恢复到了一贯的冷漠。 “诶?我想想——”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王盟终于不太肯定地说道,“ 我那天看见她的时候,她旁边是个女医生,有点胖像是怀孕了,我还多看了两眼 ——诶,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好像这两天也在哪见过她——”越想越觉得记忆里的人说不出的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那天的资料给谁了。”既然要交死者的资料,那么那个医生应该就是主治医生了吧。 “啊!对,就是她!”被张起灵这么一提醒,王盟瞬间想起来那个医生到底是谁了,“就是那个洪主任!我就是说怎么昨天看到她的时候那么眼熟呢。” “洪主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起灵终于明白那几个死者除了都做了人流之外的另一个共同点,恐怕她们的孩子,也都是这个洪主任拿掉的了。 “小哥你看,”已经用手机百度出了那个洪主任的资料,王盟念着市医院的网站上写的简介,”好像是妇产科的权威呢,不过只接流产手术。啧,好年轻就当主任了啊,还不到三十岁诶。有人说她是院长家的媳妇儿啊,难怪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念着百度来的结果,王盟不知道张起灵怎么会对这个医生突然好奇起来。“不过她老公死的好早啊——诶,可是我怎么觉得那天看到她明明像是怀孕了呢,难道是因为穿太多?” 基本已经拼凑出来了整件事情的大概,张起灵缓缓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胎灵的怨念和力量为什么会那么强,强到竟然丝毫不畏惧自己还敢来挑衅,大概,就是因为那不光是它一个人的怨恨。 啧。莫名触了霉头的吴邪,真是个倒霉蛋。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吴邪正想再伸个懒腰,却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和腿都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而且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这样—— 怎么回事? 试图睁开眼睛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管吴邪怎样努力,眼前能感觉到的还是一片黑暗。不像是平日里即便闭上眼还会有光感的黑暗,是彻彻底底的,无法感觉到任何光线存在的漆黑。 难道自己瞎了?心里猛地一惊,吴邪有些慌乱的想要伸手去摸周边的东西,却在触摸到了一片柔软的东西后猛地抽回了手。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温度?而且这么软?软得就像是,像是,像是肉?! 慌乱地再次四下摸着,吴邪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境况。尽管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狭小闭塞的环境,可是为什么周围会是这样的触感?微微晃荡着的感觉像是置身在水中,而且自己手边那条像是带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怎么觉得摸上去的手感,这么像肠道—— 张起灵呢?他在哪里?自己现在又在哪儿?! 过于纯粹的黑暗让人无法镇定,眼睛无法睁开嗓子无法出生的感觉更是遭到了极致。吴邪慌乱地挣扎着,不时狠狠撞上了周围类似壁垒一样的东西。很柔软,并不疼,可是却依旧让吴邪心慌。 “刚刚宝贝踢我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吴邪顿时僵在原地,有些尖细的女声带着些让吴邪意外的似曾相识。屏息静气地在原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吴邪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声音竟然像是从自己体内发出来的。 “怎么会,他还没到两个月呢。” 这回响起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完全陌生的声音,而且吴邪可以确定,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对面,或者说是头顶上发出来的。 慢着,自己的头顶上?! 那这么说,自己现在难道是在—— 不可置信地再次凭着感觉狠狠撞击着周围的东西,吴邪果然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说话声。 “啊呀,宝贝又踢我了。” “真的?我听听?” 明明是在黑暗中,明明是在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中,可是吴邪竟然真的能感觉到,有什么人正俯身靠近着自己。至于刚刚那女人的声音,原来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而是自己,在那女人的肚子里。 自己竟然在她的子宫里。 还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梦见,吴邪突然想起了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何处。在发现河边的那具女尸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梦。难道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梦到了在母亲的肚子里?可是这个女人的声音不是自己母亲的,那么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她?为什么又会跑到她的肚子里成了她的孩子? 那么后来那尖锐的疼痛和冰冷的机械感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被打掉了?! 猛地回忆起当时梦中的疼痛和不甘,吴邪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瞬间变得冰冷。如果这是个梦,就算梦到自己死了那不足为奇。可是在梦见中如果还是个胎儿的自己就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还能醒过来么? “怎么样,听见宝贝的动静没?” “亲爱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吴邪死死地攥着那根连接着自己和女人的脐带,只觉得全身都已经彻底没了温度。 小哥,你在哪。 “小哥,你在哪。” 正准备出门的张起灵刚刚拉开大门,却猛然间听到耳边传来了吴邪的声音。身体抢在大脑前做出了反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回房里,却看到躺在床上的吴邪睡得正香。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狐疑地伸手轻轻擦了擦吴邪额头上的汗,张起灵周身的空气却在瞬间肃杀起来。吴邪竟然连自己的结界都没有惊扰到,就这样完全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见。而且,这一次的梦见,竟然没有把自己拽进去。 站起身看着周围没有丝毫变化的景物,张起灵从虚空中抽出了闪着寒光的黑金古刀,轻轻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点在了吴邪的眉间。就算这样叫不醒他,但至少可以镇住他的魂魄,以免在梦见的时候又魂魄离体了还不自知。 静静地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吴邪,张起灵心底渐渐开始焦躁起来。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一定是吴邪在求救。为什么他的梦境自己现在进不去了,难道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住了?是那个胎灵,还是他的母体? 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刀柄,张起灵缓缓站起身,看着窗外雾霭茫茫的天空,拔出了手中的古刀。 “小哥?” 正在大厅收拾着东西的王盟只见张起灵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紧接着就消失在了大雾中,手里的盘子一个没拿稳就掉在了地上。一边收拾着满地的狼藉,王盟有些担心地朝楼上看了一眼,老板不会又出事了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那跟紧紧连接着自己和母体的脐带,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联系。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未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生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世界。 只有这根脐带,就像是植物的根茎一般,紧紧连接着花和根,传递着生机和爱。 “嗯?你想和我说什么?” “这个孩子,你还是打掉吧。” 可是这样的联系,也马上就要不复存在。 TBC 呼。甩文。 第三个故事也写完了。 总觉得这个故事,其实真的好难过啊。 五 “洪主任,请问您对近日社会上频发的学生早孕打胎的现象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您有什么想对这些尚未成年的母亲说的?” “希望现在的小姑娘们,要懂得保护自己。人流不管是对母体的生理还是心理都有很大的影响,并且那个被舍弃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没有人能为你们负责,可是你们却必须为这个孩子负责。所以还是希望现在的女孩子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公式化地笑了笑,穿着白大褂身形有些臃肿的女人推开还蜂拥在医院门口的记者,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这几天连续有女生因为人流后大出血死亡,不管是媒体还是院方都开始高度重视起来。不过院方担心的是是否需要为那些女生的死买单,媒体感兴趣的是又有了一个可以大肆报道的社会性话题。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死了谁活着,无非只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一道闲谈餐点。前一阵子不是有个报社因为什么贺词事件弄得沸沸扬扬的,可是现在不也渐渐悄无声息了么。百姓们不是不关注这些,而是在柴米油盐面前,今天的猪肉又涨价的话题,才是最实际的。 有些疲惫地耸了耸肩膀,一路上不少小护士见了自己都礼貌的点头打招呼,“洪主任好。”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洪主任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着。肚子里有点不舒服,难道是宝宝开始胎动了?温柔地轻抚着微微凸出的小腹,女人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推开门的瞬间,女人被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男人吓了一跳。穿着藏蓝色连帽衫的男人带着帽子,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自己无法看清那男人的容貌。 “你是病人家属么?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有些愠怒地说着,洪主任走到桌前看着仍旧一言不发的男人,不知道护士是怎么把他放进来的。“请出去。” “你怀孕了。”张起灵坐在转椅上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起王盟和自己的描述‘有些臃肿’,看样子果然是怀孕了。 “你是记者?”把自己的白大褂往下拽了拽,试图让肚子看起来不要太明显,洪主任皱着眉头走到张起灵面前,厉声说道,“院方安排的采访已经结束了,请你马上离开。” “你是去自首,还是等我报警。”淡淡地说着,张起灵依旧没有站起身。或许在普通人眼里这间办公室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但是张起灵看得分明。这整间屋子里,都爬满了小小的胎灵。 最小的看起来还没有自己的拇指大,最大的也就是一个苹果的大小。从桌上到地板,从书架到茶几,整间屋子的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这些小小的胎灵。尚未发育完全就失去了性命的胎灵们停止了生长,保持着还在母体里的样子静静地躺着。刚刚发育的黑色眼球偌大清晰,在通体赤红的身上分外显眼。 看样子整间医院的胎灵,全都集中在她这里了。 “自首?自首什么?”后退一步看着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的男人,洪主任冷笑着说道,“你报警吧,不想走的话就让**带你走好了。” “啧。”轻轻弹开已经爬到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小胎灵,张起灵站起身看着面不改色的女人,冷漠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虽然不知道她和那个作恶的胎灵是什么关系,不过既然那个胎灵愿意为她做事,要么是她养的小鬼,要么,就是她自己的孩子。看样子这女人是吃定警CHA没有她杀害那些女生的证据所以才毫不害怕,那么,就先把她肚子里的那个胎灵揪出来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感觉到张起灵落在自己肚子上的视线就像是道利剑,洪主任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结婚一年后丈夫就死了,你公公是医院的院长,提拔你做上了主任。如果他知道你怀孕了,会怎么想?”没有丝毫语气地说着,张起灵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黑金古刀的刀柄。 “你,你别胡说!”死死地护着肚子,洪主任脸上的神色越发慌乱起来, “我没有怀孕!”一步步地后退着,护着肚子的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越发苍白。 “嗯。你没有怀孕。”冷冷地扬起了嘴角,张起灵手中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向了女人的肚子。“你只不过孕育了一肚子的怨气而已。” “不要,不要,不许伤害我的孩子!”尖叫着的女人拼命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刀风,可还是却随着几声细不可闻的衣料碎裂声响起后,物体坠地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啪嗒——” 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握着刀柄的张起灵一时间也有些错愕,本以为女人一直死死护着的就是那个胎灵,可是为什么她掩藏在衣服下面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枕头?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女人平坦并且毫无异状的小腹,张起灵有些焦虑地轻轻啧了一声。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孩子,我的孩子!”倒在地上的女人手忙脚乱地捡起那个小小的抱枕,丝毫不在意面前的张起灵,拉起裤子就又把枕头塞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枕头的形状,又把已经裂开的衣服使劲拽了拽遮盖住肚子,直到看起来像是肚子真的微微凸起了一点,女人才心满意足地轻轻笑着,一遍遍地抚摸着小腹。 这个女人竟然不是那个胎灵的宿主?那为什么那个胎灵要帮她去戕害那些女生?她杀害那些女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如果她是清白的,为什么整个医院的胎灵都会聚集在她的办公室?这分明就是那个作恶的胎灵为了吸收能量才会这样。如果她不是罪魁祸首,那自己要怎样才能把吴邪救回来?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一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女人一边柔声安慰着。小巧的发髻已经因为刚才跌倒在地散落开来,几缕头发垂在女人额前,显得她越发狼狈。“没人能伤害你了,乖。” “说。你和那胎灵什么关系。”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女人的颈间,张起灵死死盯着脸上毫无惧色的女人,冷冷问道,“那些死于大出血的女人,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愣愣地看了看脸侧的刀面,洪主任静静地盯着张起灵看了好半天,才像是回过了神一样,长长地吐了口气。缓缓把额前的头发捋到了耳后,她看着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慢慢笑了。 “是又怎么样。” “果然。”手中的刀往下压了压,张起灵看着面前已经神色如常的女人,淡淡问道,“你和杀那些女人的胎灵是什么关系。” “胎灵?什么胎灵?”像是完全不知道张起灵在说什么,女人脸上满是无辜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沉默地看了那女人片刻,张起灵才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洪主任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幸福却又掺杂着狠毒的笑意。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边把目光落在了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她们该死啊。” 话音未落,洪主任猛地抬起手中的麻醉针朝着张起灵刺了过去。尽管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抽身后退,却还是被轻轻扎到了手背。心满意足地看着软软倒在地上的男人,女人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惨烈而张狂。 包裹在办公室之外的结界迅速消失,敲门声伴随着护士的询问一同响起。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洪主任想起来,今天有个预约的产妇,胎儿马上就十周了。应了护士一声表示马上就去手术室,换好衣服锁好了办公室的门,女人温柔得抚摸着肚子,自言自语般的轻轻说道。 “我是医生啊,怎么样会导致术后大出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既然你们要了孩子的命,我就替孩子,把你们的命还给他。” 紧紧抱着身体瑟缩在一片黑暗之中,吴邪静静听着不断传来的对话声,虽然自己连睁眼都做不到,可是脑海里却意外地浮现出了此时的场景。 就好像是母体所看到的情景,随着那根连结着自己和她的脐带一同传输到了吴邪的身体里,不光是场景,动作,甚至还有感情。 “你,你刚才说什么——”按着肚子的女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一步步地后退着,女人挣扎着告诉自己刚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会不要这个孩子呢。 他明明说过,等到开春了就结婚;他明明说过,要给自己和宝贝一个最幸福最温暖的家;他明明说过,这一辈子只有自己一个女人。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现在不能要这个孩子。”一把按住不断颤抖着的女人,男人脸上的歉疚渐渐被不耐所取代。“你也知道我爸是院长,我们两的事情他一直不知道,所以他才会给我安排了相亲——” “相亲?!”死死地攥着男人的袖口,女人年轻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难道那些自己等他等到饭菜都凉了的时候,他却正在和另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共享烛光晚餐?难道那些自己因为怀孕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却可能正在和另外一个女人翻云覆雨?!那些越来越多的‘忙’‘没时间’‘我在开会’的敷衍,就是因为,他背着自己去相亲了?! “对方是房地产大户的女儿,我爸爸是因为不知道我有你了才会——”多多少少隐瞒了一些事情的真相,男人极力地辩解着,“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现在不能忤逆我爸,不然我今年的教授职称他就不会给我了!” “他是你爸!”拼命地摇着头想要把刚刚听到的话全都忘记,女人死死地按着因为情绪激烈起伏而隐隐作痛的肚子,脸色越发苍白,“你要是真想评职称,他能不答应你么?你不觉得你这个借口太拙略了么?!” “你怎么就这么蠢?我都说了那女的家是做房地产的你怎么还不懂?”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女人,男人终于掩饰不住脸上的嫌恶。 “呵呵,所以呢?你们是要借着给医院买地的名义给你们家再弄一块地?还是想着亲上加亲以后就再也不用为医院扩建的事情发愁了?!”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带,女人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都被泪水模糊。黑色的睫毛膏和眼线顺着泪水缓缓流下,在她惨白的脸上拖下两道漆黑的痕迹。 “我都说了,我爸爸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的事。”看着面前那略微有些诡异的面容,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是爱你的啊。” “爱我?那为什么要我把孩子打掉?!”攥着男人的领带不愿松开,女人狠狠地瞪着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他能收回刚才的话。“你就去和你爸爸说我们在一起了啊!你就说他要做爷爷了啊!” “你怎么还不明白!”狠狠推开了双眼通红的女人,男人不耐烦地整了整被她拽散的领带。“现在我必须和那个女人结婚!” 因为愤怒和急躁而拔高的声音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刺破了女人最后一丝幻想。吴邪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天气,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可是吴邪却能感觉到,那女人在男人说完这句话时候,缓缓地,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冰凉的瓷砖透过女人的身体瞬间也让吴邪感到了一阵寒意,更加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吴邪只觉得女人的绝望和悲伤像是洪水一样,灭顶地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开始疼痛,像是要被这悲伤狠狠地绞碎一样,痛得吴邪甚至连去紧握着脐带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她是地产大亨的女儿,我只是个小护士。”死死地咬着下唇,女人抬起头看着面前不断喘气的男人,绝望地问道,“是这样么?” “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心里只有你!”被女人的泪光击中,男人终究还是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听我的话,把这个孩子先去做掉。等到我将来有了教授的职称,我给你买一栋大房子,然后我们再生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好不好?” “可是,可是——”不断哭泣着的女人甚至连话都已经没有力气说了,小腹不断传来的疼痛好像是那个孩子也在不停地哭泣。“可是,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我要变成小三,为什么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心烦意乱的男人看着始终止不住眼泪的女人,终于冷冷地松开她的手,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把孩子做掉,那你连小三都没得做了。” “什么——” “药我已经给你拿来了,你是护士应该知道怎么弄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纸包塞进了女人的手中,男人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丝毫不顾及身后的女人还在哭泣,便自顾自地开门离开。 死死地攥着边角有些硌手的纸包,女人扶着桌角站起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就是你的爱,就是你所谓的爱。 你竟然让我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这就是你的爱——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张起灵便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一片黑暗的混沌,张起灵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在梦中。 “吴邪?”试探着轻声呼喊着吴邪的名字,张起灵隐约感觉到吴邪似乎就在自己附近。“吴邪?” 一阵令人快要窒息的死寂过后,一声缥缈且完全不真切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小哥?” “吴邪?你在哪?!”看样子还要谢谢那个女人了,如果不是她把自己麻 zui,张起灵也不会在睡梦中和吴邪的梦相连接。 “我在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和母体的感应随着张起灵声音的出现瞬间消失,尽管四周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是能听见张起灵的声音总算是让一只处于焦躁状态的吴邪安心了不少。“她要把我打掉了!” “吴邪,她要打掉的只是原本的孩子,不是你。”试图安慰着吴邪,但张起灵还是被吴邪的话吓了一跳。他竟然会跑到女人的肚子里?难怪自己没办法进入他的梦境之中。 “可是她肚子里只有我!没有原本的那个孩子!”因为和母体断了联系,吴邪也不知道那个女的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只能继续对张起灵说道,“小哥,她是这个医院院长儿子的情人,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时间点是什么,小哥——” 戛然而止的声音让张起灵顿时惊得心跳停了一拍,周围的黑暗像是迅速褪去的雾气,不停叫着吴邪的名字可是再也没了回应,而不断散开的黑色浓雾漏尽越来越多的光线,最后终于刺得张起灵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张起灵发现自己还是在办公室里。大大小小的胎灵们依旧起起伏伏地充斥着这间屋子,而其中一个有着一双相当大的眼睛的胎灵,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张起灵冷冷回看着那通体发黑的黑红胎灵,知道这回,终于见到正主了。 手中歃血的黑金古刀已经忍不住微微的震颤起来,不用张起灵多说,连这把古刀也已经感觉到了对面的胎灵身上,究竟沾染了多少的血腥。 “原来如此。”看着那面目狰狞扭曲的小小胎灵,张起灵终于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胎儿果然是那个洪主任的孩子,只不过大概连她自己不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一直的跟着她吧。 “不许伤害我妈妈。”尚未发育完全的脑袋上,只有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张起灵,甚至连眼皮都没有。 “吴邪呢。”皱了皱眉头,张起灵向来不愿和这些胎灵婴灵打交道。因为小孩子,道理和他们是讲不通的。 “咯咯——”诡异地笑了起来,那胎灵像是条毛虫一样在空中扭动着。随着他的动作,其它的灵像是也收到了影响,不约而同地蠕动爬行着。 “你不想投胎了么。”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张起灵看着面前真的就只有一个苹果大小的胎灵,缓缓问道。 “投胎?从我把我爸爸杀掉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能投胎啦!”咯咯笑着,胎灵打着滚儿说道。“我也不想投胎,因为我要陪着我妈妈~!” “即使她让你杀人?” “妈妈才没有让我杀人!”随手抓过一个身边爬过的胎灵一把塞进嘴里,小胎儿笑得又诡异又开心,“是我自愿帮她杀掉那些女人的!” 周围的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全都在此刻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把头转向了中央正在吃着同类的胎灵。毫不在意地又抓过一个比自己小的胎灵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声音像是在吃着脆骨。 “为什么?”张起灵发现,每随着他吃掉一个同类,他的身体就会长大一些。这个胎灵,难道真的是凭着他自己的一腔怨气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他们明明有了孩子却不珍惜。”擦了擦满是血迹的嘴角,胎龄灵的脑袋又变大了些。 “那你吃他们,是为了长大么。” “对呀,我妈妈一直看不到我,还把枕头当成我,所以我要赶紧长大,这样妈妈就能看到我了!”笑嘻嘻地说着,胎灵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又抱着肚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不要妨碍我,不然的话,吴邪就真的会被打掉了哦。” 不等张起灵说话,胎灵翻了个跟斗晃晃悠悠地飘到张起灵面前接着说道,“他以为他在我妈妈的肚子里,其实才不是呢~”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刚刚见面了,所以,就赶紧给他换了一个妈妈,咯咯~要是吴邪被打掉的话,哈哈,吃起来肯定很好吃!” 一把抓住面前乐得不断打滚的小胎儿,张起灵知道只要自己再稍稍用一下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就会魂飞魄散得连渣都不剩。可是看他丝毫不怕还和自己说说笑笑的样子,张起灵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恻忍之心。 “我妈妈很爱我的,她不像那些来打胎的妈妈,当时爸爸要她吃药把我打掉,可是妈妈不愿意。后来她去找我爷爷,爷爷也很喜欢我,把爸爸骂了一顿,还让妈妈安心。可是他们都不说让爸爸妈妈结婚的事情,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让爸爸妈妈结婚呢?妈妈和我说,是因为他们还是想要那个地产大亨的女儿做儿媳妇,可是又舍不得我这个骨肉。后来有一天,有一天——” 静静地看着面前不断哭泣的女人,洪主任从做首次手术到现在,第一次紧紧握住了病人的手。手术室里的器材已经全都准备到位,无影灯没精打采的尚未亮起,惨白一片的走廊上,只有她们两个女人坐在门口。 “医生,我真的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可是我男朋友说我要是不打的话,是绝对不会和我结婚的。” 不要听他的,你就算是打掉了,他以后还是不会要你的。 “我真的很爱我的宝贝,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他——” 我也不想,我当年那样不管不顾地保护着他,可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竟然为了他能顺利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不顾他父亲的阻挠,给我的饭菜里下了堕胎的药。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要个家庭,我想要他,他说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说还会有的——” 我也想要我的孩子,可是我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因为大出血不得不摘除了整个子宫,你知道么,我连怀孕的机会都再也没有了。可就算是这样,我连我孩子的最后一眼都没有见过。 “医生,我不想放弃我的孩子,可是我该怎么办——” 他的父亲因为闹开了的事情终于让我嫁入了他家,可是那个说爱我的男人却连碰都不再碰我一下,甚至还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于是,于是在我看到那个女人来做孕检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 “医生,我准备好了——” 我杀了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老天开眼,那个男人后来竟然也死了。公公把我提上了主任的位置,可是我还是要不停地做手术不停地做,因为我知道,我要把这些明明有机会生下你们的孩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他们舍弃的女人,全都杀掉。 “你准备好了么,上了手术台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嗯,我知道。” 自己真的要被打掉了?! 当张起灵声音消失的瞬间,吴邪就知道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刚才的那个母体内了。这个比刚才的那个要更年轻,更鲜活,也更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只是,母体的希望,就是孩子的绝望。 为什么自己还醒不过来?!以往这种时候就该醒过来了不是么?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去,可是吴邪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母体的走动而微微晃动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吴邪知道,母体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 为什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不是我妈妈么,为什么,为什么会为一个男人抛弃你的骨肉—— 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给我生命?为什么给了我生命,又要这样残忍地把它剥夺?! 你不是妈妈么?你不是最爱我最喜欢我最想见到我的妈妈么? 想要嘶吼想要呐喊想要挣扎,可是小小的身子却只能更紧地缩成一团,竭尽所能地死死攥着那根脐带,像是攥住了所有的希望。 嗡嗡的机器运作声音已经响起,调配好的麻zui药也马上就要注入母体体内。惨白的无影灯已经点亮,一切都在静静准备着,准备剥夺一条新的生命。 “等等!” 手术室的门被猛地破开,护士惊诧地看着站在门口不停喘着气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把扯下手上的针管,跌跌撞撞地翻下了床。 “我不做了,不做了,我不能不要我的孩子——” 道术把医院的门轰得四分五裂,张起灵用结界包裹住自己和洪主任,死死地攥着手中同样难以置信的胎灵。看着手术台前面如死灰的女人,张起灵一个用力,手中还在挣扎着逃跑的胎灵便彻底没了动静。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给你。”淡淡地说着,张起灵走到那女人的面前,把手中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了轮廓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这才是你的孩子。” “你——你——”白色的手套染上了淡淡的血迹,洪主任像是不愿承认一般的别开眼睛,“你胡说什么,我的孩子,明明在我的肚子——” “别装了。”冷冷地打断了她,张起灵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胎儿。真的是个傻孩子。 站在原地的女人愣了愣,终于像是压抑不住心底的痛苦,抱着那自己的孩子哭了出来。“他以为我看不到他,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是他妈妈啊,我怎么能不知道啊。可是我不能利用我的孩子杀人啊,就算我再怎么恨再怎么怨,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去帮我杀人啊——所以我只能装作看不到他,我以为这样他就不会想帮我去杀人了——可是这个孩子,他为什么这么傻——” 无影灯狠狠照亮了整间手术室,可是,却再也照不亮即将到来的春天。 当张起灵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被警cha戴上手铐的女人还在不停地重复着那句‘为什么’和‘他怎么那么傻’。目送着那个打算手术的女人安全离开,张起灵这才算是安心下来。 那个女人放弃了流产,吴邪也应该没事了。 “小哥!”满头大汗地挤开人群,吴邪一路跑到张起灵面前,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奇怪的眼神,猛地冲进了他怀里。 “吴邪?” “我一醒来就冲过来了,小哥,你没事吧?”确定自己还活着,确定张起灵也没有事,吴邪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大约是在那女人下定决心留下孩子的瞬间,吴邪就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这次的梦见原本就是被那个胎灵强行托梦的,既然母体已经做了决定,那胎灵也无计可施了。 “没事。”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件事吴邪实在是太冤枉,莫名被缠上不说,还差点就成了那胎灵的牺牲品。这么想想,刚刚没有把那胎灵掐的灰飞烟灭,还是便宜他了。 站在张起灵身边看着那洪主任神情呆滞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吴邪在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后,紧紧攥着的拳头张张合合,用尽了全身力气忍住了突然漫出眼眶的泪水,开口叫住了她。 为什么要杀人呢。 为什么不惜放弃投胎的代价也要帮你泄愤呢。 为什么明明知道它们是和自己一样无辜的灵魂,也要把它们吃掉呢。 因为在那样的黑暗中,是你给了他温暖和力量。 因为在那样未知的恐惧中,是你一次次地用全身的力量保护着他。 因为在现实的无奈和迫不得已中,是你没有放弃他。 “因为你是妈妈,他最喜欢的妈妈。 因为,他也想让你看看他。” 尾声 “宝贝,爸爸不要你了,你还有妈妈。” “妈妈会带你去看蓝天,带你看小兔子,给你买棉花糖,让你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开开心心地长大。” “妈妈会给你起名字,然后喊着你的名字回家吃饭。” “以后妈妈每天会轻轻念着你的名字,和你一起睡着。” “医生,医生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抱歉,我们尽力了。” “求你们让我看他一眼,求求你们——” “抱歉。” “宝贝,你本该在夏天出生,所以妈妈给你起名叫莲,妈妈姓洪,你的名字,就是夏天最美的花。” 红莲,妈妈带你回家。 寒舍 太极篇 震の回 红莲 完 TBC 啦啦啦。倒计时要准备出本啦。 所以最近白天都会在校对+写番外。。 然后这边会稍微放一放。。更新的估计都会拖到半夜之类的啦。。。 接下来是预告(伪)=。= 你给我构造了整个世界。你是我无色世界中唯一的光。我是你的仆人,我是你的随从,我是你的一切,却从来不能在你入睡时陪在你身旁。我亲吻你的脚尖,只为换得你一个温柔的赞赏。你华丽转身的一瞬,我苍凉追随的一生。——《寒舍 太极篇 巽の回 黑白》 滚走校对去鸟~ 甩文。。 我有预感这个故事绝壁恐怖不起来(┳_┳)... 巽の回 黑白 一 当这场肆虐了将近一周才渐渐停息的初雪终于喧嚣渐止时,整个皖南小城已经在这场大雪的精心妆点下,变成了一副流动着的水墨画。山岚缭绕着江畔的重峦,将原本就因雾气变得迷蒙的世界衬托得更像是变成了仙境。而江面上的雪像是浮动着的白练,缓缓地漂向未知的方向。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如果不是有些心急的商家和店铺早早地就把各种包装得红红火火的年货摆上了架,大概整个小城就真的只剩下黑白两色了。整条老街上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黑色的砖瓦已经被白雪覆盖成了一片,只剩下马头墙的边缘,像是一笔笔勾勒着这些古民居的轮廓。 宁静致远的安逸和新春将至的喜庆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让这座重峦脚下的小城,越发美得动人心魄。 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跟在吴邪身后慢慢走着,张起灵有些无奈地看着吴邪举着相机到处拍照的样子,看来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已经从‘买煮腊八粥的原料’变成了让吴邪好好照一组雪景了。 虽然化雪让这几天的温度降下去不少,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出行的人。除了那些美丽冻人的小姑娘们依旧不畏严寒地露着大腿和胸口之外,穿得最少的估计就是张起灵了。仍旧是那件藏蓝色的外套,没戴帽子没带手套甚至连个围巾都没有,里面那件有些松垮的黑色高领毛衣还是吴邪的。 尽管并没觉得冷,可是鼻子里突然传来的奇怪感觉还是让张起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走在前面的吴邪闻声回头,看着身后连鼻子都冻得通红的张起灵,一边心疼一边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变成正常人也快一年多了,可是张起灵却总是会忘记身为正常人该有的自觉,还以为他是曾经那个不怕冷也不怕热的家伙。自己没自觉也就算了,还倔得要死,连吴邪让他加件衣服都得费不少劲。 “冷了吧?走吧,我们赶紧回家。”把相机装回包里,吴邪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张起灵裹了上去。殊不知在大街上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戴围巾这样的行为,瞬间引来了不少行人的侧目,其中不乏一些小娘们眼放精光地炯炯注目。 还带着些温热感觉的围巾一圈圈地裹在了脖子上,看着吴邪专注的样子,张起灵暼了一眼身边那几个眼睛都快发绿了的姑娘,忍住了在吴邪脑门上亲一口的冲动。像是被冻结住的血液渐渐又开始流动,没了知觉的鼻子也终于能再次畅快呼吸。张起灵从下巴蹭了蹭围巾,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那样的感觉,就是冷啊。 “好了好了,赶紧回家。”不光是被张起灵盯得不好意思,吴邪已经能感觉到那几个小姑娘马上就要化身成豺狼扑过来了。都怪张起灵,害的自己在大街上被这群腐女意淫。 “你们说谁是攻谁是受?” “那还用说,肯定是刚才给他戴围巾的那个是攻啊,没看见他要高一点么!” 拔腿就要走的吴邪在听到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的话后,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张起灵。 “什么呀,你见过让小受拎东西的攻么?明显是温柔面瘫攻和傲娇炸毛受啊!身高差神马的都是为了森森的爱啊!”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学普通话的,什么就‘森森’了,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会死啊?!瞬间面红耳赤的吴邪在心里狠狠腹诽着,无视了张起灵脸上淡淡的笑意,扭过头就往前走。 尽管张起灵未必明白那些女孩子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傲娇炸毛’这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吴邪,还真是贴切。 拎着一袋豆子一袋米跟在吴邪身后,张起灵转头看了一眼渐渐后退的街景,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 这样偶尔出门一趟,其实也不错。 一前一后地穿过老街走进黄河路,吴邪还在碎碎念叨着以后再也不叫张起灵和自己一起出门,完全忘记了今天是他把张起灵硬拉出来的。大概是因为进入了住宅区,原本有些吵闹的感觉在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连带着温度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突然下降了不少。 这几天似乎整个世界都被大雾所侵占,就连着依山傍水天高皇帝远的小城市,每天都是一片雾茫茫的样子。一边哈着气往前走,吴邪一边拉着领子缩了缩脖子。 看样子还是得给张起灵准备些出门用的过冬物件,过两天先带他去买大衣,然后再买帽子手套。这几天呆在家里也无聊的很,就顺便买两卷毛线好了。吴邪才不会承认自己买毛线是为了给张起灵织围巾,不过颜色之类的还是问问张起灵的意见比较好吧。 “小哥,你喜欢浅色还是深色?”边说边回头往身后看去,可是除了从自己嘴里冒出的白色水气,映入吴邪眼帘的只有一片深白的大雾。“小哥?” 往回走了几步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走太快把张起灵落下了,可是吴邪一直走到后背都开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仍旧没看见张起灵的影子。身边的景物在大雾中已经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除了隐隐约约的轮廓能认出应该是在条巷子里,吴邪甚至连自己的方向都快没办法辨别。 “小哥——”心里没来由地突然慌了起来,吴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放开嗓子叫着,“起灵——张起灵——” 弥漫着的雾气像是连吴邪的声音都能吞噬,这么空旷的地方竟然连回音都没有发出,吴邪的声音就这么生生地被砍断了尾音。 该不会是突然间就又梦见了吧? 被脑海里猛地窜出的念头多少定住了些心神,吴邪前后打量着仍旧雾气弥漫的小巷子,视线里除了白色的雾,就是黑色的墙壁轮廓。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副黑白默片,虽不至于死气沉沉,却单一地让吴邪觉得有些难受。 怎么会突然就梦见了,如果这是梦见的话,为什么自己除了雾什么都看不到?在这儿站了这么半天别说人了,鬼都没看见一个。 北风不停地从领口灌进衣服里,吹得吴邪整个人冻得开始打哆嗦。这么下去不行,要是真的在梦见的话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什么。犹豫了片刻吴邪还是决定就这么往前走,刚迈起步,吴邪的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吴邪?” 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吴邪一脸惊吓地回过头看着自己,张起灵转头看了看吴邪面向的方向,那是这条路上的一个岔道,通向的是另一个也上了年头的住宅小区。整个小区正面朝着寒舍的后围,离得不远。 当初黑瞎子会选寒舍作为藏匿自己的地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寒舍位于的这一大片区域,在很久之前都是作为这个小城的乱葬岗存在着的。对于当初还是个旱魃的张起灵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同类身上的尸气能更好地藏匿住自身的气息。而着后来时间的推移,乱葬岗早就被翻新填平,在抗日年间这座小城成为了整个省份中唯一没有被战火蹂躏的地方,于是周边县城里的居民全都涌了进来,让这座原本还有些荒凉的小城,终于被满满的阳气填满。 只是看样子年关将至,不光是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在蠢蠢欲动,有些想要趁此机会讨债或者抓交替的鬼,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吴邪?”并没有感觉到吴邪身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强迫着一脸失神的人看着自己,“怎么了?” “啊?”愣了半天终于适应了眼前突然一下从黑白变成彩色的景物,吴邪揉揉眼睛,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小哥我没事,大概是刚刚沙子吹到眼睛去了。”编造着拙略的借口,吴邪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那瞬间的梦见,甚至连是不是梦见都不能确定。 放下手中的东西,张起灵扶住吴邪的脑袋仔细地看着已经被他揉红了的眼睛,检查着沙子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小哥我没事啦——”看着眼前像是放大了好几倍的俊脸,吴邪决定把刚刚那莫名的经历选择性遗忘。大概就是一瞬间失神了吧,这几天本来就一直在下雾,再加上昨晚上被王盟拽着看了个叫《寂静岭》的恐怖片然后又被张起灵‘教育’ 了一晚上,可能真的是自己太困了突然走神也说不定啊。 不过最好是走神,千万别是在预示着自己会变成色盲什么的啊。 当吴邪的整张脸已经被张起灵捧到微微发烫时,终于确定吴邪眼睛没事的张起灵依然舍不得松开手。这条岔路本来人就不多,再加上现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张起灵看着吴邪满眼心领神会的羞怯,对准那两片嘴唇就要亲下去。 “汪汪汪——” 突然响起的犬吠吓了吴邪一跳,一把推开张起灵慌忙拎起地上的袋子就往前走。幸亏这狗先叫了,不然的话要是狗的主人经过看到两个大男人在接吻,吴邪光是想想就已经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站在原地看着吴邪一溜小跑地把自己甩开不少距离,张起灵哭笑不得地看着浅浅雾气后那只隐约出现的狗的轮廓,根本就没有吴邪担心的犬主跟着,大概只是一条流浪犬而已。 双手插着口袋慢慢跟上吴邪,张起灵却总觉得背后隐隐有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回头看去,除了那条已经离开的流浪犬背影,整条路上什么都没有。 氤氲着的雾气散开又聚拢,缓缓地遮盖住了所有颜色。 已经做好了其它所有准备工作,就等着吴邪买回来豆子做腊八粥的王盟在等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看着吴邪和张起灵一前一后的走进院子且吴邪脸上还有两抹可疑的红晕时,王盟就知道自己不该让他俩去买东西。 天晓得这两个人买东西的路上是不是又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磨磨蹭蹭到现在!当然,腹诽归腹诽,王盟还是老老实实地笑着从吴邪手里接过了东西。 “王盟你去把豆子泡上,我去热饭。”脱下外套,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窗边坐下的张起灵,跟着王盟往厨房走,“小哥,我们中午就吃昨天的剩饭了啊,晚上再吃好吃的。” “嗯。”张起灵向来对食物没有任何要求,点点头就又把目光对上了天花板。 “老板,我严重怀疑哪天你和小哥之间要是出现感情裂痕了,那第三者一定是天花板。”一边洗着豆子,王盟一边瞟了眼大堂里的张起灵,和吴邪开着玩笑。 “可不是么。给他买手机说不要,让他上网他不干,看电视他又没兴趣。书架上的书都已经给他看烂了,估计也就天花板上的无字天书,能够他再看一阵子了。”把剩饭放进微波炉里,吴邪打开冰箱拿着昨晚的剩菜。“我就说你买的排骨不好吧,你看看,都是骨头,哪有肉。” “排骨排骨,本来就是骨头嘛。”有点心虚地看着那一盘子基本上只剩下骨头的糖醋排骨,王盟辩解着,“再说了,我又不是专业的家庭妇女,老板你不要对我要求太高啊。”看着吴邪心情好像还行,王盟嬉笑着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又不像你要嫁出去。” “就你废话多。”挑出一块骨头直接塞进王盟嘴里,吴邪扒拉了已经完全没了肉的骨头,“这盘菜不热了,一会儿我直接倒掉吧。” “嘿嘿,老板,那就劳烦你一起把垃圾都扔了呗。”冬天出去倒垃圾什么最讨厌了,难得今天吴邪主动说要出去倒东西,王盟才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赖掉那袋子垃圾的机会。 “懒死你算了。”三两下把骨头干脆直接进垃圾袋里,吴邪打开微波炉端出冒着热气的米饭,示意王盟赶紧把剩下的两个菜热上。 中午快要十二点的光景,因为下着大雾所以光线不是特别好,光线懒懒洋洋地照在桌上,映着那两盘剩菜的颜色也病怏怏的。院子里的雪像是一点都没化掉,偶尔有麻雀停在雪地里找着食物,小小的爪子留下一溜的脚印。 餐桌上原本就话少的张起灵更是没几句话,只有王盟和吴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王盟过年回家的假期,一直说到了这几天的大雾。吴邪一边和王盟说着话,一边不时给张起灵夹一筷子菜,偶尔还说叨张起灵几句,让他别发呆赶紧吃饭。 默默地咀嚼着吴邪夹过来的菜,张起灵视线的余光仍旧停留在吴邪脸上。灵动的,鲜活的,带着笑意的面容,一如这一年里的每一天。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无意犯下逆天之罪被黑瞎子所救,并被他藏在这寒舍之中,那么后面的一切,就连是假设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最普通的平常人的生活,这是多少年前,张起灵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张起灵大概也不会想这些吧。 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张起灵放下空了的碗筷看着还在和王盟讨论着昨天电影里剧情的吴邪,微微扬起了嘴角。 “王盟洗碗去,我把这些垃圾扔掉。”吃完饭收拾着碗筷,吴邪装作没看见王盟那个‘就知道使唤我’的表情,穿上外套拎着垃圾袋往门口走去。 拿着围巾叫住了吴邪,张起灵学着他上午给自己系的样子一圈圈把吴邪半张脸都裹了进去,这才满意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示意吴邪快去快回。 “真是,出去倒个垃圾而已要不要这么闪瞎眼啊!”擦着餐桌的王盟哀嚎着,自己的两个老板真的是完全无视了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从身到心都非常正直的男人存在啊! 远远就听到了王盟的哀嚎,吴邪轻笑着拉开大门,转轴震动下了不少积雪,轻飘飘地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和越发浓郁的雾气融为一体。 整条小巷子上就到处是积雪,绿化带里的常青已经被微微地压弯了腰,路口的香樟树枝桠也低低地垂了下来,悉悉索索地抖落着不少残雪。在阳光下本该是素雅明亮的雪景,却因为这越来越大的雾变成了浑然一片的暗淡。 在岔路口终于找到了大的垃圾桶,吴邪边碎碎念叨着干嘛要把垃圾桶移到这么远的地方,边掀开了湿漉漉的盖子。正准备把垃圾和厨余都扔进去,却听到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犬吠。 转过头,太过浓密的雾气让吴邪突然想起了上午的事情,看着远处已经模糊成只剩下黑白两色的世界,吴邪赶紧回头看看面前的垃圾桶。幸好,还是两个深蓝色的垃圾桶,并没有变成吴邪担心的黑白。 “呜呜——”刚刚的犬吠已经变成了类似小孩子呜咽一般的声音,还拎着垃圾袋的手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吴邪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狗正用鼻子蹭着垃圾袋,像是闻见了什么好吃的的味道。 “鼻子好灵啊。”吴邪试着把袋子往上拎了拎,只见那棕黄色的狗也跟着往上跳了跳。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全身都是棕黄色的毛,也不长,两只眼睛圆溜溜的不小,尾巴欢实地不停摇着。“乖哦,你稍微等会儿。”把垃圾袋放在了垃圾桶的边缘,吴邪把最上面的那一层排骨全都挑了出来。 围在吴邪脚边打转的狗像是闻到了骨头的味道,尾巴摇得越发欢实起来。整个小区的垃圾桶都很高,流浪猫还能跳上去找吃的,但是狗就算是站起来,也够不到垃圾桶的边缘。 “好了好了。”把垃圾扔进桶里,吴邪拿着用面巾纸包好的骨头引着那狗往旁边走了走,“来,快过来吃吧。” “嗷呜——”屁颠屁颠地吃着吴邪放在地上的骨头,狗狗一边吃一边呜呜地叫着,完全不介意吴邪试探着的抚摸。 虽然是流浪狗,可是这狗身上真的好干净啊,完全不像街上有些流浪狗脏兮兮的样子,而且虽然说不上健壮,也不同于很多流浪犬的瘦骨嶙峋。有些疑惑地摸着狗狗的背,吴邪看了看它的脖子,可是它也没有项圈,那就不会是从别人家里走丢的吧? 狗很快就把骨头吃得一干二净,像是明白这是吴邪目前能给自己的全部,并没有再绕着吴邪索要更多,它只是蹭了蹭吴邪的手掌和裤腿,便小跑回了它过来的方向。 真是好乖的狗啊。推开寒舍大门的时候吴邪还在感叹着那条狗的乖巧,已经洗好碗的王盟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视,张起灵不在大堂,看样子是上楼去了。 “王盟,以后家里的骨头什么的都别扔掉了,留着喂给狗吃吧。”兴致勃勃地在柜台前坐下,吴邪琢磨着以后吃饭要记得给那条狗狗留点。 “啊?哪来的狗?”完全没弄懂吴邪在说什么,王盟还望吴邪身后看了看,“老板你买狗回来了?” “流浪犬啦,刚刚倒垃圾的时候遇到的。棕黄色的小狗,可乖了。”伸手就要往王盟身上拍,却不想被他堪堪躲了过去。“你干嘛?” “你刚刚摸狗了吧,而且你还倒垃圾了,你洗手没啊你!”一脸嫌恶地看着吴邪,王盟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挺爱干净。 “你得了吧,平时也没看你多爱干净。”撇撇嘴,吴邪闻了闻手掌,什么异味都没有,相反的,还有股淡淡的,类似于沐浴液的味道。“你平时就没摸过狗什么的么?” “没有,我去倒了那么多次垃圾,还真是一次都没遇见过。”虽然这一片儿确实有不少流浪狗,可是吴邪口中的那条狗,王盟一次也没见到过。 “是么?”还在疑惑手上的香味,流浪犬身上怎么会有沐浴液的香味呢,难道真的是走失的狗?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他,捡回来养就是了,反正寒舍也有院子。”看着吴邪一脸惘然的样子,王盟耸耸肩提议着,“这么大个房子,有条狗看着也不错。” “嗯,我上楼去和小哥说说。”趁着王盟不注意还是在他身上狠狠抹了一把,吴邪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三两步跑上了楼。 吴邪推开门的时候张起灵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并没有回头,仍旧一言不发地和天花板交流着感情。 “小哥,”大概是习惯了以往自己还未靠近,张起灵就会先走过来,吴邪干脆也就站在了床边离张起灵不远不近的地方。“你说我们养条狗怎么样?” “嗯?”淡淡看了吴邪一眼,张起灵依然一动不动,面目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刚刚我去倒垃圾,遇见一条挺乖的流浪狗,就想着把他带回来养应该挺好的。”像是跟张起灵较上劲,吴邪也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张起灵躺在床上惬意的样子,吴邪倒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肯来拉自己。 “嗯。”点点头,张起灵表示没有异议,接着继续把视线转向了天花板。 靠,张起灵你好样的!还是头一回被张起灵这样当成空气晾着,吴邪愤愤地瞪着还在和天花板交流感情的人,决定说什么也不要自己先走过去,于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躺在床上的张起灵看着吴邪一脸傲娇又委屈的表情,心里的偷笑已经快要蔓延到脸上。翻了个身正准备伸手去拉吴邪,却见面前的人突然调头,气鼓鼓地跑出了房间。 一路气呼呼地一直跑到刚才的垃圾桶边上,吴邪这才停在原地开始大喘气。张起灵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有天花板了不起么?老子这就抱条狗回去,相亲相爱气死你! 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地也没拿什么吃的,吴邪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终于摸出一块牛肉干,剥开包装纸,吴邪缩了缩脖子在垃圾桶周围寻找着那条狗.“ 狗狗,你在哪?我给你拿吃的来了哦~”在岔路口四下寻找着,吴邪却始终没看到刚才那条狗的影子。 穿堂的冷风吹得吴邪不由得连打了三个喷嚏,一边哆哆嗦嗦地缩了缩脖子,吴邪这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了。揉了揉已经开始流鼻涕的鼻子,吴邪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狗狗的念头,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悻悻地往回走。 脚下的积雪不断发出咔叽咔叽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太冷了,吴邪甚至觉得连耳朵里都嗡嗡作响起来。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越发模糊的世界,吴邪咽下最后一口牛肉干,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自己刚刚走的是这条路么?这不是通往寒舍的路吧? 站在原地猛地停住脚步,眼前的大雾已经将整个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两边建筑物的黑色轮廓之外,连绿化带里的植物都快看不清楚,只剩下一大片一大片被白色笼罩着的黑。 这是刚才那个岔路口?是自己白天经过的那条巷子?! 越发熟悉的景象让吴邪不由得全身冰冷,回头看着已经同样被大雾覆盖着的来路,吴邪甚至连去路都已经看不清楚。 “嗷呜——” 突然想起的嚎叫声惊得吴邪险些叫出声来,惊恐地寻找着刚才那声像是狼嚎一般的声音来源,吴邪却发现自己正前方的视野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两个人影。 虽然隔着大雾看得相当不真切,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左边那个稍微靠后一点的是男人,右边那个上前一些的是女人。两人慢慢走着,动作是如出一撤的僵硬。 僵硬得不像是人在走动。 大雾弥漫的世界已经连空气都像是开始结冰,吴邪越发艰难地呼吸着刺骨的空气,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被割裂。迈开步子想要追上面前的人,可那两个身影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消失在了雾气之中。而与其说是整个世界被大雾笼罩,不如说是吴邪的视网膜上被罩住了一层白纱。 抱着双臂看着面前只剩下黑白的世界,吴邪在又一次听到那声嚎叫的瞬间,却猛地感觉像是有人拉了自己一把,整个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而眼前的景物随着雾气顷刻消失,变成了张起灵那张写着担忧的脸。 “小哥?”喃喃着,吴邪看了看尽在咫尺的张起灵,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床单被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候。 “吴邪,你梦见了?”原本只是想逗逗吴邪,却没想到吴邪竟然就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直到张起灵发觉吴邪的视线似乎不太对劲时,才发现吴邪的瞳孔已经涣散开,整个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慌忙起身把吴邪拉到床上,这才叫醒了已经全身发凉的人。 “大概吧。”缩在张起灵怀里,吴邪自言自语般的说着。看太久了黑白的景物,眼前的色彩竟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感。“没事,小哥,我没事。”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张起灵像是生怕吴邪会凭空消失一般,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自己可以帮吴邪抵御一切伤害和疼痛,可是唯独这来自梦里的一切,却让张起灵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都束手无策。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犯下天条,没有被黑瞎子藏匿,那么也不会存在寒舍这个地方,吴邪,就也不会经历这些了吧。纵使现在的吴邪已经比一年前要强上百倍,梦见带来的精神和心里压力,终究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吴邪,要不要搬家。”抱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柔声问着。既然一切都是由寒舍开始,那么带着吴邪离开这个地方,或许他梦见的能力,就不会再肆意增强了。 “不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张起灵,吴邪蹭了蹭张起灵尖尖的下巴,“ 好不容易这里才变成家,我才不要搬走。” “可是——” “没有可是啦,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嗯,我会一直在。” “那以后不许看天花板!” “……” “我晚上就去把狗抱回来!” 漫天的雾气仍未散去,渐渐昏暗下来的光线宣告着一天的结束,世界从光明手中被交接给了黑暗。皑皑的雪地里,一只棕黄色的小狗正蹲坐在某个楼道门前,不断地抬头往上看着那还未亮起的窗口,喉咙里不时发出的呜咽声中,满是急切。 TBC 看样子以后那句“不见TBC勿沙”还是不能少啊。。。。 泪目QAQ 拖拖拉拉这么多天才开始更新,我有罪(┳_┳)... 我只是来得瑟一下我今天的进度的~ 《相爱倒计时》要出本鸟~我今天已经撸完两个番外鸟~~一会儿继续把后两个也撸出来~~所以今天寒舍暂时停更哦~~ 纳尼,乃说乃木有看过这个文,喵,那就赶紧戳进去吧~~~看过了的也请帮我再顶顶哦~~ 谢谢大家了喵~~ http://tieba.baidu.com/p/1412316090 前几天被姨妈+肩周炎+颈椎病各种折磨(┳_┳)... 今天好一点于是赶紧爬上来了。。 甩文。不见TBC勿沙。。 二 上了年头的老房子不管再怎么翻修,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小缺陷。比如楼道里时好时坏的感应灯,明明已经和物业说了好几次,而且也确实得到了会马上更换的承诺,可是当男人狠狠地跺了跺脚,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整个楼道还是一片黑暗后,一直温柔笑着的人也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冬日的傍晚总是稍纵即逝,快得像是刚刚走进楼道天就已经变成全黑。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伴似乎有些害怕面前黑魆魆的楼道,下意识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摆,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写着小小的恐惧。 回头看了一眼女伴,男人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成就感。直接拉起女伴的手握在掌心,冰冷的温度让他顿时心生怜惜。紧紧握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轻声安慰着她别怕,男人掏出手机照亮了面前的楼梯,带着她慢慢往上走。 两人刚刚确定关系还不到一周,这次是她第一次和自己回家。原本计划着亲自下厨为她做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但谁知道还没进家门就先被这该死的感应灯毁了气氛。 不过,这样昏暗的楼道再加上幽幽的手机灯光,反倒让身后的女伴更加胆怯地贴近着男人。淡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空气中,连着黑暗都变得暧昧起来。心里有些暗爽地笑了笑,男人抬头看了眼楼梯,还有三层楼就到了。住在顶楼,看样子偶尔也是有好处的啊。 手机的光线冰冷地照着面前的一小块区域,整个楼道里只有女伴高跟鞋的声音,咚咚的撞击声有些空洞地回响着。老房子的隔音不是太好,还差一层就到家门口的时候,男人就听到了从自家传来的犬吠声。而随后,手中那仍旧凉得像是一直都捂不暖的小手,猛地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 “不会是你家养的狗吧?” “嗯,是啊。可乖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可是我怕狗——” “你放心吧,小夕从来不会咬人。” “小夕?” “嗯,他的名字。你别怕,他很听话的。” 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顶楼,男人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摸索着防盗门的那把。屋子里的小狗似乎更加确定这就是主人回来的声音,叫声越发急促,还伴随着挠门的声音。 “Ink乖啊。”隔着门安抚着小狗,男人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摸到最大的那把钥匙。身后的女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还被握在男人手中的手变得更加冰冷。门后的小狗听见了主人的声音安静了片刻,随即竟然像是发狂一样狠狠地吠叫了起来。与此同时,终于摸到了钥匙的男人也打开了防盗门。 黑暗中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男人还来不及呵斥Ink不要叫,就只觉得耳边低声的嘶吼伴随着腥臭的热风一扫而过,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女伴的尖叫。 尖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毫不留情地正对着那张花容失色的脸,而那双圆滚滚的瞳仁竟然像是恶魔的瞳孔一般血红。从喉咙深处不断地发出低声的嘶吼,大张的血盆大口似乎随时就能把倒在地上的女人一口吞下。 “啊——” 吴邪昨晚上没睡好,不光是吴邪,就连向来睡起觉就天塌不惊的王盟也没睡好。于是买早饭回来的张起灵一进屋,就看见店老板和他的小伙计俩人趴在柜台上枕着胳膊补觉。 “吃饭。”唯一没被影响到的人大概就是张起灵了,一如往常地在餐桌边坐下,帮几人分着买来的早点。卖油条和豆浆的那个摊主也是后面小区的,估计是一样没睡好,早上都没出摊。张起灵只好绕到别处买了些包子和烧麦回来。 “小哥你不困么……”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上了,王盟耷拉着脑袋在桌边坐下,抓着一个烧麦就往嘴里塞。“我和老板都快困死了……” “他昨晚睡的才叫一个天塌不惊。”瞟了一眼给自己倒牛奶的张起灵,吴邪苦着脸说道,“我半夜都快被那狗叫得烦死了,转身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啧啧,小哥你真是厉害。”嘴里塞了两个包子,王盟整张脸都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怎么叫得这么厉害。” “就是啊,以前从来没有过。”抱着杯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吴邪揉了揉眼角的泪水,总觉得那一盘包子都变成了枕头,恨不得枕上去睡。昨晚本就被那狗叫得睡不安稳,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做了个感觉不是很好的梦。虽然记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吴邪却隐约记得似乎梦里也出现了一条狗。 “难道是快春天了?叫春?”咽下口中的包子,王盟又把手伸向了烧麦。 “睡眠不足会影响智商还是你原本智商就不高?你以为狗跟猫似的啊。” 瞪了眼王盟,吴邪接着说道,“而且你听着他那叫唤像是嚎么,我倒觉得像是就像是家里遭贼了那样。” “可是老板你怎么知道那到底是流浪狗还是家犬,要是家犬主人能让他那么嚎一夜么?”睡眠不足会不会影响智商王盟不知道,但是王盟很确定睡眠不足会影响脾气。以往吴邪哪儿会这么刻薄。 “也是。”咬了口包子,吴邪总觉得味道有点怪。低头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粉色肉馅,感觉不像是猪肉的味道。“小哥,你买的这包子什么馅儿的?” “猪肉。”张起灵淡淡看了眼吴邪的那个包子,已经闻出来这个馅儿的原料不只是猪这一种动物。拿过了吴邪手里的包子,给他换了个烧麦,张起灵就着吴邪咬过的地方把包子吃掉。 “包子味道有点怪怪的。”被对面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表情的王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吴邪转头看着窗外依旧萦绕着一层浅浅迷雾的院子,不知道这样雾蒙蒙的天气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起来我前两天看报纸,说查出来好多家大排档已经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了,连猪肉都有不少给掺着狗肉了。”作为寒舍里唯一个上到国家大事下到街坊传闻全都不放过的人,王盟分享着前两天的新闻。 “狗肉比猪肉贵吧。”吴邪明显也因为睡眠不足影响了智商,在看到了王盟那个呼之欲出的鄙视眼神后,赶紧继续说道,“流浪狗?” “是啊。最近不少流浪狗都变成盘中餐了。”王盟耸了耸肩,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包子说道,“现在的食客,能有多少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呢。” 餐盘里没了热度的包子懒懒洋洋地躺着,褶皱在一起的面皮像是在嘲笑着食客们的无知。彻底没了食欲的吴邪喝着牛奶,决定还是中午自己做饭吃的时候再多吃点补回来。 “马上要过年了。”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突然开了口,摸了摸吴邪的脑袋,又看了王盟一眼,“你们都要注意。” “啊?”吴邪和王盟都没反应过来。 “会讨债的不只是人。”淡淡地说着,张起灵转身看了眼窗外越发浓郁的雾气,不动声色地加固了结界上的符咒。 “啊,说到讨债。”吴邪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看起来不薄的信封。“王盟,给。” “这是什么?”一早就看到了那个信封,但是王盟一直没动。“给我的?” 打开一看,一叠厚厚的粉色毛爷爷。 “就当是年终奖吧。”看着王盟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吴邪笑着说道,“这一年辛苦了。” “老板——”拿着厚厚的奖金不知道说什么,王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平日里吴邪动不动就用扣工资威胁自己,可是这么多个月,每个月的工资从没少过。再加上之前给母亲治病,吴邪还帮了自己不少。寒舍这一年迎进门的客人四舍五入一下都不超过两位数,而自己吃住全都在寒舍,这些钱都是吴邪从他摄影的工资里再分出来给自己的吧。“会不会太多了——” “说你智商下降你还真傻了啊?”把王盟退回来的钱又塞了回去,吴邪靠在张起灵身上说道,“这钱不光是给你的,马上就过年了,买些好吃的和营养品给你妈妈,再买几件新衣服好好过个年。” “老板——”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王盟觉得这辈子自己最大的幸运就是有吴邪这样的老板。 “行啦行啦,”被王盟叫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吴邪才不会说那些钱里有一半都是黑瞎子打来的呢。“快去洗碗去。” “嗯!”干劲满满地握了握拳,王盟难得积极地端着碗盘麻利地钻进了厨房。 转过头才发现搂着自己的张起灵正在微微笑着,眼中是很明显的类似于偷笑一样的神情。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吴邪轻声说道,“笑什么呢你。” “笑你可爱。”就知道吴邪一听到后面这俩字会炸起来,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把人按在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小哥,你刚才说的讨债是什么意思?”确定厨房里的王盟不会听见自己和张起灵的声音,吴邪正色问道。 “吴邪,你知道夕吧。” “除夕的那个夕?”皱了皱眉头,吴邪回想着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名为夕的怪兽,和赶走了怪兽却死去的名为‘年’的孩子。“难道真的存在?” “所以年关前后小鬼会趁乱出来讨债,但是因为大部分鬼魂都是缺失了生前记忆的,慢慢就演变成了捉交替。”并没有直接回答吴邪的问题,张起灵只是淡淡地说着。就算是只能活在人们的传说里,大概那家伙也永远都要背着‘怪兽’这样的黑锅了。 “小哥你放心吧,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有小鬼来捉我的交替。” 如果连在张起灵身边都不算安全的话,那普天之下也便再无能让吴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嗯。”点点头,张起灵抱紧了怀里的人。 靠在温暖的怀里,吴邪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凝固。因为脑海中电石火光般地,突然闪现过一个画面,似乎就是昨晚自己所做的梦境。 一张血盆大口,还有站在那血盆大口对面仓皇失措的男人。 男人下班回来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小狗迎接一般的轻声叫唤。站在门口换了鞋子,男人这才想起来他把狗给赶出去了。 昨晚上第二次把女友带回家,因为有了第一次她差点被小夕咬伤的经历,所以昨天中午出门前他就把狗放了出去。尽管抱他下楼的时候有些不舍,但是一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男人还是狠下心把他放在了楼前车库的大婶那里。原本想着今天送走女友就把狗抱回来,可是谁知道昨晚那狗竟然会守在了楼道门口等自己下班。 如果不是因为女友就在身后,男人肯定会蹲下身抱起蹲在雪地里的狗。可是还没等自己的手碰到他的头,身后的女友就脸色惨白地开始惊叫。无奈之下男人只好把狗独自留在楼下,带着女友上了楼。 烛光晚餐过后又看了一部电影,眼看着时针走向了凌晨,终于等到了今晚的重头戏。拥吻着的两人都已经进了卧室,可谁知道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犬吠声。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突兀的犬吠声顿时打破了所有的气氛,男人开始还以为是外面的野狗在嚎春。可是仔细一听,却发现这似乎是小夕的声音。身下的女友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而越发激烈的犬吠声还伴随着挠门的声音。 男人知道这是小夕要进屋,自己养了他快一年,从来没有听见他叫的这么凄厉过。毕竟已经是三九寒天,男人有些犹豫地想要起身去开门,却被身下脸色不善的女友一把拉住。 本想继续未完成的事情,可是门口的小夕却始终不依不饶地叫着。声音甚至惊动了整个单元甚至是小区的人,连对门的邻居都开始不耐烦地捶着相连的墙壁示意自己把狗抱回去。 但死死拉着自己不让起身的女友也丝毫不妥协,像是和屋外的狗较上了劲。于是这一整晚终于什么都没做成,被叫得心烦意乱的男人给女友盖好被子就背对背的睡了,任凭后来女友怎样撩拨都没了心情。 早上开门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的狗差点又扑到女友身上,男人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当着女友的面,把他赶到了楼下的院子里,并承诺以后如果结婚就把狗送人。 靠在墙上总觉得这几天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男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似的难受起来。毕竟是养了一年的宠物,多多少少还是舍不得。 匆匆忙忙地穿好鞋,男人还是决定去把狗找回来。 午觉一直睡到了下午的吴邪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揉揉眼睛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这才想起来忘记去给那个路口的小狗送吃的了。虽然只在昨天见过他一次,可吴邪实在是觉得喜欢的很。再加上白天王盟说的什么抓流浪狗吃肉的事情,吴邪觉得还是干脆把狗抱回来养得了。 三两下翻身下床,吴邪收拾出今早剩下的包子,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结果没被张起灵叫住,倒是被王盟喊了一声。 “老板,你要是出去的话就把垃圾扔了呗!” 无可奈何地结果王盟递来的垃圾袋,吴邪看了看坐在柜台后的张起灵,说了声自己很快就回来,便一路小跑出了寒舍。 “小哥,你说老板要是真把那狗抱回来了,我们给他起什么名字?”王盟看着吴邪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没话找话地问张起灵。 “驴蛋蛋。”突然间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件事情,张起灵竟然毫无征兆地轻笑了出来。 “哈?!”不敢相信这个名字竟然出自张起灵口中,王盟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起灵一脸浅笑地又看起了天花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今晚吴邪估计命途多舛了。 即便已经入夜,可是那弥漫了一天的雾气仍旧没有散去。昏黄的路灯被雾气遮掩的越发迷蒙,暗暗的光线照映着还残留着积雪的路面,映出片片黑色的影子。 吴邪哈着气走到垃圾桶附近时天终于完全黑了,骤降的温度让哈出的白气像是快凝结在空中。把垃圾处理好之后,吴邪站在原地看了看昨天那小狗跑远的方向,天太黑了,灯光昏暗得完全发现不了小狗的存在。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经过。绿化带里的香樟在夜风里悉悉索索地掉着残雪,冷冰冰地吹落在吴邪的脸上。雾气大得连天空中的月亮都完全被遮挡,只能隐约看到远处高楼上的灯光。 “狗狗?”虽然路上没人,但一个大男人这样猫着腰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找条狗,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吴邪放低了声音边找边叫着,“狗狗,我给你带东西吃了~~” 雾气中的世界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又变成了黑白一片,吴邪拿着包子把这附近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看到那条小狗的影子。正当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捉狗的人抓去时,吴邪突然听见脚边传来一身细小的呜咽。低头一看,竟然就是昨天的那条小狗。 长舒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那冰凉的小脑袋,吴邪有些心疼地把手中的包子掰开来放到了狗狗面前,“今天也不知道你吃东西了没,饿不饿?” 那狗狗闻了闻塑料袋里的包子,像是知道那馅料有问题,只是把面皮吃了个干净之后,就再也不去碰那些肉馅。蹲在一旁的吴邪看着狗的举动,才反应过来就算自己不知道那馅料里可能有狗肉,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残忍。 “狗狗,要不你和我回家吧?”干脆抱起了吃完之后就乖乖蹲坐在身边的小狗,吴邪怜爱地摸着他的背,“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啊?” 落了一地的树叶在风中不停地翻飞滚动着,簌簌的声音伴随着脑后不断拂过的冷风,让吴邪没来由的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缩了缩脖子把狗抱起来,吴邪决定把他带回寒舍。 怀里的狗像是明白吴邪要带他走,小声地呜咽了一嗓子后,便挣扎着从吴邪怀里跳了出来。绕在吴邪脚边来回闻了闻他的气味,小心的叫着他的裤脚拽着他往反方向走。 “嗯?你要带我去哪?”明显感觉到这狗像是在给自己引路,吴邪话音未落,那狗便松开了吴邪的裤腿,往前小跑起来,边跑还边回头看看吴邪有没有跟上。 这狗真的通人性啊。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吴邪快步跟着小狗走到了寒舍背后的那个小区,上了年头的小区似乎物业也上了年头,连路灯坏了都没有人里修理。绿化带里的植物遮天蔽日地生长着,让原本就不明朗的月光丝毫都照射不到地面上。而一进这个小区,吴邪就很明显地感觉周围的温度又往下降了降。 站在尚且还有一些光亮的小区车库门口,吴邪看着前面黑魆魆的道路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虽然不到深夜,可是这个小区未免也太安静了。偶尔一两个下班回来的住户在放好车子之后,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一般,吴邪甚至连他们的背影都看不清。 不由得想起张起灵才告诉过自己的事情,吴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尽管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总觉得面前的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条小狗那么通人性,该不会是什么东西变得吧? 已经跑到了前面的小狗发现吴邪没有跟上,有些着急地又转回来凑在吴邪的脚边小声呜咽着,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急切的神情。 而他越急切,吴邪就越不安。 正当小狗着急地又要一口咬上吴邪的裤腿时,吴邪却听见身后猛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夕不许咬人!” 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吴邪转身看着一路小跑的男人一把抱起同样在朝他跑去的小狗,明白原来这条狗真的是家犬。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的狗没咬伤您吧?”抱着狗的男人在车库的灯光下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没有,他没有咬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怀里的狗眼中似乎是松了口气的神色,吴邪越发觉得奇怪。自己竟然从狗的眼里看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 “那就好,真是抱歉,他应该是在和我生气,怪我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亲昵地弹了弹狗狗的小脑袋,男人的笑里满是歉意。“我找了他好久,没想到他竟然在这。” “你家的狗挺乖的,而且很可爱。”说着也轻轻摸了摸小狗,可吴邪的手还没抽回来,男人怀里的狗却突然低声嚎叫了一嗓子,猛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咬着他的裤腿往吴邪身后拽。 “小夕你干嘛,别闹!”一边扯着裤子一边有些尴尬地看着吴邪,男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转过头,这才明白为什么小狗突然反应这么大。“亲爱的你别过来,小夕在闹腾呢,我怕他伤了你。” “啊,没事,我不过去。”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目光却停留在了他身后的吴邪身上。“这位是?” “啊,对——”这才发现好像还没和吴邪做过介绍,男人先开口说道,“我姓年,请问您贵姓?” 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无端端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吴邪看了看面前姓年的男人,又看了看他对面的女人,越发觉得这两人眼熟得好像不久前才见过。而以往的经验告诉吴邪,这样的眼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点了点头便匆匆抬起步子,可那小狗却像是不希望吴邪离开一样,竟然放开他主人的裤腿又去咬吴邪的裤子。 “小夕!”不轻不重地在小狗脑袋上打了一下,年先生满是歉意地对吴邪笑笑,“真是抱歉。” “没关系。”摇了摇头,吴邪看着那小狗不安分地在主人的怀里挣扎着,呼噜呼噜的呜咽声中满是焦急和不安。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问题的不是这条狗么?满腹疑惑地往前走着,经过那女人身边时,吴邪却突然觉得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在瞬间站了起来。 车库门口的灯光太暗,暗到吴邪只能看清两人的面容。握紧了拳头往前走了几步才再次回头,只见原本站在车库门口的年先生已经带着狗走进了那一片黑暗中,而跟在她身后的女人,正不急不缓地慢慢走着。像是感觉到了吴邪的视线,慢慢转过头,对吴邪笑了笑。紧接着,便和那一大片黑暗融为一体。 缩了缩脖子想要驱散身上的寒意,吴邪还没走出小区大门,就又听到了和昨晚一样的犬吠,急切的,焦躁的,像是在求救一般的声音。 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回寒舍,吴邪伸手去推那在夜色中都快变成黑色朱红木门,伸出的手却瞬间僵在远处。 刚刚那个年先生,不就是昨晚自己梦里惊慌失措的男人么?那他对面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是什么?难道,就是他身边的那条小狗?那男人姓年,那条狗叫夕——想起了关于除夕传说中年姓少年除去了怪兽夕的故事,吴邪突然觉得整个脑子都嗡了一声。靠,不会这么凑巧吧?! 而像是为了应正吴邪的猜测一般,一声已经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嚎叫声,穿破了重重的雾气,响彻了整条街道。 TBC 甩文,不见TBC勿沙呀勿沙。 三 猛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吴邪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小区的门口。 弥漫着的雾气中似乎还夹杂着雪花,只是那片片灰白的颜色更像是燃烬了的灰烬,带着吴邪说不出的绝望和压抑感觉。雾太大,大得吴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就剩下黑白两色。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吴邪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可是双脚却像是已经设定好了目的地,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自己这是要去哪? 有些吃力地想着,吴邪看着周围在大雾和飞雪中模糊不清的景物,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去拿小狗的。邻居家的狗生了好几条小狗,偶遇吴邪的时候答应送一条给他。于是吴邪便过来拿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吴邪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某个楼道口。灰蒙蒙的天让吴邪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傍晚,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感应灯没有亮。黑魆魆的楼道口像是张野兽大开的嘴,在等待着吴邪自己变成腹中餐。 有些机械地迈开步子,吴邪总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少了什么零部件,就像是智商突然凭空下降了不少,明明感觉很奇怪,可是连去想是哪里奇怪的能力都不存在了。 楼道里很黑,非常黑,但吴邪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准确地看清每一级阶梯。遵循像是已经预设好的感觉走到了顶楼,吴邪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正准备伸手去敲,门却猛地从里面被推开。 已经做好被强烈的光线刺到眼睛的心理准备,可是吴邪却在闭着眼睛愣了三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光的感觉好微妙,就像是失去了原本的亮度和颜色。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门口的男人正蹲在原地,温柔地抚摸着绕在他脚边的小狗。 “请问——”张了张口,吴邪却没有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惊讶的摸着自己的喉结,明明还在震动,可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不光如此,吴邪甚至连那男人的声音也听不见。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像是在和那小狗道别,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心里突然一慌,吴邪伸手去拍那男人的肩,却因为他突然站起来拍了个空,一个重心不稳后跌跌撞撞地栽进了屋子里。而转过身时,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 用力地捶着冷冰冰的铁门,却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有些焦急的回头看着这间本该陌生的屋子,吴邪却猛然间发现这是自己的卧室。只不过,原本淡蓝色的床单被套,原木色的衣柜和椅子,还有木质的地板,竟然都变成了如出一撤的黑。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变成色盲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自己的卧室? 大脑一片空白的吴邪看着已经蹲坐在床角的小狗,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跟着他一起靠在了墙角坐下。 缩在角落看整个屋子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什么都变得又大又空旷。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声音更没有颜色。只有吴邪和他身边的那条小狗,静悄悄地缩在角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邪空白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张起灵。 猛地站起身,身边的小狗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跟着吴邪的脚步一同跑到了衣柜边上。打开衣柜的木门,吴邪被有些强烈的樟脑味道呛得差点打了个喷嚏。衣柜里挂着的清一色的张起灵的外套,随手拿下一件闻了闻,吴邪惊讶地发现樟脑的味道竟然没有了,只剩下自己分外熟悉的淡淡柠檬香。 不由自主地拿着外套使劲闻了闻,吴邪觉得大脑里空白的地方原来并不是空白,而是被罩上了一层大雾,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但是手里的衣服闻着却意外地安心,于是吴邪便拿着那件衣服,坐在黑色的床上。 和吴邪同时坐下的还有那条小狗,裹着一件外套窜上了床,躲在衣服里快乐地打着滚。不时嗅嗅衣服上的味道,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安心的样子。 想要伸手去摸摸那小狗的头,吴邪却摸了个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直接落在了床单上,吴邪有些害怕的站起身,却发现那小狗也站了起来。只不过宽大的外套还裹在他身上,让他磕磕绊绊得站不稳。 回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吴邪试探着把它拿了下来。而同时,小狗也终于从外套中挣脱了出来。站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心里的感觉越发奇怪,吴邪随手把外套扔在床上,环顾着只剩黑白的屋子,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卧室会变成这样。慢慢走到墙边坐下,吴邪有些无聊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张起灵什么时候才会下班回来呢。 而身边的小狗似乎也有些无聊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耷拉着脑袋开始睡觉。 吴邪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会冒出‘张起灵下班’这样的念头,似乎在自己的意识里,张起灵应该是没有工作的吧?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呢?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吴邪缩在墙角,总觉得背后的水泥冷冰冰的。 可是不能上床去睡啊,张起灵不让自己上去睡觉的。 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吴邪头一歪,也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吴邪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身边的小狗也趴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屋子里的光线似乎比之前变得更暗了一些,吴邪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总觉得快要无聊疯了。 张起灵怎么还不下班,张起灵怎么还不回家。 绕着吴邪脚步来回打转的小狗像是在自娱自乐着,不时突然停下动作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可是吴邪也听见了,那不过是楼道里其他邻居的开门声。 就这样来回绕着屋子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终于精疲力尽的吴邪再次走到了紧闭着的房门前,有些焦急地等着这扇门被推开的瞬间。虽然吴邪自己都说不上来,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钥匙的声音突兀地打碎了一整天的寂静,吴邪猛地站起身看着慢慢转动的门把手,而脚边的小狗也开始欢快地摇动着尾巴。可能就一分钟都不到的开门,却因为一整天的等待变地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缓缓打开的门外,吴邪看到西装革履的张起灵正夹着公文包面无表情地站着。兴奋地扑上去想要抱住他,却被他揉了揉脑袋后便推得老远。虽然心里有些委屈,吴邪却还是和那小狗一起跟着张起灵的步子在屋子里走着,看着他放下了包和外套,加热了从便利店买来的晚餐,分到了小碗里一份后,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为什么不高兴呢?为什么不笑呢? 坐在对面的吴邪看着那张对自己熟视无睹的脸,心里莫名有些委屈。自己等了你一整天,为什么不愿意看看自己呢? 伸手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吴邪却因为他低头去摸小狗脑袋的动作扑了个空。看着自己僵滞在空中的手,吴邪却突然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等张起灵下班?张起灵连工作都没有下什么班?而且为什么眼前的景物全是黑白的?完全没有任何色彩的样子就像是变成黑白电影?而且自己不是来拿小狗——不对,拿什么小狗,自己从来就不认识家里养狗的邻居! 眼睁睁地看着已经吃完饭的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吴邪正打算走上前去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突兀响起的门铃声吓得吴邪差点心跳都漏了一拍。而被吓到的不只是吴邪,餐桌下的那条小狗正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到玄关去开门的背影,吴邪直觉的想要告诉张起灵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开门。虽然还没看到门外的是谁,可是吴邪就是能感觉到,那并不是善意的味道。 小狗似乎和吴邪保持着同一战线,小跑上前一口咬住了张起灵的裤腿把他往后拽,于此同时吴邪也赶紧走上前想要拉住张起灵的衣袖。 “别闹——” 背影回头的瞬间,吴邪的手却直直地从那后背中穿了过去,而本该是熟悉的面容,却变成了吴邪并不熟悉的人。大惊失色中吴邪甚至连收回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把小狗轻轻踢到一边,然后把手伸向了门把。 黑白的世界中,吴邪什么都分辨不清,甚至分辨不出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死死地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吴邪甚至能很清楚得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因为恐惧,全都本能的冒出了头。 不要,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开门! 恐惧和愤怒凝聚起了全身的力量,终于变成声音冲破了吴邪的喉咙。 “不要开门!!” “啊?老板你怎么了?没人敲门啊?”正在看着电视的王盟被身边吴邪的惊呼吓了一跳,转头太猛一下扭了脖子,疼得龇牙咧嘴得看着从柜台上抬起身的吴邪,不知道他怎么了。 “王盟?”脑子里还有点晕晕乎乎,吴邪看着眼前一如往常的寒舍大厅,愣了半晌才觉得脖子连着脑袋一阵阵的疼,“我睡着了啊?” “估计是。”看着吴邪脸上一片被压出的红印子,王盟揉着脖子叹气,就看个新闻的功夫吴邪都能睡着,昨晚上看样子是被小哥折腾得够呛。 “阿嚏——”还来不及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吴邪转头看着新闻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刚吃完午饭。“小哥呢?” “出去倒垃圾了啊。”一脸‘老板你这什么记性’的表情看着吴邪,王盟深刻地明白了缺觉不光会影响智商还会影响记忆力。 “啊?哦哦。”点点头,吴邪搓了搓因为睡着变得有些凉的身子,总觉得刚刚的梦混乱的有点匪夷所思。在梦中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所以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可是醒过来一想,难道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张起灵养的宠物么?!这都是什么梦啊! “老板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有点不放心地看着吴邪蜡黄的脸色,王盟倒了杯热水过去,“做梦了?” “嗯,而且不是什么好梦。”闷闷地说着,吴邪捂着热水总觉得像是快要结冰的身体终于暖和了些。 “梦都是反的,别想太多。”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王盟也只能这样安慰着,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电视,“诶,过两天打狗队就到这边来了啊。新闻里在提醒养狗的居民看好自家的狗呢。说起来老板你昨天怎么没把那只狗抱回来?小哥连名字都给他想好了。” “嗯?他怎么没和我说?”看着新闻里那一车车被装在铁笼子里的狗,吴邪知道他们最终的去向,未必会是温暖的收容站。“什么名字?” “小哥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吧。”耸了耸肩看着已经走到吴邪身后的张起灵,王盟一溜烟就跑进了后堂。 转身看着身上还沾染着不少残雪寒意的张起灵,吴邪却在突然间又想起了刚刚梦境中的委屈和愤怒。站起身帮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吴邪有点别扭地说道,“我刚才梦到你了。” “嗯?”没想到吴邪会突然说起梦,张起灵在他身边坐下听吴邪继续说。 “很奇怪的梦,全都是黑白的,而且开始的时候那个男人明明不是你,可是后来就变成你了。”吴邪自己说完都觉得乱,有点郁闷地挠挠头,“最后又不是你了,是——”话到嘴边突然停住,吴邪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猛地想起来那些黑白的场景中,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 又是那个年先生! “小哥,你不会认识……夕吧?”虽然张起灵曾经就是一只上古神兽,可是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人类了,所以吴邪总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 “认识啊。”嘴角竟然漫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张起灵看了看一脸目瞪口呆样子的吴邪,淡淡问道,“怎么了?” “它是坏的吧?传说里不是说它无恶不作最后被年赶走,它怀恨在心就把年刺死了么?这是真的么?”突然间才意识到面前的张起灵其实就是一本活生生的中国历史书,吴邪接着问道,“它现在在哪里呢?”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离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已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传说中的好坏,未必就是定论。” “小哥,我说我想抱回来的那条狗,叫小夕,他的主人姓年,这是巧合吧?不会是夕回来报仇吧?”大概是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太多,吴邪已经没办法不往这上面联想。连犼和海棠花妖都见过了,吴邪觉得自己的人生里已经没有‘不可能’ 这三个字了。 “不会。”微微笑了笑,张起灵随即收起脸上的笑意接着对吴邪说道,“不过,离年远一点。” “嗯?为什么?你见过年先生了?”虽然也能感觉到那个年先生和他的女朋友有点奇怪,可是吴邪追根究底的天性注定了他生下来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听话。”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吴邪的头发,张起灵便不再说话。 厚重的雾霭仍旧没有散去,吴邪靠在张起灵身上看着窗外的大雾,却总觉得自己的那个梦没有那么简单。可如果是梦见,那这个梦想告诉自己什么?又是谁想告诉自己?前几天那个血盆大口的梦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似乎已经两次梦到他了,这不该是梦了。 但是梦和梦见,又到底该怎么区分。 越想越烦躁,吴邪挠了挠脑袋站起身,决定出门去拍些照片换一换心情。坐在窗边看着吴邪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张起灵惯例在他身上种下一个百鬼不侵的符咒,这才放开怀里已经被吻得面红耳赤的人,浅笑着目送他出门。 远远看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张起灵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难得的回忆起了自己刚刚变成旱魃时候的日子,竟然会把那夕认成狗,还起了个‘驴蛋蛋’ 这样的名字。但若不是那驴蛋蛋后来帮着自己,恐怕张起灵也撑不到被黑瞎子救走的那一天吧。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张起灵缓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无心种下的因,到底在什么时候,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呢。 虽然大雾天气让整个城市原本就不快的步调放得更加缓慢,但吴邪身边拎着大包小包年货的路人们还是步履匆匆得杀向一个又一个卖场。拿着相机不断抓拍着人们的神情,吴邪觉得这组照片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在几个大卖场的门口照了不少,又小心翼翼地在禁止拍照的卖场里照了些,当吴邪终于被保安发现时,赶紧抱着相机一路狂奔出来。一出卖场大门,才发现竟然已经快要天黑了。 在暖气十足的卖场呆了一下午出了不少汗,而此时被入夜的北风一吹瞬间就变得像是冰贴在了身上。忍不住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吴邪揉揉通红的鼻子一边照着华灯初上的街道,一边往回走着。 傍晚时分,大雾让城市的灯光变得越发朦胧。五彩斑斓的光线在雾气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反射,竟然把灰蒙蒙的雾气都变得五光十色起来。哈着白气的吴邪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疼的手,终于舍得收好镜头回顾这一下午的成果。 黄河路上的路灯可怜的瑟缩在长得过于高大的香樟树中,昏黄的光线再加上枝桠的遮挡,变得越发昏暗起来。 走到放垃圾桶的岔路时,一直翻着照片的吴邪才突然回过神来发现竟然下雪了。肩膀和帽子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难怪会觉得越来越冷。抬起头看着从树梢间隙落下的雪花,吴邪突然觉得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熟悉。 灰蒙蒙的光线暗哑地照着白茫茫的大雾,而雾气中正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住一片,吴邪看着在掌心中迅速融化的晶体,突然想起了中午的那个梦。 难道那真是在梦见? 仔细回忆着当时梦里的情景,吴邪记得最后自己是在抗拒门外的东西。尽管到现在吴邪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可是一回想起来,却依旧能感觉到本能的恐惧和愤怒。 要不过去看看吧,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怎么办。 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吴邪握紧了拳头改变了方向,朝着寒舍背后的小区走去。越发昏暗的天色让整个世界都快变成黑白,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又在吴邪的肩膀积了薄薄一层。 站在亮着灯的车库门口,吴邪有些犹疑地看着面前的非字形的岔路,不知道梦里的楼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大概是今天并不像昨晚天黑的那么早,面前透着路灯的道路,倒也不像昨晚显得那么瘆人了。 现在怎么办,自己不认识路也没见到那只小狗,要怎么找过去?更何况张起灵也说过,离年先生远一点。自己的好奇心是不是也该就到此为止了呢。 拿着相机的吴邪犹豫着往前又走了两步,正是饭点的小区里随处可以听见从厨房里传来的做饭声音,而那一盏盏接连亮起的灯火,像是要推翻吴邪梦里的黑暗,星星点点的样子煞是温暖。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第一个岔路的吴邪看着这一排单元,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怪着自己多疑,便低头看着相机转过了身。结果还没抬头,却听见传来了一声女人的轻呼。 “你没事吧?”有些诧异地看着离自己差不多有两三米之外摔倒了的女人,吴邪完全没注意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 “没事。”倒在地上的女人穿着一身非常艳丽的红色大衣,在这马上就要全黑的天色里,妖冶得有些诡异。不过吴邪不得不承认,确实也很美丽。 “我扶你吧。”这种雪天滑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吴邪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帮忙,那倒在地上的女人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不要紧吧?” “没关系,谢谢。”女人说着抬起了头,姣好的面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能勾魂夺魄般地注视着吴邪,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是在送着盈盈秋波。 被这女人如此直接的目光盯得有些失了身,吴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打算从她身边绕过去。可是还没往前走两步,却见那女人边后退便说道,“你是昨晚捡到了小夕的先生吧?” “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吴邪皱皱眉头,这才听出来她年先生的女友。“抱歉,昨晚天太黑,我没认出是你。” “嗯嗯,没事儿。”笑容越发艳丽的女人撩动着及腰的长发,阵阵甜腻而诱人的香气从她身上隐隐传出。天已经全黑了,可是这女人却像是黑暗中唯一的色彩一样,仍旧明艳地存在着。 “啊,那再见。”点点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吴邪匆匆忙忙地往前走,而那女人则目光如炬地盯着吴邪,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往边上退了退,给吴邪让路一般。“谢谢。” “不用客气,你是他的朋友吧?下次来家里玩吧?”把吴邪的道谢当成了答话,女人熟识的说着,好像已经是那个家的主人了一样。 “啊,不用了不用了。”忙不迭地婉拒着,吴邪边说边往后退,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身后的来人身上。一回头,却发现正是那年先生。“啊,抱歉。” “嗯?你们这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吴邪和女友,年先生疑惑地问着。 “啊,我——” “我刚刚不小心滑倒了,他扶了我一把。”腻在年先生的身上,红衣女人在吴邪说话之前便抢先说着。 “怎么不小心些,”心疼地看了看女友的衣服,年先生对吴邪客气地点点头,便拉着她准备离开。 “那个,小夕还好么?”看着夜色中年先生黑色的背影,吴邪突然觉得这场景竟然也莫名的熟悉,就像是自己也曾经在梦里看到过。 “啊,大概吧。”年先生并没有回头,模棱两可地说完后便搂着女人走了。而那红衣女人,却回过头对吴邪绽开了一个仿佛要倾倒众生的魅惑笑容。 拿着相机的吴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场景时的梦,也是这样的大雾,也是这样的一男一女。吴邪愣了愣,迅速举起手中的相机,对着那马上就要消失的背影,按下了快门。 黑暗的楼道之中,感应灯再次失去了它们原本的作用。女人的高跟鞋和楼梯发出撞击声,仿佛带着让人窒息的诱惑力,一下下狠狠敲击着男人的心门。甜腻的香水味道伴随着强烈的费洛蒙,令人毫无还击之力地展开了色彩的联想。 人总是会被这五颜六色的琳琅所吸引,却也总是忘记越艳丽的事物,越隐藏着致命的毒性。 TBC 甩文甩文。 我发现我最近比较重口。 果然是欧美的鬼片看多了就无意识的喜欢写滚床单啊(┳_┳)... 我的节操(┳_┳)... 四 夜幕几乎是在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城。残雪反射的灯光在大雾中隐隐约约变得有些惨白,建筑物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在这苍茫的世界中越发地看不真切。 吴邪推门进屋的时候,王盟正巧在大堂换着外套。还来不及抖落掉地上的雪迅速地融化在衣服上,把王盟的衣服浸湿得深深浅浅颜色不一。 “诶?老板?你从哪儿回来的,我怎么没遇见你?”转头看见了身后衣服上也落了不少雪的吴邪,王盟有些奇怪地问着。 “你呢?干嘛去了?”边脱衣服边抖着身上的雪,已经渗透进来的雪水透着丝丝的寒意,从毛孔里一直渗透到了血液中。 “去买耳塞了。”一脸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小小的耳塞,王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怕今晚上那狗又要叫,所以就买了这个,省得大半夜被吵得睡不着。” “嗯?昨晚也叫了?我怎么没听到。”放下外套,吴邪边说边拿起相机想要看看自己刚才究竟拍到了什么。 “呵呵呵——”王盟干笑了两声,在心里腹诽着估计昨晚前半宿你光被小哥折腾得自己叫了,后半宿哪里还能听得见别的声音。“昨晚还好,开始叫的挺厉害的,后来快天亮的时候就没声了。” “你一晚上都没睡?”按了半天开机屏幕却还是黑着的,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没电了。背后的寒意并没有因为脱下了外套而消退,反倒因为这没电了的相机变得越发让吴邪不安起来。嘴上一边和王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吴邪一边在包里翻找着电池。 “差不多。”王盟拿着耳塞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拿下来接着说道,“本来后半夜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被打狗车给吓醒了。” “啊?打狗车?”正在换电池的动作顿了顿,吴邪转身看着一脸倦意的王盟,“你怎么知道的?” “我起来看了啊,天蒙蒙亮的时候吧,我听见楼下有那种卡车经过的声音,觉得奇怪就起来看了一眼。没想到是打狗的小皮卡,正在后面这条路上转悠。”王盟说着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悔地拍了拍脑袋,“我真是,既然打狗车来了那条狗肯定就被捉走了啊,我干嘛还要买耳塞。” “就当是带动经济发展了呗。”漫不经心地说着,吴邪却总觉得更加不安起来。在包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电池,吴邪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对了,小哥呢?” “楼上呢吧。”王盟往二楼看了看,“晚上吃什么,老板?” “你看着做吧。”心神不宁地说着,吴邪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拿着包和衣服推开卧室的门,张起灵正坐在窗边看着书。听见吴邪的声音抬起头,没有说话却有些厌恶般的皱了皱眉头。“怎么了?”看到张起灵有些奇怪的表情,吴邪莫名地看了看身上。 “啧。”有点无奈地站起身,张起灵就知道吴邪单独出去不惹点脏东西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一身臭得简直就像是从乱葬岗里拖出来的。一把揽住吴邪肩膀就把人往浴室推,张起灵淡淡说道,“给你洗澡。” “啊?”重点不是在这个点洗澡上,而是在‘给你’这两个字上。吴邪有点脸红地想要往后退,“我自己洗就好,小哥你别进来了——”天知道张起灵给自己洗澡最后会变成什么结果。 “你自己洗不干净。”三两下就扒了吴邪的衣服,拽着光溜溜的人进了浴室。张起灵一边放着热水一边仔细地检查着吴邪的身上有没有脏东西,丝毫没有往别处想。 但是毫不知情的吴邪已经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站在喷头下被张起灵盯得头皮都开始发麻。“小哥,你别看了——” “你今天遇见谁了?”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张起灵确定自己的符咒确实帮吴邪弹开了一个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媒介的鬼。 “就是,年先生和他的女朋友啊。”没什么底气地说着,吴邪看着张起灵越发阴沉的脸色,赶紧解释着,“就是在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的。” “女朋友?”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张起灵一边帮吴邪洗着头发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很漂亮么?” “诶?你怎么知道?”下意识地反问着,可是问完了吴邪才突然觉得不对。向来对旁人都没什么反应的张起灵,怎么会突然问起一个陌生人的女朋友漂不漂亮?关键还是,‘女’朋友? “呵。”嗤之以鼻般地轻哼了一声,张起灵敲了敲吴邪满是泡沫的脑袋。“ 下次遇见年躲远些。”不过,恐怕也没有下次了。 “小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邪就知道张起灵肯定知道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想要起身问个明白却又被张起灵按回了木桶里,“那个年先生不会是鬼吧?可是我觉得他是人啊。”自己的阴阳眼错把鬼当成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吴邪疑惑地问着,“难道他女朋友才是鬼?” “嗯。”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殷坚从台湾寄过来的柚子叶放进木桶里,张起灵觉得还是给吴邪也泡泡比较好。 “那年先生岂不是有危险?”猛地从浴桶里站起来,吴邪顾不上自己溅了张起灵一身水,神色里已经写了焦急。虽然说只是点头两面之交,可是见死不救这未免有点罪孽深重了。 “未必。”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衬衫,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把吴邪按回浴桶里,张起灵淡淡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抓交替么。” “嗯,我记得。”虽然还有些着急,但听见张起灵那么说也多少放下了心。吴邪老老实实地坐回浴桶里,任由张起灵给自己冲着头上的泡沫。 “那个女鬼就是来抓交替的。”温热的水缓缓流过吴邪光滑的脊背,亮晶晶的水珠在浴室里氤氲的雾气中变得越发有些暧昧。 “诶?你怎么知道?”揉了揉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水,吴邪低头问着。 “她很漂亮,身上也很香。对么。”总算是把吴邪身上要命的尸臭全都洗干净了,张起灵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以后不光是要种百鬼不侵的符咒,应该让黑瞎子做个清心咒的挂坠让吴邪戴在身上。不然每次都是一身的恶臭,日子久了怕是连着寒舍底下的恶鬼也要被这味道引出来了。 “不是很香,是香得呛人。”回忆起那甜腻到让人反胃的香气,吴邪忍不住皱了皱眉。“真不知道年先生怎么忍受的,难道就因为她太漂亮?” “他不用忍受,因为这就是他被迷惑的原因。”张起灵的手指在吴邪颈间摩挲着,“因为被抓交替的人,必须心甘情愿献出生命。” “所以那个女鬼就想尽办法去迷惑年先生,然后让他自杀?”被张起灵摸得有些痒痒,吴邪耸了耸肩膀,“那年先生还是有危险啊!” “这就看他的造化了。”淡漠地说着,张起灵没打算去管这闲事,也没打算让吴邪去管,毕竟鬼是能魅惑人心的东西。 “那还不是见死不救么。”吴邪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鬼就不是命了?”知道说不通吴邪,张起灵干脆换了个角度。“她在世上徘徊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次转世投胎的机会,你觉得这不是命么。”有些无奈地看着吴邪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张起灵没有继续往后说。这女鬼既然迷惑上了年先生,肯定是志在必得。如果吴邪非要去打破她轮回投胎,恐怕吴邪也有危险。而且对张起灵而言,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早已没有什么站在谁那一边的说法了。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因果轮回,只要吴邪不被牵涉其中,张起灵就没有必要插手去管。 “可是,可是——”没想到张起灵这次竟然会站在鬼那边,吴邪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张起灵的话了。 “没有可是。”淡淡地说着,张起灵看着吴邪眼中的犹豫和焦躁,轻声说着,“这是他的命。” 闷闷地把半张脸都沉了水里,吴邪揪着飘在水面上的柚子叶,知道张起灵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是年先生的命,也是那个女鬼转世投胎的机会,自己原本就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可是既然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他们呢?难道这不是年先生在求救的讯号么?难道自己就只能这样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冷眼别人的生死么? “别想太多。”看着吴邪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张起灵知道吴邪肯定又在胡思乱想。身上湿漉漉的衬衫凉冰冰地贴在皮肤上实在有些难受,张起灵摸了摸吴邪透湿的头发,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既然说的没办法制止他胡思乱想,那就只能用做的了。 同样氤氲着雾气的浴室里,年先生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女友刚刚用完浴室,所以整间浴室里全是她身上那诱人又甜腻的香气。原本在楼道里差点天雷勾动地火,幸亏年先生还算是仅存着一丝理智,拽着她的手急匆匆地打开了自家大门。 可是谁知道一进屋子里,原本急不可耐的女友却突然没了兴致。脸色阴沉着说要去洗澡,把年先生一个人丢在了卧室里。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年先生没来由地突然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欲(百度)火莫名被浇灭,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突然也有些空落落起来。 今天早上自己把小夕赶走了。 这回不是给他个教训或者是让他在外面放养两天,而是真的彻底把他赶走了。因为昨晚他又闹了整整一夜不说,还试图去咬女友的喉咙。虽然年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友会在半夜进锁着小夕的书房,可是当自己听见她的惨叫冲过来时,只见小夕正双目通红地瞪着女友,尖锐地獠牙正对着她细嫩的颈动脉。 于是年先生毫无选择地,把小夕送上了打狗大队的卡车。 回想起小夕在笼子里绝望的眼神,年先生越发觉得心里难过,手一抖,下巴上的剃须刀狠狠地刮出了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的女友吓得年先生差点又刮一刀,殷红的血珠一点点渗了出来,像是她脱在床上的外套颜色。 “没事。”从抽屉里拿了个创口贴准备贴上,年先生却被女友拉住了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对方已经软软地倒进了自己怀里,送上了红艳的双唇。碍着自己下巴上还有个大口子,年先生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轻轻吻了吻她便准备继续贴创口贴。 “别贴了,我帮你。”女友的声音里满是浓郁的诱惑和挑逗,柔软的舌头一下下地舔舐着年先生下巴上的伤口,毫不客气地把那些血液都吞咽了下去。 搂着只裹了一条浴巾的女友,年先生终于也禁不住诱惑心猿意马地靠在洗手台上任由她舔着。只是总觉得从伤口传来的感觉有些热辣辣的疼,就像是她的舌头上有倒刺一般,每次的舔舐都会让伤口流血更多。 浴室里原本弥散着的雾气已经因为下降的温度快要消失殆尽,空气里那甜腻诱人的味道里不知何时掺杂起了丝丝血腥的气息。年先生搂着女友的手已经探进了浴巾里面,摸着那滑腻柔嫩的皮肤,越发觉得全身都血脉喷张。只是这喷张的血,却似乎都汹涌地流到到了下巴的伤口上。 不光是后背,全身都突然莫名透出了阵阵寒意。原本升腾的欲火早已不知在何时熄灭,年先生靠着冰冷的瓷砖洗漱池,却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比瓷砖还要凉了。有些无力地想要推开还腻在身上的女友,可是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心里如凝脂的皮肤已经凉得像是一块冰,年先生低眼看着女友的头顶和裸露的肩膀,却连说话都已经使不出力气。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低血糖又犯了? 这几天总是觉得头晕目眩,同事说这是低血糖的症状。可是刚才明明已经吃了晚饭,怎么会又低血糖呢?难不成是自己刚刚下巴上那个口子流血流得太多了?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怔了怔,年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女友还在吮吸着自己的伤口。就算是为了止血,也不用这么久吧。 而且,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她不是在给自己止血,而是在吸血的感觉? 越发低下的温度让年先生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快被冻僵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所有意识都快要离自己而去。可越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越是能觉得身上的血液都汇聚到了下巴的伤口上。年先生甚至觉得已经听见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本能的恐惧让他终于拼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转过了头,本想以此甩开女友,却不想被镜子里的影像死死地攫取了视线。 还残留着些许水雾的镜子里,年先生的脸已经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而趴在他身上吮吻着的,哪里是什么肤如凝脂的曼妙女人,而是一个全身焦黑,身上星星点点遍布着翻露在外的红色皮肉和惨白骨头的东西。裹在她身上的白色浴巾已经丝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黑红,像是浸满了血液。 被吓得已经完全没了反应的年先生死死地瞪着镜子,却只见原本低着头的女友缓缓地抬起了头,镜子里,一张焦黑如碳的恐怖面容正瞪着那两个血淋淋的空洞眼眶,而满是鲜血的嘴巴正慢慢裂开,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血盆大口般的诡异笑容。 “亲爱的,你怎么了?” “吴邪,怎么了?”敏锐地感觉到了身下人的走神,张起灵狠狠撞了撞吴邪,眼底漫上一抹担忧。 “啊……没事……”嗓子已经在张起灵的折腾下彻底叫哑,吴邪也说不上来刚才为什么会突然一下走神,而且明明是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全身发冷的错觉。 “乖。”轻轻闻了闻吴邪的额头,张起灵迅速解决,抱着吴邪再次简单地冲了冲便把人放在床上。“睡吧。” “小哥——”吴邪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也是,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莫名走神呢。 “没事。”温柔地安抚着吴邪,张起灵却已经不动声色地留意着结界和窗外的风吹草动。这个女鬼还真是有点本事,竟然能让吴邪在这样的时候会走神。原本没想着要坏了她投胎的好事,可是既然对方没有丝毫想要给自己留些面子的意图,那张起灵也无所谓她能否投胎转世了。 “小哥,如果年先生他能发现那是个女鬼,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温顺地靠进张起灵怀里,吴邪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释怀见死不救这样的事。 “嗯,但也会血气受损。”搂紧了吴邪,张起灵突然有些奇怪,“吴邪,你是梦到年先生求救么?”一般来说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会懂的托梦给梦见求救呢。 “我也不知道,我梦到他三次,但是除了有一次的梦是有颜色的之外,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黑白的。”吴邪蹭了蹭张起灵的锁骨,硬硬的硌在脸上有点痒。“说起来,梦到底是彩色还是黑白的呢?我看网上说梦都是黑白的,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的梦一直都是全彩的——” “嗯?”察觉吴邪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张起灵有点疑惑。 “小哥,我突然想起来,狗是色盲啊——”终于明白自己从回来到现在都觉得违和的是什么地方,就是当自己问起他小夕怎么样了的时候,他那句‘大概’。既然是他自己的狗,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模棱两可?而且王盟说今早打狗车停在后面的路上了,难道是他把小夕扔了?! “原来是这样。”吴邪的梦见并不是年先生的求救,而是他养的那条狗在呼救。这两天夜里那狗的哀嚎,大约也是为了求救吧。自己只顾让吴邪睡得清净,却丝毫没有注意那狗在说什么啊。 “小夕一早就告诉我那个女的是鬼了,他早就告诉我那个女的要年先生的命,我竟然完全没有想到!”回想起那天晚上小夕咬着自己的裤腿往后拽的样子,吴邪懊恼地坐起身,也不管酸疼的腰背光着脚拿过了相机,换号电池后打开找到刚才拍的那张,只见在一片模糊的景象中,年先生身边果然没有任何人。 “睡吧。”拉着吴邪躺好,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忠心护主却被主人丢弃的动物,实在是太多了。 “不行,我要去把小夕找回来!”一想到那么忠诚的狗肯能会变成食客的盘中餐,吴邪就忍不住地自责着自己的迟钝。 “他既然知道给你托梦,就不会是泛泛之辈。”淡淡的说着,张起灵有点头疼。虽然这条狗不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夕,但是看样子应该也不会是太普通的狗了。即便狗都能通灵,但能托梦的实在不多。 “那年先生怎么办?”吴邪抓着被角,总觉得这次都是因为自己太过迟钝,才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自有定数。”张起灵一把搂住还在皱着眉头的人,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吴邪这辈子,大概永远也学不会的,就是‘与我无关’这种想法了。 老老实实窝在张起灵的怀里,吴邪像是听见了张起灵心里的叹息,终于沉默着不再说话。确实,自己和张起灵明明也已经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为什么自己却总是会担心着别人的生死。难道这就是梦见不得不承担的宿命,明明能知道一切,却永远无力更改。 “吴邪。”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尽管有些生气,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嗯,小哥。”回抱住紧紧搂着自己的人,吴邪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们睡吧。” 仔细地把被角往上拽了拽,张起灵闻着吴邪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淡淡香味,明白这不光是吴邪的宿命,也快要成为自己的孽障了。自己这个生性凉薄的旱魃,到底会为什么和吴邪这个老好人梦见结出这样的姻缘。而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种下的因,结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果。 目光落在了交扣的十指上,张起灵看着两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绳,浅浅地扬起了嘴角。但既然已经是生死同命,那就由他去吧。 年先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时,被眼前那张精美的面容吓得瞬间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往后瑟缩着,却在看到面前女友一脸的委屈后,慢慢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美艳女友,依旧是细若凝脂的皮肤,明艳动人的双眼。完全不是自己晕倒前见到的恐怖样子。 “我怎么了?”心有余悸地问着,年先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你吓死我了,好端端地就昏倒了,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体贴地端着牛奶在床边坐下,女友身上是诱人的香气。 “大概。”接过温热的牛奶慢慢喝着,年先生在心底暗自疑惑着难道晕倒前看到的都是幻觉?“对了亲爱的,什么时候能带我见见你家人?”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靠在年先生的胸口,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画着圈,“只要你准备好,我就能见到我的父母了。” “什么?”没听清她后面那句说了什么,年先生搂着怀里的人,温热的触感,明明是人才有的感觉。 “没什么。”轻笑着舔了舔嘴角,女人笑得越发妖冶。大红色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露出了她红色睡裙的细细肩带。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红色啊。”也注意到了那红得有些触目惊心的外套,年先生随口说着。 “是啊。”说着,女人凑上了鲜红欲滴的唇,低声细语。“因为,这是血的颜色。” “嗷呜——”门外猛地响起的犬吠声惊得马上就要贴在一起的嘴唇分了开来,女人面容有些狰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知道又是那条碍事的狗找回来了。 “难道是小夕?”同样听出了这是小夕的声音,年先生惊诧地站起身就要去开门,却被身后的女友一把拉住。 “别去,我害怕。” “嗷呜——”门口的声音越发急促,还伴随着阵阵撞门的声音,在这尚待破晓的夜里分外突兀。 “可是小夕他竟然找回来了,我得看看——”话还没说完,年先生就被女友一把按在了床上。床头昏暗的灯光渐渐熄灭,而大敞着的卧室房门也猛地阖上。一片漆黑的屋子里,渐渐只剩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快给我吧,我想要好久了——” 满是挑逗和情欲的声音在耳边诱惑地响起,年先生只觉得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催眠了一般,脑子里只剩下了女友撩人的面容和呻(百度)吟。 被狗叫得终于彻底睡不着的王盟愤怒地拔掉了耳塞起了床,站在窗口正想看看是哪里的狗叫得这么惨烈,却发现这声音好像是从寒舍楼下传来的。于是披上睡衣走到楼下,疑惑地拉开大门,还没看清眼前的究竟是什么,就觉得脚边猛地蹿过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急忙跟上他跑上二楼,只见那条全身上下满是伤痕的小狗,正在狠狠地撞着吴邪的房门。王盟犹豫不知着该拿这条狗怎么办,房门却被从里面拉开。 站在门口的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急得打转的小狗,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安睡的吴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走吧。” TBC 甩文鸟。 话说这个故事写完之后这太极篇也就进行到一半啦。 中间正文暂停,穿插个过年的番外肿么样捏,欢脱一把神马的~ 五 猛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吴邪发现自己正站在大街上。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弥散着淡淡的雾气,空气里废弃和女人们的香水气味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让人反胃。伸手想要去揉揉有些难受的胃,吴邪却发现自己的两手上都拎着东西。从包装袋的品牌和重量来看,应该是衣服鞋子之类的。 可是,这个牌子不是女士专用的么?自己怎么会拎着这样的袋子? “亲爱的洗手间人太多,我们走吧。”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在和谁说话,吴邪的胳膊就被猛地挽住,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有些呛人的香水味道。 “你——”转过头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人,吴邪皱了皱眉头,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这么眼熟,而且她身上的香水味道也很熟悉。但是—— “亲爱的你怎么了?今天不是答应好要陪我逛街的嘛,不可以反悔的。” 靠在身上的女人娇俏地说着,波涛汹涌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轻轻蹭着吴邪的胳膊。“ 再说了,不是说好了晚上回家吃饭,让你爸妈见见我的嘛。” “没反悔,我们走吧。”拎着手上的包装袋,吴邪轻笑着看着身边身材傲人的女友。一身红衣在雾蒙蒙的天气里格外的显眼,不光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很多女人也满是羡慕地朝两人不时注目。 “我想要这个,好漂亮。”站在橱窗前的女人指着一条钻石项链娇嗔着,大有吴邪不买她就不依的架势。 “好好好,给你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吴邪看着那一叠金卡的时候突然愣了愣,自己原来是这么有钱的人?转头看着女友已经在试戴项链的幸福笑容,吴邪心底升腾而上的自豪感彻底让脑中的一丝疑惑失去效力。伸手描摹着钱包里自己和女友的合影,吴邪有些好笑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照片里原本在自己身边的应该是个男人。 “我就知道我老公最好了~”像只蝴蝶一般的女人翩翩然走到吴邪身边,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灯光耀眼的珠宝商行里,所有职员都毕恭毕敬地对大厅中央的两人弯着腰,神情中满是谦卑和羡慕。 巨大的落地窗外,白色的雾气依旧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浓密得充斥在天地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的色彩统统洗净,直到只剩黑白。 张起灵跟着小夕一路绕到年先生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老旧的小区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显得越发陈旧,早已熄灭的路灯隐藏在遮天蔽日的香樟树后,雾霾下的积雪似乎都变成了灰烬。 一路狂奔着的小夕着急地绕在张起灵脚边小声呜咽,眼睛里满是焦躁。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六楼的某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张起灵已经闻到从那里传来的和吴邪身上差不多的恶臭。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看了还在低吼着的小夕一眼,从虚空中抽出了寒光凛冽的黑金古刀。 簌簌轻响的枝桠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气氛的变化,悉悉索索落下的积雪冰冷地覆盖在张起灵身上,瞬间融化。 手握古刀走到楼道前,面前黑魆魆的楼道里却没有一丝那恶臭的味道。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张起灵提起刀柄,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小鬼,怎么忘了她穿的是红衣。 悄无声息地走进楼道,突然亮起的感应灯在原本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亮得刺眼。本该是橘色的灯光却莫名透着些褪色般的寒意,嗡嗡作响的灯丝连带着光线也变得忽明忽灭。 “这么欢迎我。”冷笑着看了一眼那忽明忽灭越发急促的灯泡,张起灵握着古刀的手尚未动作,那灯泡便啪得一声碎成了粉末。瞬间归为黑暗的楼道顿时黑得有些瘆人,夹杂着残雪的风呼呼吹着,仿佛有人在楼道里小声地哭泣着。 丝毫不理会听见了什么,张起灵快速走到三楼,却突然发现那似乎是哭泣的风声,竟然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 皱了皱眉,张起灵并没有转身,而是反手在身后划了两刀。一声尖锐的长啸后,那细若游丝的哭声,却又再次在张起灵耳边响起。 “呜呜呜,为什么要欺负我,我只是想投胎轮回而已。” 细嫩的声音里满是说不出的诱惑,拉长的啜泣像是绵长的喘息,不依不饶地在张起灵耳边一遍遍回响着,带着越发暧昧的语句。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投胎而已。” 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张起灵凝视着黑暗中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走廊的楼道,在心里责怪自己还是大意地中了女鬼的幻术。 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条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黑色通道,张起灵冷冷说道,“你把我困在环境中,没有恶意?” “我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让你陪我玩会儿游戏。”耳边原本细嫩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撩人,带着成**人才有的诱惑力,“找到我的话,我就是你的。” “哦?”冷笑着扬起了嘴角,张起灵突然觉得有些有趣,很久没有这样敢和自己玩捉迷藏的鬼了啊。 “所以来找我吧~找到我的话,我就是你的了哦~想要和我做什么,都可以~”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笑声带着如同呻吟般的娇喘气息,回音层层叠叠地在黑暗中不断盘旋。 “呵呵。”轻笑着慢慢拉开自己的外衣,拉链的摩擦声搭配着女人依旧不散的笑声显得越发诡异。“这可是你说的。”猛地抓住一把一个翻身脱下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外套,张起灵毫不留情地把它刺向了黑金古刀。 “啊!!” 尖锐的惨叫过后,眼前的黑暗终于渐渐淡去,那条没有尽头的走廊终于恢复成了正常楼梯的样子。昏黄的感应灯懒洋洋的亮着,照着地上已经碎成了布条的外套。 竟然会把咒术附加在那些飘落的残雪上,只要它们融化在张起灵的衣服上,那么张起灵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幻境。果然是个工于心计又巧言善辩的女鬼,只是可惜吴邪给自己买的外套了。 三两步走到六楼,张起灵用刀柄敲了敲墨绿的防盗门,却见那虚掩着的门却兀自敞开,伴随着灯光流泻出阵阵恶臭。 果然是在这里。 嫌恶地掩了掩鼻子,张起灵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确定这里除了那女鬼残留的恶臭,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难道那个年先生已经遭遇不测了? 有点头疼地往前迈了一步,身后厚重的防盗门却毫无预兆的狠狠阖上,于此同时所有的灯也蓦地熄灭,整间屋子漆黑一片。 啧。 面目表情地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团飘忽着的绿色萤火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张起灵面前。既然都已经进来了,不四处看看也太对不起那女鬼的一片苦心。推开卧室的房门,张起灵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吸食人精血的女鬼,最后还要要那被蒙蔽的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去死,真是废了不少心思。只是她既然已经蒙蔽住了那男人,为什么不直接骗他去死,反而要花时间去吸食他的精血?既然已经有投胎的机会,她要那些精血又有什么用? 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张起灵仔细地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尽管整间屋子里仍旧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味,可是和刚进屋比起来,已经在渐渐地淡去。目光落在床上的那一片血红上,张起灵这才看清,原来那不是自己以为的血迹,而是一件大红色的外套。整间屋子的恶臭,也都是从这件外套上传来的。 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引来,这女鬼到底想做什么。 那年先生又跑哪去了? 嫌恶地瞪着那鲜红如血的外套,张起灵突然只觉心往下一沉。 不好,还是中计了。 “你不冷么?”尽管商场里开放着暖气,可是身边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冰丝的吊带群,未免也太反季了。吴邪看着逛商场逛得兴致勃勃的女友,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怎么自己的印象里,她应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衣呢。 “不冷呀。”女人轻笑着,娇嫩欲滴的红唇和玲珑有致的身材一直吸引着周围所有男人的视线。 “穿上外套。”吴邪有些不悦地说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给她披在了肩上。 “吃醋了?不喜欢别的男人看我?”一手拉着外套,一手轻挑着吴邪的下巴,女人凑上了双唇,“那就证明给他们看,我是你的。” 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充满了诱惑力的双唇和面容,吴邪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眼看着那鲜红的唇瓣慢慢靠近,明明感觉全身都僵硬的吴邪,却猛地一把推开了那往自己身上蹭的女人。“大庭广众的,别这样。” “讨厌~”虽然有些不乐意吴邪推开自己,女人却还是笑着往后退开。“亲爱的, 你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嗯?挺好的吧。”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吴邪有点犹豫地说着。现在的一切,确实是吴邪一直所渴求的。自己是公司的总经理,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父母也健在——慢着,父母健在? “那我们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好不好?”紧紧挽着吴邪的胳膊,女人靠在吴邪肩膀上轻声说着,“你是事业有成的大老板,要什么有什么,活在所有人的仰慕和艳羡中,是所有男人努力的目标,所有女人憧憬的对象,这样的生活,我们过一辈子,好不好?” “一辈子?”耳边的声音似乎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吴邪刚才还惊觉有些不对的大脑,再次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卖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一大半,空气中竟然像是在露天一样,弥散起了氤氲的雾气。 “是啊,答应我吧,一辈子,把你以后的生命,全都交给我吧——”低到像是耳语一般的声音缓缓呢喃着,低不可闻的最后一句话甚至已经变成了一声模糊的叹息。女人眼底满是狰狞的笑意,只等吴邪点头答应后,自己就能不用经过投胎轮回,直接变回人了。 “我——”浑浑噩噩地看着面前已经变成了黑白两色的世界,吴邪眼前的红衣女人已经变成了唯一的色彩。黑白的世界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颜色。意识越来越远,吴邪正想接着说出后面的字,却被猛地响起的犬吠声拽住了剩下的神智。 “该死的狗——”细长的十指攥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甚至戳破了掌心,但是除了大片大片黑红色的灰烬落下,竟然丝毫不见血滴。 “你是——”散落的神智伴随着越发清晰和急促的犬吠声终于拼凑完整,吴邪不由得站起身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冷笑着的女人,“你是那个女鬼?!”自己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难道是在梦里?! “本来想让你在梦里舒舒服服地死去,可你既然已经发现这是在做梦,那我也没办法了。”红衣女鬼边笑边步步朝着吴邪逼近,爆长的十指已经变成了苍白尖利的骨头,每一根都直指吴邪的咽喉。 “年先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一边后退一边瞟了一眼椅子上的包装袋,既然是在梦里,那么这些东西就都是自己潜意识构造的了?想法刚从脑子里闪过,吴邪就看见那些包装袋已经消失不见。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去管别人?那就和你说清楚,让你死个明白。我本来是想要他来做我的交替,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梦见。我只要在你的梦里杀死你完成交替,之后我就能不用投胎继续以现在的样子活下去了。所以既然有你这条近路,我又何必去绕远?”女鬼咯咯笑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明艳动人,仿佛和她那已经脱落得只剩下骨节和腐肉的胳膊一点无关。 “真是抱歉,你大概走错路了。”已经退到了死路上的吴邪摸着身后冰冷的墙壁,要是这里有个门把手在就好了。“此路不通。” “哦?是么?” “小哥救我!”猛地作势朝女鬼身后喊着,吴邪趁着她回头的间隙,一把拉开身后出现的铁门,转身死死把门关上。 “诶——是你?” 吴邪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虚弱男人,也有些惊讶。 “年先生?” 靠在铁门上看着远处依旧沉浸在苍茫雾气中的世界,吴邪有些急躁地挠了挠头。已经试了很多次了,但就是没有办法从这个梦里醒过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年先生竟然也会进入自己的梦中。而自己和年先生现在身处的地方,似乎,是某个建筑物的顶楼? 呼啸的冷风里满是寒意,吴邪扶着倒在一边的年先生靠在门上,隐约可以听见从铁门后传来的那女鬼尖利的嗓音。“年先生,你没事吧?”吴邪一边在心里想着她进不来,一边有些焦急地拍打着脸色苍白的人。 “我这是在哪里?”神智似乎也有些模糊,年先生看着面前的吴邪,同时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女声。“我们怎么?” “你现在在我的梦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这一切。”冷风吹得吴邪全身的血管都快冻结,视线里全是大雾,吴邪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门外的是谁?是她么?”已经听出是女友的声音,年先生晃晃悠悠地伸出手要去开门。 “你疯了么!她是鬼!她诱惑你就是为了要你的命!”眼疾手快地按住年先生的手,吴邪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从门后传来的恶意。 “啊?她是鬼?”记忆已经随着大部分精血被吸食也残缺了许多,年先生脸色苍白的说着,“不可能啊,她那么美,那么美——” “那都是假象,是她为了诱惑你才这样的!”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个成语叫鬼迷心窍,吴邪无可奈何地看着完全不相信的年先生,“你想想,如果她是好人,小夕为什么那么怕她?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就会叫成那样?” “对了,小夕,小夕有一次差点咬死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年先生恍惚地站起来又要去开门,“我把小夕送给打狗队了,可是小夕又回来了,他要害死她,不行,这不行——” “你清醒些吧!你究竟要被蒙蔽到什么时候?!小夕才是对你忠心耿耿的朋友,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怒斥着神志不清的年先生,吴邪在心里焦急着张起灵怎么还不来,再不来那女鬼怕是真的就能进来了。 “小夕,他只是一条狗而已——”似乎听见了门后的女友在呼唤着自己,年先生无意识地说着,“他只是路边的一条流浪狗,我看他可怜又听话,就把他捡回家陪自己作伴了。现在我已经有女友了,所以我不需要他陪我了,他可以走了,我不要他了,我要我女朋友——” “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拳打在了年先生的下巴上,吴邪没想到小夕的衷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凉薄的对待。回想起之前那个黑白色的梦境,吴邪甚至已经能明白小夕每天在家里等着年先生下班的心情。你是他的全部,你就是他的世界,可是你现在竟然因为有了新的伴侣就决定抛弃他,而且这个伴侣还是一个为了你性命才诱惑你的鬼?! “你闪开,我要让她进来——”跌跌撞撞地推搡着吴邪,年先生又要去拉那门把手。“你快闪开——”一个用力狠狠推开了吴邪,年先生一把拉开了铁门,痴笑着看那红衣女鬼,体态婀娜地一步步走了过来。“亲爱的,亲爱的你来了,他说你是鬼,你快告诉他,他在做梦——” “他本来就在做梦,”站在门口的女鬼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吴邪,惨白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缓缓转过头看着面前依旧神魂颠倒的男人,轻轻说道,“你也是。” “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张楚楚动人的脸竟然在瞬间变成了焦炭般的面目全非,年先生还来不及后退,就已经被那十指枯骨死死地掐住了咽喉。“救,救命——” “吴邪你别白费功夫了,是我给你托了这个梦,除非我消失,你是永远也不可能从这梦里醒来的。”察觉到了吴邪的意图,红衣女鬼一字一句地说着,黑洞洞的嘴里散发出阵阵焦黑的恶臭,甚至把这白色的雾气都熏染成了灰烬。 “救我——救命——”已经被掐得脸色酱紫,年先生双目无神地看着女鬼身后那黑魆魆的楼道,脑海中却猛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这天台上遇到小夕的情景。 明明还是条小狗,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扔在了这里。小小的身子被雪淋得透湿,看见自己拿着吃的走过去却不敢走近,圆溜溜的眼中满是可怜的神情。 年先生记得那天是除夕,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年。整个城市都在庆祝了新一年的到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天台上,和这条孤零零的小狗在一起。于是,他把那条从此每天都会在楼道口等他上下班的小狗抱回了家,并给了他名字,小夕。 开始的时候小夕还不敢太过亲近自己,早上会挠着门把自己叫醒,但到了后来,就会跳上床舔着自己的脸,直到喜欢赖床的自己醒过来。每天上班的时候,小夕都会乖乖地一直把自己送到门口,然后当自己下班回来时,他依旧是早上自己离开时的姿态,守在门口迎接。 但是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黏人的小夕已经变成了负担,尤其是在自己遇见她之后—— 最后一丝神智终于彻底涣散,年先生远远看着那黑魆魆的楼道,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边叫着边朝自己跑来的小夕。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他说声对不起。 “小夕——” “嗷呜——” 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夕猛地扑倒了那焦黑的女鬼,吴邪一把拽过已经没了呼吸的年先生往后退到了天台边缘,焦急地按压着他的胸口。 “又是你这条碍事的狗!!”女鬼愤怒地咆哮着,光秃秃的脑袋上升腾起片片黑色的烟灰,而那赤红的双目和黑洞洞的嘴里,也冒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呜——”低吼着的小夕慢慢挡在了吴邪和年先生身前,眼里全是决绝的怒意。 “小夕不要!”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狗怒吼着直直冲向了那女鬼的骨刺,吴邪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下一秒出现在女鬼身后的张起灵像是让整个世界在瞬间静止,黑白的场景让吴邪甚至忘了呼吸。 凌厉的黑金古刀一把砍下了那女鬼的头颅,而同时坠落的,还有被骨刺刺穿的小夕。 手起刀落间,张起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弥散着的雾气渐渐散开,黑白的景物终于渐渐展露出他们原本的色彩。 梦,结束了。 尾声 “老板, 你都几天没理小哥了,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啊?”一边擦着桌子,王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不怕死地凑在吴邪身边低声问着。 这几天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老板一直都不和小哥说话。开始王盟还以为是老板使小性子,可是没想到小哥那没表情的脸上竟然也会有歉疚的神情。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没做错什么。”淡淡地说着,吴邪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坐在窗边的张起灵,心里还有些沉重。 吴邪不是不知道张起灵没能及时赶到是因为被女鬼绊住,吴邪也知道其实小夕的死和张起灵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吴邪就是没办法不生气。 生年先生的气,生张起灵的气,生自己的气。 如果年先生没有被蒙蔽,如果张起灵愿意早些伸出援手,如果自己能再早一点发现端倪。 醒来后的年先生已经彻底忘了他在吴邪梦中发生的一切,张起灵修改了他的记忆,让他忘记了女鬼和小夕。而吴邪之所以会梦见他,也是因为小夕的原因。当小夕发现了张起灵中了女鬼的圈套后,立马赶回寒舍冲进了吴邪的梦里。 它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狗,没有多大的能耐。他唯一有的,就是对主人的衷心,和对吴邪愿意提供帮助的感激。 而辜负了这份心意的,却是自己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 人们为他们构建了整个世界,主人就是他们的全部,可是很多时候,他们却只是主人的宠物甚是寻开心的仆人。他们的谦卑和忠诚,换来的只是主人因为更加新奇更加多彩的事物,对他们越发冷酷残忍的转身。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你这华丽转身的一瞬,就是他们短暂萧条的一生。 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走在雪地里的男人拿着还没吃完的烧饼走到路口,却发现在垃圾桶后藏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像是在乞求什么。 “饿了么?”蹲下身,男人把那小狗抱了出来,好小的狗,竟然像是还没断奶。“这个你可吃不了,我带你回家吧,家里有牛奶。” “呜呜——” “我怎么觉得以前好像也见过你呢,”抚摸着怀里温热的小身子,男人轻笑着说道,“马上就是除夕了,我以后就叫你小夕吧。” “呜呜——” “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话音落下,男人有些失神地愣了愣,为什么要说’这一次‘?怀里的小狗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失神,张开嘴巴轻轻咬着他的手指,湿热的感觉在冬夜里无比温暖。就像是不久之前,曾经也有一条这样的小狗,在门口等着自己回来。 ——你知道么,你的十几二十年,就是我的一辈子。 ——这一回,我一定会陪你走完这一生。就算你的世界只有黑白,我也要成为你最暖的色彩。 寒舍太极篇 巽の回 黑白 完 TBC 啦啦啦,说好的番外,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设定呐~ ——————————————预告———————————————————— 吴邪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时,张起灵已经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寒舍上空的结界并没有任何异常,王盟也已经会老家过年,可是为什么楼下会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 敢在寒舍做小动作的鬼,张起灵倒真要去会会。 “小哥你小心点——” 吴邪话还没说完,张起灵便已经一把拉开了卧室的门。 可是,怎么不管是人是鬼,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百无聊赖地坐在火车上听着袁至和周围的同学聊天,吴祈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明明好不容易盼来的寒假,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答应和袁至陪着这帮同学去什么皖南小城旅游。 回过头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苍老面容,祈临转头看着无人经过的列车过道,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自己眼花了么。 寒舍这几天很不对劲,不光是吴邪,张起灵也已经感觉到了 。 木地板上总是会传来咔叽咔叽的声音,好端端放着的杯子突然掉落在地上,还有隐约想起的说话声。 明明已经把结界加固了好几遍,可张起灵却依旧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侵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环顾着大堂,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同学站在那扇紧闭的朱红色木门前,祈临总觉得背后已经泛起了阵阵寒意。莫名其妙的在街上看到了穿着古代衣服的女人不说,一行人还追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 抬眼看着昏暗夜色下的马头墙,尖锐的猫叫声猛地响起,惊起一群仓皇的飞鸟。有些破旧的牌匾悬挂在正门上,夜色中隐约可见似乎是两个字。 抱着胳膊的袁至下意识地往祈临身边靠了靠,顺着他的视线,缓缓念出了那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字样。 “寒舍。” 《闷油瓶大改造》+《寒舍》新春特别企划! 还记得《闷油瓶大改造》中的祈临和袁至么? 还记得《寒舍天干篇》中那些令人动容的非人存在么? 《寒舍太极篇》新春番外,祈临和袁至在寒舍将会发生什么故事?而那些曾经出现过的亡灵们又会带来怎样的意外?吴邪和张起灵,又该如何应对这莫名发生的一切?! 乱入神马的最有爱了有木有~! 敬请期待寒舍新春番外特别篇 百鬼夜话 2013年2月7号哎哟就是明天晚上七点半,YY94174221 有场小歌会,大大啊巨巨啊大神啊这些都没有╮(╯▽╰)╭没办法谁叫这里是小透明T^T所以其实就是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年╮(╯▽╰)╭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不要大意地来玩吧╭(╯ε╰)╮我靠我觉得我好糊弄啊-_-||乃们一定要来哦~(*+﹏+*)~ 好啦我滚去码字~~大家一定要来哦~~有游戏和奖励当然也有惩罚了阿咩哈哈~ 一起来过年吧~~喵~! 明天晚上七点半YY94174221~欢欢喜喜过大年欢脱歌会神马的我会说咩~~ 乃们一定一定要来玩我会说咩~~~ 有妹子们唱歌卖萌撒娇打滚还有游戏奖励我会说咩~~ 一定一定要来哦~不来的话我就把寒舍坑了我会说咩哇咔咔~~~ 甩文~乱入番外来一发~~ 寒舍新春番外篇 百鬼夜话 上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突兀的响起时,吴邪和张起灵都还在梦中。被吵醒的吴邪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往身边的怀抱里拱了拱,身边的人也惯性地抱紧了不自觉就开始撒娇的人。 “哪家大清早就放鞭炮,今天又不是过年。”有点不满的吧唧吧唧嘴,吴邪还在想梦里的那道西湖醋鱼。 “再睡会儿吧。”淡淡的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温柔。 “一会儿还要送祈临去车站,不睡了。”蹭了蹭身边的人,吴邪突然觉得有点奇怪。祈临?这个人是谁?可是怎么自己说的这么顺溜? “祈临不是小孩子了。” “话是这么说啊,这次袁至也会跟着一起去,什么网上说的不得不去的皖南古城。就怕祈临照顾不好他。过两天就过年了,也不知道这帮孩子在想什么。”嘴巴还在自说自话,可是脑子里却已经惊讶地差点当机。吴邪靠在那个温热的怀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想太多了。”干脆把吴邪的整个脑袋都按在胸前,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残留的倦意,让吴邪也再次犯起了困。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说起这样的两个名字?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两个人啊?闭着眼睛的吴邪越想越不对劲,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却被那张意外成熟了很多的面容吓了一跳。 张起灵怎么一夜间就像是到了三十多岁?! 愣愣地和身边的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吴邪心里猛地冒出一声哀嚎:导演!!究竟是我走错片场还是你写错剧本了啊!!! 于是当张起灵把含含糊糊地在睡梦中喊着‘导演你搞错了’的吴邪叫醒时,吴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只是一个梦。一把捧住张起灵的脸左看右看,确定面前的人是张起灵,不是梦里的那个闷油瓶后,吴邪才终于放心的舒了口气。 “怎么了?”看着满头大汗的吴邪,张起灵以为他做了噩梦。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不是噩梦,就是很奇怪而已。”吴邪也说不上来刚刚那个梦的感觉,梦里的自己说着的那两个名字,明明是自己从来不认识的人,可是为什么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似曾相识呢。“别担心,我没事。” “嗯。”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拉开窗帘,又是一夜盛雪。整个小城一片素净淡雅的白,宛若一副水墨画卷。 “马上就过年了啊。”听着窗外隐约响起的小孩子们的嬉闹声和鞭炮声,吴邪轻轻叹了口气。王盟也回家过年了,黑瞎子带着解语花回东北老家了,整个寒舍就剩下自己和张起灵。 这是两人过的第一个年,大概以后的每年,也都是这样过吧。 察觉了吴邪语气中淡淡的伤感,张起灵在床边坐下,温柔地注视着吴邪,“吴邪,我在。” “你敢不在试试。”被那漆黑的眸子中浓的化不开的爱意注视得开始脸红,吴邪拉着被子往下缩了缩。“小哥,有你在真好。” “我爱你。”轻吻着吴邪的额头,张起灵嘴角是宠溺的笑意。 闻着从张起灵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吴邪却蓦地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两个名字,还有那个自己口中的‘皖南古城’。失神地任由张起灵的吻一点点地攻城略地,吴邪突然有种隐约的预感,似乎这个年,应该不会太孤单。 百无聊赖地坐在火车上听着袁至和周围的同学聊天,吴祈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明明好不容易盼来的寒假,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答应和袁至陪着这帮同学去什么皖南小城旅游。 回过头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苍老面容,祈临转头看着无人经过的列车过道,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自己眼花了么。 “你们知道么,关于昱城有很多鬼怪的传说诶!”坐在对面的男同学看准了火车进入隧道的时机,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两个女同学装神弄鬼。 “真的假的?”左边的短发女生好奇地问着,丝毫不见害怕的神色。倒是她身边扎着马尾辫的同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本来就是古城,有些传说也是正常的啊。”袁至失笑着耸了耸肩,安慰着那马尾辫别害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到了现在,那个小城也还是经常会有闹鬼的传闻出现哦!”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笑得越发阴森起来,火车顶棚上惨白的灯光照映着他的脸,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出了隧道,迎面而来的光线晃得所有人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靠在窗边的祈临恍惚中,似乎看见窗外远处的轨道边,站着一个手拿旱烟的老人。有些奇怪地往后看着,只见那老人早已被飞驰的列车甩在了后面。 虽然只是一个瞬间,可是祈临却觉得这张脸,不就是自己刚才在车窗上看到的老人么?他难道不是乘客? 下意识地把袁至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祈临面无表情地不去看一脸莫名的袁至,只是摸出手机看了看日期。刚刚新闻里说昱城大雪封了高速路,两天后的返程怕是还要坐火车了。但是赶在春运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票啊。 “对了,我们的酒店订好了么?”马尾辫看着窗外已经飘起的白雪,有些兴奋地问着。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啊?我们住青年旅社啦。”眼镜男扶了扶眼镜耸着肩说道,“我已经订好了。” “然后就是去游古城爬名山!”女生们开心地笑做了一团,叽叽喳喳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乘客的目光。 “祈临,你怎么了?”一路上都觉得吴祈临脸色不太好,袁至有点担心地问着,“是不是因为我硬把你拉来所以——” “不是,别乱想。”低声说着,祈临有点无奈。怎么袁至和天真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一模一样,难道受都是这个德行? “嗯,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吧。”猜测着祈临大概是不适应这种小集体的活动,袁至轻笑着说道,“如果觉得没人说话我还在啊。” “哎哟小两口又开始浓情蜜意了!”对面的短发女生一眼就看破了奸情,贱兮兮得笑着。 “是啊是啊,我可喜欢祈临了。”知道堵住这些腐女嘴巴的唯一办法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袁至干脆笑着靠在了祈临肩上,“他可是我在学生会里最得力的左右手。” “靠,主席你不要这样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短发女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两个一个当了主席一个是年级第一关系又好还住同一间宿舍,还要不要人活了!” “嘿嘿嘿,如果你不想活的话我这里有鬼故事你要不要听?”眼镜男又凑了上来。 “你再这样阴森兮兮地笑我就把你扔下车!” 面无表情地看着同学们笑闹,祈临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都已经是高三的人了,怎么还能闹得跟小孩子一样。肩膀上带着些暖意的重量并未移开,吴祈临也已经习惯袁至这样时不时地靠过来。只不过他靠过来的意思,和自己所期望的原因,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吧。 不过时间还长,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跑不了。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正在下着大雪的昱城已经快要天黑。纷纷扬扬的雪片像是鹅毛般缓缓落下,将整个原本就是以黑白色调为主的徽州小城装点得更加古色古香。 “没想到皖南竟然也这么冷。”一下车就被迎面的寒气吹得缩起了脖子,女生们催促着眼镜男赶紧带大家去青年旅社。 “嗯嗯,跟我来吧。”掏出手机拨打着网上看到的电话,眼镜男一边跺着脚一边等着电话那头接通。 “叮铃铃——” 大堂里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把正在看小说的吴邪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X吹灯》,吴邪有点奇怪的接起了电话。这个点打电话来的会是谁?王盟?他应该会打手机吧。黑瞎子?他肯定早就把自己和张起灵忘得一干二净了。边想边接起电话,吴邪终于想到最后的可能性,难道是房客?! “您好——”接起电话礼貌地说着,可是吴邪却被电话那头传来的刺耳摩擦声震得差点耳聋。把听筒拿的稍微远些,吴邪又扯着嗓子问道,“喂?您好?” “是……四十四……滋滋滋……”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杂乱得让吴邪什么都听不清,像是被强烈干扰的信号,兹兹拉拉的声音让人莫名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吴邪?”张起灵看着吴邪拿着电话发呆,皱了皱眉。 “啊,没事,打错了。”挂掉了电话,吴邪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应该是信号不好吧。 “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眼镜男有些惊讶地看着手机红色的界面。再试着打了个一个过去,没人接。 “怎么了?”已经等不及的两个女生有点担心。 “我们自己过去吧,大概是店里太忙了没人接。”点开手机里的地图,眼镜男说到,“我知道地址。” “真是,让你办事就是不靠谱,早知道就让主席订了。”马尾辫怏怏不乐地说着,脸已经冻得通红。 “走吧。”吴祈临已经走在了众人前面,“知道地址还磨蹭什么。” 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华灯初上的小城在夜色和大雪中透着说不出的静谧。大雪让路况变得越发糟糕,一行人在路边等了很久却依旧不见一辆愿意停下的出租。拍了拍肩头的雪花,吴祈临就知道这一行肯定不会顺利。 “地址是什么,如果不远的话我们走去吧。”袁至也被冻的有点受不了了,哈着气说道,“找找就行了吧。” “是黄河路四十四号。”已经从眼镜男那里知道了地址,吴祈临皱了皱眉头,看着路边的巨大指示牌,“这里是长江路,离黄河路不远。” “那我们就走去吧,走吧。”马尾辫甩了甩头上的雪花,转身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短发女生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拉了拉她。 “对面的马路上,是不是有个女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对面马路,马尾辫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穿的竟然是汉服?” “诶?我看看?”眼镜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只见昏黑的夜色中,果然有个穿着类似汉服的女人正在一行人的对面。可是灯光似乎无法照亮她的周身,只能看到隐约的一个影子。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遇见同袍?我要去看看!”马尾辫兴奋地甩开同伴,一头就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喂!”吴祈临有些无语地叫着她,可女生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啊!”袁至也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跟着吴祈临开始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逆着风雪奔跑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又是在这样一个天色昏黑的夜晚,任谁都不会觉得有安全感。当一行人终于跌跌撞撞着寻马尾辫的背影追上她时,却发现她已经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方才那个穿着汉服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那个人呢?”短发女生郁闷地拽着马尾辫的胳膊,却在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景物时也不由得禁了声。 天终于已经全黑了。 跟着同学站在那扇紧闭的朱红色木门前,吴祈临总觉得背后已经泛起了阵阵寒意。莫名其妙的在街上看到了穿着古代衣服的女人不说,一行人还追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就像是她似乎是在一行人带路一样。 抬眼看着昏暗夜色下的马头墙,尖锐的猫叫声猛地响起,惊起一群仓皇的飞鸟。有些破旧的牌匾悬挂在正门上,夜色中隐约可见似乎是两个字。而院落中已经长出围墙的枯枝像是一只只狰狞的手臂,在黑夜中张牙舞爪。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完全不像有人居住。 走到门口借着手机的光看了看那小小的标志,黄河路四十四号,吴祈临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像是和天色一样了。果然,这趟远足还真是不负此行了。 抱着胳膊的袁至下意识地往祈临身边靠了靠,顺着他的视线,缓缓念出了那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字样。 “寒舍” “小哥,你有没有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 隐隐约约听见从寒舍大门外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有学生在吵嚷着什么。吴邪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地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我去。”已经走到了大堂门口,张起灵也已经听见了院落之外的声音。院子里的宫灯在大雪中亮着暖意融融的光线,照映着灯火通明的寒舍一片柔软。 走到大门前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张起灵一手掐住了手诀,一手放在了门闩上。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小心谨慎。 缓缓地拉开门,张起灵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小径,慢慢收回了手诀。 没有人,也没有鬼魂。 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的五人都已经不约而同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立正站好,正当吴祈临准备提议让大家快点离开时,那扇原本紧闭的红色木门,竟然无风自动地,伴随着近乎于叹息一样的咔叽声音,缓缓对众人敞开。 一片漆黑的小路上,一片漆黑的院落里,一座二层的徽派小楼,对吴祈临和袁至一行人,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欢迎光临。 TBC 祝大家新春快乐~~~!!蛇年大吉~~~~~~ 我是偷懒的货(┳_┳)... 顶着锅盖逃跑。。。 祝大家新年快乐~~~下面是贺文的链接我会说咩~ 因为不是瓶邪而且是BG向的,所以我就不在这里发了,丢个链接大家自己戳进去吧~~ http://tieba.baidu.com/p/2156470633 新年快乐~~ 甩文甩文。 最近BG写多了。。一下子切换不过来啊(┳_┳)... 中 吴祈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原本跟着这帮同学跑到什么皖南小城就已经够不找边际,在看到这座莫名其妙的建筑前就应该拉着他们原路返回,可是天知道眼镜男和短发女生竟然在看到这座建筑后跟打了鸡血一样,二话不说竟然就趁着那门缓缓打开的空当真的进去了?!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自己竟然也被拽了进去?! 都说无知就是无畏,但是这几个家伙未免也太无知了。 明明预定好的青年旅社竟然是一座空房,而且还荒草凋敝无人居住,任谁看都会觉得事有蹊跷吧?可是现在走在最前面那个眼镜男一脸兴奋的样子到底是闹怎样?! “祈临,怎么了?”走在身边的袁至拿着手机照着面前的路,惨白的手机光线照映着一地的白雪,反射出一片更加冷气森森的光。 “我们不该进来。”背后的寒意已经蔓延到全身,吴祈临看着走在前面已经去推大堂门的眼镜男,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回去。” “诶诶?进都进来了,看看再走吧。”原本就对灵异鬼神很热衷的眼镜男才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甩开吴祈临的手就要推门。 “你没发现这里不对劲么?”回头看了一眼围在袁至身边的两个女生,马尾辫的脸上满是惧意,倒是短发女生显得有点好奇。 “就是因为不对劲才要看看啊。”固执的眼镜男用力推了推紧闭的房门,老旧的门闩在男生的力道下发出喑哑的叹息,又试了试,却始终没有推动。“嗯?推不开啊?”不死心的男生干脆趴在了门缝往里面张望着。 “算了。”知道拽不回这个家伙,吴祈临也懒得管那么多。回身抓住袁至的手就往外走。 “诶诶?”跌跌撞撞地跟在吴祈临身后,袁至只觉得手腕都被抓得有些隐隐作痛。“祈临?” “吴祈临,袁至,你们别走啊!”马尾辫一看两个男生都往回走,也赶紧快步跟了上去。月夜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挡着,整个院子里的光源几乎就是几人手机的光线。当马尾辫在门口追上了停步的袁至时,还来不及埋怨,却看见了他和吴祈临如出一辙的凝重表情。“怎么了?” “门推不开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袁至的声音里似乎也微微颤抖起来。自己和吴祈临都不是力气小的人,两个大男生竟然推不动一扇掩着的门?不对,刚刚自己是最后进来的,所以袁至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关门。那现在这扇门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风,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们别吓我啊,怎么回事?”马尾辫小心翼翼地靠在袁至身后,试探着推了推面前紧闭的门,果然严严实实地关死了。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还在研究怎么进屋的眼镜男,吴祈临举起手机向那边的方向照了照,却在无意间看到手机屏幕后愣住。 “怎么了?”身边的袁至感觉到吴祈临的神色有些不对,凑近了问着。 “手机没信号了。”淡淡地说着,吴祈临收回了手机。 “诶?大概是这里信号不好?”边说边看着自己的手机,袁至也越发不安起来,空荡荡的信号格灰蒙蒙一片,说不出的让人不舒服。 “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嘛——”马尾辫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信号,可以出去的大门又莫名被锁上,现在该怎么办啊。 空荡荡的院落中,除了几人的说话声和呼吸声之外便再无其他。吴祈临屏声静息地朝着院楼内部走着,却蓦地感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身而过。冰冷的感觉像是身后吹过了一阵冷风,但是却带着比冷风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这阵风并不是吹起的,而是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带出的。 瞬时停住了脚步四下看着,虽然夜色依旧昏黑,但是吴祈临可以确定,自己的前后左右,根本没有任何经过。 但是刚刚,也绝对不是错觉。 “你们快过来!”眼镜男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门开了!” 快步走上前,吴祈临一把将跃跃欲试的眼镜男拉到身后,率先走进了这间黑魆魆的屋子里。 而随后,像是在等着所有人都进屋一般,破落的大门再次缓缓地阖上了所有的缝隙。 坐在柜台后看着张起灵锁上了院子的大门和大堂的门,吴邪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时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外面没人?” “没有。”摇了摇头,张起灵却并未放松警惕。刚刚进屋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稍纵即逝得却让人丝毫摸不到头脑。 “好无聊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吴邪换着电视机的频道,焦点却始终无法集中在那些纷杂的画面上。 “上楼吧。”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张起灵伸手关掉了电视机。 “嗯。”站起转身,吴邪却在无意间瞟到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时瞬间白了脸色。如同镜子一般的屏幕上,分明映着一张硕大的脸。陌生的面容是吴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而过于放大的扭曲面容说不出的可怖。 “吴邪?” “啊?”蓦地被带进张起灵的怀里,吴邪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电视机屏幕上除了自己和身后的张起灵,哪里有别人的样貌。“奇怪。” “怎么了?” “刚刚——”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吴邪还是笑着说道,“没事,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跟着张起灵关上了大堂的灯往二楼走去,吴邪站在楼梯口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黑魆魆的大堂,背后却莫名泛上一股凉意。 黑暗中各家具的摆放还是一如往常,依稀可见的轮廓甚至可以辨认出什么是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景象。可是吴邪却就是觉得,好像大堂里有什么东西。 比如凭空多出来的人。 “真是奇怪,这里竟然会有个电视机诶。” 眼镜男用手机打着光线探头探脑地站在柜台后的电视机前探望着,而短发女生也拉着马尾辫照着整间大堂的其他角落。袁至在看着楼梯口的方向,而吴祈临却收回了仍旧没有一格信号的手机,防备地走到了袁至身后。 “这里好像真的没人住啊。”楼梯的扶手上全是厚厚的灰尘,很多边角的地方也满是蜘蛛网。袁至回头看着身后的吴祈临,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没。”摇了摇头,吴祈临还是忍不住把袁至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真是奇怪的地方,明明就是黄河路44号,可是这里完全就是被荒废了很久的样子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路标,袁至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思考这件事情。原本还担心会是什么人口贩卖之类的,但是这整座屋子里除了他们五个人,完全就没有别人存在的痕迹了。荒废破落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窝点。 “怎么办,我们现在出不去啊。”不远处传来了马尾辫的声音,又怕又累的女生终于忍不住疲倦,也不管这一屋子的灰尘,就直接坐在了最近的餐桌边上。“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哈哈,没想到我们这趟竟然会变成灵异之旅!”比吴祈临更早想到鬼神的,大概就是眼镜男了。兴冲冲地拿着手机在女生对面坐下,对着吴祈临和袁至招了招手,“你们快过来。” 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是灰尘的桌椅,吴祈临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就这么站着算了,袁至却从口袋里抽出面巾纸递了过来。看吴祈临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干脆帮他擦干净了椅子,拽着他坐了下来。 “说吧。”无视了短发女生在手机屏幕照射下一脸阴森的笑容,吴祈临把身后的登山包放在了腿上。今晚从这里离开似乎是不可能的了,幸亏大家都准备了些口粮,换洗的衣服也足够睡觉的时候保暖。只是夜里不能所有的人都睡,必须有人守夜,以防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现在也算是按照原定计划到了预定地点了。”眼镜男还是一贯的单细胞粗神经,乐呵呵地说道,“而且更加符合这个小城各种灵异传闻的设定。” “所以?”基本上已经猜到这个家伙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吴祈临实在不知道该吐槽他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太小。在这种鬼气森森的屋子里说灵异传闻?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么? “我们来百鬼夜话吧!”果不其然,眼镜男一开口就应正了吴祈临的想法。“来的时候不是让你们都查了关于这个小城的相关资料么,嘿嘿嘿~” “本来就够冷了,别笑了。”袁至搓了搓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着身后黑洞洞的楼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似乎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的感觉。 “开始吧开始吧~!”短发女生大概是这一行人中唯一能对这样的提议符合的人了,从包里翻出两只蜡烛和打火机,跳跃着的火光总算是让这个寒气逼人的地方有了些许的暖意。 “你有蜡烛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眼镜男一边放着蜡烛一边责怪着。 “这是香薰蜡烛好么!我晚上睡美容觉才点的!全都贡献给鬼故事了。” 边点着火边说着,短发女生脸上也是淡淡的心疼。不过和说到鬼故事三个字时的兴奋,这样的心疼大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们真是——”坐在一边看着那两人七手八脚地弄着,吴祈临彻底被打败了。总以为自家的那个天真是世界上最无邪的人了,但是没想到原来他的单细胞和这两个家伙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没事,这里除了破落一点之外应该没什么危险。暂时歇一夜应该没事。”袁至轻拍着祈临的肩想要安慰他,却被对方直接攥住了手。轻轻挣了两下没挣脱,袁至也只好红着脸任由吴祈临这样抓着。 忽明忽灭的烛火和手机荧荧的灯光成为了整间屋子唯一的光源,几个人围在餐桌前,因为疲劳和寒冷而略显憔悴的脸色都没好到哪去。尘封许久的屋子里满是灰尘的气味,幸亏这香薰蜡烛似乎真的有些舒缓神经的功效,渐渐挥发开的淡淡香味,总算是冲散了这屋子里挥之不去的霉菌味道。 “我来说第一个,”跃跃欲试的眼镜男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然后终于在众人一脸不耐烦的催促表情中开始了第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关于公交车司机的——” 靠在椅背上听着眼镜男一惊一乍地演说,吴祈临不由得有些好笑。明明都是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甚至连道听途说都不算,只是在网上看来的直言片语拼凑而成,怎么他能添油加醋的那么有板有眼。 看着短发女生一脸的津津有味,而马尾了满脸又怕又想听的样子,吴祈临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袁至,似乎也在认真地听着。冻了一夜的脸上是尚未褪去的红晕,在火光中却显得意外的好看。而黑亮亮的眼里满是认真和好奇,一副优等生认真听课的样子。 啧,不得不说这眼镜男也算是有点本事啊。 瞟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眼镜男,吴祈临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一片漆黑的身后。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可是后背上突然冒出的被窥探的感觉,却让吴祈临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个屋子,不会真的闹鬼吧。 亮着温暖橘色灯光的房间里,吴邪靠在床头捧着笔记本和张起灵一起看着之前下载的恐怖片。欧美的恐怖片惯常的血腥镜头对吴邪来说已经没了任何新鲜和刺激,而对于身边的张起灵,吴邪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在心里腹诽着恐怕只能引起他的食欲吧。 “不好看?”敏锐地察觉到吴邪的心不在焉,张起灵按了暂定,把怀里的人往近处搂了搂。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总觉得有点不能集中注意力。”挠了挠脑袋,吴邪也很奇怪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着没落地在心里悬着,说不上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今天寒舍里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在呢。”并不是没感觉到今天寒舍里的异常,但是张起灵也已经能确定并不是有鬼神在作怪。空气里确实有其他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气息,但是,却并不是死灵的味道,而是活人。 “小哥,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说那些我们在这一年里遇见的鬼魂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不想让张起灵太过担心,吴邪随意地找着话题。 “已经进入轮回了。”淡淡说着,张起灵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吧。”吴邪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都多欠抽。每次见鬼都吓得要死,难道自己真是欠虐了么。 “也未必。”终于为今天寒舍的异动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张起灵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吴邪的手机,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小哥?”看着张起灵一脸‘原来如此’的神色盯着自己的手机,吴邪莫名其妙地凑过去看着屏幕,“怎么了?什么未必?” “吴邪,”张起灵把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胸前,淡淡说道,“也许今天能见到意想不到的人了。” “诶?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张起灵的话是什么意思,吴邪一脸迷茫。 “平行世界。”已经听到了从楼下突然传来的一声闷响,张起灵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原本就是年关,而今年比往年的月份要小,也就是意味着凭空少了一天。而少的这一天总归会在平行的世界弥补回去,但因为是这个世界缺失的时间,就可能造成平行时空交叠的现象。 只是张起灵现在还不确定,目前寒舍里交叠着的到底是几个时空。虽然现在彼此都看不见其他时空的存在,可万一吴邪一开门看见另一个他站在门口,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冲击吧。 “什么?”注意力同样被楼下的声音吸引,吴邪掀开被子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小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吧?” “嗯。”并没有拦着吴邪,张起灵只是先走到他身前,帮他打开了卧室的房门。亮着昏暗廊灯的二楼一个人都没有,而楼下寂静的大堂根本不像是发出了响声的样子 。 “难道是闹耗子了?”莫名其妙地自语着,吴邪看着张起灵惯常坐着的那个靠窗的餐桌,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那里像是有什么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可是那里明明只有一团空气。 “回去吧。”揽着吴邪的肩往回走着,张起灵也已经能感觉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注视。这种感觉很奇妙,你明明知道那里有个人在看着你,可是在彼此的眼中对方都只是一团空气。 只不过张起灵能感觉出来,那团空气的气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亲切的形容。 既然会在寒舍出现,就肯定是跟这里有关联的人。如果不是和寒舍有联系,那就是和吴邪有关了。 阖上卧室房门,张起灵看着仍旧一脸疑惑的吴邪,突然想起了今早的事情。“吴邪,你早上梦到什么?” “诶?”愣了愣,吴邪还是回答道,“梦见了两个名字,还梦到了我们。但是,”犹豫了片刻,吴邪终于找到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原因,大概就是早上那个奇怪的梦吧。“但是又不像是我们,虽然也是在一起的,但好像更平凡些?而且还有孩子了?” “嗯。”点点头,张起灵已经基本能猜到楼下的是谁了。就算是在平行时空,自己也不会让吴邪轻易掉进时空交错的漩涡的。那么既然能和吴邪有联系,又能来到寒舍的人,恐怕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孩子了。 真是想不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吴邪,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小哥你刚才说平行世界,是说楼下的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张起灵刚才的话,吴邪脸上满是惊讶。 “才想明白?”淡淡笑着,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头发。“就当他们来陪你过年吧。” “我连他们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而且也看不见,过什么年啊。”小声地说着,吴邪不得不承认,其实只有自己的张起灵的年,还是略显孤单了。 “只要你想,就能见到。”揽着吴邪走向大床,张起灵嘴角的笑意仍未褪去。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既然把儿子送来了,那自己岂有不看一眼儿子的道理呢。 既然吴邪会梦到,就说明,一定能相见。 “嘭——” 掉在地上的行李包突兀地打断了正在说故事的女生,过于沉闷的声响在这间只有几人低语的屋子显得太过响亮,吓得几人都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你倒是把东西放好啊,吓死我了!”马尾辫不满地瞪着弯腰拎着行李包的眼镜男,正听到紧张的地方呢,人吓人吓死人。 “就是啊,我正说到那只白猫其实是个猫精呢。”短发女生也瞪了他一眼,继续压低声音就着幽微的烛光说道,“原来那些人是把小猫的骨头磨粉做成了香料,所以才会有异香。” 兴趣缺缺地听着同伴们说着故事,吴祈临只觉得这个香薰蜡烛实在是让人犯困。再加上刚才又吃了些干粮,肚子填饱之后更加疲惫。 “困了?”袁至细心地发现吴祈临已经快要阖上的眼睛,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毕竟还是没有成年的孩子,终于显得弱势了一回啊。 “有点。”一眼就看穿了袁至在想什么,吴祈临压低声音说道,“别想太多,我体力一直很好。” “你真是——”被突然贴近的气息弄了个面红耳赤,袁至就知道自己要赢过吴祈临实在是太难。 “我眯一会儿。过十分钟叫我。”说完便枕着袁至的肩膀睡了过去,吴祈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突然间这么困倦。难道真的是因为袁至想的那样?怎么可能,天真一天到晚鸡鸭鱼肉地给自己补身体——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吴祈临看着面前还在悠悠晃动的烛火,轻轻地扶着身上的重量,把袁至扶着趴在桌上。揉了揉酸涩的脖子看着都已经熟睡的同伴,吴祈临就知道守夜这样的事情非自己莫属。 轻轻站起身活动着已经僵滞了的筋骨,点开手机看着那一片灰色的信号,试着拨了个紧急电话,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太诡异了。 慢慢踱着步子走向楼梯口,吴祈临抬头看着那黑洞洞的二楼,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上去看看。 就好像冥冥中有人在上面等着自己。 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一边鄙视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边攥紧了拳头走上楼梯。上了年头的老楼梯在脚下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在惨白的手机光线中尤为刺耳。 拐过楼梯的转交,吴祈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着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一切可能,却被瞬间亮起的光线晃得眯起了眼睛。 而当放下遮挡着眼睛的手臂时,吴祈临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那就是在做梦。 因为,自己竟然在这座皖南小城的废弃小楼里,看见了迎面从屋子里出来的天真。 TBC 本来应该是昨天更的,但是因为晚上有些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真是对不起大家。。 甩文甩文,不见TBC勿沙。。 下 “吴,祈临?” “天真?!还有……爸?” 如果说当吴邪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年站在门口还不够惊讶,那么当自己脱口而出少年的名字时惊讶的程度就已经到了比较级,至于最高级,不是那个少年一脸惊讶地喊了自己天真,而是他对着自己身后的张起灵,叫了一声‘爸’。 虽然脑子里瞬间跳出了无数种想法,但是已经被惊讶彻底冲昏头脑的吴邪还是选择了第一个冒出来的那个。于是他呆呆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张起灵缓缓问道:“这是——你儿子?” 被吴邪一脸‘张起灵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儿子’的表情逗得差点笑出来,张起灵按住吴邪的肩膀把人又转了回去。看样子,竟然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吴邪的梦境里了。 而此时,一头雾水的吴祈临也是一脸嫌弃,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吴邪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父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天真还是一副吃错药的蠢相。“天真你怎么了?” “什么天真,我是吴邪。”平时被黑瞎子和胖子叫小天真也就算了,怎么一个黄毛小子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吴邪?”就着从房间里流泻出的光亮和廊灯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吴祈临也突然发现面前的人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太年轻了,年轻得就像是自己小时候刚被他们带回家那年一样。 “你真的是吴祈临?”有些怀疑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吴邪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刚刚才在床上躺下准备睡觉就听见楼梯上又有动静,吴邪一拉开门却看到门口站了个英挺的少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吴邪第一反应,就叫出了白天在梦里提过的名字。明明是两个名字,但是吴邪却就是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对应的名字是‘吴祈临’。 “爸,到底怎么回事。”懒得理吴邪,吴祈临直接看向他身后的张起灵。虽然已经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但吴祈临还是选择了称呼面前的张起灵为父亲。 “吴祈临?”玩味般地低声念着这三个字,张起灵虽然不知道在平时世界的自己和吴邪是怎么有了这么个儿子,不过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祈愿降临的意思么。” “是啊。”往后退了两步,吴祈临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自己不会是中了什么迷药吧。 “放心吧。我是张起灵,他是吴邪。”看出了少年眼中的不安,张起灵淡淡笑道,“当然,不是你认识的那两位。” “所以——”已经后退到了楼梯口,吴祈临转身看着楼下一片漆黑的大堂,突然想起自己睡着前眼镜男的那个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回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吴祈临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平行世界?可是既然是平行,为什么我们会遇到彼此?” “因为这个世界的吴邪是个梦见。”在心里赞叹着果然不愧是自己儿子,张起灵拍了拍也终于慢慢反应过来的吴邪,淡淡说道,“这是在他的梦里。” “你们还真是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的不平凡。”尽管这样的说法旁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很匪夷所思,但吴祈临却迅速地接受了。因为他能感觉到从吴邪和张起灵身上传来的熟悉和亲近感,就跟天真和父亲一样。 “慢着慢着,所以说,”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吴邪看着面前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儿子?!” “才知道?”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吴邪都是一样的天真,吴祈临摇了摇头,有点为这个世界的张起灵感到叹息。“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 “有你这么和你爸说话的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儿子,那就也是自己的儿子。想通了这一点的吴邪瞬间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起来,“还有,为什么只管小哥叫爸,叫我就是天真?” “你要是不介意我叫你妈,我也没意见。”耸了耸肩,吴祈临在吴邪炸毛前紧接着叫道,“你不会介意的吧,妈。” “你!”彻底被噎得无话可说,吴邪看着面前淡淡笑着的少年,又转头看了看身后同样带着一抹笑意的张起灵,瞬间同情起那个世界的自己。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吴邪终于彻悟了。 “祈临,你在这儿干什么——”说话间,另一个声音从吴祈临身后响起,吴邪侧过身看着揉着眼睛走到吴祈临身后的少年,心里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伯父?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袁至?”试探着问道,吴邪看着面前一脸睡意朦胧的少年心里说不出的喜欢。“是袁至吧?” “是啊,叔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在这里?”被脖子疼醒的袁至其实还没太清醒,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两位长辈根本没认出这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两个人。 “进来说。”张起灵拉着吴邪对两个孩子说道,“走廊上凉。” 跟在张起灵和吴邪身后走进卧室,吴祈临看着两人的背影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他们,对自己和袁至,都是一样的温柔。 能有这样的父母,是何其幸运。 橘色的灯光暖暖地照着坐在桌边的四人,吴邪的视线不断地在吴祈临和袁至两人身上来回着,袁至倒没觉得什么,但吴祈临已经被看得后背发毛了。 因为他明白吴邪眼里的那抹狡黠,就跟自己和天真说起袁至时他眼中的一模一样。可是现在难道不是单纯的时空交错么?为什么吴邪还是一脸婆婆看儿媳的样子啊?! “那个——”袁至终于也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气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开了个头之后便只能再次沉默。 “你们,好么?”清了清嗓子,吴祈临淡淡问道。毕竟自己是晚辈,就算是时空交错,也该是自己先问好吧。 “嗯。”点点头,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儿子问你话呢。” “我们挺好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百感交集,吴邪看着灯光下吴祈临虽然青涩却已经英气勃发的样貌,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那个世界的自己是何其幸运,能有这样的儿子相伴左右。“你们呢?” “也挺好。”淡淡说着,吴祈临看着手机上仍旧一格没有的信号,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张起灵说两个时空的交错是因为自己被吴邪拽进了他的梦里,可是吴邪既然已经知道他在做梦,为什么不会醒过来呢? “你们来这里是?”吴邪有点不明白,这帮孩子大过年的怎么从杭州跑到这里来了。 “问他。”扭头看着又开始昏昏欲睡的袁至,吴祈临自己都不知道他干嘛要软磨硬泡地非要自己一起来。 “啊?”突然被点名,袁至一头雾水地抬起头看着三人,揉了揉眼睛说道,“是眼镜非要来的啊——”愣了愣,袁至蓦地有点说不下去了,“奇怪,我怎么不记得他当时怎么和我说了……” “眼镜?”微微皱起了眉头,张起灵就知道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我们同学。执意要来的就是他。”吴祈临看着张起灵脸上渐渐凝重起来的表情,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蹊跷?” “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么?”吴邪已经算是个中老手了,不用张起灵问,已经猜到了可能性。 “异常说不上,就是一直非要在这里说什么灵异怪谈。”袁至说着,转头像是征求吴祈临的意见一样。 “对。”吴祈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眼镜男的话,“他说,这是百鬼夜话。” “糟了,你们同学有危险。”神色在瞬间冷峻下来,张起灵猛地站起身从虚空中摸出黑金古刀,“吴邪。” “嗯,我知道。”点点头,吴邪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大床想着,祈临的另两个同学要是能来这里休息就好了。再一转眼,两个女生已经面色苍白地躺在了床上。 “这——”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同学,还有已经手持古刀离开的张起灵,袁至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吴邪,完全不能消化现在的状况。 “挺厉害。”勉勉强强给了吴邪一个及格分,吴祈临虽然不知道吴邪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估计应该就和把自己和袁至弄进来一样。 “那是当然,我可是你爸。”第一次因为自己梦见的能力觉得有些小小的虚荣,吴邪转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两个女生,虽然不知道那个眼镜男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但是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 “她们两个怎么了?身上好凉!”蹲在床边摸了摸马尾辫的额头,袁至也瞬间白了脸色,“你们醒醒啊,喂!”可是不论袁至怎么摇晃,两个女生却还是双眼紧闭,进的气多出的少。 “没事,有小哥在一定会没事的。”扶着袁至的肩膀,吴邪知道接下来靠梦见的力量已经不能完全救醒这两个女生,尽管不明白原因,但是吴邪知道,张起灵一定能有办法。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张起灵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和事这么紧张。果然,是因为这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儿子吧。 手握黑金古刀走到楼下的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在窗口正襟危坐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漆黑的屋子对张起灵来说并不能造成丝毫视觉上的阻碍,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个男生惨白的脸上满是阴郁的笑意。 “你是谁。”淡淡问着,张起灵不明白这样的恶鬼是怎么会依附到吴祈临同学身上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终于重见天日了。”桀桀怪笑的男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脑袋无力地垂在肩膀上,扭曲纠结的脚步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诡异的提线木偶。 “百鬼夜话。”能想到用这种方法再世为人,这个鬼倒也还有点脑子。所谓的百鬼夜话,其实就是凑足四个人,在阴气重的地方轮流讲一个真实的鬼故事,那么主持这场夜话的人,就能被鬼上身。同样的,如果主持者本身就是个恶鬼,便能借由其他三人的阳气,直接走穴到附身者身上变成人。 “哈哈哈,是啊。谁让这个小子神经这么粗,一天到晚的好奇鬼神灵异,所以我就在他请笔仙的时候依附在他身上了,怎么样,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发现吧?”男生哈哈大笑起来,粗嘎的声音里全是势在必行的狂妄。 “确实。”点点头,张起灵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这种以请仙扶乩的方式趁机附身的鬼魂,往往会因为请鬼神者自身的阳气把怨气彻底遮盖住。再加上这次又是在平行时空,所以即便是张起灵,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现的,不过这个身体我要了,你休想来妨碍我!”终于露出了狰狞的表情,男生恶狠狠地瞪着张起灵,“而且其他那几个,正好就当是给我复活后的庆功宴吧,哈哈哈!” “啧。”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空桌子,张起灵知道这个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被拖进了吴邪的梦境之中。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狠角色,不过也就是骗骗学生的小鬼罢了。 毫不留情地反手掷出黑金古刀,凛冽的寒光电石火光间刺穿了男生的身体,速度之快甚至连他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不顾这个学生的死活了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体上被刀刺穿的大洞,黑洞洞的伤口里没有血液流出,却渐渐渗出了浓郁的黑液,像是要把整个人全都吞没。“怎,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候从他的身体里被分离出来了?!” 彻底懒得理他,张起灵不屑一顾地转身就走。猛地抬起手随意地又挥了个手诀出去,正中那准备负隅抵抗的鬼身上。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张起灵头也不回地踩着他的尖叫走回了二楼。 好不容易见一回另一个时空的儿子,怎么能被这种杂碎把时间浪费。 喝着茶吹着暖风的吴邪惬意地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不时招呼着袁至和祈临多吃点东西。自己买的那一堆年货总算是派上用场了,反正现在是在梦里,吴邪想什么手边就能来什么。 袁至虽然被吓得不轻,可是看着吴祈临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也就咽下了所有的疑问,老老实实地剥着从吴邪手上凭空递过来的橘子。吴祈临父母的秘密的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诶,小哥搞定了。”没头没尾地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吴邪转身看着床上肤色终于渐渐缓和回来的两个女生,觉得她们已经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们——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生就这样凭空在自己面前消失,袁至还是没办法忍住心里的震撼。毕竟这是两个大活人啊,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未免也太惊悚了。 “放心,她们回去了。”微笑着看向袁至,吴邪伸手揉了揉吴祈临的脑袋。“你俩还能继续呆一会儿。” 闷不作声地任由吴邪揉着自己的头发,吴祈临也不敢完全相信这是在梦里。从头上传来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小时候天真也这样揉着自己的脑袋。温暖的掌心里,满是慈爱的温柔。 门毫无征兆地自己打开,面无表情的张起灵正好出现在门前。看着屋子里安然无恙的几人,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在接到了吴祈临眼中的赞叹神色后,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完事儿了?”吴邪拉着张起灵在桌边坐下,拨开一块糖递了过去。 “嗯。”点点头,张起灵咬过吴邪手里的糖,丝毫不介意面前还有两个小辈。 “喂喂,你俩怎么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能无视我们的存在啊?”不满地抗议着,吴祈临就知道自己这两个老爸是绝对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向是因为他们才走上弯路的。 “以后不要再去请笔仙了。”淡淡地说着,张起灵也伸手揉了揉吴祈临的脑袋。 “笔仙?”皱了皱眉头,吴祈临猛然想到放假前眼镜男请笔仙的事情,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自己认识的这些人,真是没有一个消停的。 “还有,再有人邀请你们参加百鬼夜话,不要去了。”难得的话多起来,张起灵替平行时空的那个自己叮嘱着两个孩子。 “嗯,知道了。”点点头,吴祈临看了身边的袁至一眼,知道他肯定在自责把自己叫上的事情。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胡思乱想。” “你别揉我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都在浅笑的长辈,袁至轰的一下红了脸。本来自己比吴祈临大却事事都不如他就已经够郁闷了,怎么现在弄得好像自己比他还要小了。 “就揉。”难得开心地笑了出来,吴祈临干脆又伸手去揉乱了袁至刚整理好的头发。 “吴祈临你好幼稚!”管不了那么多的袁至也终于被惹得炸毛,拍案而起就和吴祈临打闹到了一起。 坐在桌边的吴邪和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十指紧扣的手腕上,两根一模一样的红绳在橘色的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天空正在渐渐地泛出浅浅的鱼肚白,而手机一直灰色的信号格,正在一点点地变成绿色。 “对了,今天是二十八了。”还在躲闪着袁至追逐的吴祈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拽住身后的袁至,揽着他的肩膀对张起灵和吴邪慢慢鞠了个躬,“爸,妈,新年快乐。” “啊?”完全一头雾水的袁至被吴祈临带着鞠了躬,前面的称谓已经来不及说,只能跟着说道,“新年快乐!” “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快冒了出来,吴邪看着面红耳赤的袁至,握着张起灵的手,和他一起对两个孩子说道,“新年快乐~”紧接着,吴邪又恶作剧般的补了一句,“不过刚才小至好像没叫人啊?是跟着祈临一起叫了么?” “伯父!”彻底闹了个大红脸,袁至一把抓过桌上的花生就往吴祈临身上砸了过去。 “哈哈哈!”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吴邪,明白他今年的这个年,终于得偿所愿,热热闹闹地过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毫无征兆地猛然响起,敲碎了整个城市的梦境。洁白的雪花在熹微的晨光中再次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伴随着飘起的,还有红红火火的鞭炮碎屑。 天,彻底亮了。 “这次皖南之行圆满大成功~!”坐在汽车上的眼镜男完全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兴奋地说着各处的景观。 “无知真是幸福。”无可奈何地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吴祈临看着走到面前检票的女司机,莫名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爷爷爷爷,我们的座位在后面!”过道上,一个小男孩儿拽着他年迈的爷爷往后走着,身后跟着的应该是他的父母,小心的扶着老人。 还来不及怎么觉得会觉得他们也有些莫名熟悉,吴祈临便看到车窗外,一个抱着只白猫的女孩儿正对另外一个车上的女人挥着手,虽然只是模糊一眼,可是分明就像是把大家引去了寒舍的女人。 “袁至,你看外面——”推了推身边的人,吴祈临再看向车窗时,隔壁的车已经缓缓开走。 “怎么了?” “没事。”摇了摇头,吴祈临突然想起那晚上眼睛男说的几个鬼故事,原来竟然都是真的啊。不过,在这个时空的他们能安康地活着,真好。 “对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梦到你爸爸了?” 从梦中醒来后就彻底失去了那晚上的所有记忆,袁至迷迷糊糊地问着。 “那只是梦。”又揉了揉袁至的脑袋,吴祈临淡淡笑道。虽然自己并没有忘记,但是,那确实只是个梦吧。 “不要揉我脑袋!” “啊呀,小两口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承载着众人的欢笑和期待的客车,终于缓缓地,驶向了它的归途。 “吴邪?”看着站在大门口的吴邪,张起灵知道他已经开始在想念那两个孩子了。 “小哥,我没事。”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吴邪笑得很安然。“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快到杭州了吧。” “嗯。” “真羡慕那个时空的我们呐。” “但是他们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嗯,我明白,不然时空也不会交错,我们也不能救了这几个孩子了。” “所以,不必羡慕,缘分自有定数。” “嗯哪!反正也是我们儿子和儿媳嘛!” “嗯。” “只是希望他们回到那个世界之后,祈临要抓紧把袁至拿下啊哈哈哈~” “不如,我先把你拿下吧。” “小哥现在还没天黑!!” 人来人去,缘起缘灭。 即便我们并不身处同一个时空,但是我们是亲人的这份事实,永远不会改变。而那些早已注定的轨迹,有朝一日,一定会再度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就像是这日复一日的生活,年复一年的轮转。 炮竹声声辞旧岁,瑞雪皑皑兆丰年。 这一年,一定会是个好年。 寒舍太极 新春特别番外 百鬼夜话 完 TBC 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个特别篇就这样结束了喵,和我最开始的预想实在是。。南辕北辙了。。(┳_┳)... 因为我忘记大改造里已经写过一次了来着(┳_┳)... 谢谢大家这一年来一直支持我鼓励我,新的一年,也请不要离开哦~! 爱你们~ 这几天大姨妈来,情绪很不稳定。 偏偏这几天让我不稳定的还不止大姨妈。 既然总有人那么喜欢来猜测,或者说是解密故事所谓的走向和剧情,那我看我也别写了吧?反正总是有人会在我写之前先猜一遍不是么?说的那么头头是道那就劳烦你自己动手去写啊,在别人楼里猜算是怎么回事?我承认猜故事走向什么的是人之常情,但是你有必要非得说出来么?你是我的代言人么?这是你的楼么?你凭什么替我向别人解答呢? 你凭什么呢,嗯? 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不淡定也好,从我写寒舍开始我就说了,别在我楼里猜剧情。一是你猜了之后会影响我的思路,二是如果真的猜中了你还要我怎么写?这不是已经拍好的电视剧,你猜了第二天照样放,对错不影响任何事情。这是我每天一点点写出来的,你觉得你猜了之后,我还能按照事先想好的思路去写么?写了,会有人说,“你看吧,果然给我猜中了。”是,给你猜中了,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写一个你自己的呢?跑来说别人的有意思么?! 这样给你猜一遍,人家是看我写的呢,还是看你猜的呢? 所以。 我不写了。 寒舍我弃坑了。 以后我也不会写瓶邪了。 你们爱猜谁的猜谁的去吧。 第五回的故事我已经删掉了。 这个故事我不会再写了。 这次我确实冲动了。但是抱歉,谁都有逆鳞。 猜剧情,可以,但是麻烦用问句,别说的那么言之凿凿得像是你知道我要怎么写一样。 我的逆鳞就是我最恨被猜剧情,特指那种‘我就知道肯定会这样’的语气。其实完全可以用,“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因为什么什么所以才怎么样呢?难道是因为什么什么”之类的语气或者句式来讨论不是么? 说白了,有商有量话都好说。但是跪求别用那种言之凿凿头头是道的语气和句式了。 这次是谁惹的我,估计她心里有数。没数也无所谓了,那几层楼我都删掉了。 退圈这话我说的太重了,我道歉。 但是我觉得我一直挺好脾气的,唯独这件事情,我炸毛了,而且是真的生气了。 我任性的地方,我道歉。我不该说退圈这种伤人的话。让大家跟着着急和担心了,对不起。 但是,这个故事是被某些,或者是某种人生生给我逼得写不了的,我也一辈子不会忘。 其实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之前写天干的时候也逼得我差点就放弃。现在又来,我是真的没那么好脾气了,而且大姨妈也深刻地说明了什么叫雪上加霜。 所以,以上。 这个故事我已经删掉了。我不会写了。 至于会不会重写,会不会有继续,会不会有新的,说实话,我是没那么多心力了。 坎の回的故事,咱们有缘再见吧。 昨晚我太冲动了,向大家道歉。 其实还是很希望看到大家的留言,关于故事的讨论之类的。你们的留言就是我的继续的动力,我一直都这样坚信的。 只不过有的时候,语气和措辞,真的挺重要。因为语言和文字,一直都是双刃剑。这次的事情就当是给我自己一个警醒,也算是让大家看到我不理智不淡定的任性一面了。 之前的更心不会再写了,以后可能会收进番外里。 第五个故事,我们重新开始吧。 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 ——————————伪·预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理所当然么。看惯了生死的世界,除了冷漠还剩下什么?铅字交错的光影,油墨浸染的文案,虚实交错的生活,只有人们愿意看到和相信的,才是所谓的现实。而至于那些太过显而易见的事情,却早已被忽视。真相,之于你是这样,对我,亦是如此。 ——《寒舍太极篇 坎の回 写生 》 掌灯 寒舍元宵贺文 烟花易冷,所以,我会一直为你掌灯,长明你归家的路程。 ———题记 “小哥,我买元宵回来了,快开门——” 今天是正月十五,可是王盟不在再加上吴邪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直到晚上才想起来还没买元宵。和张起灵打了个招呼就冲去了最近的便利店,虽然说张起灵对食物没什么要求,吴邪也不是太喜欢甜食,但既然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节日,就总该好好过。 朱红色的木门没有关紧,吴邪站在门口看着从缝隙里透出来的灯光,知道一定是那两盏会长明的宫灯,以前吴邪就问过张起灵这两盏灯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张起灵却只是失神了很久,然后淡淡地说他忘了。 千年的记忆,要是都能一清二楚地记得,倒也是稀奇了。于是吴邪也没多想,而且院子里有两盏长明的灯,总是能让吴邪莫名地有种归属感。 “小哥开门——”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张起灵来开门,吴邪又轻叩着叫道,“小哥?” 原本反作用在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轴承缓缓旋转的声音像是一声悠长而又欣喜的叹息,吴邪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那两盏在夜色中随风轻摇的宫灯,暗红色的光线将黑夜晕染出了微醺的迷醉。晚风不急不缓地送来了淡淡的硫磺气味,一点点地充斥着满是凉意的空气。 “滴答——” 脸上似乎被冰凉的液体砸中,吴邪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却在抬手间登时晃了神。再次凝聚起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天幕已经变成了铅灰色,厚重的阴云像是帷幕般层层叠叠,而淅淅沥沥地打湿了自己衣衫的—— 这是,下雨了? “少爷,少爷不好了——” 脸色苍白的管家慌慌张张地叫着还站在门口的吴邪,这才发现他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一手遮挡着吴邪头山的雨水,管家焦急地说道,“少爷,老爷今日在朝上被参了一本!” “什么?”跟着管家急急忙忙地往屋里走着,一进大堂,吴邪只见一屋子的丫鬟小厮都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而中堂上的母亲满面愁云。“娘,这是怎么了?我爹呢?” “邪儿,你别管你爹了,快收拾些细软逃命要紧啊。”已经满是泪痕的吴夫人起身推搡着吴邪就往后堂走,冰冷的手上满是未干的眼泪。 “娘,到底怎么了?!”顾不上礼数周全,吴邪一把按住吴夫人的肩膀,“ 爹为什么还没回来?” “少爷,老爷怕是回不来了。”守在一旁的管家低着头,声音里也满是悲凉。 “别说你爹了,我们吴家上下十四口,怕是都要被株连。趁着现在圣旨还没到,邪儿你快走,你是我们吴家唯一的希望了。”吴夫人边说边把头上的朱钗都取了下来塞进吴邪怀里,“家里的财物定是要被充公的,你且去把这些首饰都当了,然后隐姓埋名躲起来吧。” “娘你这是做什么!”虽然吴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吴邪父亲在朝中也不至于惨淡到如此地步,这回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权倾朝野的官员,竟然能惹了个株连全门的罪名?“我爹到底得罪谁了?他被收押的罪名是什么?” “少爷,老爷在朝中向来是与宰相不合的,多次被弹劾都是因为宰相在暗箱指使。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是这次宰相利用老爷的一首无心之诗,给老爷栽赃了谋反之罪,老爷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管家说着也不禁叹息起来,“少爷,你快走吧,再不走这一会儿满门收监的圣旨怕是就要下来了!” “我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如果自己一走了之,吴家的谋反之罪怕是再也洗不清了,更甚至会落得个满门抄斩。“官差知道少了一口人的话,那就更是欺君之罪了!” “傻孩子,那官差又不认识你!”吴夫人说着,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你就放心走吧,就算我们都被斩首,至少吴家还有你啊!” “少爷,走吧,走吧。”管家拽着吴邪的衣袖不住地催促着,回头看了一眼这跪了一地的丫鬟和小厮,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少爷的命,比这一屋子的人都要重要啊。 “娘,什么叫官差不认识我?娘,娘你要干什么?!”听出了端倪的吴邪挣脱了管家的拉扯又冲回了大堂,却看到在母亲身边已经站了另外一个男子。 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青色长衫,戴着和自己腰间一样的双鱼玉佩,就连身形都和自己差不多,唯独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是自己似曾相识,却又有些陌生的。 “你是——” “张起灵。” 张起灵?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听到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如此熟悉。吴邪愣愣地看着那没有表情的冷峻面容,来不及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感觉,就先反应过来他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娘,你怎么能让别人替我去受牢狱之灾,况且张起灵根本不是我们府上的人,为什么要让他受这无妄之灾?”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张起灵的手腕,冰冷的感觉却让吴邪瞬间心惊 。 “就是因为他不是我们府上的人,才能冒充你啊傻孩子!”焦急地走上前,吴夫人恨铁不成钢般地说着,“而且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你快走吧!” “什么?为什么?”咬着牙握紧了张起灵的手腕,吴邪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何要豁出性命来救自己。明明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明明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 不,不对,这不是初见。 定定地看着那双漆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眸子,视线交错间,吴邪恍然间想起在多年前的一个雪夜,自己似乎也曾见过这道视线。 那天是元宵。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在看花灯的时候和管家走散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时段无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而年幼的吴邪也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为何。 虽然亮着花灯盏盏,天空中也时不时地会绽开朵朵烟花,可是这对一个走散的孩子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时吴邪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天寒地冻。 青石板路上满是前些日子大雪后的积雪,白皑皑的颜色被花灯映出了斑斓的光圈。吴邪捏着管家买来的小灯笼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走着,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鼻涕眼泪。人太多,吴邪本能地寻找着能看清前路的地方,于是越走挡在身前的人越少,而周遭的花灯也越来越少。 拿着小灯笼的吴邪开始还不自知,直到手里的灯笼也快渐渐燃烬时,才被周身的黑暗吓得不知该再往何处走。阡陌小巷里满是积雪,静谧的黑暗中除了偶尔传来的犬吠便再无人声。 手中的灯笼火光在打着旋的寒风中忽明忽灭,映着吴邪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得忽长忽短。月亮不知躲在了何处,晦涩的光线只让这唯一的光点变得越发诡异。甚至连带着周围沉默无声的民房,都变成了虎视眈眈又屏声静气的妖魔。 还是个孩子的吴邪拿着火光越发微弱的灯笼已经哭得快要发不出声,越发浓稠的夜色像是马上就要把这最后的一点光亮吞噬。身上的斗篷已经散开掉在了地上,沾了雪了毛皮裹在身上却越发的湿冷。 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路口,吴邪呜咽着眼看那朱红的火光渐渐熄灭,眼前的景物也紧跟着变成了漆黑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是在一阵轻缓地颠簸中醒来的。似醒非醒间,吴邪只知道朝着舒服的地方去靠,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莫名被人抱在怀里,可是这微凉的怀抱,却让小小的吴邪分外地安心。 恍惚间,吴邪似乎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还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再次陷入昏睡之前,吴邪犹记得自己好像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 别怕,我送你回家。 “少爷快走吧,官差马上就来了!”从院子里跑进来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说着,整个屋子里跪着的丫鬟和小厮们也像是终于被这句话惊醒,低声啜泣起来。 “孩子你快走,快走啊!”一把拉住吴邪的衣袖往后堂推着,吴夫人的脸上早已不见平日的秀美,只剩下苍白和决绝。 还没来得及拒绝,更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吴邪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便倒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里。 张起灵,你到底是谁—— 再次醒来的时候,吴邪已经全身冻得僵硬了。湿透了的长衫仍旧湿寒,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黑云压城几欲倾颓的天空,吴邪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吴邪跌跌撞撞地顺着小巷又一路摸回了宅邸的后门。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不敢去推那虚掩的门,而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地设想出了千百种可能。 缓缓地推开门,吴邪却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残雪尚未化尽的院子里,殷红的血液像是流水般浸染了所有的雪,红色的雪地看起来,竟变成了一片鲜血的湖水。而在地上倒着的,是满身刀痕的丫鬟和小厮,鲜红的血肉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铁锈的气味让吴邪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娘呢,管家呢,张起灵呢?! 踉踉跄跄地跨过这一地的尸身,吴邪疯了一般地狂奔进院子,尚带着些余温的尸身时不时地把吴邪绊倒,青色的衣衫很快便被染得血迹斑斑。 “娘!娘!!”终于看到了倒在大堂里的母亲,已经因为愤怒和恐惧抖成了筛糠的吴邪死死地攥着那满是鲜血的手,却始终无法叫醒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 “管家?管家?”转身看到了管家的尸身,全身上下的刀伤让吴邪不由得开始反胃。 不是说只是收监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惨遭灭门?! 对了,还有张起灵,张起灵呢?! 拼劲了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吴邪摇摇晃晃地看着这尸横片野的满地狼藉,颓然无力得甚至连眼泪都已经没有办法落下。 “张起灵,张起灵你在哪——” 如果张起灵也死了,如果这个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瓜葛的人,也因为自己死了—— 挪着脚步走进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冬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今日明明是元宵,可是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变故,为什么顷刻之间,吴家所有的人,全都离自己而去了—— “小心!”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吴邪便觉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紧接着便坠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而与此同时,几声利器刺入血肉的钝响,也在吴邪耳边毫不留情地响起。 “果然有人逃了,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巧言令色的说话声随着张起灵的倒下紧接着响起,一直被护在怀里的吴邪惊慌地看着再次涌进院子的官兵,而衣衫再次被张起灵流出的血液浸得透湿。 “呵呵,他吴一穷就是个老狐狸,儿子自然也是小狐狸。”冷笑声越走越近,抬脚便欲踢开吴邪身上的张起灵。“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儿子的面貌么,竟然还找人来冒充?真是蠢得可怜。” “啧。” 似乎就是在须臾间,吴邪只听见护在自己身上的人啧了啧嘴,原本喧闹的世界便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吴邪,闭上眼睛。” 不自知地听着这低沉的声音阖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吴邪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声像是在瞬间凄厉了起来,呼啸着夹杂了难以辨认的嘶鸣。而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浓郁得像是永远都散不去了。 “张起灵——”目瞪口呆地看着全身浴血站在原地的男人,吴邪甚至不知道他身上的血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他倒在他周身的,那些被他徒手削去的头颅的尸体的。 转头看了吴邪一眼,张起灵似乎有些责怪他的不听话。而就是这片刻的回首,却让张起灵避之不及迎面次来的长剑,就这么任由它直直地捅进了左胸。 “你,你,你是那个僵——”拿着长剑的男人面如死灰地看着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的张起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得太多了。”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右手握住还在身体里的剑,毫不犹豫地一把抽出,反手刺进了那人的心脏。 “张,张起灵,你,他说你,你是什么——”虽然并没有听清那男人的话,但是吴邪也已经察觉了不对。普通人怎么可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毫无大碍的样子,又怎么可能徒手拧下别人的头颅?早就听说镇上有僵尸横行,专门拧下活人的头颅吸血食肉,难道,难道张起灵就是那个僵尸?! “吴邪,没事了。”已经被血液染得赤红的张起灵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却依旧狰狞恐怖。 “张起灵,你,你是僵尸——”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吴邪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着,虽然很感激他两次救了自己,可,可是他——可是他,不会害自己。 “我不会害你,放心。”淡淡说着,张起灵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露出了原本俊朗的面容。 “你,你伤得很重——”支撑着站起身,吴邪手足无措地看着张起灵身上的刀伤,还有胸口的那个大洞,“我帮你止血——” “别碰——”还来不及后退,张起灵便眼睁睁地看着吴邪的手碰到了自己的伤口,而后紧接着,大片大片青灰的斑点像是有生命般,顺着吴邪的手迅速蔓延开来。 “这——” “吴邪,你中了尸毒。”有些焦躁地叹了口气,张起灵没想到最后竟然又是这样的结局。自己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吴邪到了弱冠之年,可是怎么又会变成他因自己而死的结局?! “你果然是僵尸啊——”倒在张起灵怀里的吴邪忍不住笑了出来,视线中的景物已经变得一片模糊,甚至连声音都听不清楚。只能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温柔而又悲伤地注视着自己,就像是千年前一样。 是了,元宵那日的相遇,不过是自己和张起灵久别之后的重逢。 可是为什么总是要等到自己快要离开,才会想起来呢。 上一世的牧笛声,再上一世的舍檐躲雨,自己明明已经和这个人纠缠了如此多的岁月,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只有在死在他的手上时,才能想起来他是谁。而又是为什么,自己每次,都逃不脱因他而死的宿命。 今日又是元宵,弥留之际的吴邪回光返照般地竟然看见了漫天展开的烟花,在雨幕中清冷颓靡地绽放着,像是要照亮这昏暗的苍穹。 “张起灵,你说人为什么要发明烟花呢?就为了这瞬间的绚烂么?” “总好过没有。” “可是,烟花易冷啊。小的时候我以为跟着烟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一闪而过的光,根本照不清前程。” “吴邪,睡吧。” “嗯?” “你的归程,有我掌灯。” “张起灵,下一世,不要再让我遇见你了——” “嗯。” “不许嗯——” “轰——啪——” 蓦地炸开的烟花让愣在门口的吴邪猛地回过了神,愣愣地看着院子里那辆盏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的宫灯,总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忘记了什么。朱红色的光线迷蒙地照亮了吴邪脚下的路,直直地通向了大门。 转头看着天边还在不断绽放的烟花,吴邪摇了摇头轻笑起来,自己在想什么呢,怎么会靠在门口发起了愣。 不过家里好像还有烟花吧,一会儿吃完了元宵,跟张起灵出来放烟花也不错。总说烟花易冷,但是至少自己有这一生能陪着自己看烟花的人。 “小哥,我回来了!”拿好手中的东西,吴邪笑着朝坐在屋子里的人喊着,靠窗的座位边,吴邪已经能想到那张俊朗的脸上,会有着怎样淡然却又温柔的笑容。仿佛这张容颜,已经在心里镌刻了千年。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的脸。 “嗯。”站起身接过吴邪手里的东西,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头发,嘴角满是宠溺的笑意。存活了千年的记忆早已经在时光的洪荒中变得模糊不清,曾经每世的拯救和保护却会变成谁逃不脱的死亡宿命,曾经血染青衫的男子,曾经偷偷送他的花灯,终于在张起灵一次又一次的进化和蜕变中,变成了他一同褪去的过去。 再也没有小心翼翼地保护过谁,也再没有去插手过谁的生死。 但是唯独一件事情,张起灵却一直记得。 他记得,自己要一直掌着长明灯,照亮那个人的归程。 这场绵延千年的等待与轮回,大概,就是张起灵和吴邪,落地生根的缘分。 而这段缘分,或许,就是永恒。 寒舍 元宵贺文 掌灯 完 TBC 喵,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送上BG贺文一篇~~~ 戳进去就好了哟~~~ http://tieba.baidu.com/p/2180779868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呼。果然是。。断了一个故事之后要接着写好困难。 感觉好像是整个时间段都被抹掉了一样。怎么写都觉得连不上了。就是凭空少了一个月的感觉。 于是拖拖拉拉了这么久,终于开始继续了。 甩文,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C吧。。。 坎の回 写生 一 三月初的皖南总是带着些乍暖还寒的惊乍,肆虐了整个冬天的雾霾天气在初春依旧带着些不情不愿的架势,三天两头就会拉起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像是不愿从这个皖南的小城离开。阴沉沉的天气像是在酝酿着连绵的雨水,空气中满是潮湿阴冷的水分子,却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雾还是雨。 告别的春节假期的慵懒和闲适,熙熙攘攘步履匆匆的行人再次填充了每条街道。新的一年已经开始,旧的生活却也仍要继续。 王盟在老家一直呆到过完了正月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了寒舍,吴邪和张起灵这个年过得虽然说不上冷清,但也没多热闹。黑瞎子和解语花不知道神游去了什么地方,大年三十连个电话都没有。倒是胖子和潘子,从杭州打了电话来拜年。吴邪听着胖子那头乐呵呵的声音,鼻子一酸就差点哭出来。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震天的鞭炮和烟花声,吴邪突然想起来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那个时候还不能体会到作者的感觉,但是现在却突然觉得,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靠在张起灵怀里,吴邪小声地背诵着记忆里残留的这句话,越发觉得眼角酸涩。 “什么都没有么。”搂紧了吴邪的张起灵没有表情,窗外的烟火像是盛大绽放的花朵,一闪而过的绚丽光影照映着他的侧脸,明明灭灭。 “有你就够了。”蹭了蹭张起灵的下巴傻笑了出来,吴邪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要这个人还会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 故人总是会渐行渐远,岁月也终究毫不留情。若只是看着那些已经不在的,又或者只是追逐着那些从未得到的,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吧。 于是大年初一,因为张起灵为了证明吴邪对他的拥有,让吴邪光荣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腰酸背疼面红耳赤。 所以当王盟过完了正月回来之后,丝毫没有惊讶于吴邪这个年竟然如此得对不起那些鸡鸭鱼肉,反倒是拎着他妈妈炖的那一保温盒的十全大补汤,奸笑着送给了张起灵。 院子里的梅树还在热热闹闹地开着花,红色的宫灯掩映在粉白的花瓣中显得越发雅致。凋敝了一整个冬天的草坪也终于慢慢抬起了头,偶尔也会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又来讨食吃。 尽管依旧是乍暖还寒,但终于是告别了冬天的萧条和荒芜,万物复苏。 “轰隆隆——” 沉闷的雷鸣像是深夜里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闪电如同利刃般将漆黑的天幕狠狠撕开,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这个世界。而同时被冲刷的,还有市郊一座正在开发的新住宅园区。 地基才打好不就,钢筋和水泥的支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工头组织着工人们去拉扯着防水布,风雨混杂着沙石从人们脸上划过,呼啸的风声在深夜中听起来竟然像是凄厉的哭喊。 “不行了,这片保不住了,快撤快撤,那个架子要塌了!” “小心!!” 狂风骤雨带着要摧毁一切的架势席卷了整个工地,照明灯全部跳电,只剩下闪着银色火光的闪电不时照亮这片荒野。 明明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建筑骨架,竟然就在工人们的叫嚷声和奔走声中,伴随着雷鸣电闪轰然倒塌。 而随后,这场来得毫无征兆的暴雨,仿佛是终于实现了它的目的一样,渐渐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最终消失地悄然无声。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工地上,浸了水的地基咕嘟嘟地泛着黄色的泥浆,倒了一地的建材下,压着不少身受重伤的工人。 天色依旧漆黑昏沉,这场在睡梦中突如其来的灾难,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看到的人,对它做了唯一的见证。 愣愣站在原地的吴邪昏昏沉沉地看着面前的满目狼藉,正当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时,却发现在自己的对面,也就是工地的另一头,同样站着一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和打扮,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是短发。工地上确实还有很多在奔走和进行抢救的人,但是吴邪总觉得,这个人和那些人不一样。尽管说不上来原因,可是吴邪总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游离于这个梦境之中的。 并不是吴邪梦到了他,也不是他本身就是这个梦的一部分,而是—— “吴邪?”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吴邪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而下一秒,这一片深邃的漆黑,便变成了张起灵写着担心的眸子。 “小哥?”迷迷糊糊地看着张起灵,吴邪伸手揉了揉眼睛,“早安。” “你梦到什么了?”像是松了口气,张起灵温柔地擦去了吴邪额头上的细密的薄汗。 “啊,对了,这几天是不是要有雷暴雨?我梦到一个工地被暴雨给冲垮了!”被张起灵一提醒猛地又想起刚才的梦,吴邪说着就要翻身起来去看天气预报。而与此同时,老天像是为了应正吴邪的话,很给面子的炸了一个响雷。 “也许只是梦。”安抚般地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把衣服和裤子递了过去。 默不作声地接过衣服,吴邪当然知道关于这个梦自己也可以说出很多种自我说服的理由。比如昨晚睡着后自己听到了雷声,再加上潜意识里一直还放不下几年前工地上的事情,于是就做了这样的梦。但是如果这不是单纯的梦,而是梦见,那又该怎么办呢? 把衣服往下拽了拽,吴邪起身看着站在窗口的张起灵,有些淡然地笑了笑。就算是梦见,自己也不能怎么办吧。不管未来是不是绝对的,至少很多事情,自己终究只能看,不能管。 比如命。 遇到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吴邪觉得,自己也该慢慢学会淡然了。 下了一整夜雨后的寒舍里到处都散发着潮湿和木质浸水后的腐朽味道,不像有些老房子里那刺鼻的霉菌味,相反倒是带着些檀木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倒也煞是好闻。 王盟拎着早点和晨报收伞进屋的时候,吴邪和张起灵正在往楼下走。沉闷的雷声依旧时不时地发作一两声,但是雨倒是不大,细细密密的样子让晨光也一片迷蒙。 “老板早,小哥早。”把早点放在吴邪准备好的盘子里,王盟抖了抖报纸上的雨水开始他惯来的边吃早饭边读报的习惯。 “你小心哪天被呛死。”一边嚼着油条一边恶毒地诅咒一心二用的王盟,吴邪却在听到王盟下一秒念出的新闻后呛得咳嗽了起来。 张起灵一脸无奈地轻拍着吴邪的后背帮他顺气,却也因为王盟所念的新闻内容慢慢皱起了眉头。今天早上张起灵可以说是被吴邪给活活吓醒的,一转身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瞪着一双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纵然是张起灵也被吓得不轻。轻轻拍了吴邪两下确定他没有被脏东西缠上后,张起灵却发现吴邪又闭上了眼。只是眼皮下的眼球飞速地颤动着,显然是在做梦。 但是现在看来,原来真的远不止是梦,而是梦见了。 “啧啧,老板,你说什么样的雨能把一个工地上一半的地基都冲垮啊,而且竟然还死了两个人?这哪是雨,山洪还差不多。”念完了新闻,王盟终于啃着他已经凉掉的油条开始发表着看法。 “刚刚打好的地基不是没有可能。”喝着豆浆的吴邪关注点并不是在被雨水冲垮的工地上,而是这条新闻发出来的时间。就算是再怎么加班加点,半夜的事情竟然在早报上就有了这么详尽的报道,未免也太快了吧。 “这样啊。”算是得到了合理解释的王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翻着报纸又看起了后面的娱乐新闻。“诶?解语花有女朋友了?!” “噗——”一口豆浆就这么喷了出来,吴邪没想到黑瞎子跟解语花和自己断了联系这么久,第一条消息竟然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花边新闻。“肯定是哪个女星为了上位或者炒作的,不用相信。” “不是不是,说是在片场,记者看到花儿爷正巧在发短信,老板你看,还有照片呢,难怪记者说这是什么‘坠入情网的幸福笑容’啊。”王盟边说边指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给吴邪看,“可是花儿爷不是跟黑爷是一对么?” “当时我是在给黑瞎子发短信。”身后猛然响起的声音让吴邪和王盟都不由得愣了愣神,倒是张起灵仍旧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连头都懒得回。 “小花?黑瞎子?!”站起身看着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身后的两人,吴邪见到解语花那一脸有些郁卒但是又强装着无所谓的笑意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说,原来记者真的没说错啊。” “怎么回来了。”淡淡地问着已经毫不客气开始吃油条的黑瞎子,张起灵知道他们突然出现应该不会是因为‘想回家’这么简单。 “我说我们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信么?”黑瞎子的墨镜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竟让他嘴角的笑意也看着捉摸不透起来。 看都懒得再看黑瞎子一眼,张起灵站起身走向柜台,拿出房间钥匙对准黑瞎子的脑袋扔了过去。 “不得不说你俩有的时候还真是幼稚。”喝着豆浆的解语花慢悠悠地说着,坐在一边的王盟虽然不像初见解语花时那么紧张,却也还是手足无措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花,你别说你们回来是为了躲狗仔队什么啊?”看着报纸上笑靥如花的解语花,吴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差不多。”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解语花无视了吴邪的一脸惊讶,捶着后背拽着黑瞎子往楼上走去。“确实是在躲着记者。” “诶诶?”向来对新闻和记者都没有惧意的解语花竟然要躲着记者?且不说解语花在这个圈子向来优异的口碑,单凭他的真实身份这一点,怎么会害怕一个凡人记者?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装模作样说着禅语的黑瞎子狡黠地笑着,却在经过柜台时,对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回望了一眼还在吴邪手中的报纸。 微微皱了皱眉头,张起灵的视线落在了报纸头版的那条关于工地被大雨冲毁的新闻标题上,白底黑字,还有大幅的现场照片。对于突发事件的新闻来说,这一条,确实处理得太过完美了啊。 啧,春天才刚到,麻烦事情就又来了么。 “这次事故处理的重点就放在灾后重建上,之前拨下去的资金款项该改动的地方不需要再多说了吧?” 豪华宽敞的办公室里,坐在皮椅上的中年男人声音里满是不悦。微微秃顶的脑袋上油光蹭亮,腆着的啤酒肚里满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那几个知情的工头不是都伤亡了么?伤亡的数字就只有那么多,只有那么多。” “但是已经有记者怀疑我们工地上的建材质量了——” “怀疑怀疑,他们有证据么?这样的事情你们还不会处理么?塞点钱不就打发了?实在不行就把责任都推倒死人身上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教你?” 紧紧关着的门被猛地拉开,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如死灰地抱怨着什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皮鞋和瓷砖地撞击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上发出空旷的回响,灰白的灯光照射着他的背影,浅色的影子越拉越长。 自己又在做梦? 站在门口的吴邪望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有些诧异,刚才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工地?死亡?款项?难道说,这是那个被雨水冲毁的园区投资商? 透过门口的缝隙朝里望去,吴邪只见那个秃顶的中年老板正背对着自己打电话,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出语气里的谄媚,完全不像刚才的盛气凌人。也对,这样一个房地产的投资商竟然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处理灾后的新闻,那只能说明他和政府官员是沆瀣一气的了。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见到这些? 百思不得其解地在原地看着那秃顶的老板打电话,吴邪不明白自己梦见这些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死者的亡灵希望自己去揭露事件真相?可是没有话语权的小老百姓,说什么都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吧。又或者,是这个房地产老板即将死于非命? 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吴邪总觉得这次的梦见还有之前的那一次,和以往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并不是自己切身参与其中,也不是因为事态的走向和发展而不能醒来,整个人很清楚明白地知道现在是在梦见,就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梦。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莫名地揪住了心,再看向办公室里,那个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开始看着文件夹里的内容。四周的环境没有丝毫不对劲或者诡异的地方,甚至连空凋里的暖风都吹得吴邪微微冒出了汗。 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看着没有任何异常的办公室,吴邪虽然不知道怎么醒过来,却还是决定四处走走。转身的瞬间,吴邪却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猛然看见了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玻璃窗被雨水打湿得有些模糊,吴邪僵硬着脖子看着那上面倒影出的影子,后背上的汗毛瞬间全都站了起来。如果说站在自己背后的人是存在于这个梦境里的,那么她会被倒影在玻璃上很正常。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个不存在于梦中的人,也会出现在了玻璃上?! 而且最诡异的是,为什么自己竟然是透过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人?如果自己是透明的不存在的,玻璃为什么会倒影出自己呢?! 僵硬着脖子不知道该不该转头去看身后站着的人,吴邪死死地盯着玻璃上的那个人影,却莫名觉得眼熟起来。因为是套嵌在倒影里的倒影,怎么看都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却让吴邪不得不想起今早上梦里的那个人。 又是他? 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想要转身一探究竟,可是还没来得及扭头,吴邪便发现玻璃上的倒影已经在瞬间消失,而紧接着,渐渐瓦解的景物像是电影中崩塌的场景,当吴邪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已经是卧室的天花板了。 很清明的梦,清明得吴邪甚至能记得每一个细节。但似乎也因为记得过于清楚,总觉得大脑意外地昏昏沉沉起来。翻身想要去摸张起灵的手臂,却在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时扑了个空。 环顾着空荡荡的卧室,吴邪觉得头更疼了。 “新闻出来了。” 坐在大堂里的解语花看着屏幕上的新闻,语气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意味。他身边的黑瞎子笑得一如既往得戏谑,转头看着没有表情的张起灵,像是在说,你明白我们为什么回来了吧。 “早上才报道出来的事故,下午就已经摸到了是投资商和当地政府官员勾结贪污款项。”解语花看着不停滚动播出的新闻,笑得有些嘲讽,“要是每次都能这么快就挖到真相,那中国新闻奖早就该变成世界级的奖项了。”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淡淡地问着,张起灵对于这些事情早就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他所关心的,也只是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和吴邪。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报道这些新闻的人,都是同一个。”黑瞎子耸了耸肩,本来人红是非就多。自从当了解语花的经纪人之后,一边要捉鬼一边还要帮他应付不少差事,黑瞎子现在觉得这些记者实在是比鬼怪还难缠。 “那又怎样。”反正又不管自己和吴邪什么事,张起灵依旧没什么兴趣。 “你还真是,世界上又不是只剩下你和小天真了,就不能稍微关心一下老朋友啊。”咋了咋嘴巴,黑瞎子对张起灵这个漠然的态度有点无奈,“这个记者,可能也可以预知未来。” “嗯,想到了。”点点头,张起灵一早就想到了。 “你这个不感兴趣的态度还真是让人火大,”无可奈何地笑笑,黑瞎子继续往下说道,“这个记者报道的新闻全是头条,每一个都是。但是自从前两天花儿爷的花边新闻出来之后——” “头条就变成他了。”接着黑瞎子的话往下说,张起灵实在是不能理解娱乐新闻的头条和社会新闻的头条有什么可比性。 “我知道你觉得这两者没什么可比性,我也觉得。但是现在的老百姓感兴趣的,是可以供他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而不是每天担心又死了多少人的忧国忧民。”耸了耸肩,解语花同样是一脸无奈。“但是他非要夹枪带棒地在新闻评论里说到我,实在是让人无语。” “这个记者,盯上你们了?” “不,是我们盯上这个记者了。”解语花撑着下巴看着电视里自己的广告,有些烦躁地换了台,“我总觉得他有些怪。” “嗯?” “他以前报道的,全是凶杀案。”淡淡地说着,解语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鬓角。“我有些怀疑他所谓的,预知未来的能力。” “但是今天的新闻没办法作假。”同样淡漠的语气,张起灵明白解语花的意思。 “所以才更有趣不是么?”黑瞎子笑着搭上解语花和张起灵的肩膀,“我很久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奇过了啊~” “哼。”一把拍开肩上的手,解语花脸色不善地说道,“是啊,而且对方还是个美女记者。” “女人。”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张起灵转身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吴邪,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吴邪?” 远远看着电视里又开始继续播放着的新闻,吴邪盯着那个被记者和媒体围堵的秃顶脑袋,头疼欲裂地撑着扶手一言不发。 “小天真,你也梦到了?”黑瞎子一眼就看出吴邪的表情说明了什么,看着吴邪被张起灵扶着坐下,伸手在他脑门上量了量,微微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我也’梦到了?”虽然头疼,但还是抓住了黑瞎子话里的重点,吴邪半靠在张起灵身上,接过解语花递来的水。 “嘿嘿嘿。”用笑代替了回答,黑瞎子没想到吴邪竟然也会预见到这些。 “说起来,我这两次的梦好奇怪啊。虽然明明都是我看到的,可是我总觉得,我是在看别人的梦。”一杯有符咒加持的温水过后,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总算是消退了不少。 “你看到那个人了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吴邪眉头紧皱地回想着梦里的那个人,“但是没看清脸,就记得好像是个短发的——” “女人?”黑瞎子和解语花异口同声地问着。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虽然一直没有看清体态和身形,但是那种长度的短发,应该也只有女人才会剪了吧。 “哑巴张,嗯?”奸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张起灵,黑瞎子就知道,这回张起灵再怎么没兴趣那个记者的事情,也得变得有所谓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三个神态各异的男人,吴邪莫名其妙地不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我们在说,未来究竟是人为,还是绝对。”解语花拍了拍吴邪的肩膀,笑得也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如果说那个记者真的也能预测未来,而她却又被吴邪梦见,不得不说,那接下来或许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碰撞了。 “未来是绝对的。”没听出解语花的言外之意,吴邪认真地说道,“但我仍然相信,是现在,铸就未来。” 浅笑着的张起灵搂紧了怀里的人,而看向窗外的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阴霾。 现在铸就未来? 猛地睁开眼睛的女人轻笑着坐起了身,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般的笑意。亮着橘色灯光的卧室里满是魅惑的香气,而尚未阖上的笔记本里,新的文档还在等着撰写编排。小小的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在催促着继续。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去寒舍走一趟吧。 TBC 甩文甩文。。。 我的拖延症终于好了。。。。 二 黑瞎子和解语花回来之后的寒舍像是在瞬间变得热闹了不少,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躺在床上的吴邪就被楼下传来的说话声给吵醒了。翻了个身才发现张起灵也已经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穿好衣服,吴邪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莫名打了个冷颤。 这几天的天气已经不能用乍暖还寒来形容了,昨天还热得恨不得穿短袖,但是今天却又冻得人打哆嗦。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往楼下走,吴邪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黑瞎子又开始欺负王盟的笑声。 “你们真是不消停。”站在餐桌前看着只盛了三份早点的碗盘,吴邪马上就明白肯定是王盟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忘了黑瞎子和解语花回来了的事情。“王盟迷迷糊糊的忘了就忘了呗,反正你和小花不是也不怎么吃东西的么。” “小天真,我这个掌柜还不能说我的小伙计两句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黑瞎子笑得一副欠抽的模样。“再说了,花儿爷是不用吃,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我可是饿得慌啊。” “甩手掌柜还好意思说我的伙计?再说了,饿了直接吃小花去。难道是昨晚上他没让你吃够么。大清早就闹哄哄的。”吴邪边说边瞥了眼坐在一边的解语花,眼角的倦色明显是被黑瞎子折腾了一晚。 “小天真,大半年没见变得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啊?”黑瞎子笑嘻嘻地说着,伸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哑巴,你口福不浅啊。” “吃饭。”张起灵只是把自己面前的早点推给了吴邪,示意他坐下来吃饭。彻底无视了还在聒噪的黑瞎子。 “没事儿,小哥你们先吃吧,我跟王盟再出去买就行了。”拍了拍整个脸都快变成苦瓜的王盟,吴邪虽然知道黑瞎子都是说着玩儿,但是总不能让真的让黑瞎子和解语花饿肚子。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和张起灵鸠占鹊巢把寒舍当家也就罢了,怎么能不好好尽地主之谊。 “外面凉。”张起灵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转头对吴邪说,“穿件外套。” “我懒得上楼了,小哥你把外套先借我穿会儿吧。”最后一个字才刚刚落地,张起灵就已经把外套递到了吴邪的手上。无视了黑瞎子的怪笑和王盟的偷笑,吴邪穿上衣服跟解语花打了个招呼,揪着王盟的衣领走出了大门。 满天的阴云像是把时间都完全模糊,明明已经是八点多的时候,可是路灯却依旧垂头丧气地亮着。满是疲倦的光线浸泡在白茫茫的雾气里,丝毫没有把这阴沉的天色照亮多少。 巷子里没有什么行人,已经过了学生们上课的时间点,只剩下些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的中年人,还有些坐在摊点边的小凳子上吃着早餐的小年轻。空气里是说不出的食物香气,混着油条的油腻和馄饨的清香,一起在湿漉漉的雾气中四处弥漫开来。巷子口的对面就是大马路,时不时呼啸而过的汽车扬起阵阵的灰尘,不动声色地依附在即将被送入人们口中的食物上。 果然还是有点冷。裹着张起灵的外套缩了缩脖子,吴邪干脆把兜帽也戴了起来。晨风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小刺狠狠地戳着皮肤,回头看了一眼在买油条还是煎饼中犹豫不定的王盟,吴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去那边买饭团。”拍了拍王盟的肩膀,吴邪看着马路另一边卖饭团的小摊说着。 “嗯好。”还在琢磨着到底吃什么好,王盟看着油锅里的油条和平底锅上的煎饼,觉得要不然干脆两个都买算了。 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往马路对面走着,明明只是和这个路口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可是当吴邪走到那小摊前,却莫名觉得背后泛起了一阵凉意。 雾气好像比刚才更大了。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仍没有散去,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类似于饭菜冷却后油腻的冰冷味道。风还在若有若无地吹着,夹杂着似乎是细雨般的湿气。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唯独缺少了一样东西。 站在原地的吴邪怔怔地看着面前正在包着饭团的摊主和他对面的客人,两人的脸上明明带着礼貌的笑意,嘴唇开合像是在说着客气的寒暄,可是吴邪却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而不光是这两人的交谈声,原本马路上汽车行驶过的声音,路人说话的吵杂声音,还有油锅沸腾或者油烟炸开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在吴邪过了这条马路之后,在瞬间止于寂静。 “不好意思,请问——”张了张口,吴邪想要去拍面前那人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直直地从她身体里穿过扑了个空。而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迅速被海绵吸干的水,甚至连吴邪自己都没有听到刚刚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在做梦?! 心猛地往下沉了沉,吴邪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人接过摊主递来的饭团点点头走开,而暂时闲下来的摊主像是根本看不见吴邪一样,自顾自地去点着口袋里的零钱。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一头雾水地转过身看着马路对面的王盟,吴邪却才发现原本只是迷蒙的雾气竟然变成了茫茫一团的白色。除了隐约能看到路上往来的车辆和路口另一边的人影之外,吴邪根本就看不到王盟在什么地方。 但是转过头,马路这边的视野却依旧清晰,吴邪甚至可以看到卖饭团的摊主脸上的皱纹,还有他手里数了第二遍的纸币。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不是梦见,而是撞邪了?又或者这条马路有什么问题?可是平日里经常从这儿经过,也并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徘徊的鬼怪啊。 “老板!你买好了没?”一片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比寂静更让人心惊肉跳,吴邪听着从马路那头突然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张望了过去,只见王盟一手拎着煎饼一手拎着油条在往这边走,而他周身的白雾像是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溶解在这片雾气里。 “不要过来!!”尽管吴邪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一定是有危险。 “啊?老板你在干什么啊?”完全听不见吴邪的声音,王盟只能看见吴邪站在小摊前对自己手舞足蹈般地做着没有头绪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和口型都很夸张,却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老板?你不是没带钱吧?” “王盟你别过来!”双脚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吴邪根本没有办法挪动身子。只能拼命地挥着手,“事情不对,这里有危险!!” “我马上就过来给你付钱了啦。”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王盟边说边走着。小小的路口似乎并没有人遵循红绿灯,再加上现在马路上也没有一辆车,王盟转头看了看身边也在过马路的人,抬脚走进了他们之中。 茫茫的雾气在瞬间消失殆尽,吴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一辆突然拐弯冲出来的汽车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一头撞上了正在过马路的行人。尖锐的刹车声和沉默的落地生声在顷刻间突兀响起,黑白相间的斑马线上,鲜红的血液像是花朵般绽开一地。 “王盟!!!!” “老板你要把我耳朵震聋了!” 莫名其妙地看着从刚才就开始发愣的吴邪,王盟揉着被他那一声大吼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不知道吴邪怎么了。 “王盟?”缓过神来的吴邪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王盟,一时间还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人是鬼。伸手掐了掐王盟的脸,又转身看了看他地上的影子,吴邪终于如释重负般地缓了口气。 “老板你怎么了?”两人这才刚刚走出寒舍的大门,吴邪就突然站在原地开始发愣。王盟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去找张起灵,就被吴邪突然的大吼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没事吧?” “这是在——”转身看着身后的大院,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竟然是在做梦。“王盟,我们别去买早饭了,家里还有泡面吧,回去泡面吃。” “小哥会和我拼命的!”完全不知道吴邪刚刚梦见了什么,王盟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再说了,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吃油条和煎饼,不过还没想好究竟买哪样。” “你个为了吃的命都不要的吃货!”心里一急就想把刚刚梦见的事情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像是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吴邪干着急地张着嘴巴,却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老板我们快走吧。”催促着吴邪别磨蹭了,王盟转头看了眼道路两边还亮着的路灯,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浪费电。 “不行,你别去了,我自己去。我会给你把煎饼和油条都买上的,你快回家去。”像是有着不可抗的力量不让吴邪说出梦见的场景,于是只能半拖半拽着把王盟往回拉,甚至连扣工资的威胁都用上了,吴邪才好歹把费解的王盟劝回了寒舍。“你赶紧回去,快回去回去。” 看着王盟走向院子的背影,吴邪终于彻底安心一般地松了口气。刚刚的梦见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预示着王盟有无妄之灾?那自己把他劝回了寒舍,是不是他就躲过了这一劫?那自己这个举动,算不算是改变了未来? 心脏没来由地刺痛了起来,吴邪攥紧拳头往那条路口快步走着,后背上的寒毛依旧没有平复下去,而周身的凉意也并没有在看到一片平静的路口后消退多少。 是自己想多了么? 怔怔地看着方才梦境开始时几乎完全一样的场景,吴邪总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迅速地买好了早点后,吴邪看着马路对面的那个饭团摊子,视线牢牢地凝固在了那个正在买饭团的行人身上。 和刚才自己看到的背影果然一模一样。 不由自主地后退着,吴邪转头看着空旷的马路,三三两两的行人站在斑马线的这头正准备过去。红色的数字还在读秒,空荡荡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吴邪站在原地,死死握成拳头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渍。等到对面那个人离开之后,那辆汽车就应该横冲直撞地开过来了。 拼命地组织着措辞好让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像疯子,吴邪正准备上前去拽住那些开始闯红灯的路人,却猛地发现对面的那个人并没有在买好东西之后,像在梦中一样离开。 而是转过身,拿着那个刚刚包好的饭团看着马路这边,干练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摆动,冷眼的脸上满是吴邪看不懂的表情。 她在看自己? 想要去拽住行人的手就这么没来由地愣在了半空中,吴邪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似曾相识的短发女人,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像梦里那样走开。 而也就是在吴邪发愣的一瞬间,身后也要过马路的人开始推着吴邪往前走。甚至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吴邪就这样被行人推搡着,慢慢走上了斑马线。等吴邪站在马路口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没有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诶?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马路上?! 心里一慌就要往后退,那个女人已经走了,那接下来就会是那辆汽车出现了。冷汗已经把吴邪的后背全部浸湿,脸颊边的气流甚至都因为远处正疾驰而来的车辆而改变。吴邪被夹在人群中间,面如死灰地后退着,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走不出去。 难道因为自己把王盟送了回去,所以就要补上这个空缺?! 轮胎和水泥路面尖锐的摩擦声已经隐约可闻,吴邪死死地盯着汽车即将疾驰而来的方向,踉跄着脚步无路可退,乱作一团的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吴邪!” 刺耳的刹车声和重物撞击的轰鸣在耳边惨烈地响起,吴邪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看着离自己只有几米之遥的马路上,被撞伤的路人血肉模糊地伤亡一地,而对面的那个小摊,已经在汽车的撞击下彻底不见,只剩下那个摊主在黑色的车轮下露出了一半已经裂开的脑袋。 “小哥……”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泡得像是洗了个冷水澡,吴邪脱力地靠在张起灵身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梦里是没有这个场景的,梦里那个摊主是平安无事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跟我回去。”同样被吓得心跳都快停止的张起灵心有余悸地扶着吴邪就往回走,完全无视了面前这场意外的种种惨状。 “你,你怎么来了……”如果不是刚才张起灵一把把自己拽了回去,恐怕吴邪现在也要变成亡魂了。 “你突然让王盟回去,我不放心。”幸亏王盟机灵,一回去就说了吴邪在门口蓦地发愣的事情。张起灵不放心地追出来看看,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吴邪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小哥……我刚才梦见了……可是梦里不是这样的……”被张起灵紧紧搂着快步带离了身后已经满是血腥味和惨叫声的现场,吴邪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和慌乱的声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回去再说。”强压住心里的担忧,张起灵把吴邪搂地更紧了些。正要拐弯的时候,却猛地回过了头。 明明是尸横片野满地狼藉的残像,可一个穿着风衣的短发背影却像是毫无反应一般匆匆而过,张起灵甚至可以看清在那红艳的唇角上,是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啧,女人就是麻烦。 狠狠皱了皱眉头,张起灵不再去管那个视线同样在自己和吴邪身上的女人,在警cha赶到之前带着吴邪迅速离开。 以后这个路口,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正在寒舍里被黑瞎子插科打诨的王盟一开门,看到的便是脸色惨白的吴邪像是受了重创一样倒在张起灵身上。帮着张起灵把吴邪扶进了屋子,王盟看着吴邪身上的血迹紧张地找着他哪里受了伤。 “老板这是怎么了?!” “放心吧王萌萌,小天真没受伤。”黑瞎子站起身瞟了眼寒舍的外围,只见已经有好几个血淋淋的鬼魂一路跟着吴邪和张起灵到了大门口。看新鲜程度,应该都是刚死的。“哑巴你怎么回事,身后有鬼跟回来了你都不管管。” “小邪这样了还管那些鬼干什么。”狠狠瞪了黑瞎子一眼,解语花转头看着王盟柔声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啊,哦——”正想问什么鬼,王盟的眼神蓦地涣散开来,愣愣地走上二楼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真是要命。本来这块地就不干净,以后更是热闹咯~”处理完了门口的那几个鬼魂,黑瞎子转身的瞬间寒舍的大门便紧紧阖上,朱红的宫灯唰得亮了起来,在阴沉的天色里散发出柔和的光。 “吴邪被惊了。”紧皱着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张起灵面色不善地说着。 “赶紧喝下去。”把符咒融进了解语花递来的水里,黑瞎子看着坐在椅子上像是木头人一样的吴邪,明白他刚刚肯定是被什么重大的变故惊吓到了,原本八字就轻,再加上曾经魂魄受到过重伤,这次没被惊得魂飞魄散也算是不容易了。 “到底什么情况?意外事故还是有人蓄意?”看着吴邪一身惨烈的血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解语花皱了皱眉,从黑瞎子口袋里摸了个符咒贴在吴邪的衣领上,总算是让那些碍眼的血迹消失殆尽。 “意外。”目睹了全过程的张起灵淡淡说着,至少当时确实没有鬼怪在作祟。 “那小天真怎么会被——” “因为我梦见了。”抱住杯子的吴邪终于缓过了神来,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手险些握不住杯子。“和我梦见的几乎完全一样——但是,但是——” “但是?”解语花扬了扬眉梢,转头看着吴邪正在看着的二楼的方向,马上明白了王盟为什么会回来。“你梦见王盟会有意外,所以才让他回来?” “对……”重重地点了点头,吴邪脸上满是矛盾的神情,“但是我梦里,那个摊主是没有死的……” “梦里你自己也没事吧?”黑瞎子听出了端倪,咧着嘴笑道。 “嗯,对。” “所以,因为你救了王盟,哑巴救了你,于是那个摊主就补上了这个空缺。”耸了耸肩,黑瞎子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是他的命,和你没关系。” “如果我不告诉王盟——可是我怎么能不告诉王盟——”痛苦地捂着脑袋,吴邪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人死,难道真的就是命?” “未来是绝对的。”心疼地把吴邪搂进怀里,张起灵微微叹了口气,“绝对即是定数。你无法改变。” “是啊……我救了王盟,但是自己却差点死掉……小哥救了我,所以那个摊主就死了……”喃喃自语般的说着,吴邪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绝对,竟然比自己认为的还要绝对。“我只是改变了现在……我根本没有改变未来……” “别想了。”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张起灵扶着他站了起来,“不是你的错。” “所以人都是自私的,我虽然很难过很自责那个摊主的死,可是,我还是很庆幸自己救了王盟——”喋喋不休地说着迷迷糊糊的话,吴邪在张起灵的搀扶下慢慢走上楼,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 但是如果张起灵没有来救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后悔救了王盟呢—— 直到睡着,吴邪都一直没有想出答案。 坐在大厅里的黑瞎子和解语花看着神色已经快变成撞沉了铁达尼号的冰山一样的张起灵,知道事情肯定不会是只有一场意外那么简单。 而且更加意料之外却又像是早就想到的事情是,新闻的头版又已经变成了这场惨不忍睹的意外事故。报道的记者,正是她。 “这个女人怎么真的就跟苍蝇似的,哪儿有血她就往哪儿钻?”看着手机新闻里的报道,黑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这些第一手的照片她是怎么弄到的,哑巴,你在现场看见她了么?” “没有记者。”张起灵确定自己带着吴邪走的时候现场没有任何像是记者的人,但是那个穿着风衣的女人如果真的天赋异禀,那也未必是能用常理解释的了。“但是有个女人。” “我怎么觉得,她出现在这附近不光是因为新闻?”解语花蹙着眉头,粉色的手机开开合合,发出阵阵啪嗒的轻响。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女人很麻烦。”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回想起那抹冷笑,有些不悦地继续说道,“她好像盯上吴邪了。” “为什么?”原本是自己和解语花盯上的目标,怎么反过来盯上吴邪了。 “不知道。”摇了摇头,张起灵面目表情。现在关于这个女人的情报太少了,只知道是记着,而吴邪梦到过她几次,并且似乎,这个女人并不惧怕鬼魂。皱着眉头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场景,车祸现场枉死的怨魂甚至连自己的煞气都不管不顾了,可是却没有围绕在那个女人的周围。但张起灵也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她和黑瞎子相似的地方,说明她确实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她跑这样的新闻现场太多次,所以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鬼魂才敢招惹么?可是她再怎么一身血腥味,也不可能强过自己身上的煞气和血腥吧。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张起灵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黑瞎子和解语花,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惹来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不然就别在这里呆着。” “哑巴,你也太见色忘友了吧!”夸张地跳起来搂住张起灵的肩膀,黑瞎子半真半假地哭丧着脸,“这里好歹是我的地盘!” “那就请你去解决门口的麻烦吧。”一把拽下身上蹭着的人,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转身往二楼走去。 “哑巴张你个没良心的!”还在装着一副可怜样子的黑瞎子也已经察觉到了门口的气息,对着张起灵的背影狠狠地挥了挥拳头后,转头看着窗外的宫灯,狡黠地笑了。“花儿爷,既然人家一来就送上了这么大一份礼,那咱们更得好好会会她了。” “废话真多,去开门。”瞥了黑瞎子一眼,解语花自顾自地扇着手中的锦扇,眼角满是锐利的光。 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张起灵脸上难得的温柔深情却在瞬间变成了紧张和冷峻。感觉到空气里的气息不对,张起灵一个箭步窜到床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吴邪,却看见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瞪着,苍茫的白色雾气蒙住了黑色的瞳仁,只剩下白色的空洞。 “吴邪?吴邪?!” 沉睡中的吴邪并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只是死死地瞪着天花板,表情僵硬呆滞,眼中只剩混沌。可这样的诡异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在楼下传来的开门声中,瞬间恢复了吴邪正常睡眠时的样子。 死死攥着拳头的张起灵站在窗口看着大门前的黑瞎子解语花,还有被屋檐遮挡住只露出了一双精致高跟鞋的人,还未来得及回头再看看吴邪,却听见床上的人突然轻笑了起来。含糊的声音像是梦呓,却又无比清晰。 “你们好,我是阿宁。” TBC 好久没更新的我掩面来了。。 大家不要揍我。。最近拖延症有点病入膏肓。。。 不过我终于活着战胜它了!!! 谢谢木有忘记我的各位QAQ 我不会坑文的QAQ绝对QAQ 甩文! 三 阳春三月,阳光赶在清明尚未到来前懒洋洋地照耀着皖南的崇山峻岭。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安静地倾泻在同样静默的寒舍大堂里,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端着菜的王盟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吴邪张起灵还有解语花和黑瞎子四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的样子。 当然,他们对面坐着的还有前些天入住的那个女房客,阿宁。 自从王盟在寒舍做小伙计以来,入住的房客屈指可数,确切地说基本不超过两位数。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而且还是个女房客,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王盟开始还以为这间全是大老爷们儿的屋子里终于过几天赏心悦目的日子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叫阿宁的女人,基本每天都只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三餐吃饭之外,甚至连寒舍的大门都很少出。 可是她不是记者么? 王盟边夹菜边看着默不作声心怀鬼胎的其他五个人,总觉得自从阿宁来了之后,饭桌上的气氛越发压抑,就连平时总是喜欢插科打诨的黑瞎子都意外的话少起来。 “怎么了?”优雅地放下筷子,阿宁转头看着一直在偷瞄自己的王盟,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看穿了王盟心思的笑意。 “啊啊,没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被她这样看着比被张起灵盯着还要让人心虚,王盟赶紧移开视线支吾着说道,“我就是看你吃完了,想问你要不要添饭。” “不用了,你们慢用,我上楼了。”站起身的阿宁瞟了一眼始终沉默着的吴邪,嘴角的笑意越发扑朔迷离起来。凳子和地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阿宁装作没看到张起灵眼中的警告,自顾自笑着走上了楼。 “呼——”直到阿宁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王盟才终于长舒了口气。萦绕在身边的压迫气息终于消失,王盟从没见过如此有气场的女人。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可是为什么就总是让人觉得有点鬼气森森的呢。 “瞧你那点儿出息。”黑瞎子轻笑着看着王盟瞬间轻松了的脸色,“又不是鬼,你至于么?” “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憋了好几天的疑问终于蹦了出来,王盟看着吴邪蜡黄的脸色,疑惑地问道,“老板你不是说她是个记者么?记者的话怎么还天天窝在房子里不出门啊?” “我们也正在好奇啊。”黑瞎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看着身边同样一筹莫展的解语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盟的问题。 “我上楼去躺会儿。”放下了碗筷,吴邪打了个哈欠。而让王盟惊讶的是,坐在他身边的张起灵竟然也掩住了脸微微打了个哈欠。 张起灵竟然也会打哈欠?王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满是疲乏神色的两人,完全没想到春困的威力竟然连张起灵都敌不过了。 “无知真是幸福啊。”像是感叹又像是唏嘘地说着,黑瞎子看着王盟那一头雾水的表情,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总会知道的。”夹了块肥肉塞进黑瞎子嘴里,解语花转头不去看他那瞬间又油腻起来的笑容,自顾自地喝起了汤。 阳光依旧纤尘不染地照耀在木质的地板上,而餐桌的另一边正放着黑瞎子和张起灵早上才看完的报纸。前几日的工地事故早已经在明星们的花边新闻中被人们遗忘,至于那场车祸事故也早已经被事不关己的人忽略。今天的头条,说的是昨晚发生在下属区县的一宗杀人案件。加大加粗的了的黑色字体几乎占据了版面的三分之一, 但是 吸引了黑瞎子和张起灵全部注意力的,却是最后括号里的那一行标注着记者的小字。 足不出户的记者,是怎么写出这篇如临现场的新闻的呢。 躺在场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吴邪只觉得整个人都还是昏昏沉沉的。明明这几天都很早就睡下了,可是每天醒来后都像是睡不够一样。而且以往多多少少都会在醒来后回忆起的梦境片段,这些天竟然一天比一天零碎。甚至吴邪都想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梦到了什么,仿佛是又回到了自己的梦见能力觉醒前,那个从来都不记得梦境内容的时候。 “吴邪,别想了,睡吧。”搂着吴邪的张起灵并没有比吴邪轻松到哪里去。或许吴邪不知道这些晚上他究竟是怎么睡的,但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张起灵却很清楚地知晓吴邪这些天的睡眠有多糟糕。 如果说阿宁来到寒舍的那一天吴邪会在睡梦中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开始,那么这些天吴邪夜里总是狠狠瞪着几乎全黑的眼睛面目表情的样子,都快变成了张起灵的噩梦。 但最让张起灵头疼的是,阿宁也好吴邪也好,两人身上都没有任何不干净的气息。如果阿宁不是鬼怪,那么可以说张起灵简直是要束手无策了。明明知道这一切肯定都和阿宁有关,却又没有丝毫可以下手的头绪。 “小哥,我总觉得我最近经常梦到阿宁。”在张起灵怀里蹭了蹭,吴邪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却无法入睡。虽然确实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可是每当吴邪第二天醒来看到阿宁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只能让吴邪觉得自己又梦到了她。 “嗯?”搂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轻轻亲吻着吴邪的额头。 “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吧。”并不是不知道张起灵和黑瞎子解语花在调查这个女人,但吴邪却说不上为什么不想牵涉过多。之前那场命中注定一样的车祸让吴邪仍旧心有戚戚焉,原本固执地认为可以改变未来的想法,也渐渐变得越发微弱起来。“小哥,你们要是那么想知道她是怎么写出那些新闻的,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她。” “她会说实话么。”淡淡地说着,张起灵看着窗外渐渐游移而来的大块云朵,缓缓遮挡住了照射进屋子的光线。不管阿宁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她敢只身来到寒舍,甚至在自己和黑瞎子眼皮底下使用她的能力,就说明她足够自负,自负到完全不在乎自己和黑瞎子会去一探究竟。 而更让张起灵挫败的是,自己和黑瞎子确实是在一探究竟了之后,仍旧没有弄清真相。看样子这个女人不光是麻烦,而且很不简单。 “小哥,我好累。”喃喃自语般的小声说着,吴邪迷迷糊糊地缩进了张起灵怀里。“我睡了。” “嗯,我一直在。”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张起灵抱着怀里缩成一团的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会无能为力到如此境地。以往吴邪的梦见自己多多少少总能进入,但这回却像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排斥自己进入吴邪的梦里,每个晚上只能看着吴邪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张起灵快要被这种无力感逼疯了。 同样快要被逼疯的还有厨房里面对着一堆油腻餐具的王盟。原本黑瞎子和解语花不在的时候,洗碗的工作本来是自己和吴邪轮流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王盟洗,但是吴邪也会帮忙。可是自从黑瞎子和解语花来了之后,原本还不算多的锅碗瓢盆数量立马增加,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房客。 吴邪身体不舒服自然是不可能让他来洗碗了,黑瞎子才是幕后老板,更不可能让他洗。解语花虽然说要帮忙,可王盟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大明星来洗碗。至于张起灵,他的生活里就从来不存在洗碗这回事。 抓着油腻腻的碗盘叹了口气,王盟一边哗啦啦地开着水龙头冲洗着泡沫,一边小声地碎碎念叨着这一屋子一个比一个懒的男人。 “需要帮忙么?”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王盟手一滑差点打碎一个盘子,转身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阿宁,王盟没有理由地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了些。 “不用了不用了。”勉强笑着摇了摇头,王盟总觉得从阿宁身上出传来的那种极具压迫性的美感快让自己窒息。“那个,你有什么事么?” “想借厨房用一下,身体不太舒服。”摇晃着手里的红糖袋子,阿宁狡黠地笑着看着王盟一脸局促的样子。 “啊,现在没有开水了,这样吧,你放在这里好了,一会儿我烧好开水给你拿上去。”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王盟还是时刻谨记着自己小伙计的本分。 “呵呵,真是好男人。”走到王盟身边放下红糖,阿宁轻轻拍了拍王盟的肩膀,轻声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目送着阿宁走出了厨房,王盟这才松了口气。在炉子上做上水,又继续丁玲哐啷地洗完了碗,接着是擦灶台擦油烟机擦地板。等王盟终于收拾完了厨房直起腰时,才想起来自己把给阿宁送红糖水上楼的事情给忘了。“女人真是麻烦啊。”一边冲着红糖水一边嘀咕着,王盟转头看了看厨房窗外的天色,明明中午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怎么就这么会儿功夫乌云就上来了。看样子清明快到了,还得提醒老板这几天赶紧把被子抱出去晒晒。 端着红糖水走出厨房,王盟站在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寒舍大堂莫名打了个冷战。餐盘上的红糖水还在徐徐地冒着热气,甜腻的香味让王盟隐约有些反胃。 快步走上楼轻轻敲了敲阿宁的房门,没有人应。 “宁小姐,我是王盟,你的红糖水好了。”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答。“宁小姐?!”不由得加大了敲门和声音的力度,王盟却被过大的音量所传出来的回声吓了一跳。 要是把老板吵醒了,小哥肯定要跟自己拼命。心有余悸地看向吴邪的房间,紧闭的房门没有任何动静。而紧邻着阿宁房间的黑瞎子的屋子,也安安静静得像是根本没听到自己刚刚的叫门声。 “宁小姐?”放低音量又敲了敲阿宁的房门,仍旧没有反应。难道是她出去了?在心里思忖着准备离开,王盟却听见身后的房门,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门锁打开的声音。回头的瞬间,原本紧闭的门已经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扑鼻而来的女性房间特有的香气和杯子里红糖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袅袅地占据了王盟所能呼吸到的所有空气。 昏暗的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被严严实实地拉得不留缝隙,王盟端着红糖水站在玄关,不知道自己要是开灯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失礼。 “宁小姐,我把杯子放在桌上了,你趁热喝。”毕竟屋子里住着的是个女生,王盟不好意思再往里走,只是把餐盘放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我走了。” “唉。”角落里猛然响起的悠长叹息让正准备离开的王盟霎时僵住了步子,并不是因为这声音响起得太过突然,而是,王盟很确定这并不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难道阿宁带了男朋友来?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王盟的恐惧瞬间变成了尴尬。自己不会好死不死地撞破了什么事情吧?赶紧转身想往外走,可是那叹息却又再次响起,声音清晰得就像是在王盟耳边吹了口气。 鸡皮疙瘩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一胳膊,王盟抱着胳膊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屋子的昏暗,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定是想太多。这里是寒舍,怎么可能会闹鬼呢? “你啊——” 可惜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那幽幽的声音却像是音响的环绕声一样又在整间屋子里响起。这次王盟听得很清楚,绝对是个男人的声音,陌生男人。 屏声静气地往屋子里走了两步,王盟站在玄关口的墙边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着,屋子里太暗了,除了隐约的家具轮廓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仔细辨认着那些影子和轮廓,王盟却并没有在它们之中看到阿宁和她男朋友的影子。 不会真的是在床上吧—— 莫名又有些尴尬起来,王盟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把视线移到了最里面的床上。 被子下微微凸起的人形应该就是阿宁了吧,看样子好像是在休息。那刚才给自己开门的应该就是她男朋友了,可是,他人呢?疑惑地辨认着黑暗中的影子,王盟却始终没看到其他人形的轮廓。 “你要小心——” 原本神经就已经绷得快要断线,身后蓦地响起的声音终于把高度紧张的王盟给彻底吓到了。猛地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关上的房门,一片漆黑之中,王盟说不清自己眼前看到的究竟是黑暗,还是黑色的人影。 “你,你,你是谁——”联想到之前见鬼的经历,靠在墙上的王盟已经抖成了筛糠。自己竟然在寒舍里见鬼了?寒舍里竟然会有鬼?! 一片死寂的屋子里只有王盟惊恐的呼吸声和阿宁沉睡的声音,死死抵着墙壁的王盟脸色煞白的看着面前那越来越浓重的黑暗,不知道他刚才的那句话到底是对谁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屏息静气得差点把自己憋死,王盟瞪着那一团黑暗,壮了壮胆子色厉内荏地问着。而几乎就是在瞬间,王盟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桶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连魂魄好像都要被冻上。愣愣地看着那团黑暗像是雾气般出现阿宁的床头,虽然依旧看不出形状,可是王盟就是觉得,那团黑暗在注视着阿宁。而像是为了证实王盟的感觉,屋子里响起了一个温柔到近乎惊悚的声音。 “嘘,别吵到她休息——” 猛地睁开眼睛,映入吴邪眼帘的却是张起灵写满了担忧的面容。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每一个梦醒来之后看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张起灵了呢。 “醒了?”温柔地擦拭着吴邪额头上的薄汗,张起灵知道,吴邪肯定又做梦了。 “王盟呢王盟呢?”躺在床上愣了两秒,吴邪有点着急地掀开被子站起身,“小哥我要去找王盟!我刚刚好像梦到他了!” 当王盟站在阿宁的房门前正准备敲门时,倒是走廊尽头吴邪房间的门猛地拉开的声音吓了王盟一跳。费解地看着吴邪脸色苍白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王盟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该不会是自己刚刚碎碎念叨的那些被老板知道了吧。 “王盟!你没事吧?”看着端着红糖水的王盟,吴邪却在问完了这句话之后瞬间愣在了原地。自己刚刚梦到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内容? “我没事啊——”莫名其妙地看着朝自己扑过来之后整个人就跟当机一样了的吴邪,王盟不由得有点担心起来,“老板,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王盟,你别进去了,我给她端过去就好。”不由分说地拿过王盟手里的餐盘,吴邪又下意识地叮嘱到,“这几天你出门要小心点。” “啊?老板你别吓我啊?!”完全不懂吴邪怎么一觉睡醒就跟中了邪一样,王盟求助般地看向他身后的张起灵,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担忧和困惑。 “你们在说什么呢?”房间门毫无征兆地被拉开,穿着一身睡衣的阿宁靠在门框上,脸上还残留着些倦意。虽然只是开了一道门缝,但依然可以看见她身后的屋子里光线充足,刚才飘过的乌云似乎已经散去,阳光慵懒地照耀着她的房间,尚未阖上的手提电脑还在停在文本框上。 “啊,打扰到你了抱歉,你的红糖水。”把手中的餐盘递了过去,吴邪却在阿宁伸手过来接的时候才注意到她这一身吊带的睡裙,婀娜的身材和喷涌的曲线,让吴邪瞬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啊哈,原来这里盛产好男人。”丝毫不介意吴邪和王盟越来越红的脸,阿宁笑着瞟了一眼两人身后面无表情的张起灵。 “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淡淡地问着,张起灵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女人从寒舍里赶出去。明明是黑瞎子和解语花盯上的麻烦,这两个家伙怎么又不见人影了? “住到不想住了呗。”喝完了杯子里的红糖水,阿宁却把空杯子塞到了王盟手里。“我只是个房客,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仍旧面无表情地问着,但是吴邪和王盟都已经可以感觉到张起灵语气里的不悦和煞气了。 “我只是想看看未来到底会不会改变而已。”胸有成竹地笑着,阿宁揉了揉眼睛看着脸色也有些不善了的吴邪,伸手想要去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有人说,现在铸就未来么。”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阿宁的手,吴邪看着那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的指尖,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阿宁怎么会知道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她真的像是小哥和黑瞎子猜测的那样能预知未来? “而且,你们真正想知道的,应该不是我在这里的目的,而是另外一件事吧?比如,我写的新闻?”挑了挑眉梢,阿宁大大方方地把门又推开了些,让张起灵能直视到她的书桌和电脑。“想知道我怎么写的?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诶诶,人呢?大堂里怎么没人?”黑瞎子的声音在大堂里猛地响起,打断了张起灵和阿宁剑拔弩张的气氛。王盟攥着杯子一溜小跑就要往楼下去,可是却因为太过着急脚底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就这么从楼梯口一头栽了下去。 “王盟!” 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吴邪听着从楼梯口传来的那声惨叫吓得心跳都快停了。身后的张起灵也有些猝不及防,眉头紧锁地拉着已经石化了的吴邪往楼梯口走去。 反倒是靠在门口的阿宁,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这场意外早已经在她意料之中。 “王萌萌你下个楼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天真,不会扣你工钱的~”黑瞎子轻佻的笑声在沉寂了片刻后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解语花不屑的冷哼。 “我,我怎么了——”一脸迷蒙的王盟拿着杯子站在柜台前,完全不记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要去洗杯子么,快去。”解语花丢了个眼神过去,王盟愣了愣,便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走进了厨房。 站在楼梯口目睹了最后一幕的吴邪长长舒了口气,千钧一发之际幸亏解语花反应及时,用藤蔓卷住了已经往下滚的王盟,这才让他的小命又被救回来一次。 “呵呵。”冷笑声和关门声同时响起,吴邪转身看着阿宁已经紧闭的房门,莫名有种她在针对王盟的感觉。 “还愣着干嘛,快下来啊。”解语花对还在愣神的吴邪催促着,待四人在窗边坐下,张起灵和黑瞎子不约而同的在周遭画了一个只有吴邪看不见的结界。 “小哥,我觉得阿宁在针对王盟。”一坐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吴邪有些担心地往后厨看了一眼,“上次王盟差点出事,今天又是。” “未必是针对。”张起灵淡淡地说着,把目光转向了黑瞎子。“瞎子,你看到了么。” “确实不关她的事,是王萌萌走到了生关死劫上,命数。”黑瞎子扶了扶镜框,笑得云淡风轻。“不过放心吧,王萌萌傻人有傻福,命长着呢。” “可我明明梦到——”皱着眉头却把话停在了嘴边,吴邪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什么了,但就是知道该提醒王盟这几天要注意安全。可是,是谁告诉自己要让王盟注意安全的呢—— 难道是梦里的阿宁? “你们干什么去了。”有些不满地看着消失了一下午的黑瞎子,张起灵再也不想帮这两个家伙处理麻烦事了。 “去查了些东西~”笑吟吟地说着,黑瞎子转头看着二楼走廊的阴影,“关于她能预知未来的秘密,似乎是有点头绪了。” “确实是能预知?不是为了新闻而犯罪?”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头,难怪她会盯上吴邪。遇见了有和自己一样能力的人,要么就是惺惺相惜,要么就是一较高下。看阿宁的样子,应该是后者了。 “不是犯罪。但至于是不是预知,这个可就说不准了。”高深莫测地笑着,黑瞎子和张起灵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上的阿宁,一身红衣的阿宁艳丽得不可方物,只是那张美艳的脸上,却写满了一闪而过的哀伤。 “阿宁在新闻界迅速蹿红,是在两年前。私下里被誉为‘先知女神’。”解语花知道阿宁看不见楼下的四人,自顾自地说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两年前她经历了一场变故。” “变故——”有些惊讶地看着对自己笑得意味深长的解语花,吴邪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能力。“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故?” “确实,不过出事的不是她,是她的爱人。”解语花说着,也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已经消失了的背影。 “她的爱人不会已经——” “死于一场意外事故。” 已经拉上了窗帘的昏暗屋子里,坐在床上的人静静地翻开那张仔细折叠着的,已经泛黄了的报纸。被泪水浸泡得模糊得花了边的字迹已经看不清究竟写了什么,只有一张黑白的照片搭配在文字旁边,像是一个小小的讣告,又像是一个简单的新闻。 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指温柔地轻抚着那模糊的容颜,啪嗒,又是一滴泪水,打湿了原本就不清楚的照片。 如果自己能早点知道未来,又何尝不想去改变。 可未来是绝对的。 自己无法逃脱的绝望深渊,既然吴邪已经站在边缘,又怎么能让他如此轻巧地说出‘可以改变未来’这样的话。 “吴邪,我和你不一样。 我可以预见未来,未来,就是绝对的。” TBC 消失了快两个月真的很抱歉。 没有交代一声就停更,真的很抱歉。 本来其实是已经退圈了的,因为一些我个人的事情,又赶上生了一场病,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和脸面来面对这个楼和大家。 所以就一直很怂地连百度主页都不敢打开。。。我真的很怂。。对吧。。。 谢谢还记着这个故事的人们。谢谢还记着我的人们。谢谢没有放弃寒舍的人们。 谢谢你们,对不起,让你们毫无音信地等了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已经调整过了,虽然接下来可能又要踏上行程,但是我不会再杳无音讯了。。。 然后。。如果你们不嫌弃。。那就请继续追文下去吧。。。现在还有三个故事,我一定会努力把寒舍太极完成,然后好好准备寒舍地支的。 谢谢你们,真的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接下来。。是甩文。。 四 “老板,小哥他们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什么?” 坐在沙发里一筹莫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吴邪,王盟越来越相信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气质也会接近这样的说法。吃完了晚饭连碗都没来得及洗,王盟和吴邪就被黑瞎子和解语花给反锁在了吴邪的房间里。一头雾水的王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张起灵锁门时那张阴沉到可媲美包黑炭的脸色,王盟还是老老实实地拽着吴邪进了屋。 但是这都快半夜了,怎么外头那三个人还不打算来开门么?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拍了拍像是在发愣的吴邪,王盟总觉得就算把所有灯都打开,还是照不亮他脸上的阴霾。“你是不是在担心小哥他们?要不打个电话叫他们上来开门吧?” “现在几点了?”沉默了一晚上的吴邪终于开了口,站起身拉开窗帘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 “快12点半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王盟把第N个哈欠憋了回去。要是一会儿小哥上来开门看见自己睡在他和吴邪的床上,王盟可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命出这间屋子。 “他们要开始了。”皱了皱眉,吴邪看着黑魆魆的玻璃窗上所倒影着的脸色不善的自己,慢慢阖上了窗帘。 “开始什么?” 没有回过身的吴邪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橘色的灯光在他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是一道沉重的黑暗,在吴邪长久的沉默里透着说不出的诡谲。 “招鬼。” “可以开坛了。” 站在寒舍的大堂里,张起灵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淡淡地对一旁的黑瞎子说着。 “等两分钟,还没到时候呢~”尽管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腔调,可是黑瞎子说的话倒是一点也不玩笑,“子时三刻,可是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再废话就过了。”另一边全副戒备的解语花瞪了一眼黑瞎子,在寒舍这片阴气十足的地界上开坛请鬼本来就已经够危险,偏偏又是在子时三刻这种阴气最盛的时候。如果张起灵还是当年的那个神兽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有些道行的普通人,再加上黑瞎子要全心做法不能有旁骛,于是这原本的结界一撤,保护整个屋子的人不被厉鬼侵扰的任务就基本全落在解语花身上了。 几乎就是在黑瞎子念完口诀的瞬间,原本寒舍紧闭着的木门兀自打开,咔叽咔叽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子夜像是悠长而满足的长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院子里每到夜晚就会长明的朱红色宫灯没来由得渐渐昏暗,甚至连大堂里的灯光都在瞬间消失。只剩下法坛上的几只长烛的火光,在越来越阴冷的风中忽明忽灭。 “我死的好冤啊——” “还我命来——” 喧嚣的风声里夹杂着冤鬼的哭号,张起灵眉头紧皱地看着那些徘徊不去的灵体,隐约有些担心楼上的吴邪。 “放心吧,吴邪他们不会有事的。”回头看了一眼被那扇绣着犼的屏风遮挡住的楼梯口,解语花知道张起灵在担忧什么。当中午告诉吴邪和张起灵阿宁丈夫在意外中丧生的消息后,吴邪便想到了招鬼这个主意。既然阿宁不肯说她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她的能力是和她爱人的意外有关,那为何不把她爱人的鬼魂招回来问个清楚。 当吴邪有些不确定地说完了自己的提议后,却没想到得到了张起灵的否决。在事故中枉死的人基本不会再阳间停留就直接进入枉死城等待投胎,而枉死城里拘着的全是怨气颇深的怨魂,再加上寒舍的阴气,吴邪和王盟两人一个是八字奇轻,一个正在生关死劫上,这个时候招鬼,是嫌他俩命太长么。 “小哥,如果阿宁的爱人没有进入枉死城呢?”看着尚未表态的黑瞎子和解语花,吴邪还是不放弃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比你先死,就算是枉死,我也一定要留在你身边。” “吴邪。”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吴邪一脸严肃的样子,张起灵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果阿宁身边有鬼,我们怎么会感觉不到。” “这倒也未必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哑巴,小天真说的对,我们得试试,要是枉死城里拘不回来,那就直接从咱们这间屋子里把他揪出来~” “到时候整个屋子的结界都会撤下,只保留你和阿宁那两间的。”解语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吴邪你和王盟今晚就一直呆在屋里,等到我们结束了再出来。” “我能不能——” “不能。”直接打断了吴邪还没说完的话,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全是不容辩驳的决意。 “小天真你就好好和王盟等我们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吧~“黑瞎子故作感慨地说道,“可惜你要错过我丰神俊朗的职业套装了~” “你要是敢穿那身屎黄色的道袍请鬼,我就直接把你从屋子里踹出去。 ”解语花云淡风轻地说着,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上一次看到黑瞎子的穿着道袍,那应该是几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怎么这些鬼看起来都这么新鲜?”黑瞎子戏谑的声音拽回了解语花的思绪,转头看着一边做法还一边有心思打量着身边徘徊不散的怨魂的黑瞎子,解语花有些自责自己怎么能在这时候分神。 “应该大都是前几天车祸里丧生的那些人。”看着那一张张堪比行尸走肉里丧尸样子的冤魂,解语花非常确定吴邪一定不会想看见这些脸。 “找到他了么。”张起灵看着那些想要上二楼却被屏风遮挡住,可仍旧不依不饶地撞击着屏风的冤魂们,总觉得好像还是疏忽了什么。 “没呢~”笑得有些吃力的黑瞎子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看样子枉死城里的怨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不会真的被吴邪说中了吧?”解语花有些担心地踹了黑瞎子一脚,确定他还站得稳后才接着说道,“难道寒舍真的进鬼了?” “花儿爷,寒舍以前本来就是鬼屋啊~”被踹了一脚不怒反笑的黑瞎子像是恢复了些精神,笑嘻嘻地说道,“看样子他真不在枉死城里,我们得把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送回去了~” 满是冤鬼哭号的大堂里阴风阵阵,张起灵手握着黑金古刀守在黑瞎子身后,心却全系在了二楼的吴邪身上。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老板,外面是在刮大风么?怎么鬼哭狼嚎的啊?”二楼的卧室里,抱着沙发垫的王盟听着像是从楼下又像是从窗外传来的呼啸声,只觉得后背上的汗毛全都站了起来。明明像是风声,可是仔细听起来却又像是很多人的呜咽。 “大概就是鬼哭狼嚎。”即便这间屋子有结界保护,吴邪也已经感觉到了空气里越发浓重的腐烂气息。那是只有鬼魂身上才有的,带着死亡和绝望的味道。 “难怪我总觉得我听到有人在说‘还我命来——’,原来那些电影里演的是真的啊,呵呵呵……”完全密闭的屋子似乎有些耗尽氧气的感觉,王盟脸色蜡黄地干笑着,却越发觉得整个人像是快要窒息。“老板,你有没有觉得好闷得慌 ——” “那我把空凋打开吧。”一直背对着王盟站立的吴邪这才转过身,却因为眼前的场景惊得后退一步,狠狠撞在了窗台上。 “老板你没事吧?”被那一声闷响吓得脸色又白了些,王盟全身无力地看着脸色也变得煞白的吴邪,想要起身去扶他却根本站不起来。 “王盟,你感觉怎么样——”扶着身后冰冷的窗台站好,吴邪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现在被一个全身是血,脑袋只剩下一半,还露出了一脑袋红红黄黄的脑浆的鬼掐着喉咙的人是自己,那那种感觉一定不怎么样。不过幸好,王盟似乎看不见它。 “我觉得好闷啊,老板,你不觉得闷么?”并不知道自己处境的王盟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那忽远忽近的‘还我命来’的声音越发清晰,简直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 “王盟,你坚持住,我想办法救你——”这间屋子不是有结界么,为什么还有鬼能进来?小哥和黑瞎子他们还在做法,现在该怎么办才能救王盟?黑瞎子不是说王盟的生关死劫已经过了么,为什么会有鬼找上门来?努力保持着镇定死死盯着掐住王盟脖子的那只鬼,吴邪却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这个鬼,是不是那个死在车祸里的小摊摊主? “为什么要救我?”大脑已经开始缺氧的王盟迷迷糊糊地看着对面的吴邪,“老板,我好困啊——” “王盟,不能睡着,你看着我,不能睡——”早知道就该跟黑瞎子学个驱鬼的一招半式,现在就算是冲下楼去找张起灵怕是也已经来不及了。吴邪焦急地催促着昏昏欲睡的王盟,却猛然想到了办法。 “老板——你还叫我别睡,你怎么自己先睡着了啊——” 看着终于清理干净了的大堂缓缓舒了口气,黑瞎子和解语花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房顶上的灯终于再度亮起,屋外的长明宫灯也恢复了往日的亮度。窸窸窣窣的风声渐渐停止了喧嚣,但是一屋子的腐臭气息一时半会儿看样子是散不干净了。 也就只有黑瞎子和解语花才会同意吴邪的笨办法。暼了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的两人,张起灵挪开了楼梯前的屏风,却被迎面而来的腐臭气味呛得皱起了眉头。二楼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气味? “不好,我们怎么忘了王萌萌是债主!”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王盟才是前几天的车祸里本该离世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王盟确实欠了那个摊主一条命,结界又怎么能挡得住这因果?黑瞎子和解语花猛地站起身,追着率先反应过来的张起灵往二楼冲了上去。 原本紧锁着的门在全身煞气和怒意的张起灵面前兀自弹开,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倒在沙发前的王盟和窗台边的吴邪,张起灵毫不留情地把仍在屋里徘徊的鬼魂彻底劈了个魂飞魄散。 “冷静冷静——”探了探王盟的鼻息,黑瞎子这才放下心,“人没事。” “吴邪?”张起灵蹲在吴邪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可是昏迷中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好像是睡着了。”站在门口的解语花冷静地看着昏睡不醒的两人,回过头看着走廊的另一头那间紧闭的房门,缓缓说道,“而且我闻到了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味道。” “看样子还真是给小天真说中了~”揉了揉太阳穴,黑瞎子连连后退着看着脸色铁青的张起灵,“哑巴你别瞪我啊,你自己不也没发现嘛——” “都是你们惹的麻烦。”冷冰冰地说着,张起灵抱起昏睡中的吴邪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未必。”回过头的解语花看着眼皮不断颤动着的吴邪,语气越发笃定。“说不定,他一早就是冲着吴邪来的。不然阿宁怎么会带着他来这里。” 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魂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三个人的眼睛进入寒舍,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而阿宁带他来,又到底是什么用意? 既然能从死去的人那里得知未来,何必非要来和吴邪一较高低?难道阿宁就不怕这一屋子的天师把她爱人的魂魄打的灰飞烟灭么? “会不会,”靠在门框上的黑瞎子看着神色冷峻的张起灵,浅笑着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性。“其实阿宁也不知道她的爱人根本没有离开呢?” “啧。”回想着吴邪下午说过的话,张起灵只觉得头更疼了。要是真的如此,那这一出莫名其妙的闹剧,究竟是为了什么?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盏床头灯幽幽地亮着。吴邪盯着那唯一的光源发了会儿愣,才像是突然醒悟般地回过了神。 自己这是在哪里? 转身张望着四周的摆设和家具,窗帘密不透风地紧紧拉着,满地都是随意摆放的衣服。空气里透着淡淡的香水和熏香精油的味道,像是在说明屋主的性别。而写字台上没有阖上的笔记本电脑一片漆黑,屏幕反射着床头灯的光晕,微微地散成了一片。 对了,自己这是在做梦。瞬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吴邪看着倒在椅子上的王盟,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盟?王盟你没事吧?” “老板——再让我睡会儿——一会儿再去洗碗——”迷迷糊糊梦呓着的王盟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吴邪摸了摸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脉搏,终于安心舒了口气。 可是既然是自己的梦境,为什么会梦到阿宁的房间?安心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吴邪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床头灯下正在熟睡的阿宁,昏暗的灯光静静地照射在她卸下了妆容的脸上,平日里总是精致到鬼气森森的面容,此时却写满了疲惫。 “阿宁?”轻声叫着床上的人,吴邪明白,既然自己会梦见这里,那么肯定还有别的用意。“阿宁?” “嘘——”静谧的屋子里猛然想起的声音仿佛炸雷一般,惊得正准备弯腰去看看阿宁的吴邪一下子直起了身。 “谁?”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环顾着整间屋子,可是除了床上的阿宁和沙发上的王盟,屋子里就只剩下吴邪一个会喘气的了。 “嘘,别吵醒她。”似曾相识的话语和声音让吴邪猛地想起曾经做过的梦,这个温柔低沉的男声曾经在自己的梦境里提醒过王盟要小心。 “你是谁?”吴邪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根本无迹可寻。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忽近忽远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越发飘忽不定,仿佛是耗尽了力气一般。 “你果然没有走。”吴邪轻轻叹了口气,强行留在人间的鬼魂,能有几个可以一直撑下去。“那是你告诉阿宁,我也能梦见未来的么?阿宁为什么要来找我,她到底为了什么?” “是我要找你,我想找你帮忙。”空气里的声音终于渐渐靠近了吴邪,一团明显比其它地方要稍微浓一些的黑影缓缓浮现了出来。 “你要找我帮忙?如果你想预测未来,为什么不直接找阿宁?”一时仍旧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吴邪疑惑地问道,“难道是阿宁为了写那些新闻,所以逼你去杀人?” “当然不是。”话音刚落,写字台上的笔记电脑便嗡的一声亮了起来。白色的文档让屏幕的光线亮得有些刺眼,吴邪眯着眼睛看着那在文档上自己出现的文字和移动的光标,突然在噼里啪啦的打字声里明白了阿宁的那些新闻是怎么写出来的。 “写那些新闻的人是你?” “对。”打字声停住,黑影缓缓说道,“对于一个鬼魂来说,想要知道哪些人马上会死,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其实阿宁根本不能预测未来?所以她写的新闻才全都是关于死亡的?”有些难以接受地看着仍在熟睡的阿宁,吴邪反而比刚才更疑惑了。“可是,她明明让我看到了那场车祸——” “那是我让你看到的。”黑影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每次她睡着之后,我就帮她把要发生的死亡写好,让她能抢到头条的新闻。她开始很惊讶,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本来以为日子久了,她就能明白我在她身边。可是,她却完全没想到是我。” “她以为那是她自己——”替黑影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吴邪叹了口气。“ 那你希望我帮你什么?让她梦见你?知道一切都是你在帮她?” “宁一直都很要强,所以她才会在知道你能梦见后,非要来告诉你未来是绝对的。因为对于她来说,未来已经注定了。”黑影答非所问,温柔的声音里渐渐夹杂起了无奈和叹息。 “要强的人又怎么会认命?”吴邪觉得这说不通,就算自己见过了那么多无可挽回的死亡,心底却依旧有个隐约的声音在抗议着所谓的命运。那么既然要强如阿宁,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认命? “她本来是不认的,”黑影说着,突然沉默了片刻,原本的浓郁似乎又变淡了些,“直到我的事故。” “可你是怎么进入寒舍的?寒舍有结界,还有天师在,为什么小哥他们都没发现你?” “因为他是背后灵。” 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猛地响起,吴邪惊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只觉得那团黑雾,比刚才又淡了。 依旧昏暗的屋子里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吴邪紧紧拽着张起灵冰凉的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团已经快要淡到聚不拢的黑雾给弄的灰飞烟灭了。 “小哥,我没事,王盟也没事,你先别生气,听他把话说完吧。”一边安抚着之前为了进入吴邪的梦境却一直被阻,快要到暴走边缘的张起灵,吴邪一边问道,“为什么你们发现不了背后灵?” “因为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宿主本身。”淡淡地解释着吴邪的困惑,张起灵紧紧地握住了掌心里的柔软。 “就像是精神分裂里,保护着主人格的副人格?”转换了一下张起灵话里的意思,吴邪皱了皱眉头,恍然大悟般的对那团黑影说道,“所以不是你要留下,而是——” “对。”温柔的声音里已经满是疲惫,看样子为了抵御张起灵进入梦境已经耗费了它太多力量,而最终还是没有扛住张起灵和吴邪的感应。 “你到底想要什么。”张起灵依旧满是敌意,折腾了一屋子人这么一大圈,就算是背后灵照样不可原谅。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说明来意,可是寒舍结界太强,再加上你们总是防备着,我一直找不到单独和吴邪说的机会。好不容易上次借着王盟想要在梦里告诉吴邪,可是当时他又在生关死劫上,我就只能作罢,提醒了他要小心。” “不用单独说,告诉我就行了。”被人为阻挡在吴邪梦境之外的感觉看来真的很糟,张起灵紧紧攥着吴邪的手,冷冰冰的语气里全是占有欲。 “我没有办法让她看到我,我也没有办法告诉她真相,所以我只能请求吴邪,告诉宁不要再执迷下去了。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没有现在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像你一样可以在梦里回溯过去预见未来,我只是能看到将死之人的鬼而已。所以我没办法带宁回到那段让她一直没办法接受和面对的过去,我只能给她死亡的信息,让她看到她想知道的,所谓的未来。” “所以,你想让我带她回到你出事故的那段记忆?”吴邪已经明白黑雾的意思,握了握张起灵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是的,还有,我想麻烦你让她知道,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黑雾的声音里满是悲凉,“我能看到别人的死,却不能让爱人知道我没有离开。大概这也是命吧。” “你确定要她知道?”一直沉默的张起灵语气终于变成了一贯的淡漠。 “为了告诉她那些死亡,我快要被耗尽了,我不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消失,所以不如告诉她真相。” “小哥,为什么这么问?”察觉到张起灵话里有话,吴邪拽了拽他。 “背后灵是不能被宿主知道的存在。一旦宿主知道,背后灵就会变成普通的鬼魂,不能在阳间逗留。”淡淡地说着,张起灵明白刚才为了保护阿宁不被楼下的鬼气侵害,这个背后灵估计又消耗了不少气数。就算是阿宁不知道他的存在,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一直接触死亡的鬼魂而渐渐消亡了。 “你不能一直守着她么——”吴邪没想到原来背后灵竟然会有这样的宿命,“不告诉她那些死亡了,只是守着她不行么?” “吴邪,她若一直因为我放不下过去,又怎么能过好现在,得到更好的未来?她现在这个认命又消极的样子,你不觉得和你曾经很像么?”满是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个道理,你应该比她明白得早一些,又或者,你依旧在为此迷惑,不是么?” 回想起前几年因为那场事故而起的消极和郁结,又联想起过年时自己觉得一无所有的心境,吴邪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能让阴阳两隔的人到如此地步?” “那就要你去梦里一看究竟了。” 黑色的雾气像是一团轻纱般温柔地覆盖在睡梦中的阿宁身上,尽管没有实体没有四肢,可是吴邪和张起灵却分明感觉到,那是对爱人才有的动作,像是亲吻,又像是十指相扣的爱惜。 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间,吴邪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和光线像是万花筒般不停转化着,瞬间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而在抬手间,吴邪才发现张起灵竟然在不知何时松开了自己的手,只有他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轻响,渐渐只剩下回音。 “吴邪,我等你回家。” TBC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间断了太久。。这个结局好像和我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有什么衔接的不太好的地方。。大家尽量无视吧。。 因为后面这两章,其实也算是我自己心态上的一个变化。。 甩文。。 五 对于他来说,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把最珍爱的女人娶回家。从大学起维持了将近五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在她工作转正的那年尘埃落定。两人都有了正式的工作,房子的首付也已经足够,剩下的,就是去民政局领回红本本,在两人的照片上盖好那个大大的钢印。 领证回来的那一天,他看着结婚证上她的名字,下定决心要守护她一生。他不像别人对她表示亲昵时会去姓叫名,或者直接称呼她为老婆。他喜欢叫她的姓。宁静致远的宁。 虽然宁的性格,和这个成语相差甚远。 尽管他并不相信星座一类的说法,但是宁的争强好胜确实像一头无时无刻不雄心勃勃的狮子。学新闻专业的宁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曾经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一定要拿到全国性的新闻奖项。而当时他只当宁是年轻气盛,温柔地摸了摸宁干练的短发,对她说了加油。 很多朋友都说他很幸福,有个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房子,还有个非常能干的妻子。他一度,也这么觉得。 但就像是很多电台喜欢放的电视剧里一样,小两口开始的日子甜甜蜜蜜过了之后,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当两人结婚一年后,第一次爆发的争执,是关于孩子。 他的母亲年事已高,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尽快抱上孙子。委婉地和宁表达了想要孩子的意愿后,却遭到了宁态度坚决的强烈反对。 “我今年才26岁,事业正在走上坡路,如果这个时候要了孩子,那我的事业就全完了你知道么?”瞪着眼睛的宁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脚把还压在身上的人踹下了床。 “可是咱妈的身体你不是不知道,生孩子又不代表你要辞职,产假之后你可以继续去上班啊。”裹着被子的他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气呼呼的宁,觉得她就像个孩子。 “现在哪个单位会让女职工休完了产假还上班啊!而且这家报社我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眼前就有一个升职的机会。你让我为了孩子放弃?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一把拽掉他身上的被子,宁自顾自地关掉了床头灯。 一片黑暗中,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宁的背影,默默穿好睡衣走出卧室,第一次睡了沙发。 接下来的几天说不上冷战,但是宁却不让他碰自己。直到他妥协表态,已经和母亲好好谈过,宁才放下了心。 但是一次的妥协只会造就更多的退让,虽然从两人恋爱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宁的争强好胜和事业心,是她生命里已经不可能衰减的存在,但是他没想到在婚后,宁对事业的追求已经完全超过了对家庭的应有的付出。原本才刚刚因为孩子的事情僵持了一段日子,他本想趁着结婚周年纪念日好好缓和气氛,却没想到在精心布置菜肴后,接到了她不能回家的电话。 “亲爱的我今晚回不去了,工业园区的化肥厂曝光出了重度污染事件,主任让我今晚连夜赶过去进行专题调查,”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是只有在她抢到了独家新闻或者大事件发生时才会有的兴奋。“对了,你中午说给我准备的惊喜要好好留着,等我过几天回来看啊!” “宁,今天是几号你记得么?” “啊?今天几号来着——同事催我了,不说了先挂了,你记得吃饭啊。 ”猛然挂断的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拿着电话的他看着桌子上的红烛轻轻跳动着的火光,一个人喝完了一整瓶她最爱的红酒,然后把所有的菜肴都丢进了垃圾箱。垃圾袋的最底层,是一大束娇艳的玫瑰,被淋了汤汁的花瓣变得和他一样郁郁寡欢,原本闪亮的金漆银粉和燃烧了一半就被熄灭的蜡烛粘连在一起,垂头丧气,失望之极,最终变成了永远不会再提起的过去。 他本以为这次自己一定不会原谅宁,可是当四天后看到宁拿着早报满身疲惫却兴致勃勃地打开家门,一头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当宁缩在自己怀里逐字逐句地念给他听头条新闻里哪些板块是由她写的时候,原本的失落和愤怒,终究还是在宁孩子一般的撒娇里,变成了满满的宠溺和包容。 有的人,大概真的就是命。 所以,遇见宁,于他来说,就是认命了吧。 两个人在一起组成家庭,终归是要分清内外主次。当宁的事业心越来越旺盛,家里的事物渐渐的也就只能堆给他。但幸亏他的工作比宁要轻松很多,于是家庭的格局,终于变成了和大部人家相反的女主外男主内。 很多大学同学都笑他,大学毕业的时候为宁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也就算了,现在还干脆彻底变成了家庭煮夫。同学会上,他听着拖家带口的老同学们的嘘寒问暖,只是淡淡地笑笑,然后说,宁工作太忙,来不了了。 偶尔他也会在宁闲暇的时候打趣般的和她说起这些,宁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怀里,撒着娇说,只要等她拿到了国家级的新闻奖,就一定乖乖做一个好妻子。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 他知道宁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她的野心早就不满足于国内的奖项。所以自己所能提供给她的,就只有尽可能无忧的家庭。 可是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尤其是在新闻界,想要获得奖项更是难上加难。媒体的嗅觉大概是世界上最灵敏的,但是每天真正能获得关注的新闻只有那么几件,所以头版头条和独家,成了所有新闻媒体都争抢不断的心尖肉。 看着宁因为工作压力日渐消瘦,他的心疼只能表现在越来越丰盛的饭菜里。每一顿饭都是针对宁的体质来做,甚至连日常的家务事他也很少再让宁去做。原本每晚亲密的时间,都已经被宁的笔记本电脑霸占。他只能在宁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或者面对着屏幕咬牙切齿时,默默地在桌上放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开始的时候宁还会偶尔停下来和他说说话,可是到了后来,宁回头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杯子里的牛奶,也再也没有空过了。 于是他在家里得到最多的,只有宁面对着电脑屏幕的背影。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浅眠之中,把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宁,温柔地揽进怀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一贯强势的宁才会卸下职场上的女强人气势,轻柔道歉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他一直都觉得,从背后紧紧抱着宁,就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哪怕世界漆黑一片,寸草不生,无边荒芜,也是他爱着的一切。 但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这双手,会再也无法触碰到宁。就好像整个世界,到此终结。 “滴答——” 滚烫的眼泪狠狠砸在精美的相册封面上,自从丈夫出事故后,阿宁已经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了。每天都会翻看两人从大学开始的合照影集,厚厚的好几大本。而每当看到最后那一本满面的空白时,阿宁总会想起他经常对自己说的话,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下去。 公公和婆婆已经回了他们自己家,阿宁拒绝了爸爸妈妈留下来照顾自己的打算,仍旧一个人生活在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家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房间大得寒冷,静得可怕。 每天晚上阿宁都会把房间里的所有灯都打开,缩在被子里死死地抱着自己,可是即便这样,已经冰凉的四肢,却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走马灯一般地跟着那些照片看着阿宁的回忆,吴邪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只剩下叹息。其实很多人和阿宁一样,为了追求事业,名利,金钱,权利,却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温暖。而阿宁太不幸运,还没来得及发现她的错误,就永远地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阿宁,吴邪缓缓走到她身边,惨白的灯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悲伤,眼角眉梢丝毫不见她在寒舍里的霸气和强势,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和绝望。 而接下来自己要看到的,应该就是对阿宁最致命的那一击了吧。 瞬间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吴邪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人山人海之中,吵杂的环境和强烈的日光同时出现,让吴邪一时间不太明白这场景的转换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强盗也太大胆了吧?” “就是啊,光天化日的竟然真的敢抢银行?” “听说了没,好像他有枪诶,不然一个人怎么敢抢银行啊!” “天啊,这也太吓人了!” 听着周遭群众神色严峻但是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吴邪终于弄明白自己现在是在一宗银行抢劫案的案发现场。有些费劲地挤到了人群的最前端,吴邪一眼就看到了被警cha拦在几米开外地方的媒体们,一个个伸着话筒扛着镜头举着长枪短炮,蓄势待发严阵以待的样子好像面对的并不是普通民众的安危,而只是一条足够夺人眼球的新闻。不用太费力,吴邪就找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阿宁。 奇怪,难道自己估计错误,接下来要发生的只是对阿宁事业上的冲击?吴邪疑惑地把目光从阿宁的脸上移开,那张和其他新闻媒体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吴邪真的不想看下去了。 “加上银行职员,人质共有十六名。”隐约听到了警cha们的对话,吴邪远远看着玻璃大门紧闭的银行,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像是被吓得倒在地上了的人质。 “现在情况能和我们说说么?民众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什么时候挤到这边的来的阿宁把话筒对准了最近的一个警cha,脸上热切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是焦急还是激动。 “真相就是你们这样严重妨碍了我们展开营救。”没什么表情的警cha冷冰冰的说着,对另外两个同事点点头,又把阿宁往后推了推。 “民众享有知情权!”往后踉跄了的两步的阿宁还在据理力争,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她有些花了的妆容上,利落的短发在推搡中也变得凌乱起来。 吴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仍旧年轻气盛的阿宁,心里莫名升腾起的厌恶几乎马上就要盖住了同情。警车上的红蓝爆闪灯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亮,拿着对讲机的警cha们一个个神色严峻,而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全副武装的特警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刚刚好像听说只有一个劫匪,虽然持枪可是也已经和警方僵持了将近四个小时。吴邪踮起脚往银行里张望着,这里毕竟是个小城镇,又不是美剧,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让普通人弄到枪。或许只是劫匪虚张声势罢了? 不光是吴邪想到这点,警方似乎一早也已经想到。突击的队伍已经沿着墙角把银行包围,站在警车后的总指挥拿着喇叭对银行里的劫匪做着最后的谈判工作。 “队长,所谓的持枪是不是只是个幌子?群众现在已经非常恐慌,能不能告诉我们确切的消息?”同样按捺不住的还有扛着器械被暴晒了四个多小时的媒体们,几个记者举着话筒往前挤着,维持秩序的警cha几乎快要被冲破。 “你们这帮媒体能不能别来添乱?”放下喇叭厉声呵斥着几个记者,队长神色严峻地说道,“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们接到报警时确实有群众听到了枪声,你们到底要的是什么真相?!” 不知是喇叭的收音效果太好,让劫匪听到了媒体和警方的质疑,又或者是劫匪也已经支撑到了极限,继续再次给众人一个警告。当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突如其来快要震破耳膜的沉闷枪声后,从银行里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接到信号的突击队迅速冲进银行,而外围的群众也被枪声吓得脸色铁青。吴邪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像是快放了一般的场景,心底没来由地升腾起了强烈的不安。刚刚的枪击声很闷,明显是击中了什么。再加上那些惊恐的尖叫,难道劫匪真的枪杀了一名人质?! 又是接连几声沉闷的枪响后,从银行里传出了歹徒已经击毙的信号。银行外的救援和警力迅速冲进大楼,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一个个被扶出了建筑,同时被推出来的担架上,还有两具被盖住了面容的尸体。 没了阻碍的媒体们看准了单价出现的时机蜂拥而上,镜头和话筒全都对准了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记者准备去掀开遮面。 “请问人质当场死亡是否是因为警方救援不力?” “请问死者是否在歹徒射击之前与其发生过争执?” “死者的身份方便透露一下么?” 吴邪远远地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救护车和担架,耳边传来的警笛声和媒体的提问声照相机的快门声混在一起,在大中午的日光下却像是催命符一般让吴邪后背满是冷汗。转过头在寻找着阿宁,只见她扶着一名正在哭泣的银行职员,喋喋不休的嘴型像是在采访着什么。阿宁如果真的从这位职员嘴里挖到了什么,那么今天头版头条的大独家,肯定非她莫属了。 “本来那个劫匪是要打我的……可是他出来帮我挡了一下……” “他不是职员……就是来办理业务的……他的身份证还在我这里……他刚把证件给我的时候……那个劫匪就冲进来了……” 颤抖着的女职员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她一直死死攥着的证件,缓慢地放在了阿宁已经摊开的掌心上。吴邪冷冷地看着阿宁的侧脸上那期待又急切的表情,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所有的声音在瞬间消失不见,甚至连原本狠辣歹毒的阳光都变得惨白冰凉,吴邪面无表情地看着接过证件的阿宁,只见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随后,便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惊呼。 而当场景转换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阿宁死死地按住那架盛放着爱人尸体的单价哀声痛哭,而她的身边,是对她的悲切熟视无睹,却向她伸长了话筒和镜头的媒体们。 从作为采访者的新闻媒体,瞬间转变成了被害者的家属。这样的身份变化没有人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尽可能多拍一拍这位英雄遗孀的特写表情。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些该有多好——” “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未来该有多好——” “如果我能早知道这些,我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工作而不顾家庭,我一定不会让他去那家银行,他就不会离开我——” 一片黑暗之中,吴邪回过神来便隐约听见了带着哭腔和浓重鼻音的自言自语。双眼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只见阿宁一个人一边铺着被子,一边小声地念叨着。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这些,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 凌乱的屋子里只有窗外的月光悲凉地照亮了地板,一地的碎报纸上依稀可见阿宁悲切的照片,还有巨大的黑字标题,可是关于死者的死讯,却只在边角的地方,小小的一块便详细述尽。吴邪站在墙角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阿宁,早已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执念地希望能预见未来。 因为,她已经没有了未来。 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阿宁最终还是起身坐在了书桌前,一片昏黑的屋子里,只有电脑屏幕照亮了她惨白的脸,还有她面前的玻璃窗户。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别走……”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键盘上敲打着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阿宁的目光涣散的瞳孔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如同镜子般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她身后的另一个人影。 墙角的吴邪静静地看着那人影面容悲伤地看着哭泣的阿宁,想要伸手去触摸却直直地从她肩膀里穿过。屏幕上的记事本里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内容的文字,可是阿宁的手指却始终没有停下,仍旧飞速地敲打着,像是在发泄,像是在自责,像是在做着最后的乞求。 不知道敲击声过了多久才停下,阿宁终于伏在桌边睡去。而那人影像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不断闪烁的光标,缓缓打出了几个字。 “别哭,我在。” 轻微的键盘声响还是惊醒了浅眠的阿宁,她揉着红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屏幕,视线却死死停在了那多出来的几个字上。 吴邪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桌前的阿宁猛地抬起头看着玻璃窗,黑色的镜面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还有她身后空无一物的房屋。阿宁死死地攥着拳头,然后慢慢伸展开手掌,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肩。 难道阿宁知道他没离开?察觉了阿宁已经转变了的眼神,吴邪不由得冒出了这个念头。可是如果阿宁知道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能存在? “吴邪?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吴邪的思忖,回神过来看着再次变回了寒舍的场景,吴邪一时之间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梦中。 “阿宁?你没事了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身吊带睡衣的女人,吴邪往后退了两步。 “我有什么事。倒是你们那个小伙计,他没事了吧。”一眼就看穿了吴邪的害羞,阿宁随手捡起一件外套裹在身上。 “王盟么?他没事了。”边说边转身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座椅,吴邪又看了看依旧昏暗的天色,有些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被拜托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怎么会突然醒过来呢。 “吴邪,我刚才做了个梦。”视线落在了打开的电脑屏幕上,阿宁笑得有些悲伤,“我梦到他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嗯,我知道。”点点头,吴邪环顾着四周,奇怪,怎么也不见那团黑影了呢。 “我人生第一次上头条,却是因为丈夫的死。”淡淡地说着,阿宁的语气里满是自嘲和悔恨。“我以前从来不顾家庭,也不会珍惜他在的日子。如果我能知道未来——呵呵,虽然我现在已经能知道未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既然你觉得改变不了了,为什么不好好过你现在的生活,反而要更加去沉溺于新闻工作呢?”不理解阿宁的思维,吴邪只觉得现在面前的阿宁和前几天的阿宁好像不太一样。没有那么锋利和咄咄逼人,反倒带了些说不上的落寞。 “因为,我想写。”阿宁看着文档上还在跳动的光标,浅笑着说道,“未来是不能改变的。既然我能预知死亡,所以,我想通过这些不可改变和逆转的死亡,让活着的人们明白生命的可贵。” “诶?!”怎么和自己还有她丈夫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吴邪惊讶地看着阿宁一脸祥和平静的样子,不敢确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都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么?曾经我确实只是为了新而去写见闻。但现在,我虽然报道的是死亡,但我写的是生活,是生命。”阿宁边说边浅笑了捋起了耳边的碎发,杏仁般的眼里倒影着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倩影。“大概是因为有些架子和气势,端得久了,也就放不下来了。而且跑新闻的,也确实需要这些。” “但是那些新闻,你又没有真的去——” “笨蛋,新闻不光需要时效性,也需要持久性。没有后续的报道,一篇新闻又能有什么效力?” “慢着,你刚才说,我们?”突然间反应过来阿宁话里不对劲的地方,吴邪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吴邪,扰乱了你们的生活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知道你有梦见的能力,所以想来看看你如何用‘现在铸就未来’。死亡是定数,你救了一个,必然会有另一个来填补。未来的绝对,就绝对在此处。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面对,这个由你自己导致的未来。”耸了耸肩,阿宁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女记者,逐渐尖锐的气场让吴邪顿时觉得有些压迫。 “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逃避。”沉默了半晌,吴邪缓缓说道,“我不会再像曾经那样逃避因为我的错误而导致的死亡。既然是定数,我就不会见死不救。至少我能救我朋友的性命。至于所填补上的,是你说的,那是绝对的未来。既然是绝对的,就说明我的举动已经在命数计量之内。所以那样的死亡,并不算由我导致。” “好个偷梁换柱的概念偷换。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啊。”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阿宁轻笑着鼓起了掌。 “并不是。”目光落在 了阿宁的身后,吴邪也缓缓笑了起来。“我也已经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想让我转达的话,我会一并带到的。” “吴邪,你没听说过,梦都是反的么。”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吴邪一头雾水起来。阿宁看着吴邪愣在原地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漂亮了。“看样子,真的是我在做梦啊。” “梦?”难道现在还是在梦里?吴邪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宁脸上俏皮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丈夫没有消失。如果她只是在梦里相信着他的存在的话,那么当阿宁醒过来的时候,就说明她是坚信他不在了。也因此,他也只能在阿宁睡着的时候才能出现,他所感知到的阿宁,全是和梦境里的那个阿宁相反的存在。没想到这梦境,竟然既是联系,又是阻碍。 “你要是真能帮我带话,那就请帮我问问他,为什么结婚这么久了,却都不说一句情话给我听吧。”脸上羞怯的笑意让阿宁看起来就像个刚坠入爱河的小女生,她静静地看着吴邪,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去羡慕别人有什么了,看看你自己手里紧握的就好。” 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根有些褪色的红绳依旧松松垮垮地缠绕着,而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被另一只手包裹其中。 “小哥?”猛地抬起头,吴邪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张起灵那有些担忧的面容,又看了看身后还在熟睡的王盟,困惑地皱了皱眉。 “吴邪,天亮了。”牵着吴邪的手拉开了窗帘,张起灵看着窗外已经天光大亮的天空,轻声说道,“你已经醒了。” “什么?!”惊讶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竟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转达到啊!不管是阿宁让我说的,还是他让我说的,我都没有转达到啊!” “阿宁走了。”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带着吴邪走进那间已经空出来的屋子,黑瞎子和解语花正在收拾着剩下的床具。 “哟,小天真,可算醒了啊?”黑瞎子笑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几天住的只是个普通房客,根本就不是让他头疼了很久的肉中刺。 “阿宁就这么走了?”仍旧不敢相信这件事如此莫名其妙的落幕,吴邪看着在一旁帮着黑瞎子铺床叠被的解语花,满脸的不可置信。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你就甭操心啦。”黑瞎子意味深长地笑着,完全不见当初的敌意。 “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怔怔地看着黑瞎子和解语花,吴邪拖着张起灵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王盟已经不在,看样子是刚才回屋去补觉了。“小哥,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我肯定忘了什么,不然这里接不上!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那阿宁他丈夫呢?灰飞烟灭了么?”不依不饶地问着,吴邪直到被张起灵按在床上,依旧没停下嘴里的问题,“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啊?” “如果不会忘,那就不是梦了。”轻轻亲吻着吴邪的嘴唇,张起灵没有告诉吴邪,当他在梦中去回顾阿宁的过往时,阿宁的爱人就早已撑不住了。甚至张起灵都来不及带着他从吴邪的梦里挣脱,阿宁的爱人就消失在了梦里。先醒过来的阿宁似乎知道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说任何话,就这么匆匆地离开了寒舍。 “可是这多没意义啊?!”闹腾了这么一场,就这么走了? “意义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意义。”紧紧握住吴邪的手掌,张起灵淡淡的说着。 “那就当是为了救王盟好了……臭小子,老不让人省心!”故作愤怒地说着,吴邪用力回握住张起灵的手掌。其实所谓的意义,阿宁早已在那层层叠叠的梦中,告诉自己了吧。 只是那个问题,阿宁或许再也得不到回答了。 尾声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钟表的指针声相互交替着。坐在电脑前十指翻飞的短发女人正聚精会神地编写着明天要交稿的新闻,姣好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已经连续几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文档里并没有出现一如往常的死亡讯息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亡,所以并不是无人丧生,而是她不再能提前知道罢了。只不过现在对她来说,这些似乎也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看着同事发来的关于前几天地震的报道,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过几天就要去第一线采访报道了。如果死亡还不足以震慑人心,那么便只有靠生命本身的力量,才能让人们明白珍惜的重要。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不再经常做梦了。 而梦里那个总是回来看她的人——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她静静地看着光标前自己写的那一句话,“ 所谓珍惜,向来是知易行难”。虽然自己已经知道的太晚,但至少,还有力量让更多人明白自己写的,是生的希望。 闭上眼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她伸了伸懒腰准备继续工作。可放上键盘的十指却因为视线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句话而猛然僵硬,死死地看着那行短短的字,眼眶酸涩到不像话,甚至只是眨了眨眼,泪水就模糊了整个世界。她轻轻地扶着桌边那张泛黄的照片,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以前每天晚上,被他从背后温柔拥住时那样。 “因为陪伴和守护,才是最长久的情话,最动人的力量。” 寒舍 太极篇 坎の回 写生 完 TBC 人在云南的我无颜见大家。。。。 没打声招呼我就跑出来旅游了。。。。 今天刚从福建到云南。。。让我再稍事休息两天。。。就继续更新。。。 我不会弃坑的QAQ 好久没来都不知道最近吧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旅行结束终于到家什么的。。。 黑花还可以写么。。 下一个故事是黑花主角啊怎么办。。。 啊。。话说消失这么久还会有人么。。那就当我自说自话好了吧。。。。 以后大概就是每天这个点左右更文了。 一天一更。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断的。 然后再打个广告,寒舍要出纪念版的实体书了。天干和太极是上下两册。 具体啥时候大概就是寒假了吧。 不见TBC请勿沙发。。。 啊呀好久没更了好紧张。。 甩文。 离の回 摄魂 一 “老板救命啊!黑爷非要我替花儿爷试妆!老板我不想化妆啊救命!” 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吴邪就被门外王盟哭天喊地的哀嚎和砸门声 彻底搅得没了睡意。转头看着身边那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面容,吴邪毫不介意自 己还没刷牙洗脸,搂过张起灵的脑袋就在那两片薄唇上印了个早安吻。 “小哥早安——”心满意足地闻着那淡淡的薄荷牙膏的余香,吴邪正想 收回自己的脑袋,却被张起灵再度擒住了嘴唇。初夏的暖阳透过窗帘在两人身上 铺满了毛茸茸的光亮,虽然门外王盟的哀嚎还在继续,但是既然吴邪都已经这么 主动了,送上门的美食,张起灵哪有不饱餐一顿的道理呢。毫不理会吴邪的挣扎 ,张起灵一个翻身刚把人压在身下—— “啊!老板我不是故意的!门是自己开的!”猛地被撞开的门丝毫没有 要关上的意思,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放开了已经面红耳赤的吴邪,回过头看着已 经跑得没影儿了的王盟,还有那个唯一能把这扇下了咒的门打开的罪魁祸首,现 在靠在门框上正兴致勃勃准备看戏的黑瞎子。 “大清早的就要开始运动么?哑巴真是好‘性’质啊~”笑吟吟地看了瞪了 自己一眼就去洗漱的吴邪,黑瞎子大大咧咧地走进屋子在沙发上坐下。 “你也不差。”冷冷地撇了一眼黑瞎子锁骨上那口明显的牙印,张起灵 才懒得说自己昨天晚上给屋子下了三次隔音的结界,才让黑瞎子那屋的动静彻底 传不进来。 “今儿又是个好天气啊~”像是炫耀般得摩挲着那圈深深的痕迹,黑瞎子 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小天真这屋儿采光最好。” “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张起灵回头看着那通透的阳光,被刺得 微微眯了眯眼。吴邪的洗漱声不时从浴室里传来,应着窗外清脆响起的鸟鸣,像 是在宣告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自从阿宁离开寒舍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似乎是上天终于肯 垂怜吴邪,这座总是状况不断的古旧小木屋,终于平安无事的迎来了夏天。而大 概是因为阿宁的故事给吴邪的感触颇深,自从她走以后,原本就已经把分钟当成 小时来过的吴邪,更是恨不得能把跟张起灵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当成一年。而这样 的心态转变,导致的就是吴邪变得越发黏人,连王盟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吐槽老 板变得快和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了。 当然,这样的吐槽只能私下和黑瞎子还有解语花说,不然被吴邪听到 的话,这个月的薪水又要打水漂了。 但不管怎样,看到吴邪原本郁郁寡欢的脸上越来越多地展露出笑容, 无论是对张起灵还是王盟,或者是在寒舍赖到现在还不肯走的黑瞎子解语花,都 算是在被阿宁惹的鸡犬不宁的事件里最大的收获。 神清气爽地从浴室走出来时,卧室里只剩下张起灵一人站在窗前。金 色的阳光仿佛要把身穿黑色T恤的张起灵染成同样的颜色,笔挺的身姿像是一把 直插地底的长戬,黑色的碎发在晨风中随意的摆动着,而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眸 子,正被阳光照耀出能让人盲目的光亮。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张起灵,吴邪仿佛是要用这一眼,把他刻 在自己的心上。 “吴邪?”转过头看着还在愣神的吴邪,张起灵有些失笑地走上前揉了 揉他柔软的头发。吴邪最近越来越爱发呆了,连王盟都说吴邪发起呆来的时候, 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两个人越来越相似,或许,这也算是相爱的证据吧。 “啊,小哥我们快下去吃饭吧。”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打算叫张起灵 吃饭的,吴邪有些脸红的清了清嗓子。 “不着急。”揽过一早上都在不停脸红的人,张起灵浅笑着在吴邪额头 烙下一吻。“吴邪,我爱你。” “干嘛啦一大早的——”原本就红着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这些日子 里吴邪也发现了张起灵的变化,虽然话仍旧不多,表情也依旧是面瘫,可是总会 些某些不经意的时候说出一些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来。原来被阿宁影响了的,不 只是自己一个人啊。 “走吧,吃饭。”心满意足地握住吴邪的手,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上, 写满了只有吴邪才能看懂的爱意和温柔。 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被张起灵一路牵到了楼梯口,吴邪简直快要被 自己扭捏的心情纠结到疯。明明是个大男人,和张起灵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短了, 怎么还是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心里溢满了甜到化不开的幸福感呢。难道真的是被 王盟那个臭小子说中了,越来越像什么小女生么。 “小天真这是怎么了,面红耳赤的一副刚被欺负的样子~”眼尖的黑瞎子 不等吴邪走下楼就已经开始起哄,“我不就比你们早下来五分钟么,你们也太争 分夺秒了吧~” “吃个早饭你也不消停,知道就知道干嘛非要说出来。”一边吃着油条 一边毫不客气地加入了逗弄吴邪的行列,解语花也是满脸的坏笑。 “彼此彼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解语花敞开的衣领处那深红的印记 ,张起灵在日复一日被黑瞎子和解语花插科打诨的日子里,也终于忍不住学会了 反击。 端着盘子远离了战火的王盟眼看着吴邪的脸越憋越红,心想着要不要 提醒这几个开起玩笑来就没个谱儿的家伙该打住,还没想好怎么插嘴呢,就听见 站在原地的吴邪深呼吸了一口气,憋出了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张起灵,我也爱你。” 虽然已经是私下里说过无数次的告白,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儿还是第一 次。吴邪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闷头吃饭,假装完全没看到已经憋笑憋到快 要崩溃的黑瞎子和解语花,还有张起灵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老板真是彻底开启恋爱模式了啊。一边嚼着油条一边深沉地想着,王 盟盯着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的玻璃杯子,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性向担忧起来。 没有灵异事件,没有亡灵和鬼魂,也没有十年之限的担忧,有的只是 简单纯粹的阳光,还有日复一日平静却祥和的生活。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幸福 和快乐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像这越来越明媚的光线。 即便可能只是暂时的,但哪怕是多一秒,吴邪也想留住这样的时间。 “不过小花你已经这样闲着一个多月了,经纪公司会不会已经找你找得 发疯了啊?”今天轮到吴邪和解语花收拾厨余,一边洗着碗一边问着旁边正在擦 碗的解语花,吴邪低头看了看两人身上的围裙,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变成家庭主妇 。看来以后这活儿还是得还给王盟才行。 “是啊。已经给我下通牒了,就算是不出专辑不接新戏不上通告,也得 闹腾点儿动静出来。”精致的五官有些不耐烦地皱在了一起,解语花放好碗碟接 着说道,“我是懒得管高层说什么的,但我要是再不答应,瞎子就得遭殃了。” “啧啧啧,想不到一向孤傲的花儿爷也会有为了别人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啊。”终于抓到调侃解语花的机会,吴邪满脸都是从黑瞎子那里学来的坏笑。 “就冲着你这笑,我觉得也不能让你也闲着了。”直接伸手把水都擦在 了吴邪的身上,解语花报以一个同样的笑容,“反正公司说了只要我能折腾出动 静就成,那不如,你来给我拍个写真好了。” “那我要加收百分之二十的劳务费。”确实也有一阵子没有开工了,不 管是报社还是杂志社吴邪都已经没有再出片,再加上寒舍的生意也依旧是一副冷 冷清清的样子,这样下去迟早会坐吃山空。既然解语花主动送上门来,吴邪作为 王盟口中的奸商当然要好好杀一回熟。 “还真是奸商啊你。”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拿出的手机的解语花已 经打通了公司的电话。“嗯,就出写真了,摄影师是我特地请来的,劳务费什么 的别让我掉了价,超出多少都算我的。” “有钱人真是好啊。”经过厨房的王盟不由得低声感叹着。 “王萌萌,要不要跟有钱人混呀?”听到了王盟的碎碎念,黑瞎子不知 从哪儿窜了出来,一脸坏笑地搭着他的肩膀问着。 “黑爷,我求您别再让我帮花儿爷试妆了,戏装真的太疼了。”一想起 上次被弄得头皮都疼的快要裂开,王盟就一阵阵的心有余悸。 “去去去,少欺负我们王盟。”收拾好了厨房的吴邪及时救下了险些又 要惨遭毒手的王盟,“说,你要干啥。” “不是说要给花儿爷拍写真么,我这就是想帮着找些取景的地方呗。” 黑瞎子一脸谄媚地靠上刚从厨房出来的解语花,结果还没搂上就被他转身一躲扑 了个空。 “想的倒还挺细。”远远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晒太阳的张起灵,吴邪扬声 说道,“小哥,跟我们一起出门不?天气也挺好的就当是走走也好啊。” “小天真,你倒是挺会见缝插针的啊,如胶似漆说你们都不够啊~”黑瞎 子不死心地又朝着解语花走了过去,还没搭上肩膀就又扑了个空险些撞在墙上。 “经纪人先生,到底是谁比较公私不分见缝插针啊?”瞥了一眼黑瞎子 ,吴邪走到张起灵身边,“小哥出去走走吧。” 不忍心拒绝吴邪眼中的期待,张起灵正要答应,黑瞎子却不干了。“那 不成,你俩出去遛马路那我不就成电灯泡了啊,花儿爷一起去呗?” “瞎子你真当是遛弯儿呢?我还得跟公司商量化妆和服装的事情,你和 小邪去看就成了。小哥也别去了,在家守着吧。万一出什么事儿王盟一个人也应 付不了。”气定神闲地部署着任务,解语花看了一眼王盟去拿相机的二楼,对黑 瞎子丢了个眼神,下一秒便凭空消失在了阳光里。 “你确定他这样突然出现在公司……没问题?”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小 花这样,但吴邪还是略微有些难以接受这种太作弊的移动方式。 “放心吧~”拍了拍吴邪的肩,黑瞎子扶了扶眼镜,“那哑巴,这儿就交 给你了,小天真我暂时借走咯~”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站起身看着已经带好了相机的吴邪,用力而 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去吧。” “那我出门了,等我回来。”吴邪笑着回捏了张起灵的手,抬头看了一 眼万里无云的蓝天,心情一片大好。 站在院子里的黑瞎子远远看着张起灵和吴邪,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意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吴邪最近越来越喜欢发呆的混沌状态不止张起灵一人 发现,虽然这些日子吴邪并没有梦见什么,可是他混沌的状态却仍旧不能让三人 放松紧紧绷着的神经。如果在十年之限前吴邪的能力再次暴走,那么无论是他还 是张起灵,或许都没办法再挺过去了。 天气预报似乎说过从今明两天开始就要进入雨季了,悠闲安逸的日子 ,希望不要这么短暂就告一段落啊。 尽管才刚刚进入夏天,可是街上往来的女生们早已按捺不住地换上了 裙装。无论是充满是文艺气息的波西米亚长裙,还是小清新十足的中裙,亦或是 性感火辣的短裙,都让这座小城提前地‘热’了起来。 而抢眼的不光是美女,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大男生一同走在街上 也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一个戴着明星般的大墨镜,而另一个挂着专业的单反相 机。且不论两人长相如何,光是这一身行头就足够让女生们认定成来街拍的星探 了。 “怎么想取个好景就这么难啊。”第N次因为路人‘无意’的入镜而不得不 放下了相机,吴邪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一路上的成果,几乎每张都会有那么一两个 来抢镜的女生。 “因为现在大家都想红啊~”兴致勃勃地低头看着相机中的照片,黑瞎子 指着某个女生说道,“诶,这个看起来还真不错,胸围起码得有C了吧——” “你真是够了。”脑门儿上三条黑线的吴邪看着一副不正经的黑瞎子,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问道,“对了,你和小花是怎么在一起的?我好像从来都 没听你们说过啊。” “他是妖,我是天师,你说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 照片,黑瞎子嘴角的笑意越发轻佻。 “相爱相杀啊。”感觉脑门上的黑线又多了几条,闲着没事看了不少耽 美小说的吴邪精确的找到了形容词。“不过,他都活了几百年了吧,那你是什么 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啊?几年了?” “那得看你对在一起怎么定义了。”抬起头的黑瞎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别以为就只有你家哑巴张长命百岁呐~” “哈?”被黑瞎子的话里有话惊得愣了愣,吴邪看着眼前也就二十多岁 的黑瞎子,不敢想象他会不会其实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猜到了吴邪在想什么,黑瞎子拽着吴邪 拐进了阴凉的小巷子里,“带你去个地方,没什么人景色也不错。” “难道你俩定情的地方?”难得在黑瞎子脸上看到类似于回忆的表情, 再加上这次他这么积极地帮着找取景地,猜不到那个地方的意义都难。 “嘿嘿,差不多吧~”虽然黑瞎子也数不清今年和解语花结缘的第几百年 ,但是他知道,今年是解语花修炼成形的第九百九十年,再过十年,或许他就可 以摆脱妖的身份位列仙班了。 尽管已经在这座小城待了几年,可当黑瞎子带起路来的时候,吴邪才 感觉自己依然对它很是陌生。远离了寒舍和平日里常去的街区,黑瞎子带的路是 吴邪根本没有走过的。静谧的小巷不知延伸到了何处,当吴邪抬起头的时候才发 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片河滩。 大片的芦苇肆无忌惮地疯长着,几乎要填满整个河滩。而在河流的中 央,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快要遮住了它生长的整个小土丘。繁茂的枝叶在风中簌 簌的摆动着,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吴邪都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力有多么旺盛。 “看出这是什么树了么?”远远看着那粗壮的树杆,黑瞎子被墨镜遮挡 着的眼中,是只有解语花见过的温柔。 “海棠树啊。”一眼就认出的吴邪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说,这棵树是 小花吧?”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模棱两可地说着,黑瞎子轻笑道,“他在修炼 到五百年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脱离这棵树了,现在这棵树就只像是他蜕下的壳。” “你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这里取景呢,这么大一棵树都没人发现过,你 们肯定做了保护措施,那到时候工作人员怎么进的来?”不用想也知道这棵树能 平安成长到现在里面有多少猫腻,吴邪撇了撇一脸回忆的黑瞎子,不得不用现实 提醒他现在是在工作。 “我又没说让你拍花儿爷,我是想让你现在拍这棵树。没有了花儿爷的 精魄这棵树也不可能永远地活下去,所以想让你来帮我留个纪念。”终于说出了 此行的目的,黑瞎子嬉笑着对一脸无奈的吴邪说道,“这个劳务费我另外出~” “还说我和小哥腻歪,我看你们俩也差不到哪去。”往后退了几步用手 开始框出取景点,吴邪沿着河滩一路越走越远 ,也没看脚下就这么自顾自地问 着,“那你要不要过去合个影啊?就拍——” “拍树就成。”同样陷在回忆里的黑瞎子没有注意吴邪已经退到了河滩 的边缘,还没来得及跟吴邪讨论一下角度,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了落水声。“靠, 小天真?!” “小环,已经过去多少个时辰了?” “回老爷,已经十二个时辰了,小姐还没醒。” “一帮庸医!” 好吵啊,怎么这么吵。 昏昏沉沉地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吴邪一片混沌的大脑一时间根本分 辨不出这些扰人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肺里面像是有千百根针在来回地戳着,每一 次呼吸都像是一场酷刑。好难受。到底怎么了。 “老爷,你就听我的吧,女儿肯定是撞了邪,还得快去请个道士来做法 才是啊!” “做法做法,要是早听我的请个郎中来看看怎么会耽误那么多天!你现 在还敢提——真是愚蠢!” “小姐是否撞邪在下虽然不清楚,但县令大人府上倒确实有些不干净的 东西呢。”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来人,快把这人乱棍赶出去!” “大人最好还是听在下一言,小姐虽然确实为感染了风寒,可若不是大 人府邸之中邪气太盛,小姐也不会迟迟不醒。” 现在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仍旧睁不开眼的吴 邪努力地听着混沌一片的声音,越发觉得那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耳熟。 “好,本官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个什么邪物来!小环,再去给小姐煎一服 药!至于你,要是不能看出个什么来,就等着牢狱伺候吧!” 费尽全身气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的大雾。满目的苍茫之中,吴邪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晕眩。用力揉了揉眼睛 ,这才感觉到雾气似乎稍微散去了些,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到些模糊的轮廓。 “老爷老爷,小姐醒了!” 耳边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吴邪一跳,什么小姐,自己一大老爷们儿怎 么就成小姐了,想要转过头看看现在究竟深处何处,可是脑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 沉重。只能看到头顶上的幔帐,还有余光可以扫到的木质雕花。 “太好了,孩子你终于醒了……”妇人的啜泣声紧接着响起,随后而来 的便是那位县令老爷长舒了口气的声音。“快,赶紧把那道士叫来,本官重重有 赏。” 自己不是在给那棵海棠树取景么,怎么突然穿越了呢。意识终于汇聚 起来,虽然还不能出声说话,但吴邪已经大概明白过来现在自己似乎是在古代? 怎么回事,难道突然又开始做梦了么? “什么?她醒了?不可能啊,我明明已经把她——”猛然出现在眼前的脸意外的让人熟悉,虽然是一副古代的打扮,发髻和长衫一个不缺,可是那副小小的黑色镜片,却依旧在瞬间就让吴邪想起了眼前一脸惨白神色的人是谁。 “黑眼镜?!” “吴邪你醒了?”神色凝重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张起灵 悠悠地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心。冷冷地看着对面一脸惊讶的黑瞎子,张起灵还是 头一次在吴邪醒来的时候听见他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误会误会,这绝对是个误会,哑巴你别想太多~”被张起灵身上瞬间爆 裂出的气场惊了惊,黑瞎子赶紧起身,“我跟小天真可是一清二白的——” “滚。”冷着一张脸低声说着,张起灵才没工夫和黑瞎子扯皮。 “诶诶,那我滚了——”毕竟吴邪落水黑瞎子也有一定责任,虽然救起 吴邪没花什么时间,可是吴邪一直昏迷不醒却让黑瞎子也不由得捏了把汗。抱着 湿漉漉的吴邪回到寒舍的时候,黑瞎子就差没被张起灵挫骨扬灰了。 “等下!”一把揪住黑瞎子的衣角,吴邪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人,回头 又看了看神色严峻的张起灵,有些犹疑地说道,“小哥,我刚才好像梦到他了。” “你梦到我了?小天真你梦到我什么了?”黑瞎子看着吴邪一脸懵懂的 样子,又对张起灵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张了张口,吴邪犹豫了片刻说道,“不记得了——” “那等你想起来再说吧,我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不用张起灵再赶,黑 瞎子转身就跑,说话跑路关门一气呵成。 “吴邪,没事吧?”抱住怀里脸色依旧苍白的人,张起灵不放心地摸了 摸吴邪的额头。怎么好端端的就能掉进河里去,八字轻也不是这样轻的啊。 “没事没事,就是被芦苇绊倒了才掉进去的。”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 落水了,吴邪愣了两秒近乎气若游丝般的问道,“小哥,我的相机呢——”新买的 镜头啊,小一万块钱啊,难道就真的是打了水漂了么。 “放心吧,在呢。”拿起床头柜上已经抢救过的单反递给吴邪,张起灵 不知道自己是该气吴邪太不把身体当回事,还是该笑吴邪作为摄影师的敬业。 手忙脚乱地开机检查着今天拍到的画面,似乎显示屏因为进水变得有 些模糊不清。今天照到的景物还好,可是人脸却基本都有些扭曲变形起来。心疼 地看着那一张张有些诡异的面容,要是给那些姑娘看到自己把她们照成了这样,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找来拼命啊。 不过,就算是因为进水,这几张也实在是扭曲得太厉害了吧。怔怔地 看着相片里那张面目全非扭曲变形的脸,还有与那张脸极不匹配的姣好身材,吴 邪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就好像,就好像这 才是她们本来的样子—— “吴邪,你梦见了什么?”知道吴邪刚刚没有说实话,拍了拍又开始愣 神的吴邪,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疑问。到底梦到了什么,吴邪竟然没有对黑 瞎子说实话。 “小哥,”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相机,吴邪只觉得寒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 了头皮,整个脊背都开始渐渐发凉。 “我刚才梦见,黑眼镜害死了个姑娘。” “花儿爷,”大厅里,黑瞎子正拿着手机编辑着短信,“我想你了。”愣了 愣神看着屏幕上的字,脑海中又浮现出解语花浅笑着的眉眼。扬起嘴角删掉了那 几个字,黑瞎子重新写道,“花儿爷,小天真说梦见我了,你可得有忧患意识了 啊~~” “切。”瞬间就回复的短信让黑瞎子嘴角的笑意越发甜腻。收起手机伸 了个懒腰,回头看着阴影中的二楼,甜腻的笑意终究变得凝重起来。 被梦见梦到,终归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的云朵悄无声息地遮住了阳光,黑瞎子无声地叹了 口气,起身给寒舍多加了一道结界。 而在二楼的卧室里,吴邪摊开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看着张起灵没 有表情的脸渐渐写满了严峻的神色,吴邪明白,这短短的清闲日子,似乎真的是 到头了。 TBC 啊呀这贴吧的排版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参差不齐的。。。 大家就这么凑合着看吧。。。 溜走。。 甩文。。 不见TBC。。不过应该不会有人插楼吧。。。 二 尽管天气预报已经宣布进入了雨季,可是这座小城似乎并不想给气象 台面子,万里无云的天空蓝得一副‘我就不下雨你能把我怎么的’的架势。过于明 媚的阳光让温度也渐渐攀升,拿着相机站在烈日下的吴邪口干热燥得直想罢工。 解语花的办事效率高到惊人,做好决定的第二天就带着整个公司的人 马浩浩荡荡地席卷而来。光是化妆师道具师助理就已经足够让寒舍客满,而经纪 公司似乎是想借着解语花写真的机会趁机捧红几个新人模特,硬是塞给解语花五 六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参与拍摄。 虽然吴邪很乐意借此机会再敲诈解语花一笔住宿费,不过面对着突然 吵吵闹闹起来的寒舍,吴邪还是隐约有些担忧张起灵会适应不了。 “小邪这组好了没,我的腰都快断了!”把自己的腰扭成了个直角的解 语花终于熬不住地催促起来,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啊,老子的苹果肌都要笑抽筋 了好么。 “等下等下,小花右手边的那个姑娘,”拿着相机的吴邪也没多好受, 这几个小姑娘虽然一个个确实身材火辣相貌出众,可是不管是脸还是肢体都一个 比一个僵硬,想要拍得自然实在是难上加难。“就是你,你能笑的别那么——”忍 了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傻缺”给咽了回去,“别那么灿烂成么,收敛一点,诶,对 啦——” 终于在连拍中抓到了一张比较满意的,一直弯着腰的吴邪长舒了口气表示OK,抬起身的瞬间感觉比被张起灵折腾一晚还要腰酸背痛。“休息半小时然后去下一个取景点!”灌了一大口水靠在长椅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吴邪远远看着被助理围绕着的那群姑娘和解语花,有点后悔没有把王盟带来。 如此大张旗鼓的拍摄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休息时间里不少解语花的粉丝脸红心跳地央求着工作人员把礼物带给解语花,有些胆子大点的姑娘甚至想要溜进片场来要个签名。 记得两年前,自己也是在这个公园里遇到了小花和黑眼镜。那个时候这里的晚棠还尚未凋谢,而寒舍对吴邪来说也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之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竟然会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太阳晒着真的好想睡觉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吴邪揉了揉还在酸疼的腰听着旁边那几个模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化妆品,又瞟了眼还在被化妆师折腾的解语花,终于抵挡不住倦意小憩起来。 不过,怎么总觉得这里好像少了个人呢—— 雕栏画栋的大宅里,只披了一件梨花绒斗篷的姑娘正站在院落里的树下发愣,三千青丝像是瀑布一般柔顺地披洒在她的背上,在夕阳下反射出丝丝缕缕的光亮。尽管只着了一件单衣,可剪裁得当的丝绸却依然描摹出她正值韶华的身量。 “小姐,您才刚醒,怎么能这样吹风呢,还是快进屋歇歇去吧。”一旁的丫鬟担忧的催促着,这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看到了,只怕自己又要挨板子了。 “不急,我再晒晒太阳。” “小姐,您若是想晒太阳,明儿个中午再出来吧,那个时候的太阳才暖和啊。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您可不能再受凉了。” “中午的太阳对你家小姐来说,怕是会太晒了吧。”忽然出现的长衫男子意味深长地笑着,被那奇怪镜片遮住的眼里,全是旁人看不见筹谋。 “齐公子好。”虽然不知老爷夫人为何会相信这个江湖术士的话,可是自打他那天来过之后,小姐确实醒过来了,而且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有起色。对着这自称姓齐的奇怪男子做了个万福,丫鬟便在那姑娘的眼色里退了下去。 “看样子你倒是挺适应?”并不打算刻意压低声音,男子嘴角的笑意越发诡谲。“还是说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何来不适应这一说?倒是你,为何还赖在我家不走?”眼看着西天的阳光渐渐湮灭在云层之后,女子像是不舍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换换揭开戴在脸上的面纱。 “姑娘府上实在是有些让在下惦念不舍的东西,等到我得偿所愿,自然会离开。” “哦?” “你这面纱还是别去的好。而且再过不了几日,你就是用再多的脂粉,也没办法遮住你脸上腐坏的皮肉了。”瞥了一眼那已经青白的面容,男子终于忍不住多嘴道,“虽然我没打算知道你为何执意不走,可是这样下去对你和你的家人,都是百害而无一益的。” “你不是说我府上有你惦念的东西么。”虽然双目已经无神,但在越发皎洁的月光下,竟也显出了几分神采。 “那与小姐你有何干?”装作不懂女子话里的意思,男子转身渐渐走远。再未留下只字片语。 “原来,与我无关么……那你为何要来救我呢……” 独自一人在月色下喃喃自语着,清冷的月光照耀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而两行血泪,竟然从那双再无神采的眼中缓缓流下,将这张本就已经衰败的面容,映衬得越发诡异。 “我以为我不离开,你便也不会离我而去——” 终于和一堆油腻腻的碗盘做完了斗争的王盟精疲力尽的走出厨房,还 没来得及上楼去打个盹儿,就又想起来今天的帐还没算。拖拉着步子走到柜台后 面,刚抬起头便看见张起灵和黑瞎子正坐在窗边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儿过了啊……”长叹了口气开始数钱,王盟一边清 点着这托了解语花的福难得的进账,一边盘算着怎么跟吴邪提加工资的事情。 “王萌萌你别叹气了,累了就上楼歇会儿去。”耳朵灵得大老远就听见 了王盟的叹气,身为寒舍正牌老板的黑瞎子金口一开,放了王盟上楼去休息。 “没必要支开他的。”今天解语花去拍摄,身为经纪人的黑瞎子竟然没 有跟去,张起灵甚至不用想都知道有猫腻。“说吧。” “果然知我者哑巴张也,”笑嘻嘻地往张起灵身边挪了挪,黑瞎子开门 见山地问道,“小天真昨天到底梦见我什么了?” “嗯?”瞥了一眼黑瞎子,张起灵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丝不安。 “哑巴你别蒙我了,小天真肯定告诉你他梦到什么了对不对?”几百年 的轮回转世早已有些事情记不清楚,可是也有一些事情,即便是经过百年的辗转 ,也依旧像是座大山一样压在黑瞎子心里。 “你的债。”淡淡的说着,张起灵虽然对黑瞎子的过去并不完全了解, 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生生世世都身为天师,怎么可能没有欠下过债呢。 “果然啊。”已经预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黑瞎子松了口气般地接着说道 ,“那个姑娘不是我害死的。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本来想把她送去轮回, 可是没想到她却执意留在阳间。” “不用跟我解释,我没兴趣。”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要是那个姑娘现在 还没投胎,那早就是被阴间通缉的厉鬼了。 “可你就不担心小天真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个?”虽然那个姑娘最终还 是被自己亲手送入了地府,但已经过去了百年,为什么吴邪会在这个时候梦见过 去的事情?越想越觉得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 “所以你要是敢再惹什么事,就别待在这儿了。”冷冰冰地瞪了一眼黑 瞎子,张起灵虽然没兴趣回想几百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若真是牵扯 到了吴邪,就算是要把整个中国历史回溯一遍,张起灵也可以做到。 “说的好像你才是房东一样~”伸了个懒腰,黑瞎子站起身对张起灵说道 ,“那我这就去看我家花儿爷了,你好好看家吧~” 看都懒得看黑瞎子一眼,张起灵直接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欠的债早晚都是要还的。就算老谋深算如黑瞎子,大概也终究躲不过 这一关。强行打散无辜的魂魄送入枉死城,对于天师来说是大忌。百年前的黑瞎 子,怎么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 啧。看来还是该问清楚的。 当吴邪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黑瞎子正跟个狗皮膏药 一样粘着解语花。砸吧砸吧嘴揉了揉眼睛,吴邪却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仔细 摸了摸,还有已经干了的泪痕。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在梦里哭了么? “啊,我的脸我的脸——”突然响起的哀嚎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小憩,吴 邪站起身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是之前那个笑得最僵硬的模特儿正拿着镜 子在哭喊。化妆师和助理都已经围了过去,连解语花都不得不作为前辈去看看到 底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其实不用问都知道怎么了,正在哭泣的女生整张脸已经肿 胀得快要裂开,尤其是苹果机和下巴的位置,红肿的颜色甚至胀出了通透的感觉 。大概被太阳晒了太久,不是瘦脸针反弹就是皮肤里面的药剂出了问题。“送她 回公司。”轻描淡写地对她的助理说着,“我不用整过容的人。” 解语花话音未落,其他几个女生脸上的神色都或多或少的变了变。装 作没看到她们紧张的样子,解语花自顾自地转身说道,“今天不拍了,明天继续 吧。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我先回去了。” “切,说的好像他自己没有整容过一样。”人群中小声的低语似乎根本 不怕被解语花听见,甚至不顾旁人的阻拦继续说着,“不就是靠脸么。” “小花我们回家吧。”拽着已经停下脚步的解语花往前走着,吴邪回头 瞟了一眼还乱作一团的几个模特,却并没有找到那个嚼舌根的人到底是谁。 “别看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根本没往心里去的解语花坦然自若地走 着,“剩下的烂摊子给黑瞎子处理就行了,咱们回去吧。” “嗯……”听着解语花说起黑瞎子,吴邪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张戴着 面纱的面容,还有那双渗出的血泪的眼睛。刚刚自己是不是又梦到黑瞎子了,还 有那个姑娘? “小邪?”留意到身边又开始愣神的吴邪,解语花有点不放心地拍了拍 他,“你怎么了?” “小花,你和黑眼镜认识多久了啊?”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该不该和解 语花说,吴邪决定还是先探探口风。 “快五百年了吧,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蹙了蹙眉头想了片刻,解 语花边走边说道,“反正他的每一世我们都能找到对方。”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也是个老不死的家伙呢。”吴邪装作八卦的样子 接着问道,“那他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一个人么?” “小邪你怎么突然八卦起来了?”有些奇怪向来对这些事情缄口不言的 吴邪怎么今天这么好奇,解语花停下脚步有些严肃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梦到什 么了?” “你怎么知道——”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吴邪有点郁闷地瞪着解 语花,“你怎么能对我下咒啊!” “就你那点小心思不用对你下咒我都能看出来。”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 无辜,解语花收起玩笑的神情认真地说道,“小邪,你梦到的是以前的事情还是 未来的事情?” “以前的,”仔细回忆着梦境里那些人的服饰,吴邪皱着眉头说道,“估 计过去几百年了。” “那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这几百年来唯一压在黑瞎子心上的事 情,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刚遇到他时的那件事了。虽然那时黑瞎子并不能说是做错 ,可是既然是债,就终归要还。而且,那或许不只是黑瞎子一个人的债。“小邪 你不用担心了,没什么关系的。” “真的?”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黑瞎子感觉并不太好,但是既然解 语花都说没关系了,那自己也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了。“那就好。” “嗯,回去休息会儿吧。看你刚才都睡得那么沉了。”拍了拍吴邪的肩 ,解语花确定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他,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回去得把照片整理一下,如果那个女生退出拍摄的话,那之前有她的 片子也不能用了吧。”有些难办地低头看着显示屏里的照片,尽管并不是每张都 是合照,可是作为几个模特中最漂亮的一个,那个女生的照片也不少。而且大概 是因为昨天进了水的原因,显示屏看起来总是不够真切。 “那就辛苦你啦。”瞟了一眼吴邪的相机,解语花也注意到了那一片片 的模糊,“回去让黑瞎子赔你个镜头。” “一言为定!”一听有新镜头立马有了精神,吴邪收好相机正准备跟上 解语花的步子,却又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说话声。“小花?” “怎么了?”似乎并没有听到那怨毒的声音,解语花一脸莫名的回头看 着站在原地的吴邪,“干嘛不走?” “啊,没事没事。”快步追上解语花,吴邪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 后,原本放下的心,却又因为那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高高悬了起来。 “——不过就是个卖脸的戏子,恁的如此张狂!” 当吴邪和解语花回到寒舍的时候,大堂里依旧只坐着张起灵一人。王盟还在楼上睡午觉,至于解语花的工作人员,一个都没有回来。 “你们上去休息吧,我在下面看着。”对张起灵和吴邪挥了挥手,解语花走到柜台后低头玩起了手机。 走到窗边坐下,吴邪静静地看着似乎并没有听见两人回来的声音依旧闭着眼睛的张起灵,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的颤抖着,胸口也有规律地起伏。忍不住把手掌覆盖在他的心口上,被晒了一个中午的衣服已经变得有些烫手,但这样的温度却更加切实地告诉吴邪,此刻的张起灵是活生生的。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吴邪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 张起灵的手掌温柔覆盖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吴邪闭着眼睛小声咕哝道,“小哥,过五分钟就把我叫醒,我还得挑照片——” “嗯。”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伴随着张起灵温柔的语调,吴邪像是只猫咪般在张起灵的肩头蹭了蹭,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花儿爷你就别催我回去了,现在这儿一摊子烂事儿呢。” “我现在在医院啊,那个女生在路上晕过去了送来急救。” “还说呢,她的家属非说是我们的责任,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要起诉 你。” 为什么自己才睡了不到五分钟就变得这么吵啊——被周遭突然喧闹起 来的环境弄得有些烦躁,吴邪困倦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来往的白大褂,还有头顶上惨白的日光灯,这是在医院里? “小天真你什么时候来的?是花儿爷让你过来看看情况的么?”还没反 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吴邪就被突然凑过来的黑瞎子吓了一跳。 “啊?情况?这是什么手术?”自己怎么会在医院,刚刚不是跟小花回 到寒舍去了么? “还能是谁的手术,不就是那个脸肿了的女生么。”黑瞎子紧握着的手 机又开始震动起来,狠狠地按掉了之后有些愤愤地低声说道,“该死的记者。” “诶?”消毒水的气味像是在告诉吴邪现在的环境有多么的真实,而手 术室门口那些神色焦急的人,也都是吴邪才见过的小花的人手。“我现在是不是 在做梦啊?” “想什么呢你?”焦头烂额的黑瞎子似乎无暇确认吴邪的状态,不停震 动的手机终于震掉了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难道刚刚回寒舍的那一段路才是在做梦?已经无法分清究竟什么是现 实和梦境的吴邪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掉,下意识地对黑瞎子说道,“ 手术结束了!” 话音刚落,医生和护士便从手术室鱼贯而出,吴邪站在一拥而上的人 群最末端听不清医生在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那张和的口型,却不由得有了不好的 联想。本想凑上前去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站在原地的吴邪却突然间像是被什 么东西禁锢住,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 那个女生难道死了? “这下麻烦了,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做好准备。”站在人群中心的黑瞎子满脸凝重的表情,而工作人员们也都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拼劲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让黑瞎子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吴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工作人员离开手术室去办其他手续。瞬间冷清下来的走廊连温度也骤降了不少,背后的凉意越发强烈,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的吴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在角度正好对上敞开的手术室里,那具已经被盖上了白色被单的尸体。 努力抑制住脑海里快要冒出的为她感到可悲的念头,吴邪干脆闭上了眼睛。以前张起灵告诉过自己,对待逝者最好什么想法都不要有。不管是可怜或者可悲,一旦被亡魂察觉到,或许他们就会缠着你了。 可是为什么黑瞎子办个手续还没好啊,难道他忘了自己还站在这里么?忍不住又睁开眼瞟了一眼那一动不动的白色被单,吴邪越想越有些着急。 “救命——”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动弹不得的吴邪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还来不及惊讶自己为什么突然又可以走动,吴邪便被那痛苦的求救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救命—— 这声音,怎么好像是从手术室里传出来的? 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吴邪紧紧攥着拳头慢慢往手术室走着。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很多次结束抢救后又突然恢复意识的案列,难道这个女生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吴邪盯着那白色被单,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去掀开它。 “不——我的——脸——” 越来越急促的声音让吴邪终于下定决心走进手术室,有些颤抖的手捏住被角正要掀开,可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冰冷触感却让吴邪心里猛地一惊。一双黑青的手正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腕,像是在阻止自己去掀开被单。 太过蛮横的力道让吴邪连放手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后退着想要挣脱,却把那被单也带着越拽越往下滑。那双干瘦的手仍旧紧紧攥着吴邪的手腕,气力大的像是要把吴邪的手活活掐断。 已经预感到如果再不离开事情只怕会变得更加诡异,吴邪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抽回自己的手,而与此同时那薄薄的被单也终于彻底滑落在。手腕上的枯手像是失去了力量般瞬间消失不见,而吴邪还来不及看看自己的手腕,就被随着下落的被单同时坐起的尸体彻底惊吓到无法动弹。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肿胀而又腐烂得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两个眼珠变成了两颗没有色彩的白色颗粒,已经难以分辨出是颧骨还是腮帮的部位,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填充物正混合着血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而整张脸上唯一看的出形状的,就是那被磨得像是坠子一样下巴。白色的骨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戳穿了那肿胀的腐肉。 怔怔的看着这张血肉模糊的脸,吴邪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而此时那双混沌的白色眼珠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吴邪,慢慢转动出黑红色的血水。而那已经快要掉落的下巴,也突然活动了起来,一张一合的样子,似乎是在说话。 回过神来的吴邪转身就想跑,却在回过头的瞬间又对上了这张已经面目全非到看不出人样的脸,满是鲜血的口腔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味,而那还在流着血的眼眶,已经只剩下两个满是腐肉的黑洞。 “你看,我美么——” “你看,我美么?” 被耳边的声音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睛,吴邪有些头晕脑胀地看着从门口涌进来的女生们,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回过神。 “醒了?”正准备叫醒吴邪的张起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自己刚刚一直在吴邪身边,可并没有感觉到有脏东西。“吴邪,吴邪你看着我?” “小哥——”怔怔地看着面前竟然显得有些慌张的张起灵,吴邪喃喃道,“我刚刚是不是梦见了——” “大概比梦见更糟。”竟然疏忽了吴邪曾经魂魄离体的事情,张起灵自责地握紧了拳头。只是一个不留神,吴邪竟然在睡梦中再度魂魄离体。 “诶?小天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从医院走的时候都没看见你啊。”最后进门的黑瞎子把那几个女生都撵到了楼上,有些奇怪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吴邪。“花儿爷,是你让小天真去的医院?” “啊?没有啊。对了,那个女的怎么样了?”解语花放下手机走到几人身边,却敏感地掩住了鼻子。“小邪和瞎子你们赶紧去洗洗,身上的血腥味儿也太重了。” “我身上没有啊~”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黑瞎子在张起灵已经和冰山一样冷冽的神色中意识到了什么,“这味道,是从小天真身上传来的——” “黑眼镜,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死了么?”已经没工夫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吴邪的记忆只停留在手术灯熄灭的瞬间。 “抢救回来了,现在应该在打点滴。不过那张脸算是彻底毁了。”黑瞎子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医院看到的并不是吴邪,这不过是十年之期的第二年,吴邪就要撑不住了么?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已经想不起自己刚才究竟是梦到什么,或者见到什么,但听见那个女生没有死,吴邪终于松了口气。 “吴邪,你跟我上楼。”一把拽住吴邪的手腕,张起灵却被吴邪下意识的痛叫惊得松开了手。 “嘶,我的手——”同样惊讶地看着自己紫了一圈儿的手腕,吴邪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老板,你们回来了啊。”睡眼惺忪的王盟走到几个人身后,无意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王盟,帮我把笔记本拿过来,我弄一下照片。”甩了甩仍旧有些疼痛的手腕,彻底遗忘了自己究竟见到了什么的吴邪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顾张起灵的担心和黑瞎子的疑惑,自顾自地打开了相机。 “小邪,你休息一会儿再弄吧?”解语花看着低头只顾翻找照片的吴邪,心里不由得有些歉疚起来。 “没事没事,啊,我找到了!”终于翻到了今天拍的照片,吴邪指着照片中的某张笑脸,抬起头满脸天真地看着其他四个人,笑吟吟地问道,“你们看,她好不好看?” 脸色早已冷若冰霜的张起灵撇了一眼那僵硬的笑脸,抬眼的瞬间便已经明白她就是那个今天出事的女生。冷冷地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黑瞎子和解语花,张起灵一言不发地拉住吴邪的手拽着他往二楼走去。 “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啊……” 一路被张起灵跌跌撞撞地拽进卧室,吴邪一个踉跄便被他狠狠推倒在床上。有些莫名张起灵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对自己,可张口的瞬间,想问的问题,却完全变了样。 “——小哥,我好看么?” TBC 这蛋疼而又诡异的排版到底是想闹哪样。。。。 真是心累(┳_┳)... 啦啦啦。今天早点更,一会儿要出门~ 甩文~ 三 用力地做了个深呼吸,吴邪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推开了面前紧闭着的大门。 冷色调的灯光幽幽地照射着惨白的地砖,空气里消毒剂的味道混合着其他不知名的药剂,让本就毫无生气的气味变得越发刺鼻。站在柜台后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吴邪,懒懒地点点算是打招呼。 “你准备好了么——”一旁的电视机突然放起了广告,低沉的男声用着近乎蛊惑的声音机械而循环地说道,“告别过去,开启新的人生!”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吴邪暗自平复着狂跳的心脏,朝着走廊深处的某个办公室走去。 空旷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撞击着,像是在给那不断循环播放着的广告打着节拍。吴邪边走边打量着走廊两旁紧闭着的房门,一模一样的外观让吴邪有些分不清自己预约的医生到底在哪一间。 光是为了找到这家医院就已经让吴邪废了九牛二之力,要不要连医院内部都做的这么隐秘。不就是来整个容么—— 像是被脑海里的念头突然绊住了脚,吴邪皱了皱眉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整容?为什么我要整容? 愣愣地看着依旧没有走到尽头的走廊,吴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要整容呢?是不是因为张起灵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呢? “不要犹豫,让您重塑自信,焕然新生,给他一个最满意的你!” 电视机里的广告还在不断地循环播放着,仿佛是在催促着吴邪快些走一般,夸张的广告词就像是蛊惑人心的咒语。 对啊,如果张起灵真的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他宁愿选择整天看着天花板,都很少会好好地看看自己呢?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可是一定就是这样的不是么?不然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小哥,我好看么?” “滚出去。” 为什么当时在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那样绝情地叫自己滚出去呢?!张起灵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了?他是不是开始后悔了? 猛然闪现的画面让吴邪顿时慌了手脚,甚至丝毫没有去考虑自己为什么会问张起灵那样奇怪的问题。手足无措地看着这条幽深的走廊,吴邪只想赶紧找到能帮自己把容貌改变的医生。 对,只要整容了张起灵就不会觉得腻了,他一定是看腻了自己这张脸才会这样的。只要自己变得更好看更帅气,他就一定会更爱自己的—— 自我催眠般的开始碎碎念着,吴邪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那扇开着的门在哪里,那个可以让自己更加自信的办法在哪里—— 额头上渐渐渗出的冷汗甚至糊了吴邪的眼,而似乎在无限延伸的走廊也依旧没有尽头。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寻找到的依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甚至连身后的广告声都渐渐消失,变成了另一个平板冰冷的女声,在提示着今天的营业已经到此结束。而就在同一时间,连头顶上的日光灯,也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 怎么会结束了呢,自己还没有找到医生啊! 越发慌乱的吴邪干脆边跑边大声的叫喊起来,“大夫!大夫!”焦急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在走廊里来回冲撞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有没有人啊!” “嘎吱——”猛然间想起的开门声似乎是在回应着吴邪的呼喊,满是涩意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语的诡谲,甚至连走廊里的气息都被染上了一丝腐朽,渐渐昏黑的走廊已经马上就要完全沉入黑暗。 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吴邪只顾加快速度朝着那已经露出了一丝光亮的地方跑去,满脑子只剩下了“只要变得更好看,小哥就会更爱自己”的念头。毫无章法的脚步和凌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马上,马上就到了。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那虚掩着的门前,吴邪顾不上调整呼吸,便伸手推开了那扇透着光亮的房门。 “大夫,大夫你快帮帮我吧——” “大夫,怎么会这样呢?她前些日子明明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瞬间刺入眼中的强烈光线让吴邪不得不顿住了脚步,而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白雾。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适应了的光线的吴邪,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所在之处,竟然又是那座高宅大院。 “大夫啊,你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十六岁啊,她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啊——”哭号着的妇人死死地攥着那满脸无奈的郎中,而满屋子的丫鬟小厮也都在低头啜泣。 “老爷,夫人,小姐的病症实在是蹊跷啊,在下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病,恕在下实在无力回天。还是早早让小姐安心地去吧。”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那床榻上的人,郎中唯唯诺诺地说着。 “找到齐公子了没?!”一旁脸色凝重的县令老爷努力抑制着怒气低声询问着丫鬟,可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回答。 “齐公子昨日就已经不见了。”丫鬟怯懦地说着,“奴婢昨日早上去送饭的时候,齐公子的屋子就已经空了。本以为他只是出去走走,却没想到再也没有回来。” “那为何没有通报我!”扬手便给了丫鬟一个耳光,县令看着床上已经脸色黑紫甚至开始腐烂的女儿,又气又怕,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是小姐,小姐她说不要告诉您的,小姐说,她说——”被扇倒在地的丫鬟小声哭泣着,连字句都没法说清。 “快说!” “我无意间听到小姐说,她说,她本来就是已经死了的人了——” “荒唐!她昨天还好好地跟我们一起用的午饭!你是不是收了那姓齐的的银两,伙同他来谋害小姐?!” “冤枉啊老爷,奴婢真的没有啊……” 站在门口的吴邪远远看着床上那已经开始急速腐烂的尸体,一片混乱的脑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自己刚才推开的不是医院的门么,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难道自己又在做梦?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呢? “小心——”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声音竟像是响在了吴邪的脑袋里,下意识地在那帮丫鬟小厮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可除了越来越模糊的哭声,吴邪却再也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 小心什么?是谁在跟自己说话?四下寻找着还在不停地说着‘小心’的人,可眼前的景物却又变成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甚至连天地都消失不见。越发悠远飘渺的声音像是糟糕透了的信号,吴邪已经根本无法辨别到底在说什么。而与此同时,张起灵的声音却穿透了层层的白雾传来,和那声音重叠在一起,让本就慌乱了的吴邪越发焦急。 “你的——手——” “吴邪!” 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让吴邪瞬间清醒过来,几乎是疼到脑子都一片空白的吴邪甚至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这样的痛觉。甚至连曾经出事故时的疼痛,都抵不上这刺痛的万分之一。 “好了,没事了。”看着吴邪醒来的张起灵终于松了口气,紧紧握着他手腕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小哥,好疼。”吴邪看着自己的手腕,疼得脑子里都嗡嗡乱响。“为什么这么疼啊。” “以后别再乱跑了。”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责怪吴邪并没有道理,可是张起灵却仍旧没办法抑制住此时难受又自责的心情。 “什么乱跑?”不明白张起灵这突然的责备是什么意思,吴邪有点委屈地挣脱开张起灵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活动着余痛依然未散尽的手腕。 “好啦哑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小天真啊。”房门应声而开,黑瞎子倚靠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怪你。”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黑瞎子,张起灵又捉过吴邪的手腕,仔细地检查着。 “我来看看。”解语花推开挡着路的黑瞎子走进屋里,抬手覆在吴邪的天灵盖上。“小邪,闭眼。” “诶诶?”被这像是推进了重症病房架势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你们这是干嘛啊?” “小天真,你下午回来的时候魂魄离体了知道不?”黑瞎子绕开还在生气的张起灵,躲在解语花身后说着。“竟然跑到医院去了,医院本身就死气重,所以我当时都没有发现你只是个灵体。” “啊?我还以为是在做梦……”第一次听见自己的魂魄竟然可以离开身体,吴邪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下?你说什么?魂魄离体?那我不就死了么?” “终于反应过来了啊笨蛋。”确定吴邪的魂魄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解语花收回手松了口气。“你本来就八字轻,之前又出过事故,再加上前年你和小哥……”顿了顿,解语花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总之就是,你现在的魂魄很容易就会不小心从身体里跑出去。” “那会死么?”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吴邪紧张地看着一旁闷不做声的张起灵,不由得死死攥住了被子。自己和张起灵是生死同命,如果自己死了张起灵也没办法独活。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魂魄说跑就跑出去而害死了张起灵,那他死的也太冤枉了。 “不会。”终于说话的张起灵包裹住了吴邪的拳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会很危险。”解语花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冥想着什么的黑瞎子,不知他是不是还在自责。“就像你刚刚的情况。” “我刚才怎么了……”努力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吴邪只记得张起灵似乎是把自己拽上了楼,然后不怎么温柔地推了自己一把。“我,我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别想了。”虽然吴邪倒在床上一脸媚态的样子实在难得,可张起灵却再也不想听见吴邪用那么奇怪的语气问着他好不好看了。 “大概是小天真你的魂魄在医院的时候,被什么脏东西染上了。”差不多已经理清楚的黑瞎子开始帮吴邪答疑解惑,“本来灵体就是很纯粹的东西,再加上你又是在医院那种地方。你手腕上的那道印记就像是个激活码,下午哑巴无意间碰到的时候,就把它激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实在不该让黑瞎子没事儿老在网上乱转悠,解语花有点汗颜地补充着。“因为它烙印在了你的魂魄上。所以祛除它的时候你会觉得非常疼。以后我们都会更加留意,尽量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是谁把它烙上去呢?”跟上了思路的吴邪看着已经没有任何痕迹的手腕,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要烙在我身上,是我比较倒霉,或者说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这就要问你了,小天真,你仔细想想最近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么?”黑瞎子抱着胳膊,一副名侦探的架势。 “我想想,”拼命回忆着脑海中那些零碎的画面,吴邪有点犹豫地看了眼解语花,迟疑道,“我能想起来的,好像就只是梦到了你和那个姑娘——” “不会是她的,她没有理由害你,更何况她应该已经投胎了好几世,没有理由的。”黑瞎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再说,她要恨也该恨我才对。” “应该是恨我。”解语花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几百年了都还记恨着你们?”暂时想不起其他梦境的吴邪终于忍不住好奇,靠在张起灵的身上满脸看八点档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小花所以你把那个姑娘抛弃了?” “瞎子你以后少陪他看电视剧,满脑子想的都是些啥。”黑瞎子一脸鄙视的瞟了眼张起灵,结果又被他那个类似于‘我乐意’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来说吧,当时我还是刚刚修炼出人形的花精。因为道行不够急于求成,就装作了戏子去那姑娘的府上,想要多受点人气。”尽管已经是过去几百年的事情,但仔细回想起来,却依然像是发生在昨天。“但没想到那姑娘体弱多病,我的妖气让本就在生病的她更加难以痊愈。于是,就遇到了当时多管闲事的黑瞎子。” “顺带说一句,我姓齐~”认识了这么久才终于想起来报上自己的姓名,黑瞎子笑嘻嘻地说道,“齐爵。” 瞪了一眼插嘴的黑瞎子,解语花继续讲述被打断的故事。 子夜三刻,月凉如水。 “这么说来,你在这府上感兴趣的东西,指的就是我了?”听到了傍晚时候齐爵和那姑娘的对话,解语花施施然地笑着问道。“我一介戏子,齐公子怎么会对我感兴趣呢?”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轻佻地笑着一把搂住解语花的腰,齐爵脸上满是调笑的神色,“啧啧啧,盈盈一握形容的便是你这样的吧,这么好的身材,不知道是修炼了多久才形成的呢?” “既然你知道我修炼成这样有多难,又何苦非要逼我前功尽弃呢?”不露声色的从那手臂中挣脱开,解语花精细的眉头微微蹙起。 “我可没有要逼你放弃,只是你也看到了,这家小姐可是因为你才死的,总不能就让你这么走了吧?”凑上前去在解语花耳畔轻声细语着,淡淡的海棠花香萦绕在齐爵的鼻尖,好香。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病入膏肓,更何况我向来不在她府上多呆。她的死与我何干?”有些厌恶的扭开头,解语花狠狠瞪了一眼那轻佻浪子。 “可你不能否认确实是你的妖气冲煞了她。”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快要垂到解语花脚踝的长发,可还未伸手齐爵的手腕便已被藤蔓缠住。 “你究竟想怎样?”终于被这比狗皮膏药还要烦人的道士弄得没了耐性,解语花语气不善的问道。“想要收了我,怕是你本事还不够。” “现在不够不代表永远不够~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本事呢?”话音未落,只见齐爵手腕上的藤蔓竟然在顷刻间变成了齑粉。“告诉我你的本体在什么地方,我就不再纠缠你~” “你以为我会蠢到告诉你我的命门?”冷哼了一声后退两步,解语花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家伙竟然真的有些本事。 “你若不说,那我便把这整个县城的海棠树全都挖出来,总有一棵是你~”丝毫不介意解语花的态度,齐爵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 “你怎么知道——”竟然这么快就被看出了原形,解语花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今年是自己修炼成形的第五百年,天劫将至,原本只是想借由人气为自己寻求些庇护,却没想到竟被这道士缠住。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方才在你身上问到了海棠花香,就想着讹你一回,没想到竟然真是歪打正着~”随口胡诌着理由,齐爵笑眯眯地说着。 “你!真是无赖。”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解语花冷冰冰地说道,“我现在便离开这里,你休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的。” “无妨无妨,你先走便是,等着我去找你~”眼看着那绝色佳人丢下一个狠戾的眼神便消失在了夜色中,齐爵回头看了眼远处闺阁中依旧未熄灭的灯火,低声自语道,“等我把她送走了,就去找你~” “那个姑娘她是不是跟…是不是跟胖子一样?”听得入神了的吴邪一边吃着张起灵塞过来的樱桃,结果被酸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感觉到怀里那人的变化,张起灵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无声的抚慰着想起了胖子的吴邪。 “不太一样。她是明知自己已经死了,却仍旧要把魂魄依附在身体上。所以她的身体会腐烂的非常迅速。”解语花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妖气,仅凭她的余怨,想做到这些确实不可能。” 腐烂? 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张雕花大床,还有那具锦被下的尸体,吴邪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遗忘的片段呼之欲出。 “所以当我走了之后,黑瞎子把她家里的妖气也都清了个干净,那姑娘没有了我的依附,再加上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便被黑瞎子交给来引渡的黑白无常。”这回说的有些模棱两可的解语花看了眼似乎也沉浸在往事之中的黑瞎子,不由得有些感叹。没想到自己逃过了天劫,却没逃过黑瞎子这桃花劫。 “那个姑娘喜欢黑眼镜?” “大概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但当我告诉她我是为了花儿爷才去的时候,她很难过。”黑瞎子耸了耸肩,“因为她不知道花儿爷的身份,只以为我是被个绝色戏子迷了心窍。” 戏子? 那被遗忘的零碎片段似乎马上就要浮现在吴邪眼前,可越是拼命去想却没有办法寻找到究竟遗忘的是什么。明明觉得这么熟悉,怎么会突然想不起来了呢。 收起最后一张符咒,齐爵满意地打量着终于清理干净了的宅院,把目光转向了那最深处的闺阁。现在这件院子里唯一不干净的地方,只剩那儿了。 “你要走了?”戴着面纱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齐爵的身后,有些嘶哑的声音里满是不舍和悲伤。 “马上,送你走了之后我也就走了。”转身看着那被脂粉过度涂抹的脸,齐爵已经可以预见到那面纱之下的面容是什么样子。 “你喜欢那个戏子?”回想起那天看到他在树下与那戏子说话时的样子,女子眼中写满了不甘。 “被你看出来了啊?是啊,我来就是为了找他的~”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解语花,但这个理由若是能让她死心,承认了也无妨。 “她只是个戏子!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戏子?!难道就因为她比我美么?”情绪有些失控地想要拉住齐爵的衣袖,女子眼中的血泪再度流下。 “你想太多了……”有些无奈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手上有符咒,你别靠近了,不然会被打散魂魄的。” “我不管,你告诉我,你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比我貌美?哪怕她只是个戏子,而我是千金小姐,你也宁肯喜欢她而不是我?”黑色的血泪越涌越多,甚至把整张面纱都染成了血色。 “这……”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她说清楚,齐爵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女子,总觉得要是直接打散她似乎有些过分了。 “是不是她的脸比我的好看你才喜欢她?!是不是只要我有她的容貌你就会喜欢我?!是不是?是不是?”丝毫不在意那已经开始泛起红光的符咒,步步紧逼的女子凄厉地哭喊着,“那我就去把她的脸抢来——” 霎时间阴风卷起飞沙肆意呼啸着,齐爵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马上就要被怨吞噬了心智的女子,扬声说道,“本想渡你走的,但现在看来,只能逼你走了。”默念口诀催动符咒,手中的道符顷刻间红光大盛,仿佛一把利箭直直穿透那血红的面容。“抱歉。” “我要她的——” 戛然而止的风也带走了她所有的怨,齐爵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虽然把尚未作恶的魂魄强行送入枉死城是大忌,但事已至此,只希望她能投个好人家,不要再遇见自己了。 “等下,你不是跟我说你把她交给黑白无常了么?怎么又变成被打进枉死城了?黑瞎子你骗我?”解语花转头瞪着终于不小心说了实话的黑瞎子,没想到他竟然瞒了自己那么多年。 “当时那不是情急么,她说要抢你的脸,我也没多想就失手了嘛~”还在试图辩解的黑瞎子插科打诨着,试图让解语花分散注意力。 脸? 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那呼之欲出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记忆吸引,吴邪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刚刚在梦里,是不是除了张起灵的声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而在那个梦之前,自己是不是还梦到了别的地方? “吴邪?”轻声唤着又开始发愣的吴邪,张起灵捏了捏他的肩膀,“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眉头紧锁地看着张起灵那双漆黑的眸子,吴邪盯着那里面倒影着的自己,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像我还梦到了什么人,可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花儿爷?”走到门口的王盟敲了敲门,看着屋里的四个人说道,“那个模特从医院里回来了,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她?” “王盟我一定要扣你工资!”眼看马上就要想起来却又被王盟给打断,吴邪郁闷地给王盟来了个晴天霹雳。 “啊?!为什么?”哭丧着脸看着喜怒无常的吴邪,王盟转头向张起灵求助,“小哥,你倒是劝劝老板别老拿我撒气啊。” “好了好了,我们先下楼看看。”解语花和黑瞎子走到门口,顺带救走了苦瓜脸王盟。“不是说让她回家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呢?”边下楼边问着黑瞎子,解语花看着那站在大厅满脸裹着纱布的女生,不由得也有些于心不忍。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彻底把一辈子毁了。 “医生说她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上飞机,气压的变化会让她的脸彻底没救。”压低声音对解语花说着,黑瞎子看着面前被纱布包成了个木乃伊的女生,看来跟她家属的官司是不可避免了。 “别愣着了,赶紧扶上楼休息吧。”打量着只漏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的姑娘,解语花对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说道,“好好照顾她。” 不知是因为被纱布包裹着不能说话还是什么原因,一言不发的模特只是定定地看着解语花,而当正要四目相对的时候,却又马上移开了目光。二楼的其他几个女生似乎听到了动静,都已经下楼来嘘寒问暖。 解语花退到黑瞎子的身边,沉默不语地看着她们上楼的背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确实还是那个模特,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不太一样了呢。 在卧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的吴邪依然没有想起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么,而走廊上传来的吵杂声音更是让整个思维都没有办法集中。有些焦躁地握紧了拳头,吴邪都快把嘴里的樱桃胡咬崩了。 “别着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站在吴邪身后的张起灵温柔地搂住他,“我在呢。” “嗯,我知道。”靠在张起灵肩上闻着那淡淡的柠檬香气,吴邪摩挲着那微凉的脸,皮肤接触的瞬间却电石火光般地想起了某个片段。 ——“小哥,我好看么?” “小哥,我好像想起来了!”虽然并不是完全想起了这一天的梦境,可是却已经回想起自己梦到了去整容。吴邪有些兴奋地边关门边说道,“我梦到我去整——” 而最后一个字被正巧从门口经过的人生生地噎回了嗓子里,吴邪面无血色地看着眼前像是被人把整张皮肤都活活剥下的身体,焦黑的四肢像是木炭一样粗糙,而那张已经看不出五官的黑色脸上,只有两个血淋淋眼眶,正不断往外涌出殷红的血液。似乎发现吴邪正在看着自己,那已经脱臼了的下颚张合起来,说出了只有吴邪一人可以听见的声音。 “我们又见面了,吴公子。” TBC 甩文啊甩文。。。 四 吴邪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得像是在深夜。 霹雳啪啦的雨点疯狂的敲打着窗户,仿佛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天空放弃,每一滴雨水里都包含着近乎怨念般的力量。留了个缝的窗户不断的潲进水来,连窗帘都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 起身去关窗户,却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凉的打了个哆嗦。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明明昨天还是晴空万里,可现在竟然下雨下得把白天黑夜都模糊的难以分清。 走回床边坐下,吴邪静静地看着依然在睡梦中的张起灵,闭着眼睛微微颤动着,不知是不是也在做着梦。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摩挲那双眼,却被抢先一步的张起灵一把拽进了怀里。 “小哥,我把你吵醒了么?”靠在张起灵温热的胸口上,吴邪的声音里还满是浓浓的睡意。 “没有。”丝毫不同于吴邪,张起灵似乎清明的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样。昨天傍晚吴邪那惊恐的表情仍旧在张起灵脑中挥之不去,而更让张起灵焦心的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在寒舍中发现任何的异常。 “唔,外面下大雨了,看来今天可以在家里睡一天了…”含糊不清的咕哝着,吴邪迷迷糊糊的又快要睡着。 “吴邪,你昨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帮怀里的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这已经是张起灵问的第三次了。 “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吴邪终于说出了老实话,昨天晚上不管张起灵怎么问,吴邪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看错了。毕竟确实只是那一眼,而后当吴邪追出去时,却根本再也看不到那个焦黑的人了。 “黑乎乎?”皱了皱眉,张起灵昨晚和黑瞎子把寒舍里的所有结界都确认了一遍,没有百年以上道行的鬼怪想进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两天的寒舍住满了解语花的同事,虽然有几个女生,但大部分都是阳气旺盛的男人。吴邪怎么会看到能让他露出如此惊恐表情的东西呢。 “嗯,黑乎乎的……”已经被回笼觉拉走的吴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潜意识里却再次回想起了那张焦黑碳化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往张起灵怀里缩了缩,吴邪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哥…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我一直在。”温柔的说着情话,张起灵抚摸着吴邪无邪的睡颜,察觉到这次的事情终究还是和黑瞎子脱不了关系。只是现在这种明知可能有事会发生却又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熟睡的吴邪平躺在被子里,张起灵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又在房间的四个角落贴上黑瞎子给的道符,最后再次确认了一边吴邪身上的结界,才慢慢地退出了卧室。 一出门,便看到对面的卧室黑瞎子和解语花的房门大开,似乎正在等在自己。略微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但张起灵没有看见的是,当房门阖上的瞬间,原本熟睡中的吴邪,却猛地睁开了犹如泛起了雾气般的双眼。 还是那家医院。 尽管下着雨的天色阴沉到眼前的能见度差到了极点,可站在马路对面的吴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夹杂着雨丝的冷风让愣神的吴邪瞬间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建筑物,吴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又来到这个地方。 双腿不由自主般地开始迈起了步子,打着伞的吴邪抬头看着这所两层楼高的建筑,总觉得似乎和上一次看到的并不太一样。仿佛是陈旧了许多,原本粉色的外墙被多出来的白色石灰涂成了花脸,有些地方还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印记。 走到那原本应该是大门,现在却只剩下一个门洞的地方,吴邪收起雨伞,却发现脚下滴落的雨水竟然都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污水。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甚至连那机械的广告都没有。整个大厅一片漆黑的死寂,仿佛一座死楼。 “有人么?”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强烈的烟味呛得咳嗽了出来,吴邪努力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想要摸出手机照明,却发现口袋里空无一物。“咳咳咳,有人在么?” 没有任何回应的大厅里只能听见吴邪脚下发出的咔叽声,不知是踩到了玻璃还是塑料,碎裂的声音在这一片黑暗的地方听着格外惊心。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倒闭关门了?那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完全没有方向感的吴邪只能凭着直觉开始走着,不时撞到些只能看到轮廓的器具,又是扬起阵阵呛人的烟灰。空气中的寒意混合着药剂和焦糊的气味越发强烈,已经完全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吴邪甚至不知道大门在什么地方。 明明是唯一可以看到光亮的方向,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避开了左边那摇摇欲坠的似乎是衣架的东西,没有注意脚下的吴邪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狠狠绊倒,撞在了地板上的脑袋疼得吴邪眼冒金星。 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想要看看自己究竟绊到了什么,却被紧紧拽着自己裤腿的手吓得差点心跳暂停。难道自己刚刚是被这个人拽住的?为什么会有人倒在这里? “喂,你没事吧?”抖了抖腿想要从那手中挣脱开,吴邪却发现这不光是徒劳无功,反而让那手拽的更紧了。“你怎么了?那个,你得先把我放开我才能起来扶你啊——” 有些颤抖的声音被碰撞出细小的回音,吴邪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回答,可地上的人却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拽着吴邪的裤腿。 “那个,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再次用力挣了挣却依旧未果,吴邪也不好意思用太大力,倒在这种地方说不定已经受了伤,怎么能再用力去把人踹开。“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救你,你先放手吧——” 等待了片刻之后却依旧只得到沉默的回应,吴邪靠在墙上心里越发着急。这人是不是已经不行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半天都没有吭气?再次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吴邪有些心惊地发现甚至连呼吸声都已经听不见了。 靠,难道是鬼? 后知后觉地才想起这种可能性,吴邪瞪着那阴影中的人形轮廓,感觉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一边强迫着自己冷静,一边死死盯着那一动不动的尸体,吴邪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难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刚刚想要拿手机照明的时候,口袋里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出现自己需要的东西啊。沉了口气再次摸进口袋,依旧空空荡荡的手感像是在告诉吴邪,你不是在梦里。 可是既然不在梦里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来整容医院啊?难道真的是被张起灵嫌弃了想要来整形么?!但是这家医院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填满脑海的吴邪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裤腿上还挂着一具尸体,一个起身就想站起来,却只听见哗啦一声伴随着腿上力道的消失,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突兀到刺耳的声音让吴邪瞬间僵住了动作,靠在冰冷硌人的墙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想要凑上前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强烈的光线却猛地刺进了吴邪眼里。 剧烈收缩的瞳孔,瞬间只看到一片血红。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黑瞎子和解语花的卧室里,气压并不比窗外的阴 沉的天色要好多少。至于张起灵那张本就没有表情的脸,如果可以用温度来形容 的话,现在已经快要接近绝对零度了。 “小天真看到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同样不明白吴邪看到的东西究竟是 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瞎子也是一头雾水。 “吴邪说他梦到去整容了。”张起灵冷冰冰地看着黑瞎子说道,“不是那 个女的么。” “都跟你说了不可能的,我亲手把她送去枉死城,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 。”尽管明白张起灵的猜测确实是有理有据,但黑瞎子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会是那 个姑娘。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上一世的事情。 “昨天小邪是什么时候看到的?”解语花倒不觉得张起灵的猜测未必不 是正确的,“是她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回忆着昨晚的情景。吴邪关门的时候那个脸 上缠着纱布的模特正好经过,结果吴邪瞬间就惨白了脸色。开始张起灵还以为他 是被那女生包满了纱布的样子吓了一跳,可是后来看到吴邪追上去像是在确认什 么的样子,张起灵就明白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瞎子,我记得那个模特好像是你放进公司的?”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解 语花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黑瞎子,“你确定她没问题?” “花儿爷你真是要冤枉死我了,我只是当天去面试的考官之一,那么多 来试镜的姑娘,我看她最漂亮就点了她啊。再说,要是她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出 来你还感觉不到么?”黑瞎子连连喊冤的说着,末了却又变成了一贯来的坏笑,“ 花儿爷,莫不是你吃醋了?” “想的到挺美。”瞪了黑瞎子一眼,解语花看着脸色又变差了的张起灵 ,赶紧清了清嗓子,“说正事。” “至少我没看出来她有什么问题,除了整过容——”停顿了片刻,黑瞎 子缓缓说道,“不过我听她的朋友说,她整容的那家医院发生了火灾,当时她正 在里面做手术。整个医院的人都死了,只有她得救了。” “大难不死。”终于捋出了蛛丝马迹,张起灵皱了皱眉说道,“未必就有 后福。” “可是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点我们都很确定。”解语花扶着额头 沉吟道,“干干净净的活人。” “瞎子,你看了她的生辰和命盘么。”猛然间想到什么,张起灵看向黑 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会不会有那种可能。” “这我还真没注意,好像这就是她的第一世。”明白张起灵说的是什么 意思,黑瞎子仔细回忆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东西。 “不是转世么。”好不容易想到的线索又再次中断,明明已经知道问题 出在谁身上,可是却找不到最终的答案。张起灵眉头紧锁地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 情况,可掌握的情报却实在太少。 “先不要下结论,虽然瞎子很少会看错,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算一算生 辰八字吧。”最为心细的解语花打开电脑调出那些模特的资料,却在看到出生年 月时有些哑然,“怎么年龄这么小?” “现在流行嫩模啊,当然都把年龄往小了说~”充分掌握这个圈子里的规 则的黑瞎子见怪不怪地说着,却被解语花一个瞪眼灭了气焰,“我现在就去问问 ,您二位稍等~~” 打开房门的瞬间黑瞎子却被已经站在门口的女生吓了一跳,被绷带缠 满的脸还有那双满是血丝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就这么站在这里,连黑瞎子这么冷 不丁地一看都觉得有些慎人。 “怎么了,有事儿?”换上那一如往常的轻佻笑意,黑瞎子看着眼前的 女生,想要把墨镜摘下来看个仔细。 “没事,就是路过。”被缠着绷带没有办法说清楚话,女生只能往黑瞎 子身边挪了挪。“今天不开工么?” 黑瞎子往后退了退,“你别乱跑了,好好休息吧。” “嗯,只是觉得好久不见了。”细小的声音里满是叹息的语气,女生调 转方向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没有再说什么。 “好久不见?”看着女生的背影摘下了墨镜,黑瞎子墨色的瞳孔仿佛凝 固了一般静止不动着,可看到的数字和之前看过的并无区别。“好久不见?”戴上 墨镜,黑瞎子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解语花,明白他也已经注意到,那个女生转身 之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的眼神。 确实是非常熟悉而又许久不见的眼神,但明明她们并不是一个人,而 且也不是鬼上身,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眼前的血色渐渐退去,吴邪才终于看清楚面前站着一个满脸乌黑的男人。仍然有些刺痛的眼睛还在出于自我保护的流着泪水,吴邪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光线已经比之前要亮了许多。 “你在这里干什么?”瓮声瓮气的男人瞟了一眼吴邪,冷冰冰地说道,“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刚刚是你拽着我么——”心有余悸地看了地板,吴邪却惊讶地发现地板上散落了不少的胳膊和腿,自己脚边还有一个烧焦了的球形物体,似乎是个人头。但是看材质,应该都是硅胶的。 靠,难道刚才自己是被个假人吓了个半死?!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一脚踢开那只剩下一半的脑袋,吴邪有些郁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着。 不过刚刚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说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满腹的疑惑又增加了两个,吴邪磕磕碰碰地扶着墙往前走,却因为手上突然没了承重差点又摔一跤。 究竟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 火冒三丈的吴邪靠在门框上看着同样一片焦黑的屋子,正中间那个还能看出形状的巨大无影灯说明了这间屋子的用途。是手术室。 怎么又是手术室。 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吴邪定定地看着那手术台上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些纤维的床单,猛然间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说是“又”。 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吴邪歪歪倒倒地后退着,却发现自己不管怎样走,都已经走不出这漆黑的屋子。 “救命——” 还是上次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求救声。 “脸——不要——” 还是一样的话语,却断断续续依旧无法听清。 黑暗剥夺了所有的安全感,吴邪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不敢再贸然上前。可即便如此,那哀怨的求救声也依然在吴邪的耳边来回重复,不肯停歇。 “你怎么还在这里?”猛然间被大力推开的门差点把吴邪撞倒,还是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这里是火场危房,你怎么进来的?” “火场?”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男人,吴邪这才明白他是消防员。“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别添乱,赶紧走。”拿着手电照了照那空空如也的手术台,消防员又瞪了吴邪一眼便匆匆离开。 这家医院发生了火灾?那为什么自己要到这灾后的地方来?是谁让自己来的?目的又是什么?紧紧攥着拳头的吴邪听着那再度在黑暗中显形的求救声,终于忍不住问道,“脸怎么了?” 顷刻间一片死寂的病房,只剩下吴邪的呼吸声。 “脸,怎么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吴邪总觉得这次不问清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气温骤降的病房里甚至连呼吸出的气体都变成了白雾,吴邪紧紧抱着胳膊缩在门口,那个一直在求救的鬼魂肯定听见了,咬紧牙关又问了一次,吴邪已经抖成了筛糠。“是你的脸么?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突然爆发出的声音像是耳机里被磁场干扰到了极限的信号,尖锐的摩擦声像是指甲在不停地刮着玻璃,又像是满是铁锈的轴承不断转动。刺耳的噪音像是把利剑要穿透吴邪的耳膜把他的脑袋都刺穿,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吴邪似乎终于听清那个凄厉的声音在嚎叫着什么。 “我抢走了我的脸!” 沉闷的炸雷带着像是要唤醒这世间沉睡着的万物的气势猛地响起,眼中一片雾气的吴邪似乎是被这炸雷叫醒,雾气散去闭上双眼的瞬间,猛地坐了起来。 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的路程一样,吴邪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甚至还可以感觉到肺叶里的气体还带着些恼人的烟灰气息。死死地按着还在狂跳的心口,吴邪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令人费解的哀嚎。 刚刚并不是在梦见,而是自己的魂魄又脱离了身体。 虽然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这两点,吴邪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再次这样。幸好这次是自行醒了过来而且小哥也不在,不然的话他们又该担心了。 窗外的雨仍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吴邪看了看天花板四个角落上悬着的符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就算是小哥把自己用符纸裹起来,可能也没办法阻止魂魄再次跑出去吧。 说到裹起来,为什么昨天那个被纱布裹着的女生会叫自己‘吴公子’?而且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么恐怖的景象?就好像她整个人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火? 恍惚间又想起了刚才自己所去的地方,发生了火灾的整形医院,不停求救的声音,焦黑的女生,被抢走了脸,难道其实她已经死了? 可如果那女生是被附身的,为什么小哥和黑眼镜都感觉不到呢?而且,那个焦黑的女生叫自己吴公子,如果真是鬼的话,那也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了。所以烧死的到底是谁?什么又是‘我抢了我的脸’? 越想越觉得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吴邪干脆放弃思考,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机暂时分散注意力。明明是工作来着,怎么突然就又变成灵异事件了呢。边想边检查着照片,吴邪郁闷地发现显示屏的扭曲似乎变得更严重了。原本还只是模糊,现在几乎整个人都扭地不成样子,而且色差也变得很严重,看起来像是一团乌黑。连续翻看了几张都是这样,看来不换一台是不行了。 刚想把相机放下,余光瞥见的那扭曲的人影却让吴邪愣了愣。虽然连续几张都是这样,可是似乎一张比一张要严重。仿佛是按照时间的推进,一点点地在侵蚀。 拿出笔记本连接上相机,吴邪点击着大图一张张地辨认着,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并不是显示屏也不是镜头的问题,而是相片中的人——那个现在正裹着纱布的女生。 第一张试拍的照片里,就已经能看出她的部分有相当大的一片虚影,而吴邪很确定在拍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而在第二张第三张里,虚影渐渐扩大。随后变成一块黑色像是斑纹一样的东西,扭曲了她本身的面容。因为相机的显示屏太小,吴邪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进水的缘故,没想到却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疑惑地看着最后一张,那女生整个人都已经和黑色斑纹融成一体的样子,吴邪却发现她的脸意外的清晰。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女生,且不论是不是整容成这样的,眉眼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熟悉。真的越看越眼熟啊,怎么回事——之前明明还没觉得她长得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和小花这么像呢—— “小花,黑眼镜呢?” 抱着笔记本心急火燎地冲进解语花的卧室,吴邪看着站在窗边的张起灵愣了愣,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和解语花单独呆在卧室里。 “瞎子他有事去了,”解语花轻描淡写地说着,“怎么了小邪?” “啊,没什么。”阖上了笔记本看着没有表情的张起灵,吴邪总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别扭起来。“小哥,跟我回房吧。”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和谁有事?和小花?”无名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吴邪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你们最好告诉我是什么事,别逼我发火。” “小哥我们走吧,去楼下说。”无视了脸色已经涨得通红的吴邪,解语花走到张起灵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解语花你在做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向来不怎么对盘的两个人竟然如此亲密,而且还是在自己面前。吴邪气急败坏地冲到张起灵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小哥你怎么了?!” “吴邪,”悠悠长叹了一口的张起灵转头看着吴邪,漆黑的眸子里早已不见曾经的温柔。“我们分开吧。” “张起灵你说什么?”并不大的音量却比窗外的雷声还要振聋发聩,吴邪怔怔地看着面前没有表情的张起灵,呆呆地问道,“你再说一次?” “分开吧。我腻了。”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张起灵看都不看吴邪一眼,便跟着解语花往外走着。 “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小花看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已经自行说出了话语。吴邪抱着笔记本看着两人的背影,甚至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嗯。”微微点了点头,张起灵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而已经先走出去的解语花却又折了回来,对瘫倒在地上的吴邪,露出了一抹倾国倾城,却又异常诡谲的微笑。 难道那个时候在医院里,真的就应该去整容么?如果早一点整成解语花的样子,张起灵是不是就不会变心了呢——死死地攥着拳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却还是前功尽弃般地摊开了手掌。 “张起灵,你这个骗子……” TBC 手动排版真心心碎。。。 滚走。。 甩文。 五 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相互交叠的呼吸。雨已经不知在何时停止了肆虐,零星的滴答声敲打在窗檐。天色依旧昏沉,仿佛这场雨把万物都洗刷得退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混沌。 “换纱布这种事情还是去医院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笨手笨脚的,要是给你弄得发炎了怎么办~”靠在门口的黑瞎子看着在梳妆台前坐下的女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跟来探探虚实,却被她锁在了屋里。再次转了转身后的门把手,黑瞎子有些郁闷,早知道之前装修的时候就不该设计成这种非得用钥匙的了。既然是存心把自己锁住,那看来,真的是她了。 “没关系的,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帮我取下来就可以了。”女生头也不回的说着,只亮着廊灯的房间根本照不亮她的背影。“帮帮我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黑瞎子走到女生背后,晦涩的光线在镜子上反射着难以辨别的光线。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静静坐着的女生,黑瞎子低头开始帮她拆着满是药剂和血腥气味的纱布。 一时间陷入了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纱布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黑瞎子头也不抬地把纱布一圈圈取下,而被纱布包裹着的人似乎也根本感觉不到应有的刺痛,从始至终都静默着。 “好了。”终于揭开了最后一圈,黑瞎子心里的疑惑却始终没有减少。为什么依然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丝毫的鬼气,完全就是一个正常活人的气息。 “你不看看我恢复的怎么样么?”低声对身后的黑瞎子说着,女生站起来缓缓地转过了身,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瞬间点亮的光线即便是戴着墨镜也让黑瞎子愣了片刻,皱了皱眉看着靠在了窗边的女生,虽然早已有预感,但真的当真的看到时,却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你。”摇了摇头看着那与自己相伴了百年的绝色容颜,黑瞎子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这是何苦。” “你还记得我?”似乎从未想过黑瞎子能记住自己,女生脸上满是欢喜的神色,“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们女生怎么总能把一句话解释出这么多莫须有的意思。”百年前也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黑瞎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你。” “胡说!”像是已经认定了黑瞎子就是喜欢着自己的,女生咬着下唇,满脸都是委屈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认出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跟我过来?” “因为我实在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几百年来你都没有投胎?”实话实说的黑瞎子看着那张脸上的娇羞和委屈,虽然是和解语花一模一样的面容,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看样子花儿爷适合的,果然还是一副唯我独尊的高傲模样啊。“你是怎么上了这个身体的?”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啊~”半掩着脸颊轻笑着,女生的眼角眉梢里满是解语花从来不会表现出的羞怯。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往后退了两步,黑瞎子撇了撇嘴。 “我说的就是实话呀,这就是我的身体,”步步紧逼的女生已经将黑瞎子逼到了门口,昏暗的廊灯照着她巧笑倩兮的脸,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混杂了爱慕和怨恨的疯狂。慢慢地伸出手抚摸着这张精致的脸,她靠在黑瞎子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就是我的脸,你喜欢的那张脸。” “抱歉,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家伙~比起这张脸,我还是更喜欢花儿爷这个人~”说话间,黑瞎子口袋里的符纸已经贴在了女生的身上,可不管黑瞎子怎么催动符咒,符纸却依然只是一张普通的纸。 “还想像那时候一样把我送走么?”一把拽下身上的符纸,女生脸上的笑意越发张狂得意,“可惜我现在是个大活人,想把我送走,除非你杀了我呀。” “你绝不可能是个大活人,”瞬间有些慌乱,符咒只能对付鬼怪,但现在眼前的人怎么可能还是之前自己招进公司的小姑娘?“至少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我究竟是什么有那么重要么,现在我已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了,你还要跟那个戏子在一起么?”说到解语花的瞬间,女生的脸上迅速闪现过一片狠戾。“不过就是个戏子,竟然还是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如此喜欢?” “那我又有什么好的,能让你百年来都放不下?”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结下的这桃花劫,黑瞎子没想到这劫竟然会到百年后都解不开。 “你真的不记得了?”女生的神态仿佛是黑瞎子忘记了他本该知道的原因,连声音里都满是不敢相信的语气。 “我是根本不知道好么。”无奈地看着面前一脸悲伤的人,虽然知道并不是解语花,可是对着这张脸,黑瞎子还是下意识地放软了语调。 久久地沉默着凝望着黑瞎子,女生似乎放弃了什么般的开口说道,“没关系,反正从现在开始,你也只能喜欢我了。” “为什么?” “你猜,如果吴公子看到了那戏子和他的恋人在一起,他会怎么用梦见的力量,去对付那个戏子呢?”轻笑着拍了拍手,女生一派天真的说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划烂了那张魅惑人心的脸,然后让他彻底消失。” “你怎么能让小天真看见那些?”黑瞎子攥着手中已经变成废纸的符纸,终于没了耐性,“你也说了,你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活人。” “对你们来说我当然是,可是对吴公子来说,我大概并不怎么好看呢~”嬉笑着靠在黑瞎子身边,女生一脸满足地说道,“只要等他毁灭了解语花,那你就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人了~” 对吴邪来说,不怎么好看? 小天真看到的黑乎乎的东西,难道是魂魄?如果她依旧是当年被自己用符咒烧过的模样,那么确实是全身焦黑。所以小天真看到的,是这个身体里的魂?可是为什么只有小天真能看到?这个身体里原本的魂魄去了哪里?而又是为什么,她会说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 “虽然现在不能杀你,但还是可以让你睡一会儿的。”伸手揽住凑上来的女生,黑瞎子一个手刀砍在她的后颈。把已经软软倒下的人在床上放好,黑瞎子回头看了一眼那和解语花一模一样的脸,轻声说道,“抱歉。” 几百年过去了,你始终不懂,爱一个人,并不是因为那张脸。 背后的水泥墙面不断传来刺骨的冰冷,吴邪绝望地坐在地面上,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一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好的朋友竟然抢走了自己的爱人?这种只有在八点档和于正剧里出现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原因,竟然是张起灵腻了自己的脸? 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吴邪扶着墙壁站起身子,决定要去找张起灵和解语花问个明白。冷静下来的吴邪放下手中怀里还抱着的笔记本,却突然定住了脚步。自己刚刚进来找小花和黑眼镜,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 “这种时候了还管那些作甚,快去找那个戏子吧,再不去,你就再也抢不回你的爱人了。” 心里猛然响起的声音仿佛警钟般催促着吴邪,愣了愣神的吴邪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何时混沌一片的景物,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遵循着那个声音往门外走去。 “快去吧,他们现在或许正在风流快活呢。” 近乎催眠的声音在吴邪脑海中渐渐变成了画面,坐在张起灵身边的解语花,温柔对解语花笑着的张起灵。当吴邪气喘吁吁地冲到楼下时,看到却竟然真是这般让人心碎的场景。 “小哥,小花,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吴邪拼命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却在看到解语花那张绝世的面容后,终于彻底崩溃。“解语花,我要毁了你的脸——” “小天真,那不是真正的他们!”被人猛地从后面拽住,黑瞎子死死握住吴邪手中突然出现的刀具,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缓缓流下。 “黑眼镜?”惊慌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吴邪这才注意到连自己的衣服都被黑瞎子的血浸湿了。“什么叫不是真正的他们?你的手,你的手没事吧?” “小天真,你想我的手没事么?”收回那几乎快要伤及筋脉的右手,黑瞎子忍住疼痛问道,“想么?” “废话!”脑海里才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吴邪便惊讶地发现黑瞎子手上的伤口,竟然已经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没有了踪影。 “现在明白了?”甩了甩手腕,看着不远处还在温柔对视的解语花和张起灵,黑瞎子有些闹心地转头对吴邪说,“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清空掉,没事儿你净瞎担心什么。” “我现在,在梦里?”瞟了一眼窗边的两个人,吴邪终于结束了脑海里那被蛊惑出的幻想。而就在这瞬间,那两个身影竟然像是雾气般缓缓消散不见。 “小哥?小花?”惊慌失措地转头看着黑瞎子,吴邪都快哭出来了,“他们怎么消失了…我没有想让他们消失啊……” “笨死你算了,哑巴要是死了你还能活命?”敲了敲吴邪的脑袋,黑瞎子脸上的笑意终于再次出现,“这不是你的梦,是有人利用你的魇给你制造了一个梦。刚才你所看到的花儿爷和哑巴,不过是虚影。” “我的魇?”用力擦掉了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吴邪疑惑道,“梦魇?” “之前你不是梦见去整容了么,这就是那家伙给你留的魇,至于目的,就是想让你和花爷反目成仇。当你真正陷入你的梦境时,就能借你之手把他除掉了。”女人就是女人,这么损的办法都能想出来,黑瞎子边说边摇头。 “我好像想起来了——”吴邪猛地拍了拍脑袋,“我刚刚看见那个女生在照片里,她的脸变得跟小花一样了,但是却总是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在她身上。” “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本是我欠下的债,却把你又牵扯进来。”黑瞎子扶了扶墨镜笑道,“等把她彻底送去该去的地方,再好好跟你和哑巴谢罪。” “真的是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竟然能让她百年来都不肯放手,若这要是爱,那也太过偏执了。“那她现在在哪里?还有小哥和小花,他们在哪儿?” “你想他们在哪儿,他们不就在哪儿了么。”笑吟吟地看着吴邪,黑瞎子话音未落,眼前便出现了那三人的身影。而那焦黑的魂魄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吴邪,似乎没想到竟然会被他直接拽出肉身。 这一回,终于是该把这道残留百年的劫彻底化解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几次三番地留意到那个脸上戴着奇怪东西的江湖术士。明明和大街上那些骗人钱财的神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却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人群之中。那天家里请了新的戏子来搭台,整个府上都是爹爹宴请来的宾客。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无趣的戏文,台下的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人群最远处的他。嘴角上的笑意若有似无,一身玄色长衫衬得他英俊挺拔。似乎注意到自己看看着他,那笑意变得越发明朗。 他在看自己? 心脏突然没来由地狂跳起来,小鹿乱撞地她重新落座,还未察觉羞怯便已经染红了脸颊。台上的戏子还在唱着,她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人群,却发现他果真一直看着这边。尽管那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可是她确定,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看着被整个县城称赞为绝色佳人的自己。 第二次遇见他,依然是在府中。爹爹似乎很喜欢上次请的戏班,又点了一处新戏。依旧被往来宾客填满的院落中,她再次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他。 这一定就是缘分。 第三次,第四次,只要每一次府里邀人来看戏,就一定可以遇到他。而每一次自己回头时,都会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这位小姐定是府上千金了吧,”这一天原本以为他会和平日里一样,看完戏便消失不见,却不曾想到当自己回过身时,他竟出现在了身边。“近日天凉,还望保重身体。” “谢公子关心。”面红耳赤地低声说着,她羞得连看都不敢再多看那人一眼。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一定是这样的。满心欢喜的她一夜都没能安睡,而当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身边守着的丫鬟告诉她,郎中说她受了风寒,这几天要卧床静养,不能再下地走动了。心心念念只想着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喝完了汤药再度睡下的她,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躺在床榻上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虚弱,她恍惚间似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在说着他的姓名,在说着他是来救自己一命。 齐爵,齐爵。 在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再度陷入昏迷的她根本没有注意,齐爵的目光,其实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一时半刻。 直到她突然醒来。 “我明明已经拘了你的魂魄,为什么你又回来了?”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不同于那笑容的神情,她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个死人。可为什么既然已经死了,却依然固执地留在这里?她静静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男子,终于想通了原因。 因为他还没有离开。因为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倾心于他。 因为还没有听见他说,他也喜欢自己。 她并不知道自己能这样下去多久,身上的皮肉渐渐开始腐烂,连她自己都能闻到那恶心的腐臭味道。而曾经引以为豪的面容也开始衰败,青黑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斑纹,即便用再多的脂粉也无法遮挡。 为什么他还不和自己表明心迹,难道非要自己一个姑娘家先开口么? “你为何在我府上赖着不走?”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询问,她猜测,既然他是道士却并没有把已经成为鬼魂的自己送走,定是因为,他也喜欢着自己。 “小姐府中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淡漠的回答甚至连笑意都消失不见,齐爵背对着她,仿佛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并不是专程来救自己的?难道他感兴趣的那人,竟然不是自己?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会的。一定是因为这张开始腐坏的脸败了他的兴致,一定是因为这张脸。 可是直到那一天,她看见了齐爵站在树下,无比温柔地轻嗅着那戏子的发梢,英朗的脸上满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喜悦。 “你喜欢那个戏子?“终于明白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的脸上停留过,屈辱,不甘,愤怒,嫉妒,还有深深的怨恨在瞬间涌上心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流出的泪已经是血。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堂堂千金之躯还比不过一个风尘戏子?身份地位学识,自己没有一样会在戏子之下,难道就因为那戏子的脸,比自己还要好看?就因为她长了一张可以魅惑众生的脸? 直到齐爵把那张符咒燃进身体,她才惊恐地发现倒在地上的自己竟然已经衰败成了一具腐肉。符咒燃烧的烈火像是要把她的魂魄烧的飞灰湮灭,而那点火之人,却依旧只留给了自己一个冰冷的背影。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枉死城中逃出来的,几百年来一路躲避着追捕自己的黑白无常,从原本该投胎的枉死魂魄,变成了后来的冤魂厉鬼。无法重见天日,也不能贸然去附身别人。她就像是一只老鼠,终日活在黑暗之中。 直到有一天,飘荡着她发现,时代竟然变得和从前再也不同。人们竟然可以改变容貌,去获得更多想要的东西。而与此同时,她终于在铺天盖地的广告和新闻上,找到了那让自己受到如此奇耻大辱的人。 戏子就是戏子,就算过了百年,投胎转世后依旧是戏子。只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还在他身边。 想方设法想要接近解语花,可她却发现解语花身边重重叠叠的结界让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几乎快要走投无路之时,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是人,那么解语花就根本防不胜防了。 费尽了这几百年的力量终于找到了那个本该是自己转世投胎的孩子,相貌平庸的女生,根本没有任何姿色可言。可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改变相貌,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只要在她整容之后,彻底地抢回这本就属于自己的身体,那么解语花,你还凭什么跟我争—— “你还凭什么跟我争!”焦黑的魂魄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站在黑瞎子身边的解语花,恨不能亲手把他血刃。 “真傻。”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只想快些结束这场莫名其妙把自己和吴邪牵扯进去的恩怨。“瞎子,动手吧。” “别着急,还有些账没有算清。”解语花看了看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的环境,明白吴邪的梦境已经随着真正需要报仇的人的到来而改变。 空气中弑弥漫着烟味呛得人快要不能呼吸,呼啸而来的阴风里满是不甘和哀怨的哭喊。吴邪握着那曾经被死死攥着的手腕轻轻咳嗽着,眼前蓦然出现的手术台上,一具被固定住的身体正在缓缓浮现。 “难怪我们都没有办法察觉出异常,虽然不是同一个灵魂,但却是同一个身体。这一世你本该是她却没有投胎,于是一个全新的魂魄替代了你。她是你的柩。”黑瞎子看着那被绷带死死缠住无法挣脱的灵魂,有些于心不忍,“你竟然在她做手术的时候放火,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么?” “那又怎样?”得意地笑着,她看着那在不断挣扎的人继续说道,“我若是不让她濒死,怎么能把她一半的魂魄禁锢在这里?又怎么能逃过你们这些人的眼睛接近解语花?只不过我没想到竟然有个梦见,在我再次吞噬她另一半魂魄的时候,竟然撞破了我的好事。” 被那冒着血泡的黑色头颅瞪得有些心惊,吴邪这才明白原来那天自己魂魄离体时看到的,竟然真的是那女生的求救。也难怪只有自己可以看到这焦黑的魂魄,因为手腕的那道印记,并不是怨恨,而是那无辜的女生,最后的希望。 “你真的喜欢我么?”黑瞎子叹了口气看着那根本看不出人形的魂魄,如果当时自己没有下那么重的手,即便她现在是鬼,也不会落得这般摸样。“你确定你这几百年来想要的是和我在一起么?” “不然你以为我是凭什么支撑到现在的?!”鲜血淋漓的口腔一张一合,那焦黑的下巴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的掉落着黑色的碎屑。 “难道不是因为怨恨我么。”解语花抱着胳膊淡淡问道,“你想要的这张脸已经得到了,可是瞎子依旧不爱你。你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所以我要让吴邪毁了你!”还在负隅顽抗的她转头看向站在张起灵身边的吴邪,可还来不及接近便被张起灵身上的煞气冲撞得差点散了身形。 瞥了一眼那跌跌撞撞的魂魄,张起灵忍耐着对她挑拨离间的怒火,搂紧了吴邪说道,“没有什么能让我离开吴邪。哪怕是死。都不能。” “你把你的怨恨和臆测强加在别人身上,总以为改变外表就能得到爱情。殊不知我们和你不一样。”解语花看了眼同样搂住自己的黑瞎子,淡淡笑道,“我们爱的从来不是外表,而是心。” “那你们就都去死吧,都去死吧——”像是要鱼死网破般,她焦黑的身体在顷刻间膨胀得越发肿胀,而那张本就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竟然又渐渐浮现出一张张拼命想要挣脱出来的脸。 “倒还真是会利用环境。”黑瞎子看着那手术台上已经消失不见的魂魄还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风,知道是她把这里所有因她而死的魂魄全都吞噬了。 “看来这次都不用我们送你,你自己就可以走的干干净净。” “把我的脸还给我——” “为什么要害我——” “还我命来——” 越发凄厉的呼喊从她的身体里不断传来,那些吞噬的魂魄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把那已经膨胀到近乎透明的焦黑身体撑得越来越大。 “吴邪,该醒来了。”凑在吴邪耳边柔声说着,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脑袋,眼中满是只会对他一人才展露的温柔。 “那她们怎么办——”如果这样走的话,寒舍里岂不是会突然多出一具尸体? “尘归尘,土归土。”解语花叹了口气,看着那依旧在死死盯着黑瞎子的血红眼睛,“就让她回到这里吧。” “齐爵,我爱你,我爱你啊——”哀怨的哭喊和那凄厉的尖叫混杂着,她仍旧不懂,为什么明明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会移开目光。 “可那个时候我在看的人,不是你。”回眸注视着身边陪着自己走过百年风雨的人,黑瞎子紧紧握住解语花的手掌。“对不起。” 已经连血泪都哭干,她定定地看着与解语花十指相扣的黑瞎子,眼前再次浮现出百年前的那场初遇。原来从那时起,他的眼里便只有他了。 百年的寻找和不甘,竟然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忍再目睹这样的毁灭,吴邪缓缓闭上了眼睛。昏暗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而周身的寒冷也被温暖取代。唯一不变的,是那双从开始便紧紧握住的手,温柔而坚定的陪在身边。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彻底放晴。吴邪回望着身边凝视着自己的张起灵,仿佛听到那个错爱了一辈子的女生在轻轻和所有人道别。 再见。 尾声 “老板老板老板!!” 一惊一乍的王盟再次毁灭了吴邪美好的清晨,懒洋洋地从张起灵怀里爬出来打开门,却看见王盟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了你,见鬼了啊。”接过王盟手里的报纸,吴邪看着那一块已经被他戳烂了的版面。报道的是前一阵子发生火灾的整形医院发现了唯一幸存者的尸体,极度腐烂的尸体被判定死亡时间就是火灾当天。 “这个女的昨天不是还在我们这儿吗!”压低了声音说着,王盟惨白着脸问道,“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你去问问其他人见过这个人么?”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吴邪故意逗着没有被解语花修改记忆的王盟。“你做梦呢吧?” “老板你别吓我了……”哭丧着脸走开,王盟回头看着偷笑的吴邪,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老板已经笑了,那就就说明,应该都平安无事地解决了吧。 关上房门伸了个懒腰,吴邪钻回张起灵的怀里,像只猫咪一样蹭了蹭他的下巴。“小哥早安。” “吴邪,”搂紧了怀里的人,张起灵已经听黑瞎子说了吴邪看到的幻觉。如果不是因为心底真的在担心自己会离开,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蛊惑。“我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的。”这些天似乎真的因为太过在意而变得患得患失,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利用。吴邪点点头,轻笑着说道,“就算是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嗯,睡吧。有我在。”在吴邪发间落下一吻,张起灵抱紧那温热的身体,嘴角眉梢满是宠溺的爱意。 “小哥,我爱你。”喃喃着再次陷入梦境,吴邪很确定,自己听到了张起灵温柔的回应。 吴邪,我也爱你。 人声鼎沸的戏院里,站在人群最后的齐爵远远地看着那在戏台上身段妙曼的人,嘴角上扬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笑意。 明明是只妖,幻化出绝色也就罢了,怎么唱起戏来还如此好听。 而台上感觉到了那目光的佳人,只是回旋腰身,淡淡望了一眼那正看着自己的男子,精致的眉眼中满是警告他少管闲事的寒意。 坐在戏台最前端的华衣姑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子,顺着他的面向往戏台上看去,只见那粉衣的戏子,正风华绝代地巧笑倩兮。 “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屋吧。” 站起身,有些不舍地回望了那身穿玄色长衫的男子一眼,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向闺阁走去。 一见误终身,可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不过是从你的目光里,路过而已。 寒舍太极篇 离の回 摄魂 完 TBC 这回真是一点都不虐了吧。。。 不过倒是蛮唏嘘的。。错爱什么的。。执念什么的。。。 所以还是要学会放手才行啊。。 好吧我在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 滚走。。 明天开始下一个故事。 开始慢慢收尾了。吴邪和张起灵的身世还有前世的纠葛什么的。 甩文。 艮の回 时差 一 恍惚之间,吴邪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海上航行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始终无法保持平衡,而胃里面更是一阵接一阵的翻江倒海。吧唧吧唧嘴忍住那翻腾而上的难受,吴邪挪了挪身子想要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结果还没睁眼,脑门儿上的疼痛就让吴邪好不容易忍下去的东西再次翻了上来。 “小邪你没事儿吧?”坐在旁边的解语花眼看着吴邪脑袋一歪撞上了窗户,还没来得及去拍醒他,他就吐了一地。 这下彻底清醒了的吴邪揉着脑袋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裤子,转头看了看车窗外依旧绵延不绝的山川,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还没到啊?” “师傅靠边停一下吧,吴邪晕车的厉害。”解语花扬声对司机说着,同行的同事们也很乐得下车去找地方赶紧解决一下胃里翻腾的东西。 “不能停太久啊,这几天下雨山上可能会有落石,得赶紧过了这段路才行。”司机是个本地的师傅,点了一支烟对解语花说着。 “五分钟。”扶着吴邪最后走下车,解语花头一次庆幸自己不需要吃东西,否则现在应该吐得比吴邪还惨了。 山区的空气清新得像是要把每个细胞里的污垢都洗涤干净,但是脚下的路就不怎么让人舒心了。吴邪看着一下车就踩的这一脚泥,实在是郁闷得连话都不想说。闭眼之前起码还是个省道,可现在竟然已经完全变成了泥泞的山路。虽然刚刚吐出来的东西都是水,可弄的裤子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 “啊,又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水像是丝线般轻轻地落在身上,几乎是片刻间,原本能见度一般的路面便被雨幕笼罩,而两边的山间更像是弥散起了阵阵的烟雾。 “该走啦!”把手中的烟屁股扔出车窗,司机哑着嗓子招呼着。“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啦!” “小邪,上车吧。”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愣神的他,解语花的头发也已经被雨水润湿,丝丝缕缕的耷拉着。 背对解语花站立的吴邪还在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山丘,说不上为什么,心里竟然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悲凉。 “怎么了?”蓦地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快要凝结,解语花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小邪?” 缓缓转过头的吴邪似乎是在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全部皱成一团的皮肤死气沉沉地变成了青灰色。僵硬如干尸般的脸上连悲伤的表情都无法做出,只有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帮我——” “老板我帮你把相机拿来了。”把沉甸甸的相机递给靠在窗户上的吴邪,王盟伸出手去就想走,结果并没有被接住的相机瞬间落了个空。“啊——”幸亏手上还攥着带子,千钧一发之际终于保住了吴邪的新相机免遭被摔,王盟边暗自庆幸,边疑惑的看着还在愣神的吴邪。 “老板?老板?”伸手戳了戳闭着眼睛的吴邪,王盟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老板你别吓我啊!小——” “我没睡着。”拽过王盟手里的相机,吴邪睁开眼睛看着终于松了口气的家伙,“小花和其他人呢?” “花儿爷在楼上,其他人都先上车了。”王盟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凑到吴邪边上小声问道,“老板,你刚刚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是啊,我梦到你娶了个漂亮媳妇。”随口胡诌着,吴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刚刚那个梦,到底是在预示着什么。 “老板你别逗我了。”一看吴邪那一脸凝重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王盟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张起灵,站起身就打算撤。 “王盟你等下。”拽住不想当电灯泡的王盟,吴邪忍不住交代着,“这几天就你和小哥在寒舍里,你要记得催他按时吃饭。他和之前不一样了,再不吃饭真的是会饿死的。我可不想又接到你电话跟我说他死了。” “老板我知道的啦。”挠了挠脑袋,王盟笑嘻嘻地说道,“就算我饿死也不会让小哥饿死的。” “嗯,这还差不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吴邪看向身边的张起灵,“所以你一定要按时吃三餐知道么?” “嗯。”点点头,张起灵瞥了一眼王盟,后者心领神会地开溜。“东西都带好了么。” “相机和衣服都带好了,其他的有小花弄不用我操心。”帮张起灵整理着衬衫的领子,两年来这是吴邪第一次离开张起灵去外地。“明后天大概要降温,你记得加衣服。还有晚上要按时睡觉,记得睡前要去上厕所。”比起不舍更多的是放心不下张起灵是个九级生活残障,吴邪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次跟小花去拍片大概得半个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知道了。”乖乖点头配合,张起灵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明明更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吴邪,怎么反倒自己却变成了被唠叨的那个。 “虽然黑眼镜不在,但是小花的本事你大概比我还清楚,所以不用担心我,危险的地方和不干净的地方我不会去的,如果看到了什么我也会装作没看到。”知道张起灵那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放心,吴邪故作轻松地笑道,“半个月而已,不会有事的,所以你——” 低头吻住那还想说什么的嘴唇,张起灵毫不客气地抱紧了怀里试图挣扎的人。唇齿交合间吴邪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张起灵柔软的舌尖不断搅动着自己,丢盔弃甲任他攻城略地。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脸上,不消片刻吴邪便感觉到那气息里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情欲。 赶紧推开手已经不老实地伸进衣服下摆的人,吴邪面红耳赤地看着眼前张起灵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小哥!”昨天已经折腾了自己一夜害的今天差点起不来床,“马上就要走了,你够了——” “不够。”长臂一伸便再次把那还在害羞的人搂进怀里,“怎么都要不够你。”温热的气息吐露在吴邪耳边,尽管嘴上说着让吴邪脸红心跳的话,但张起灵只是紧紧地抱住吴邪没有再做什么,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虽然很抱歉打断你们——”解语花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身后响起,“但是该走了。” “小哥,我该走了。”依依不舍地深深嗅着张起灵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吴邪抬起头微笑道,“等我回家。” “嗯。”松开怀里的人,张起灵揉了揉他的头发,悄无声息地在吴邪身上又多加了一道结界。“等你。” “好了好了,不就半个月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个腻歪的家伙,解语花一把拽过吴邪,“小哥你放心吧,一定会把他平安送回来的,你好好和王盟看家。” “嗯。”点点头,张起灵看着吴邪还在不断回望的背影,浅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原来所谓的难舍难分,就是看着他的背影便已经开始想念。 “咦?院子里的灯怎么亮了?”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的王盟看着院子里亮起的红色宫灯,疑惑的自言自语。 静静地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张起灵转身回到窗边坐下。远远看着那引路灯盈盈的红色火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吴邪,我好想你。 这次取景的地方在车程大概有十个小时左右的地方,坐上车的吴邪环视着已经开始继续睡觉的工作人员,猛然间想到刚才的那个梦。 “小花,我们这次是去哪?”突然间才发现自己好像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吴邪问着在旁边坐下的解语花。 “不是去符离么?”莫名地看着一脸疑惑的吴邪,解语花皱了皱眉,“还是你说要去的啊。” “我说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吴邪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连这个地方都没听说过啊——” “昨天晚上我们商量去哪里外景的时候,你突然提出要去符离,你忘了?”猛然间回想起来吴邪昨晚似乎是在很久的沉默后,才突然冒出了那么一句,解语花忧心忡忡地说道,“要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 “没事没事,我想起来了,”按照解语花和办事效率估计和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黑眼镜现在忙着善后之前的那件事,既然是自己提出来去符离的,那就不要再添乱了。“刚刚有点走神。” “你没事吧?”仍旧不太放心,解语花已经可以想象如果吴邪出了什么事,自己大概会被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劈成木柴。 “嗯嗯,没事儿。”转头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吴邪摇了摇头。 确实是已经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公司看了样片不太满意,说要换外景。”解语花看着黑瞎子传来的邮件耸了耸肩,“看来这次必定是要去外地了。” ——去符离吧。 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吴邪一跳,四处打量着只有自己和张起灵解语花的大厅,却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小邪,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虽然对解语花来说去哪儿都无所谓,但是张起灵要留下来照看寒舍不能同行,还是选个近一点的地方比较好。 ——去符离吧。 吴邪看着毫无异样的解语花和张起灵,确定这声音真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并不是从寒舍里传出来的,而是直接响在了自己的心里。 “去符离吧。”下意识地遵从了那个声音,吴邪似乎醒着就已经陷入了梦境,“离这里不远,景色也很好。” “行,那我现在就去安排。”解语花点点头便起身去安排行程,直到他回来告诉吴邪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吴邪才像是大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 而吴邪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张起灵在听到那个地名后,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迷惑的神情。也正是因此,张起灵同样忽略了吴邪那走神的表情。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是的冥冥之中的安排,就算自己现在说不去,也一定会被绕过去的。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吴邪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花我眯一会儿,中午我不吃东西了。”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吴邪跟解语花打了个招呼,脑袋一歪开始打盹儿。 长途汽车的旅程实在是无聊到让人只能睡觉,当吴邪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车上的人都已经睡得东倒西歪,连解语花都在闭着眼睛小憩。 窗外的景色已经从绵延的山脉变成了相对低矮的丘陵,阴沉着的天像是随时都会下雨。吴邪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百度着目的地的地图。虽然解语花说都已经安排好,但有些准备工作还是早点做比较好。 看了好几页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个地方的烧鸡很出名,吴邪有点气馁地想着,难道这回是个吃货把自己召唤过去的?忍不住被这无厘头的自我吐槽弄得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吵醒别人。确定没有人被自己弄醒,吴邪这才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可刚把视线移到那已经变黑的屏幕上,吴邪便再次将嘴捂紧。 镜面般的屏幕上,只见吴邪的脸竟然像是中了毒一般,脖子上的筋脉全部迸出一直蔓延到了脸颊,整张脸仿佛窒息一般随着那越发突出的筋脉变得通红。而那写满了惊恐眼睛也减减充血,似乎随时就会爆炸。几乎就是在下一秒,瞬间变成了灰白的脸紧紧皱成一团,一如吴邪在梦里看见的,干尸一样的自己。 “盯着手机看什么呢?”屏幕上突然映出解语花的脸,明眸皓齿正好奇地往这边看着。 “啊?没有没有,就是走神了。”放下把惊呼全都捂回去了的手,吴邪再次看向手机,有些苍白的脸上除了没什么血色之外,再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刚刚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吴邪的幻觉。 “最后一个休息区了,上厕所吃东西的赶紧,一会儿就进山了。”司机缓缓地停住了车,拿起他的东西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车。“我就开到这儿了,前面传来消息说因为下雨山体滑坡,高速路被堵住了,一会儿有当地的老师傅给你们开,绕山路过去。” “小邪你不下来吃点东西么?”解语花看着远处再次出现的山脉,看样子吴邪说的那个地方今天可能到不了了。 “我喝点水就行。”已经在梦中感受过了一次晕车,吴邪摆摆手坐在座位上,示意解语花自己不下去了。手机已经被吴邪攥到微微发热,叹了口气放过了无辜的手机,吴邪静静地看着车窗外活动的人,却不小心瞥见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赶紧收回视线,吴邪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嘴唇,按亮手机拨通了寒舍的号码。 原来自己竟然比想象中更加害怕张起灵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过才两年,却感觉已经爱了他生生世世。 小哥,我好想你。 睡醒了午觉乐颠颠地起来数钱,王盟坐在柜台后看着这几天的进账,隐约有种这个月可以涨工资了预感。到寒舍已经两年了,还是头一回在收银柜里看到这么多钱。尽管和吴邪还有张起灵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变得和家人一般,不过身为小伙计的王盟还是时刻都惦记着自己的工资的。 “数钱的感觉真是爽啊……”拿着那一沓子人民币满足地笑着,王盟还没来得及再享受一次,突兀的电话铃就吓得他手一抖把钱掉回了抽屉里。“喂,老板——”接起电话就知道是谁,王盟用肩膀夹住听筒,捡着掉在桌子和地上的纸币。 “王盟你在干嘛呢?”听着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吴邪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点,“好好说话啊你。” “啊,我在捡东西。”不敢说是在捡钱,王盟一手拽着电话线一手去够那张飘到了桌子角下面的钱。“老板你等着我给你叫小哥——” “是不是又把钱数散了。”光听声音就知道王盟在捡钱,吴邪叹了口气,“你先把电话放着去捡,别一会儿又把电话给拽——”话还没说完,吴邪就听见那头一阵丁玲桄榔的声音。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没把手机贴着耳朵,吴邪静静等着王盟收拾好。 “——快——帮——我——” 说话声伴随着嗞嗞啦啦的声音一同响起,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因为电话机被摔惨了的原因,吴邪根本听不清王盟在那头说着什么。 “——帮——我——” “王盟?王盟?”越发强烈的电流音让吴邪没办法凑近手机,隐约似乎听见什么帮忙的字眼。“小哥?小哥你在听电话了么?” “吴——邪——” “小哥?”听见那边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吴邪握紧了手机说道,“小哥你中午吃饭了没?” “你——会——” 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电流音里听清楚张起灵在说什么,吴邪皱了皱眉不由得也放大了音量,“小哥你说什么?我会什么?” “呲——嗞——” 听筒里只剩下强烈到像是要刺穿耳膜的杂音,拿开手机看了看信号,明明是满格。“小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快——帮我——你会——死——” 骤然尖锐放大的声音直直地刺入吴邪的耳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手机屏幕闪了闪便彻底变成黑色。 “终于捡起来了。”拿起听筒的王盟喂了两声,却发现那边已经变成了忙音。再次打过去,只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说吴邪的手机已经关机。“诶,没电了么?”转头看着没有动静的楼上,那就一会儿等小哥下来再跟他说吧。 一片混乱的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吴邪僵直着身体依旧保持听电话的动作,可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了丝毫血色。 尽管刚才的通话里满是杂音,可吴邪还是从最后的那句话里认出了声音。是那个在心里响起来的,告诉自己去符离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会死?难道是帮了他会死?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腕上的红绳,吴邪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得如此奇怪。自己怎么会毫无戒心地就听从那个声音,离开张起灵到这个地方来了呢—— “师傅我们今天能到不?”聊天的声音在车门处响起,吴邪回过神来看着一个个上车的成员,目光停在了司机师傅的脸上。 果然,和自己梦到的一模一样。 “差不多吧,人到齐了就开车了啊。”带着浓浓口音的司机师傅环视了一下车厢,看口型像是在数着人数,“诶,你们咋少一个人嘛?” “没有吧?”最后上车的解语花站在车头一个个地点着人数,“没有啊,刚好。” “这和小李跟我说的不一样啊。”又数了一遍,老师傅很确定自己没数错,“就是少一个人嘛。” “那肯定是他把自己也数进去了。”解语花看着刚好空出最后一排的车厢,“你看,我们就这么多人,最后都是空着的说明是对的。” “奇怪。”挠了挠脑袋像是还不怎么相信,但最终接受了解语花的说法,老师傅调转车头,把车开出了休息区。“我们要绕山路啊,晕车的赶紧把塑料袋和药都备上吧。” “少一个人么?”吴邪和解语花的座位是在中间靠前,直起身子往后看了看,其实吴邪也搞不清这一行究竟有多少人。 “没,肯定是之前的司机数错了。”摇了摇头让吴邪别担心,解语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晚要是到不了联系的饭店,搞不好就只能在车上过夜了。 “小花,我跟你说个事儿——”犹豫了片刻想要把自己梦见的景象和盘托出,可还没等下一句话说出口,解语花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打断了吴邪的话。 “我先——”示意吴邪稍等一会儿,解语花接起了电话。 快到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吴邪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车窗外越发靠近的山岩石壁,已经开始感觉到了阵阵颠簸。手腕上的红线已经被吴邪揪得勒手,紧紧嵌进皮肤的丝线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鲜艳的红色竟变得越发暗淡。 “嗯,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的解语花回过头看着又开始发呆的吴邪,推了推他的胳膊肘,“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有没有晕车药。”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却变成了这样,吴邪接过解语花递来的药丸攥在手里,知道自己就算吃下它,一会儿大概也会依旧晕车。 “这段路大概挺不好走的。”汽车已经开上了山,虽然现在地处平原地形却依旧有几条山脉的枝干。解语花看着窗外越来越高的坡道,忍不住往边上蹭了蹭。“这山还挺高。” “小花,你不会恐高吧?”坐在窗边的吴邪虽然也有些胆战心惊,但是没想到连解语花也会这样。 “我睡会儿觉。”像是没听见吴邪不敢相信的声音,解语花有点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假寐。真是有够丢脸,再过几年就可以成仙的妖了竟然还恐高。 不再多说什么也闭上了眼睛,吴邪却始终觉得似乎潜意识里那个催促的声音并未停歇。尽管现在没有再听见,可吴邪就是能感觉到,他在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甚至连他的语气里,都已经满是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呢。以往就算是梦见了什么,也从未有过如此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底要怎么帮他,而又是为什么自己会死? 原本就酸痛着的腰被这山路颠簸着更加难受,吴邪忍住胃里已经开始翻腾着的感觉,试图用窗外的景色分散着注意力。如果按照这样的地形往前开过去,那么目的地应该也有不少丘陵,为什么自己对山似乎总是情有独钟呢。 倦意和满脑子的疑惑已经搅得吴邪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恍惚之间总觉得好像是在坐船。越来越暗的光线已经不足以让吴邪睁开眼睛,直到胃里翻涌而来的酸水和脑袋上猛然传来的疼痛,才让吴邪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邪你没事儿吧?”怎么吃了药还能晕成这样,解语花抽出纸巾递给吴邪擦拭着,回头看了看前后也已经快要吐出来的成员,解语花扬声对司机说道,“师傅靠边停一下吧,吴邪晕车得厉害。”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还在揉脑袋的吴邪猛地反应过来现在就是梦里梦见的地方,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绿色山脉,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熟悉。 “不能停太久啊,这几天下雨山上可能会有落石,得赶紧过了这段路才行。”点着烟的老师傅叮嘱着,缓缓在路边停下了车。 “五分钟。”扶着吴邪最后走下车,解语花回头对司机说着。 一脚下去就踩进了泥坑里,吴邪低头看了一眼满是泥浆的裤子,径直走到了路边最靠近山的地方。 以往梦见的总是别人的事情,所以即便吴邪在报纸上看到那些梦境变成了事实时,也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强烈的冲击感。而且从来没有一个梦境像今天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被吴邪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没有一点遗忘。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山脉,吴邪心里蓦然泛起的酸涩和绝望感甚至让他红了眼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甚至不只是来过这么简单。可是除了之前在梦里见过这个地方,吴邪很确定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而且这不过就是一小段和其他山头并没有区别的山丘,为什么却会给自己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呢? “啊,又下雨了。”不知是谁最先感觉到飘落的雨丝,话音刚落细细密密的雨点便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该走啦!”把手中的烟屁股扔出车窗,司机哑着嗓子招呼着。“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啦!” “小邪,上车吧。”走到吴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吴邪却似乎没有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怎么了,小邪?” 背对着解语花的吴邪已经泪流满面到难以自持,满腹的苦涩和绝望在瞬间攫取了吴邪的心脏,窒息感在瞬间遍布了全身所有的细胞,缺氧的大脑一片混沌,吴邪根本没有办法听清身后的解语花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整个身体像是掉进了冰洞中一样寒冷。 僵硬着转过身,吴邪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究竟是什么样,只能凭借着直觉缓缓朝着解语花的方向伸出手,嘶哑地说着绝望的求救。 “帮我——” 猛地睁开眼睛,张起灵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靠在门口睡着。眉头紧锁地抚摸着那只仰天长啸的石犼,张起灵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小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说怎么又找不到你了。”推开大门的王盟看着满脸冷峻神色的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找了一下午的人怎么会在门外。“中午的时候老板打电话来找你呢,你一下午去哪儿了啊。” “我做梦了。”手中依旧冰冷的石犼在从院里漏出的红色灯火下变得有些狰狞, 张起灵不可思议般地盯着它说道,“我竟然做梦了。” “做梦不是很正常么……”并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如此惊讶,王盟疑惑地问道,“那小哥你梦见什么了?” 紧紧攥着的拳头骨节都已经发白,张起灵回想着梦境中的场景,漆黑的眸子被红色的宫灯照应出漫天的火光。 “死亡。” TBC 夜里受凉了导致今天状态不好,调整了一天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地。 所以今天大概是要休息一天了。 虽然很抱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我的抱歉。 终归还是来交代一下比较好吧。 甩文甩文。 被鼓励了什么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呢o( ̄ヘ ̄o#) 不见TBC勿那啥。手动排版太心累QAQ 二 ——滴滴滴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神游天外的吴邪猛地回过了神,仔细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不由得抿着嘴角满脸甜蜜地笑了起来。 “吴邪,我好想你。” 看样子自己前一阵子教张起灵上网真的是太明智了,不然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打电话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说得热火朝天吧。 “小哥,我也很想你,你吃饭了么?有没有好好睡觉?”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吴邪看着那个ID被自己改成了‘闷油瓶’的小瓶子头像,越想越觉得心里的幸福都快溢满。 似乎还不是很熟悉键盘,对面的回复虽然依旧是寥寥几字,却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吴邪静静地看着那“正在输入”的字样,不由得有些着急,又有些期待他会说什么。 “嗯,你呢?” “我这里一切都很好,小哥你放心吧~”敲击出回车的瞬间吴邪不由得愣了愣,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和张起灵聊起QQ啊?低头沉思了片刻却根本想不出原因,这才想起回头看看自己身处何方,周遭一片的黑暗却让吴邪霎时慌了手脚。 荧荧亮着的显示屏在吴邪脸上涂抹出一片冰冷的光线,而周身的空气里渐渐弥漫着的寒也让吴邪忍不住开始发抖,腐烂的味道在须臾间填满了吴邪的鼻腔,而更让人的恐惧的,是这种死气沉沉的味道竟然来源于吴邪自身。 ——嘟嘟嘟 突兀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吴邪紧绷的神经险些断开,怔怔地看着对话窗口弹出的视频邀请,吴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点哪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眼前的光线根本照不亮周遭的环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吴邪像是终于才反应过来屏幕那端的人是张起灵,颤抖着的右手几乎握不住鼠标,慌乱着移动了半天才终于点下了确定。 “小哥,小哥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甚至都没有注意视频尚未连接好,满头冷汗的吴邪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对着屏幕喊着,“小哥我——” 蓦然出现在眼前的视频画面让吴邪的求救全部噎在了嘴边,原本期待着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却并没有出现,相反的,却是和吴邪这边一模一样的黑暗。并不同与摄像头坏了的全黑,而是模糊刺眼的,画面差到让人看不清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的黑暗。 “我——帮我——”骤然传出音箱的声音惊得凑在跟前的吴邪猛的后退,刺刺拉拉的声音仿佛是信号极差,才会让所有的字句都失真变调。“吴邪——” “你,你是谁——”倒在地上的吴邪只觉得衣服和裤子都被浸湿,下意识地用手抓了抓地面,掌心里全是松软湿润的泥土。 “帮我——”似乎只能重复着这简单的字眼,吴邪死死地盯着那视频窗口,却猛然间发现那一片漆黑的样子,和小窗口里显示着景象似乎完全一样。 壮着胆子往前挪了挪,吴邪抬头看着那明明显示着是张起灵号码的对话框却根本没有了张起灵的音信,忍不住低声唤着,“小哥,小哥你能听到么?” 嘶哑绝望的声音这次并没有再响起,甚至连那模糊的轮廓都已经不见。吴邪死死咬住下唇等待着那头的回音,却突然间听见音箱里传出一个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哥,小哥你能听到么?” 这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么,难道是回音?从未这样听过自己的声音,再次往前凑了凑,吴邪又对着收音的地方说道,“小哥,我是吴邪——” “小哥,我是吴邪——”不消片刻便再次在音箱里传出的声音让吴邪突然僵住了表情,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如果是自己的回音,那么和之前那个求救的声音,为什么是一样的?! 嗞嗞啦啦的杂音又开始断断续续的从电脑里传出,而伴随着这不断尖锐的音量响起的,还有让吴邪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是——吴——邪——” 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频窗口里那个显示自己的小窗口,吴邪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此刻背后逼近的寒意和腐臭气息。死死地盯着那在背后慢慢俯下身的轮廓,吴邪狂跳的心脏里却猛地升腾起莫名的悲伤,甚至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滴眼泪竟然已经滑落在嘴角。 紧紧地攥着拳头,吴邪脸色惨白的看着屏幕里泪流满面的自己,还有终于出现在屏幕里的,那个紧紧靠了过来的满脸死灰色,犹如一具干瘪尸体的,自己。 “帮我——” 守在床边坐立不安的解语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的人,有人窒息是因为高原反应,有人窒息是因为水土不服,可是吴邪竟然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他因为晕车造成的呕吐物给呛窒息——难道他是在想吐的瞬间又试图把东西咽回去才变成这样么?! 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取笑,解语花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天色,这都快天亮了,吴邪怎么还没醒过来。 “咳,咳咳——”忽然听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解语花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小邪?小邪你好点了没?”扶起床上一脸菜色的吴邪,解语花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给他拿过了水杯,“喝点水顺一下,你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慢慢地吞咽着解语花递来的温水,吴邪困惑地打量着四周,简陋的家具和惨白吊灯,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泛着一股满是霉味儿的潮气。“我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儿?” “你还说呢,昨天下午的时候你窒息性休克了,虽然我立马就帮你把东西清理出来,可你还是一直昏迷到现在。于是我就让司机把我们放在最近的一个村子过夜,让他带着其他人先去目的地。”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解语花还是觉得好气好笑但又有些后怕。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如果不是及时用法力救了吴邪,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被张起灵一把火烧了。 “窒息?”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吴邪终于想起当时的情景。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全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整个人都难过得快要死去。“昨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突然间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吴邪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手忙脚乱地摸着手机。 “别找啦,我昨晚已经和小哥联系过了,不用担心。”昨晚上想方设法才把张起灵糊弄了过去,解语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等天亮了吃过早饭,我们再找个车过去。” “你不是嗖的就过去了么——”被解语花扶着躺下,吴邪小声说道,“要不就——” “那你怎么办?我没办法带着你一起啊。”解语花耸了耸肩,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别乱想了,好好休息。” “嗯,”老老实实地躺在被子里,吴邪看着在床边靠着的解语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要不也躺会儿?” “虽然我无所谓瞎子怎么想,但我可不想被张起灵当柴烧。”轻笑着对吴邪摇摇头,解语花说道,“我是妖,不会轻易就累的。” 静静地看着面前连眼角眉梢似乎都在闪闪发亮的解语花,吴邪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另外一张画面。 是那棵黑眼镜带吴邪去看过的树。 可是没有吴邪第一次见到它时那么的繁茂,反倒像是快要枯萎了一样,叶子全都泛黄地耷拉着,枝干也都枯瘦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整棵树像是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在风里无声地哭泣着。 “小邪?”眼看着吴邪又开始双目无神地发愣,解语花怕他又魂魄离体赶紧推了推他,“你发什么呆呢?” “小花,你是怎么变成妖的?”下意识地把正在想的问题说出了口,吴邪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怪怪的,“我的意思是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解语花微笑着打断了吴邪。“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就有了意识,虽然万物皆有灵性,但说实话,我们不比那些狐妖或者蛇精。有的老树就算活了千年,都没有办法成精。” “那你?” “我也觉得很神奇,某一天突然之间就有了感觉,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突然醒了过来。”千百年前的事情再次回忆起来,也依旧让解语花感叹。“然后就明白,我竟然有了意识。之后的修炼大概都是无师自通的,就像是本能。吸收日月灵气,努力幻化出人形。”陷入往事的解语花看着一脸神往的吴邪,有些不解的问,“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问我这些?” “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突然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吴邪说道,“我是说那棵树。” “起码有一千多年了吧,就算你见过,那也是好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低着头想要给吴邪算一算命盘,解语花却突然发现吴邪的命格竟然可以往前追溯到几千年前。可因为太过久远,解语花都没有办法算清楚吴邪最初那一世到底是什么样子。 “怎么了?”发现解语花脸上的神色不太对劲,吴邪伸腿踹了踹他,“你算什么呢?” “啊,没什么,随便算算时间而已。”收起脸上的疑惑,解语花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吴邪的腿一拳,“快睡会儿吧,不然一会儿你又得晕车。” “知道啦。”乖乖闭上眼睛,吴邪终于不再多问什么。 静默地看着闭着双眼的吴邪,解语花却渐渐蹙起了眉头。因为总说轮回三生三世,所以之前解语花就只算过吴邪的上两世。可是为什么按照刚才的结果来看,吴邪已经轮回了将近千世了?那他的第一世究竟在多久之前,又是因为什么,一个魂魄竟然会轮回如此之多的次数? 拿出手机默默地编写着短信,解语花抬头看了一眼那依旧双眼紧闭的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吴邪,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吴邪和解语花所在的小村子便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住的地方整个村子里唯一的招待所,还不到八点,吴邪和解语花就被敲门的声音再次吵醒。 “小伙子,楼下有早饭,要不要下吃点。”老板是个中年大婶儿,和善地招呼着两人。 “好,我们马上就下去。”解语花扬声说着,推了推床上的吴邪,“起来吃饭吧,早点吃完早点过去。” “嗯,好。”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眼休息的吴邪揉揉眼睛,却被手上传来的气味熏得差点又吐出来。 自己昨天晕倒之后去抓了什么东西么?为什么两只手的指甲里全都是泥土的味道,不光是泥土,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腐臭,就像是腐烂了很久的东西终于重见了天日,在空气中再次瞬间挥发的味道。 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吴邪脑海中猛然响起了那嘶哑又绝望的声音。 ——快,快—— “小邪?”已经收拾好了的解语花站在门口看着还赖在床上的吴邪,催促着说道,“快点起来啦。” “小花,我昨天晚上有没有,有没有说梦话?”不知道怎么问才最恰当,吴邪把手在床单上随意蹭了蹭,抬起头问着。 “你要是能说句梦话我就不至于担心一夜了。”担心过吴邪魂魄离体的可能,解语花一夜都没有合眼,时不时地就探测看看魂魄是不是还在,幸好一晚上吴邪都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对了小花,你之前有遇见过我么?”和自己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脸,吴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人会不会是过去的自己,“就是,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啥的?或者在你还是棵树的时候?” “应该是没有。”摇了摇头,解语花对走廊上的大婶儿打了个招呼,“小邪我先过去,你快点。” “嗯,好。”坐在床上看着解语花关上房门,吴邪挺直的背瞬间倒了下来,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来由地却感觉如此疲惫。 可是真的没有见过么?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棵瘦小的海棠树,吴邪困惑地想着,以前也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觉得自己早在解语花还未成妖的时候,就曾经在那棵树下经过。 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吴邪收回手的瞬间,却发现自己的掌心里,竟然满是脱落的头发。一根根杂乱的缠绕在一起,像是难以预料的凶兆。 ——快,快帮我…… 红色的宫灯不知疲倦的散发着幽幽的光亮,即便已经天亮却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意思。王盟端着早饭从厨房里走出来,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灯光,耸了耸肩把餐盘放好。 “小哥,下来吃早饭吧?”时刻谨记着吴邪临走时的叮嘱,王盟站在楼梯口扬声喊着,平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下来了。但昨天晚上张起灵在说完他梦到了死亡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楼上,连晚饭都没有吃。不过昨天怎么是解语花打来的电话,搞的自己想跟老板打小报告都没有得逞。 “小哥?”又喊了一声,楼上却依旧没有动静。王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直接推开了张起灵的卧室门。看到床上依旧躺着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王盟把门稍微往回关了一点,然后装出一副自己刚刚没有破门而入的样子小声问道,“小哥你醒了没?该吃早饭了。” 床上的人依旧一声不吭,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难道张起灵也被老板传染的赖床了?王盟有些犹豫到底是该就这么走掉还是上前去看看,探着身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的张起灵,却发现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小哥?”壮着胆子走到张起灵旁边,王盟伸手推了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该起来了?” “嗯?”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张起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这么难受。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身体里的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小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隔着被子都感觉到了张起灵身上传来的热气,管不了那么多的王盟伸手去摸了摸张起灵的脑门,却被那灼热的温度烫的立马缩回了手。“小哥你发烧了!快躺好我给你拿药。” “发烧?”嗓子里的疼痛让张起灵出声都困难,看着王盟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卧室,张起灵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全身都没有力气。 太久都没有过这种生病的感觉了,张起灵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和适应。不过就是淋了场雨,怎么会烧成这样。平日里连怨气最凶的厉鬼都不能伤了自己分毫,可现在却因为发烧连动都动不了。浑浑噩噩地抚着脑袋,张起灵叹了口气。看来两年的普通人生活和千百年的不老不死比起来,要适应的还有很多。 “小哥,先吃点稀饭再把药吃了。”同样不适应的还有王盟,端着饭和药放在床头柜上,王盟看着眼前虚弱的张起灵,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曾经和自己吐槽小哥其实有的时候会像个女生了。 被王盟扶着在床上坐好,张起灵乖乖接过他递来的粥吞咽着。 就这么坐在张起灵旁边总觉得有点尴尬,王盟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哥你昨天下午到底去哪儿了?” “我在车上。”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头也不抬的喝粥。 “车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张起灵的意思,王盟愣了愣,“你是说你跟老板一起过去了?” “嗯。”点点头放下空了的碗,张起灵拿过药就要吃。 “诶诶,等一会儿,”王盟看了看时间,知道半个小时张起灵肯定懒得等,“过五分钟再吃,可是小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呢?而且你什么时候过去的啊,既然上去了老板怎么还会让你回来?” “只是去送他。”放下手里的药片,张起灵面无表情。昨天吴邪走的时候张起灵实在是放心不下,再加上瞬间涌上心头的思念也着实磨人,于是本想着就这么偷偷溜上车去看看吴邪,却没想到上了车就没找到机会下来。而且虽然张起灵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吴邪要是知道自己跑上车去送他,肯定又得别扭一阵子。于是用了黑瞎子留下的隐身符咒上了车,却没想到拿下来之后吴邪也没发现坐在最后的自己。 虽然一路上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吴邪的后脑勺,张起灵能确定吴邪平安无事就已经够了。 “难怪看你是淋了雨回来的。”倒好了水得给张起灵,王盟拼命忍住‘没想到小哥竟然如此痴汉’的表情,“小哥吃药吧,吃完药睡一会儿。” “嗯。”仰头吃掉了那几粒药片,张起灵虽然心有不甘,但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靠吃药养病了。 “对了小哥,老板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给你。”拿出吴邪之前买给张起灵的手机,王盟再次努力忍住‘老板就是别扭受’的表情,“号码都已经存好了,直接按1就是老板。” “嗯,知道了。”接过那黑色的手机,张起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怎么用。难怪前两天吴邪老是交自己用手机,原来他已经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QQ也帮你申请好了,打开就直接登录的。”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王盟收拾起桌上的空碗,“小哥那我走了,要是不舒服什么的就叫我,我带你去打针。” 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啰嗦起来堪比他老板的王盟,张起灵默不作声地躺好,把手机随便塞在了枕头下面。 太久没有过当病号的感觉了,张起灵靠着枕头听着窗外的雨声,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像是在喷火。就算是在以前还是旱魃真的可以口吐烈火的时候,张起灵都没觉得身上的高温原来是一件如此难熬的事情。 昨晚解语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否则不会连吴邪的声音都没听到就让他挂了电话的。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张起灵确实还不太会用这个小小的东西。 现在也不知道吴邪起床了没有,以往这个时间,他都还在赖床。看着跳到了8的数字,张起灵忍住要按下一的冲动,还是再等等吧。 终于忍不住阖上了难得变得有些混沌的眼睛,张起灵的脑中却再次浮现出昨天的梦境。自从自己变成僵尸之后的这千百年,张起灵从未做过梦。就算是变成了普通人的这两年,张起灵都没有梦到过任何事情。已经遗忘了做梦是什感觉的张起灵,才会在最初得知吴邪是梦见时,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可是昨天下午的那个梦,为什么却熟悉的像是真实发生过? 又或者说,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已经过去了千百年,所以张起灵已经没有办法再想起? 尽管曾经夸下海口可以回忆起整个中国历史,可是对于张起灵自身的经历来说,他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近百年。在遇见黑瞎子之前的记忆都已经随着每一次的进化而一同褪去,甚至张起灵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僵尸。 但是昨天的那个梦,那个死了无数人的梦,那个满是尸体和鲜血的梦,那个火光像是要焚烧了天际的梦,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回忆起过去的某些事情? 叹了口气,决定在吴邪回来之前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摇了摇头的张 起灵再次拿起手机,却在看到那同时亮了屏幕时,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来电:吴邪 “小哥?” 瞬间就接通的电话吓了吴邪一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按错什么,吴邪接着说道,“小哥你吃饭了么?” “嗯,你呢。”淡淡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沉。 “我也吃过啦,小哥你没事儿吧,怎么觉得你声音有点哑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不远处一脸鄙视的解语花, 吴邪掩着电话往走廊外走去。 “没事。”清了清嗓子,张起灵短短地说完两个字便开始沉默。 “小哥我现在还没到目的地,昨天出了些状况,现在在半路的村子里,”回头看着那边正在问着什么时候有车的解语花,吴邪继续说道,“这边环境挺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嗯。” 听着那边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吴邪突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果然和张起灵这种闷油瓶还是要面对面的交流才可以,打电话什么的真是要被他给憋死。 于是两边都没有再说话,吴邪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很轻微的声响,但感觉却像是他一直在身边一样。 “嗯,你呢。”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吴邪愣了愣,什么我呢?“小哥你说什么?”把手机往耳朵边贴了贴,轻微的杂音像是在提醒吴邪现在信号不好。“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没事。”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张起灵似乎又清了清嗓子。 “哦,那小哥你好好的,我这边要准备出发了,到了再打给你。”回头看到解语花正在对自己招手,吴邪点点头对张起灵说道,“我很想你。” “嗯。”一个简短的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有些郁闷地挂掉了电话,吴邪总觉得今天张起灵闷得有点怪怪的。就算是以前也不会只和自己说这么几个字啊,难道是不适宜这样的联系方法么? “小花,怎么样?”走到解语花身边看着脸色不太好的他,吴邪也只能暂时把张起灵的事情先放一放,“出什么事了?” “村民说昨天夜里下大雨,山体滑坡把出去的路给堵住了。”一路不顺也不由得有些烦闷,解语花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路什么时候才能通。” “啊?”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吴邪看着走廊外铺天盖地的雨帘,隐约有种大概明天也走不了的预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去看看路,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拍了拍吴邪的肩,尽管并不放心吴邪一人在这里,但当前之计也只能靠自己的法术把路抢救出来了。 “嗯,注意安全。”点点头看着解语花走到没人的角落里便瞬间消失,吴邪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上次和张起灵坐火车被困,这次和解语花坐汽车又被困,自己究竟是有多衰,才会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跟着倒霉呢? 靠在墙壁上看着远处的青山,伸了个懒腰的吴邪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虽然这里的空气和环境确实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伸手摸着再次滑落在嘴角的眼泪,吴邪很确定它的出现并不是因为刚才的哈欠。为什么这些山会让人感觉,这么的悲伤—— 细细密密的雨还在天地间缠绵,空气里泛出的泥土气息清新却又带着些说不上的奇怪气味。招待所的大婶儿收拾好了碗筷走出门来,却看见昨天晕倒着住进来的那个大男生,此刻正淋着雨,一步步地朝远处的青山走去。 “诶,小年轻,快回来,你还在生病——” 呵,生病? 远远地听着身后的呼喊,无动于衷地吴邪继续往前走着,双目无神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诡异而悲凉的笑意。 我早已经死去千年。 TBC 甩文。 手动排版伤不起QAQ 三 “阿嚏——” 裹着满是霉味的被子缩在火炉边,吴邪揉了揉已经被蹂躏得通红的鼻子,又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海口大碗徐徐地冒着热气,大婶儿端着碗在吴邪身边坐下,示意他赶紧接过去。“乡下也没什么好药,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先。” “谢谢大婶儿。”接过微微有些烫手的碗,吴邪慢慢地喝着姜汤,听着大婶儿边往火炉里添煤块边念叨自己。 “你说说你,下这么大的雨又不打伞,这不是等着感冒呢么。”大概是吴邪的年纪和大婶儿的孩子相仿,于是很自然地就被她当成了孩子一样的念叨。 “叫你回来你又不听,就直直地往山里走,你说说你又不认识路,要是走进山里迷路了等你那朋友回来,我怎么和他交代?” “嘿嘿,下次不会了。”挠了挠脑袋装作认错的样子干笑着,吴邪的心脏却已经狂跳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实话吴邪已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记忆只停留在自己靠在墙壁上看着远处的山,再然后,就是大婶儿打着伞一脸担忧地把自己往回拽。而中间发生了什么,就像是断片儿一样,连些零星的印象都没有。 “诶,你那个朋友呢?”猛然间发现解语花也不在了,大婶儿有些忧虑地看着吴邪,“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喜欢到处乱跑,我们这是乡下不比你们城市哪儿都是水泥路,现在又在下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不?” “大婶儿你放心吧,他就是到处随便走走看看,不会迷路的。”终于喝完了那一大碗姜汤,吴邪只觉得每条血管里的血液都已经被姜汤烧得滚烫,额头上甚至冒出些细细的汗珠。 “那就好,你们可千万不能乱跑进山里啊。”拿过空碗,大婶儿撑着膝盖站起身,“你就在这儿烤烤火吧,我去洗菜,中午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为什么您这么害怕我们进山?”总觉得大婶儿在说到山的时候,脸上总是隐约有些恐惧的神色,吴邪也跟着站起身来问道,“这边的山怎么了?” “也没什么,那片就都是些坟头。”匆匆忙忙地转身就走,大婶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所以别乱跑了,村子里随便转转可以,但是千万别去山里,我们对这些还是很忌讳的。” “这样啊,知道了,您放心吧。”目送着大婶儿走进后厨,吴邪叠好被子放在椅子上,却总觉得大婶儿隐瞒了什么。可盯着那发黄的被子想了半天,吴邪却说不上这种怀疑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屋外的雨比早晨下得更大了,山里的气温本就不高,现在更是降得厉害。吴邪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刚刚喝下去的姜汤似乎已经散尽了所有的热量,剩下浓郁的姜味还留在口腔。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山上有坟的话,为什么大婶儿的脸上出现的会是恐慌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吴邪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而且在记忆断片之前,吴邪记得自己哭了,看着远处的山,毫无预兆地就流下了眼泪。 吴邪有些烦躁地挠着脑袋,却在再次看到满手的落发后不由得停下了步子。为什么今天头发掉得这么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是随便一抓就掉了满手,正常的新陈代谢不可能掉这么多吧? 拍了拍手把头发全都抖落在地,吴邪转身看着被雨水模糊的窗户,决定等解语花回来和他一起上山去看看。 “快去——快——” 耳边再次响起的嘶哑声音像是在催促吴邪不要犹豫,紧紧攥着拳头的吴邪深深吐了口气,努力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在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 无论如何,还是先跟解语花联系一下再做决定吧。 而与此同时,站在被落石和淤泥死死堵住的小路前的解语花也很烦躁。原本想用法术把这些东西全部清理掉,可是没想到村民们已经抢先一步过来进行了疏通工作,当着几十号人解语花就算是想施法都没办法糊弄过去。再加上雨越下越大,山上仍会滚落下石块和泥浆,就算现在清干净了,解语花也不能保证上路的时候不会被再次堵住。 虽然并不着急和大伙会和,但是和吴邪这样被困,解语花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忧。而且——抬头看了看天边那滚滚而来的闪电,解语花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竟然会有天劫。 就算不是解语花的天劫,可是每当这样的闪电和落雷劈下时,也总会有些无辜的小精怪遭殃。而看眼前这像是要把天都撕裂的闪电形状,看样子是有什么道行不浅的妖魔要遭殃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解语花翻开一看,却是吴邪。 “小花,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雷雨天似乎信号也会变差,解语花听着那头时近时远的声音,半天才确定说话的人是吴邪没错。 “不妙,今天可能走不了了。”回头看着整条都被堵死的道路,解语花皱了皱眉说,“而且也没办法从山上绕过去,似乎有精怪躲在山上躲避天劫,现在过去的话很容易被误伤。” “天劫?”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炸雷在远处响起,那边的吴邪似乎也被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吓的不轻,愣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小花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们今天走不了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和接连不断的雷鸣让解语花也不得不拉长了声音,“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沉默了片刻,再次传来的声音让解语花差点抓狂。“小花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不说了,我马上回去。”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话,解语花催动法力正准备回到招待所,须臾间一道银光闪过,雷电狠狠地劈在了解语花所站的地方。 靠,又不是我的天劫,为什么要来劈我?! 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一片焦黑的土地,解语花听着不远处那些在铲着泥浆的村民的惊呼,一时间没了方向。刚刚难道是因为自己用了法术才会把雷电引过来? “小伙子你没事吧?”看到站在雨里的解语花似乎就在刚刚雷电落下的不远处,村民们担心地喊着。“你啥时候过来的?我们都没注意啊!” “我没事。”脸色惨白的回应着,解语花却彻底慌了手脚。之前自己一直是匿了身形的,现在却被村民看到了。贸然修改他们的记忆只怕会又招来雷电,可是现在自己该怎么办,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凭空出现?“我就是不放心跟来看看,需要我帮忙么?” “你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种粗活,快回去吧!”为首的中年男人对解语花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哦哦!”转过身就想走回去,可不过是刚刚转了个头,眼前便又是一道足以刺瞎眼睛的白光闪过。 堪堪躲开险些再次劈中自己的闪电,解语花终于意识到这些雷电的目标似乎就是自己。可是明明离一千年还有十年,为什么天劫现在就出现了?!无暇再估计其它,解语花看着远处的村落,又看了看对面满脸惊诧的村民,咬了咬牙,催动法力朝着那连绵的山头跑去。 一路追击着的雷电把整片大地都击打成焦黑,村民们缄默不语地看着远处的山川,讳莫如深地低下头,继续用铲子把泥浆铲在路边。 那个年轻人进了山,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和此时接连不断响起的雷声,吴邪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刚刚着听见解语花说‘天劫’这两个字,而其它的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杂音和电流音。天劫,谁的天劫,难道是小花的? 可如果解语花要遭天劫,他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准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吴邪尽量克制着抬起头看窗外那连绵起伏的山川的冲动。现在最好就是呆在这里等小花回来,如果山里真的有什么让村民们讳莫如深的东西,那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应对的。 “快——快去——帮我——” 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焦躁不安地催促着,像是不满吴邪此刻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坐在这里,催命一般地不断重复着。 “快——你会死——快去——” 如果这么贸然去了才会死吧?!就算山上真的只有满山的坟头,可是自己这种容易撞鬼的体质去了,恐怕只能招来更多的麻烦死的更快。而现在解语花又不在身边,怎么可能明知道有危险还去。 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张起灵该怎么办—— 忍住满肚子的焦躁和不安,吴邪清了清嗓子掏出手机,这种时候如果问问小哥该怎么办的话,应该也只会徒增他的担心吧。但是无论如何,都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是只有呼吸声,都足以让现在慌乱的吴邪安定。 手机里嘟嘟了半天之后才终于接通,吴邪听着那头传来的呼吸声,确认了自己的声音不会显得太慌乱,才开口说道,“小哥,我是吴邪。” “喂?”过了半天才响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淡淡的疑惑,张起灵的声音伴随着再次糟糕的信号一同消失。 “小哥?小哥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拿着手机站起身在满屋子里到处走着,山村里本来信号就差,再加上雷雨,吴邪叹了口气不死心地继续问着,“小哥,小哥你能听到么?” 呲呲啦啦的杂音快要把吴邪耳朵都刺聋,一阵长久的杂音后,张起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吴邪?” “小哥,是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信号还算过得去的地方,吴邪欣喜地一抬头,视线却正对上了窗外那起伏的群山。甚至都来不及移开视线,熟悉的苦涩和绝望就再度席卷而来。 “吴邪?”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个地方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仅仅是看到那座山,就会难过得好像整个人快要死掉一样—— “吴邪?” 手机里张起灵的声音越来越远,吴邪渐渐被泪水渐渐模糊的不止是视线,还有慢慢开始混沌的大脑。 ——要快去,快去那座山里。 ——不然就要死了。 “小伙子你怎么了?”肩膀上猛地搭上的手背让吴邪瞬间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身后的大婶儿,吴邪赶紧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和谁打电话呢都哭了, 明天路应该就能好了,别着急。” “嗯嗯。”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泪,吴邪压低声音对手机里还在唤着名字的张起灵说道,“小哥,我们上线说吧。”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做‘上线说’,张起灵依然在问着,“吴邪?” “上QQ说。”感觉到大婶儿还在看着自己,吴邪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对了,你的朋友怎么还没回来呢?一会儿就该吃午饭啦。”拿着菜篓子的大婶儿抬头看了看表,“都快11点了。” “诶?快十一点了?”吴邪记得刚才挂电话的时候瞟了眼手机,明明才九点多一点。抬起头看着那圆圆的钟表,吴邪边回头边笑着说道,“大婶儿你看 错了吧,这才九点多——” 最后一个字被空荡荡的屋子给噎了回去,吴邪耸了耸肩,那大婶儿走路还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啊,进来和出去自己竟然都没有感觉。 避开那会让自己思维模糊的山吴邪回到了客房,低着头拉上了窗帘,吴邪干脆背靠着窗户开始在手机上点点戳戳。来的时候已经帮小哥弄好了QQ,只要王盟再稍微跟他说说就可以了。 瞟了一眼床上的笔记本,吴邪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地方也没有无线网,只能靠着手机和流量了。 “小哥你怎么下楼了?”坐在柜台后的王盟看着张起灵惨白着一张脸走了下来,“你现在应该多休息啊。” “吴邪打电话了。”把手机递给王盟,张起灵脸上却没有任何放心的神色。“我听不清他说话。” “啊?那应该是信号不好吧?”接过手机来回翻看着,王盟确定不是张起灵这边的问题。“应该是老板那边信号不好,如果在山里的话信号不好很正常的,小哥你不用担心啦。” “嗯。”虽然挂了电话之后张起灵就给吴邪卜了一卦,可不好不坏的卦象却依旧没法让张起灵安心。 “诶,老板上线了。”王盟看着电脑里吴邪亮了的头像对张起灵说道,“小哥,要不要我帮你把QQ登上?” “好。”接过王盟弄好了的手机,张起灵看着对话框,一时间不太清楚要怎么弄才能把要说的话写上去。 “小哥你会拼音不?”看着张起灵拿着手机却一动不动,王盟试探着问道,“要不直接写也可以。”再次接过手机帮他调成手写模式,王盟不由得开始佩服老板这么没有耐心的人却可以在这些生活细节上一直帮小哥处理的妥妥当当。 拿过手机就要往楼上走,王盟对着那似乎有些走不稳当的背影说道,“一会儿记得下来吃饭啊小哥,不然不能吃药的。” “嗯。” 真是,小哥对老板之外的人说一个字都嫌浪费啊。王盟撇了撇嘴巴,看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快十一点了,先去把米饭做上吧。 靠在床上的张起灵拿着这全触屏的手机总觉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手上一个用力这看起来没多结实的屏幕就成变成玻璃碎片。再次点开屏幕的时候,却看见原本空空荡荡的列表里,出现了一个和他的名字很符合的,天真无邪的头像。 微微扬起了嘴角,张起灵有些笨拙地点了进去。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就像是以往每一次触碰吴邪一样。 拿着手机发了两个字过去半天却没有回应,吴邪看着只有两格的信号,郁闷地叹了口气。现在才九点多,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天要是走不了的话,明天也未必能出这个村子了。 嗡—— 猛地震动起来的手机差点从吴邪手里掉下去,点开屏幕看着张起灵发来的回复,虽然就知道肯定只有一个嗯字,但吴邪也忍不住终于有了笑意。 “小哥,你现在在干吗?” 发送过去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虽然知道可能是张起灵还不习惯这样写字再加上信号不好,吴邪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在和你说话。” 看着张起灵的回复忍不住笑出了声,吴邪手指飞快地按着屏幕写道,“那除了和我说话呢?” “等吃饭。” “你没吃早饭么?”怎么这个点还在等着吃饭,王盟那个小子是不是趁着自己不在偷懒了?看着自己发送过去的话愣了愣,吴邪猛然间想起早上的那个电话里,张起灵不是说他吃过饭了么?那现在等着吃的是什么饭?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淅淅沥沥的雨点不断地敲打着窗户,隐隐的雷鸣还在天边不断地炸起。终于,手机又震动起来。 “吃了。” 所以是吃了早饭就等着吃中饭了么?对着屏幕笑出声的吴邪头一次觉得张起灵也有吃货本质。“小哥,那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呢?” “想你。” 捧着手机看着张起灵发来的两个字,吴邪只觉得这一路上的不安和恐惧,都在此时被张起灵所带来的甜蜜和幸福彻底化解。把枕头垫在身后,吴邪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开始写字,“我也很想你。” “你在哪?” “我还在那个村子里,下雨把路给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说起来,也不知道小花弄得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没事吧?” “嗯,没事的。”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不要让张起灵担心了。而且吴邪知道张起灵可以给自己卜卦,如果真的有什么凶兆,那么他也一定会和之前一样想办法告诉自己的。 半天没有了动静的手机黑着屏幕躺在吴邪手里,默默地看着倒影着的自己的脸,吴邪却回想起那张干瘪如死尸的面容。那究竟是在求助的人化作了自己的样子,还是说,那干尸一样的脸,就是自己最终的结局—— “我去吃饭。”猛地震动起来的手机吓了吴邪一跳,点开屏幕看到张起灵的回复,却更让吴邪惊讶。这个点吃的是哪门子的饭?想要叫住张起灵问个清楚,可迅速灰掉的头像却完全没给吴邪机会。 现在才不到十点难道就吃午饭了么?难道小哥早上说吃过早饭是在骗人?可是他好端端的骗我干什么?来回看着刚才的聊天记录,吴邪却始终想不通张起灵这个点吃的是什么饭。 “下来吃饭啦——”正当疑惑间,楼下传来的喊声让吴邪不由得愣了愣,大婶儿在喊自己吃饭?疑惑地站起身打开门,吴邪走到楼梯口朝下看去,却并没看到大婶儿的人影。 奇怪,难道是幻听了? 关上房门走到一楼,吴邪绕了一圈却也没找到那大婶儿去了哪。悻悻地回到大厅正准备上楼,吴邪却看到柜台后分明有一台台式电脑。 “大婶儿,电脑借我用一下!”边说边绕进柜台在电脑前坐下,吴邪看着面前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台式机,估摸着这电脑起码得有十几个年头了。光是登陆QQ就登了起码五分钟,吴邪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手机信号不好所以有些信息没收到。 王盟的状态是离开,张起灵的头像是灰色的,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是去吃饭了?疑惑地戳开和张起灵的对话框,吴邪点开聊天记录去查找着漫游消息。 鼠标一条条往下拉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遗漏的,越发疑惑的想要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吴邪的视线却凝固在了张起灵名字之后的时间上。 “闷油瓶 (11:14)”“闷油瓶(11:17)”“闷油瓶(11:20)” 为什么小哥那边的时间显示的会是11点?难道是网络传输错误?想着一切可能的理由把视线转向了自己的ID,吴邪却在看到那一排时间后,瞬间惨白了脸色。 “天真吴邪(9:10)”“天真无邪(9:20)”“天真无邪(9:23)” 为什么会相差了两个小时,刚才看时间明明就是九点多啊——为了确定般的再次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9:35,三个数字清清楚楚地映入吴邪的视线。难道是这台电脑出问题了?抬起头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吴邪却被1135四个数字再次惊诧得不知该作何解释。 “奇怪,那孩子跑哪去了,怎么不下来吃饭。”大婶儿的声音从后厨响了起来,吴邪转过头看着掀开帘子走过来的大婶儿,正想叫住她问问怎么回事,却见她仿佛看不见一样,直直地从面前走了过去。 “大婶儿?大婶儿?!”慌乱中猛地站起身却碰倒了椅子,吴邪追到大婶儿身后,“你看不见我么?” 听见了什么声音的大婶儿停住脚步回过了头,可是视线却仿佛从吴邪上直直穿过一样,落在了柜台后的椅子上。“这椅子怎么突然倒了。”一边念叨着一边走过去把椅子扶好,却根本没有看到吴邪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放开了嗓子大叫着的吴邪一脸绝望地看着走远了的人,终于确定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被她感觉到。难道自己现在在做梦?想到了这最大的可能性,吴邪定定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要是现在有杯水在手里就好了。 ——要是现在有杯水在手里就好了…… 依然空空的手心像是在告诉吴邪,你并没有在做梦,你所处的环境就是现实。 难道是魂魄又跑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吴邪猛地推开自己的房间,可是空空荡荡的床上,根本看不见吴邪的身体。 不是做梦,也没有魂魄离体,那么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为什么大婶看不到听不到自己,为什么连自己的时间都慢了两个小时? 急躁地又开始挠着脑袋,吴邪呆滞地看着面前徐徐落下的头发,脑海中却再次响起了那嘶哑的声音。 ——勿谓——言之不预。 几乎快要精疲力尽地躲避着还在不断落下的雷电,解语花焦急地试图给吴邪千里传音。可不管怎么在心里叫着吴邪,那边却依旧一片寂静。 怎么会这样,除非是死人,否则不可能听不见自己在叫他。一边躲避着左边的落雷,解语花一边再次凝聚精神在心里对吴邪说话。 “小邪,小邪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满是枯草和泥浆的山坡并没有远看起来那么葱蓉,解语花一心终究无法多用,一个没注意便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踉跄着滚下了山坡。心里暗叫着糟糕,眼看那道落雷就要劈在身上,可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击打在解语花面前的树上。 焦糊的味道和泥土的气息混在一起扑面而来,解语花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之处,竟然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而面前的那棵枯树,似乎是这片地面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生命。 这条山脉究竟是为什么变成这样?明明在外侧看着一片生机,可为什么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生机。 对了,吴邪。 再次凝神静气在心里叫着吴邪,解语花听着终于渐渐消失的雷声,还未来得及松一口起,便猛然间感觉到终于和吴邪的意识连接上了。 “小邪,小邪你没事吧?” “——快帮我——会死。” “吴邪你怎么了!?” 一句难以分辨声音的之后便再没了声息,解语花担忧地正想现在就神行回招待所,脑中却突然清晰地响起了说话声。可明明就是吴邪的声音,为什么,却感觉他并不是吴邪。 “——你果真成妖了,小海棠。” TBC 甩文。。 四 喧嚣的嘶喊和汹涌的火光让张起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空气已经被血液的腥甜和火烧的焦糊味道所填满,甚至都无法分辨出此时的天色究竟是什么,张起灵眼前能看到的只有满目灰黑色的硝烟和倒下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一只大手狠狠揉捻住张起灵的心脏,所有思维和理智在瞬间全部消失,脑中只剩下了本能般的,唯一的念头。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无法聚焦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模糊。天是黑的,地是红的。没有声音。也没有生命。 我不想死。 僵硬的身体被强烈的求生欲望所支撑,口腔里腥甜的味道唤醒了空荡荡的胃。腿不停使唤地无法站立,只能靠手臂的力量一点点挪动。 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一定要吃东西。虽然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但柔软湿润的触感,还有散发着的阵阵腥甜,都在刺激着那急需食物的胃。 我不想死。 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不知是什么的肉,视线似乎随着体力的恢复也渐渐聚焦,嗅觉更因为口中那腥臭的味道变得更加敏锐。牙齿不断地咀嚼摩擦,双手死死地捏着那滴滴答答流淌着鲜血的肉,终于适应了此时光线的眼睛,无神空洞地聚焦在了此刻正在吞咽着的食物上。 那是一条手臂。一条和自己此刻用来抓着它的,一模一样的手臂。怔怔地看着那被啃噬得鲜血淋漓的手臂,张起灵脑中依旧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想死。我需要食物。 扔掉那已经被啃食得所剩无几的手臂,张起灵转身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上,直接俯下了身子开始大快朵颐。鲜血的味道和内脏的腥臭刺激得大脑越发迟钝,一片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咀嚼和内脏被拽出时的咕叽声。满目鲜血的脸上,渐渐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双被血染红的漆黑眸子里,最后流下了一行混沌的泪水。 我不想死,可我已经死去。 躺在床上的张起灵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同时伸在面前的双手。并没有沾满鲜血,也没有阵阵腥臭。雪白的天花板像是在嘲笑着张起灵此刻的颤抖,窗外星星点点的细雨声仿佛也在应和。 竟然又做梦了。 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左边冰凉空荡的床单,张起灵慢慢地抚摸着那本该是吴邪躺着的地方。脸上迅速低落的水珠啪嗒一声落在枕头上,张起灵愣了愣,伸手摸着脸上残留的泪痕,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自己竟然在梦里哭了。 突然间叫了一声的肚子让张起灵瞬间回忆起梦境中的饥饿感,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自己,明明已经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的过去,为什么这几天会在梦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如果那就是自己变成僵尸的开始,如果那就是自己的死亡,都已经是过去了几千年的事情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通过做梦的方式投影出来?一手扶在心脏上静静感知着那有力的跳动,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出现放松的神色。 倘若这就是自己曾经不老不死的开端,那么为什么在短短千年的时间里,自己就变成了旱魃?依稀记得在遇到黑瞎子的时候,自己是在躲避天劫。那么在那之前,自己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明明已经过去了千年,以前也从未去仔细回忆过这些,可为什么这几天却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回想,曾经的张起灵,究竟是什么样子。 靠在床头看着那杯还剩一半的水和放着药片的盖子,张起灵困扰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难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才会变得这么反常。 不知道吴邪现在在做什么,虽然才分开一天,可张起灵却总觉得这个几十个小时比自己曾经的几千年还要漫长。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按了1拨通出去,等待了许久最终却只听见暂时无法接通的忙音。 是因为信号不好吧。想起中午王盟告诉的理由,张起灵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下面。窗外隐隐传来的雷声像是困兽的嘶吼,张起灵皱了皱眉,马上就要入夏了,曾经一直躲避的雷电声终于不再对自己是威胁,可现在听着,偶尔还是会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枕着这阵阵雷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张起灵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渐渐沉入黑暗,终于在感冒药的作用下,再次进入了梦境。 啧,还是好饿。 刺骨的寒风让再次断片的大脑猛地清醒了过来,站在原地的吴邪甚至还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视线却被眼前那棵枯弱瘦小的吸引。 那是怎样的一颗树啊,发黄的叶片可怜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细小的枝干甚至都快支撑不起那寥寥无几的树叶。吴邪静静地看着似乎在对自己求救般的小树,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走到了树下。 似乎是棵海棠树啊,明明是该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却被带着在这么阴冷的地方生了根。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那粗糙的树杆,吴邪甚至可以感觉到在这表皮之下努力流动的生命力。 “既然遇到了,那就帮帮你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吴邪捡了些周围的枯草把它们厚厚地覆盖在树根的部位,又捡了根长杆把那些悬在枝叶上的虫子和虫卵全都打落。接着到远处捡了些动物的尸体埋在树根处,算是给这棵营养不良的小海棠树施过了肥料。最后把那根长长的杆子撑在某根树杆下,算是给摇摇欲坠的树苗一个支撑。 “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死了。”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吴邪看着眼前的成果,似乎已经可以想到这棵小树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 到那个时候应该还会开花吧,满树的海棠花定是会把这一片的天都染成艳丽的红色。 海棠? 猛然间反应过来面前的这棵是海棠树,吴邪像是想起了什么,涣散的眼神渐渐满是疑惑。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刚才不是还在——刚才,刚才自己在干什么来着?环顾着一大片空旷的河滩,吴邪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一脸笑意地看着一颗繁茂的大树,告诉自己再过十年就是另一个人千岁的日子。 那个戴着墨镜的人怎么那么熟悉,而他口中的人吴邪也总觉得自己认识。定定地看着那棵在风中簌簌抖动着枝叶的树,吴邪只觉得整个大脑里的记忆都被人放空。除了他们,应该还有一个男人—— 应该还有一个男人,穿着藏蓝色的连帽衫,冷峻的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洒满了星光,不爱说话,可是声音却那么温柔。 这个男人是谁,自己应该认识么?为什么在想起他的时候,心里竟然会泛起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蜜。 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那些似乎被刻意抹去了的记忆,吴邪逆着呼啸而来的风站在原地,却隐约听见那风吹来的方向,仿佛有人在呼唤着什么人的名字。 “吴邪——” “吴邪!吴邪!”还在试图用千里传音和吴邪联系,可再次响起的说话声却依旧让解语花下意识地便认定那并不是吴邪。虽然声音确实是一样,可那说话时居高临下的语气,隐约让解语花即便相隔千里都有些惧意。 “小海棠你别叫了,他听不见的。” “你是谁?你把吴邪怎么了?”刚刚为了躲避那些落雷已经消耗了太多法力,没有办法神行的解语花只能暂时在原地休息。 “我没把他怎么,只是他一路上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等他自己来找到我,估计我已经灰飞烟灭了。所以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效率,什么效率?”不理解那人话里的含义,解语花一边在心里和他交涉,一边掏出手机给黑瞎子发短信,“瞎子,带上小哥速来!” “你以为你们这次过来只是巧合么?你以为吴邪那梦见的本事是天生的么?”说话的明明就是吴邪的声音,可是字句中那嘲讽般的语气,却让解语花的后背越发满是凉意。“你以为,吴邪就是吴邪而已?”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人?”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满目荒芜的平地,解语花心里猛地往下沉了沉,“你和吴邪,是什么关系?”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过没有那么简单而已。”仿佛知道解语花想到了什么,吴邪的声音里渐渐泛起笑意。“本来只是想让他过来帮帮我,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帮你什么?为什么又要改主意?”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吴邪的某个前世?可既然是前世为什么还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吴邪的命盘里从来没有显示过他有哪一世没有投胎,或者是成为其他魂魄的柩。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还得以存在的呢? “是啊,为什么要改主意呢?”拉长的声音似乎是在戏谑,“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不想再这么被别人替代下去了吧。” “吴邪替代了你?”解语花愣了愣,“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你们就自己来查吧,”沉默了片刻,吴邪的声音接着响起,“正好我也想看看许久不曾见到的故人了。” “故人?你说的是谁?”焦急地等待着黑瞎子的回信,解语花感觉到吴邪的声音似乎就要就此消失。 “你们都是故人。只不过有一个故人,比较特别而已。”轻声笑了起来,吴邪的声音越发微弱,“小海棠你也不用去找吴邪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你们的世界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死的。” “吴邪?吴邪!”彻底断开的意识让解语花再也没办法寻找到吴邪,紧紧攥着的拳头眼看就要把手机捏碎,黑瞎子终于发来的短信及时救了手机一命。 “怎么了花儿爷,出什么事儿了?” “瞎子,有个故人要见张起灵,”解语花回忆着方才他叫自己‘小海棠’的语气,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冷战,“小邪有危险。” 阖上手机,解语花回头看着身后寸草不生的荒芜山丘,身上的衣服被呼啸的风擦过,而那张精致的脸上,此刻是更加凛冽的寒意。 吴邪若不只是吴邪而已,那么,他究竟是什么。 好饿。 真的好饿。 踉跄跄跄地走在满是山石和荒草的山丘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满身血污,蓬乱的头发和污渍混在一起打成了死结,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让脚下飞速窜过的老鼠都避之不及。 好饿。 歪歪倒倒走着的男人无意识地咕哝着什么,混沌的眼球像是一颗蒙上雾气的黑色玻璃珠。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走着,他只知道好饿,好饿,好想吃东西。 空气中远远传来的血液气息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虽然他看不清也听不清,可是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嗅觉一天比一天灵敏。细细地辨别着那味道飘过来的方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急促,而腹中空空荡荡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饿,好饿,真的好饿。 一路跌跌撞撞地终于走到那半山腰的位置,他循着血的味道一路往下走着,终于模糊的看到了那倒在路上的人。 “救命——救命啊——”似乎是赶马车时从山上摔下的车夫,潺潺的血液已经在他身下流成了一滩血泊。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走的男人,车夫恍惚以为他是个叫花子,拼劲了全身力气喊着,“这位小哥——快救救我——” 呼救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滚烫的温度和浓郁的血腥味道狠狠地刺激着那男人的神经和味蕾,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些血肉都塞进肚子里,而这气息中强烈的求生欲却让他不由得停在了原地。 “救——救命——”伸出了手臂朝那男人摆动着,车夫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是什么。“救命——” 低下头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腿,男人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生命的温度,就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尽管肚子已经叫嚣着抗议,可他却只是慢慢地蹲下身子,想要好好打量一下面前的这个人。 “救——”放开了手想要去拽那男人的手,可是车夫在看清面前的人是什么后却大惊失色地尖叫起来,“僵尸,僵尸啊!!” 一把拽住车夫开始拼命挣扎着的手臂,男人感觉着那突突跳动着的血管里传来的力量,有些疑惑的把另一只手搭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自己除了饿,就没有任何感觉。 “僵尸,僵尸啊——”不敢直视面前这满是血污,脸色死灰的男人,车夫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着,“僵尸啊——” “——僵——僵尸。”下意识地学着车夫的话发出了声音,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像是快要死了的车夫,“僵尸——” “你放过我吧,我不好吃的,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僵尸还会说话,车夫边哭边下意识地求饶,“求求你别吃我啊——” “吃——”愣愣地看着眼泪和鲜血糊了一脸的车夫,男人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脸,却在摸到那一手的眼泪时愣住了动作。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熟悉,为什么手上的触感摸起来也如此熟悉?放开那已经快被吓死了的车夫,男人自顾自地站起身,转身看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山间小路,却依旧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变成僵尸,为什么我会变成僵尸?! 猛然间涌上心头的思绪让他难以自持地吼叫出声,而那车夫在这野兽般的嘶吼中终于晕了过去。男人听着那沉闷的声音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车夫,忍住想要把他拆分入肚的饥饿感,握紧了拳头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这个人没有死,不能吃。 双腿不听使唤地带着男人循着有更多血液的地方走去,可当他站在那村口时,却在那一双双瞪着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多的恐惧。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小孩子,血液的味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似乎是在和小伙伴们的追逐里不小心摔伤了膝盖,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嘤嘤哭泣着,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 “天啊,竟然真的是僵尸——” “快跑啊,僵尸进村了——” “孩子,我的孩子!” “火,快点火,僵尸怕火!” 纷乱吵杂的声音让男人依然有些混沌的大脑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含义,他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哭泣的小男孩,他的味道竟然比自己吃过的所有血液都要诱人。光是这样远远的闻着,就已经足够让他饥肠辘辘的肚子更加焦急。 “孩子快跑啊!你后面有僵尸!”慌乱的村民们尖叫着却又不敢靠近,摔在地上的孩子似乎还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并不能理解大人们口中的僵尸究竟是什么,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定定地看着他膝盖上缓缓流出的血液,男人艰难的吞咽着翻涌而上的唾液,拼尽全力告诉自己不可以吃活人。 不可以吃活人。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活人,所以才可以一直以这样的形态继续存活下去。不可以吃活人,不可以—— “叔叔,抱——”泪眼朦胧的小男孩儿只当那男人是个叫花子,下意识地就想让他把自己抱起来。“腿痛……” “抱——”怔怔地学着那小男孩儿说着话,男人看着那肉呼呼的小孩子竟然对自己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要抱抱的动作。 “孩子,我的孩子——” 人群中传来的凄厉哭喊让男人突然开始心烦意乱,僵直的身体在村民的惊呼中往前走了两步,缓缓地伸出手,碰了碰那孩子柔软的指尖。 “咯咯~”戳了戳男人坚硬甚至有些肮脏的手,孩子却破涕为笑,“叔叔手脏脏,羞羞~” 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这对着自己开怀大笑的孩子,男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片刻间忘记了肚子里传来的怒吼。这个孩子身上传来的生命力,强烈到像是要给整个世界生机。 咬了咬牙伸手要去抱住那孩子,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火把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疾手快的村民一把抱过地上的孩子往回跑着,剩下几个年轻力壮的男村民拿着火把不断地挥舞着。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旺盛的火光,男人并不觉得害怕,心里却莫名觉得悲伤得想要哭出来。远远地望着那已经被抱回母亲身边的小男孩,男人总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一次可以再世为人的机会。 “啊——啊——”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去抢回那个孩子,男人有些着急地伸出手想要避开那些挥舞着火把的村民,可是却被他们毫不留情地用火把狠狠地击打着已经僵硬冰冷了许久的身体。 “叔叔——”远远地看着那男人被村民用火把渐渐逼退,小男孩还在不谙世事地笑着。“叔叔——” “乖,那不是什么叔叔,那是僵尸!会吃人的!”抱着孩子的母亲满脸失而复得的泪水,死死地拽着孩子想要挣脱开的手,“他会吃了你的!” “不——”急切地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男人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词句,只能被村民们一路逼迫着越退越远。不可以吃活人,不可以害人活人。死死地等着眼前还在挥舞着火把的村民,男人脑中只留下了这一个念头,可是我不想放弃那个孩子,那是唯一的机会—— “啊!僵尸吃人啦!”被突然扑上来的男人吓得全都扔掉了火把抱头鼠窜,退回了村子的人们看着那落在地上熊熊燃起的火光暂时阻隔了那男人的脚步,便赶紧用栅栏和篱笆挡住了进村的路。 隔着火光远看着那被母亲带走的孩子,男人这才再次感到腹中的饥饿。为什么不能吃活人呢,为什么不能害死活人呢,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去吃掉他们呢—— 渐渐变得血红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最后一丝清明,男人直直地朝着那 火光走去,没有表情的脸上只剩下了嗜血的本性。 我好饿。好饿。 真的好饿啊。 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张起灵摸着咕咕叫着的肚子,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切实的饥饿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到傍晚。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而且,又做梦了。 掀开被子站起身,张起灵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却总觉得那水里有股淡淡的腥甜。就像是不久前,自己还在吴邪身体里品尝过的味道。 下意识地按着胸腔,心脏沉稳的跳动让张起灵紧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了松。自己现在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无端端地又想嗜血。而且早在很久之前,张起灵就已经不靠这些活着了。 拉开门走下楼,端着晚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王盟抬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张起灵,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小哥,你好点了没?” “嗯。”点点头,张起灵在桌前坐好,闻着饭菜的香味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小哥你忍忍——”说着便把手贴上了张起灵的脑门,确定已经退烧了王盟这才松了口气,“不烧了,小哥你晚上多吃些蔬菜,睡觉前再吃一次药,应该明天就可以好了。” “嗯。”头一次没有被催就拿起了碗筷,张起灵食不知味地吃着米饭和蔬菜,虽然感觉肚子里渐渐有了饱腹感,可说不上为什么,还是觉得饿。 就好像胃里的饿和心里的饿并不是一个概念。 “不知道老板今晚吃啥。”王盟端着饭碗边吃边说道,“听说符离的烧鸡可有名了。” 符离? 咀嚼的动作愣了愣,着是张起灵第二次听见这个地名,却始终觉得有种说不上的熟悉。难道自己以前去过那里,又或者,那个地方是自己的出生地? 脑海中再次想起刚才的梦境,倒在半山腰的车夫,拿着火把的村民,还有那倒在地上伸出双手的小孩子。 “小哥?”看着张起灵吃着吃着就发起了愣,王盟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小哥?想老板了?要不打个电话过去?” 张起灵回过神看着已经掏出手机打着电话的王盟,可紧接着他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怎么了。” “说不在服务区。”耸了耸肩,王盟宽慰般的说道,“大概是信号不好。” 点点头继续吃饭,张起灵却想起自己下午给吴邪打电话时,同样是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心脏不由得咯噔往下坠了坠,张起灵匆匆地放下碗筷就要去给吴邪卜卦。 “哑巴!”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黑瞎子吓了王盟一跳,“哑巴你在不在?” “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善的黑瞎子,张起灵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很少看到瞎子如此着急慌乱的样子,一定是出事了。 “花儿爷让我和你赶紧过去,”黑瞎子回想着解语花短信里的内容,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出事了。” 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儿看着被付之一炬的村落,脸上满是烟灰和血迹。瞬时间改变了方向的风竟然在顷刻间就将整个村落点燃,甚至连那冲进火里的男人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娘——呜呜呜——娘——”坐在房梁下的孩子丝毫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危险,只顾大哭着呼喊着早已在火中丧命的母亲。 “噼啪——”马上就要烧烂了的房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眼看就要狠狠落下砸在那小孩儿的身上,却在一声闷响后,落在了那男人的胸前。房梁上悬挂着的麒麟装饰像是烙铁一般,带着吱吱的声音嵌进了男人的皮肤。 微微皱了皱眉,男人不再混沌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身后保护完好的孩子。双臂一个发力,便把那房梁远远地扔了出去。 “叔叔,麒麟——”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孩子指着男人胸口烙上的麒麟,拍着手掌不断说着,“麒麟——” 低头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男人点点头,没有表情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眸子,像是落满了星光。 猛地睁开眼睛,吴邪顾不上眼前这不知是何处的一片黑暗,脑海中却 只剩下了刚才梦境中那一双漆黑的眸子,还有他胸前,仿若燃烧一般的伤痕。 那是自己已经在张起灵身上描摹过千百回的,麒麟。 TBC 昨天有点发烧。。所以摸鱼了。。。 果咩纳塞。。 甩文。。 五 当满身泥泞的解语花一路走到村口时,天已经彻底黑透。经过一天的奋战终于清理出了道路的村民们扛着铁锹和锄头三五成群的往回走着,似乎并没发现跟在他们身后那个同样一身泥的年轻人,就是他们认定会死在山上的那个。 “对了,你们说那个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算没死大概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吧。” “唉,这要是有人过来找他我们可怎么说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自己要往山里跑,我们又拦不住,难不成被僵尸吃了还是我们的错?” 静静地跟在众人身后听着他们议论纷纷,却没想到竟然会听见这样的内容。僵尸?山里竟然有僵尸?所以这里的村民才会对那些山如此抵触?可是自己在那里休息了快要一下午,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僵尸的气息啊。 “你们在那山上见过僵尸?”冷不丁地插话问着,解语花试图打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咱们村儿里谁没听长辈说过啊——”走在旁边的人下意识地回答着,却因为猛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解语花,“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举起火把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小年轻脸上渐渐浮现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你,你,你不就是那个上山的人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站在最后的解语花,村长不可置信般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拽着身边的人往后退。 “你,你怎么回来的?”有些哆嗦地问着,村民们对于山上有僵尸的存在身心不想,“你没遇到僵尸?” “没有。”摇了摇头,解语花往前走了几步,“你们为什么说山上有僵尸?你们见过么?” “别过来!”拿着铁锹和铲子的村民们出于自卫都开始往后退着,“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咬过!” 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群神色紧张的村民,解语花耸了耸肩,“不想我靠近就快告诉我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警惕地瞪着解语花,村长无意识地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快走!我们不欢迎你!” “我的朋友在你们这里失踪了,难道我还不能问问你们到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尽管依旧疲倦得不想再跟这些人废话,但解语花还是努力压制着焦躁的怒火,“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 话还没有说完,耳边便传来了呼啸而来的风声,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堪堪在解语花面前闪过。拿着铁锹想要把解语花敲昏的村民眼看自己失手,惊慌地再次挥舞起铁锹朝解语花砸去。 扬了扬眉梢看着那带着泥泞的铁锹马上就要落在身上,解语花气定神闲地刚要再次避开,却看村民的手腕突然被什么人死死掐住,那高举着的铁锹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诶诶,不是好好说话呢么,干嘛要动手~”另一只手推了推墨镜,黑瞎子终于放开那已经快要被他掐得骨折的村民。“花儿爷,小的救驾来迟~” “吴邪呢。”站在黑瞎子身后的张起灵面若冰霜得看着解语花,火光照应着的脸越发惨白。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十来个大老爷们儿却被三个年轻男人吓住,说什么也太怂了点。村长举着火把站在人群最中间,对着张起灵问道,“你们来我们村子到底要干什么?” “找人。”淡淡地说着,张起灵丝毫没有把那些铁锹放在眼里 ,自顾自往前走着。举着火把的村民近乎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住,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黑瞎子扶住消耗了太多法力的解语花跟在张起灵身后走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意在解语花终于卸下了防备倒在他肩头的那一瞬间,变成了再也隐藏不住的担忧。 “瞎子,我感觉不到小邪的气息了——” “先别说话,等回到你们落脚的地方,再好好商量去哪里找他。” 一字不落地听着身后两人的说话,张起灵紧紧握着的拳头像是快要捏碎他自己的骨头。一片漆黑的山林里,村落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地四处镶嵌着,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小小的村子,却突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远远望着那静静蛰伏在黑夜里的山脉轮廓,张起灵皱了皱眉,这个地方,自己以前是不是来过呢。 脑海中猛地闪现过那梦中被大火焚烧着的村落,张起灵回头看着已经在某栋小房子前停下脚步的解语花和黑瞎子,抛开脑中那如同走马灯般不断播放的画面,朝着他俩走了过去。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怎么搞的?快进来赶紧去洗洗!”打开门的招待所大婶儿一脸惊讶地看着满身是泥的解语花,紧接着把视线转向了跟在他身后的黑瞎子和张起灵身上,“你们两位是?” “我们是他的朋友~”黑瞎子扶着解语花就往屋里走,张起灵闷不吭声地走在最后。 “小解啊,你那个朋友有没有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啊,我这一下午都没找到他啊!”跟在解语花身边喋喋不休地问着,大婶儿焦急地说道,“早上你出去了之后他就往山里走啊,我好不容易拉回来可又不见了,你说你们俩这是要让人担心死啊!” “大婶儿,为什么不能进山?”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解语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问着忙忙叨叨的大婶儿。 “啊呀,因为,因为山上都是坟嘛,怕你们上去冲撞了。”用同样的理由搪塞着,大婶儿游移的目光不知该往哪儿看。 “咦,不是因为有僵尸么?”黑瞎子凑上前来笑着问道,“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可是听见他们说上山有僵尸呢。” “僵尸——”瞳孔瞬间缩紧,大婶儿避开黑瞎子绕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哪来的僵尸,你别听那些男人扯淡——” “咚咚咚——”强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大婶儿的谎言,“开门开门!” “谁呀这么晚了,”走到门口打开门,大婶儿看着拿着火把的村长和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你快赶紧把那几个男的赶出来吧,那个男的下午上山了,万一被僵尸咬了咱们可怎么办啊!”村长压低了声音说着,抬手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解语花。“你们快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什,什么?”瞠目结舌地看着满身是泥的解语花,大婶儿脸色惨白,“你怎么上山去了呢?那儿不能去啊——” “就因为有僵尸么?”施施然站起身,解语花把脏了的毛巾扔到一边,“你们每个人都说有僵尸,可你们有谁见过?” “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把他们拽出来!”村长挥了挥火把,“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们用对付僵尸的办法对付你们了!” “啧啧,还真是野蛮啊。”黑瞎子摇了摇头,走到张起灵身边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有人这么愚昧呢。” “快走,我们也不想伤害无辜!”村民拽着大婶儿往外走着,而不断回望着的大婶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频频看着解语花。 “所以,你们真的见过僵尸么?难道就因为一个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就要烧死我们?”解语花定定地看着那大婶儿,试图进一步激出她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难道你们就没有和我们一样大的儿子女儿?难道你们就能忍心活活烧死和你们的儿子一样大的我们?” “我们都见过——”一把甩开村长的手,大婶儿蹲在地上呜呜哭泣了起来。“我见过!所以我才不让你们上山!可是你们都太不听话了——” “别说了,快赶他们走吧。”同样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村长拽了拽大婶儿,却被她一把挥开。 “我们的朋友现在可能就在山上,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让无辜的人受伤,请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么?”看着那大婶儿终于松了口风,解语花盯着她满是泪光的眼睛,开始用法力渐渐地控制了她的意识,催动她说出真相。 “这山上有僵尸,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说法。虽然说我们是农村,但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也不会再和以前那么迷信了。也就是四年前多一点吧,我儿子,和村里其他几个孩子,就非要去山上看看到底有什么。”边说边看了眼村长,大婶儿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我们开始都不放心,可是根本拦不住他们。几个孩子上了山,当天就回来了。” 听着大婶儿的叙述,村长和几个年长的村民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渐渐弥漫上了痛苦的神情。他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个开始。 去的孩子一共有四个,除了身上沾了些泥之外都毫发无损地回了家。家里人听着他们对那山头的描述,感觉并不像祖上说的那样恐怖,除了荒芜一点之外再无其它,也因此就放下了心。 可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四个孩子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大婶儿的儿子说,他梦见他又去了山上,只是这次却在山上看到了一座庙。庙的下面压着一个男人,在很痛苦的求救。 并没有在意的大婶儿只当孩子是看多了西游记,可是当那天下午她听见其他几个孩子的家长也说起了这样的梦时,却猛然间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匆匆回到家看着还在午睡的儿子,大婶儿急急忙忙地把他摇醒,想要问问清楚他还梦到了什么,可儿子却一脸莫名地说,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只当儿子是睡迷糊了没有多想,大婶儿告诫了一番之后就去忙着做晚饭。可是当她做好了晚饭叫儿子吃的时候,屋子里却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踪影。急急忙忙跑到村长家想去看看儿子是不是过去玩了,一进屋,却看到村长和他媳妇儿正死死拽着双目通红的孩子。而其他两个孩子的父母,也都和自己一样焦急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个孩子同时失踪了,剩下了一个被村长夫妻不得已用绳子捆在了家里。几个大人熬了一夜,想等到第二天问问这唯一的孩子究竟在山上发生了什么,可当第二天天亮之后,被捆住的孩子却完全不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孩子大哭着问村长为什么要捆住他,可村长却根本不敢解开绳子。而到了吃中饭的时间时,孩子问的一句话,却让这几个家长猛然间发现,这几天被自己不当回事儿的话,其实已经是孩子们消失的预兆。 对着端上来的中饭,那孩子愣愣地问了一句,不是才吃过早饭么,为什么又要吃早饭了? 就像是有了时差一般,被捆在屋里的孩子虽然没有再次挣扎着逃脱,可生活作息却已经和村民们完全不一样。从最初的把午饭当做早饭,到后来的昼夜颠倒,直到某一天村长猛然间发现,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的孩子,他的时间似乎退回了将他捆住的那天。 “那后来呢?”解语花看了一眼老泪纵横的村长,低声问着。 “后来,他死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虽然对村里的每个人来说都不是秘密,可是在陌生人面前再次说起,却依旧让村长泪流满面。“那天我去给他送饭,一推门,就看见他倒在地上。” 端着饭菜推门而进的村长,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看到了什么。原本是捆在床上的孩子挣脱了绳索倒在了地上,快步走上前想要把他扶起,可当转过他的身子看到他脸的瞬间,惊吓过度的村长甚至像是摔出去般的,把孩子扔在了地上。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倒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抽干,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靠在墙上的村长,脸上的皮肤失去了所有水分一样紧紧地皱在一起,发黄的肤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去了许久的干尸。 “就算不用仵作我也看得出这哪里是正常人死时的样子,那明明就是个僵尸的模样。”颤抖着捂住双眼,村长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浑浊的眼珠。“我们连夜把他火化了,而从那以后,也再没找到过其他几个孩子。” “他们肯定是被山上的僵尸勾了去啊!”边哭边说着,大婶儿抹着眼泪看着解语花,“我一直跟你们说不要上山不要上山,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话?” “如果真是僵尸,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起灵淡淡说道,“为什么村里会有山上有僵尸的传言。” “这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在很久之前我们村子就是因为一直从山里来的僵尸着了火,整个村都差点被烧得精光。”在众人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情绪,村长看着张起灵说道,“这是我们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着火?”微微皱了皱眉,张起灵脑中再次闪现过之前的梦境。难道梦里的那个村落,真的就是这里? “好了,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快走吧,你们快走吧。”催促着的村长满脸担忧地看着解语花,生怕自己面前站着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僵尸。 “天亮之后不用你说我们也会走。”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示意他不要急躁,“如果害怕的话,你们就把这个大婶儿先带走吧,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赖着了。明天一早,保证不再出现在你们面。” “你——”咬了咬牙看着黑瞎子,村长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如果明天天亮你们还在这儿,我就真的烧了这里。” “慢走,不送~”关上了房门,黑瞎子顺道把窗帘也都严严实实地拉上。听着屋外终于渐渐散去的声音,黑瞎子走到解语花和张起灵身边,“怎么样哑巴,听出什么头绪来了么?” “不是僵尸。”冷冷的说着,本想把梦境抛到脑后的张起灵却已经没办法再认为吴邪在这里失踪,还有自己会在这几天梦到这个地方是种巧合。 “我也认为不是僵尸。”解语花叹了口气说道,“他的法力很强,非常强,甚至天雷都是他引来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说我们都是故人,可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我也是。”很多回忆早就在一次次的进化中一起褪去,张起灵淡淡地说着,“吴邪也是他的故人么?” “我觉得,他应该是吴邪的第一世。”说出了心里的猜想,解语花看着黑瞎子和张起灵脸上的神色,明白这个想法确实有些说不通。 “可是既然他的法力这么强,为什么要去勾那几个孩子,又是托梦让他们帮忙,又是吸食尽了他们的魂魄?”黑瞎子也觉得蹊跷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他到底是什么?鬼魂还是妖魔?” “说不上来,我根本感知不到他。”摇了摇头,解语花在遇到张起灵之后,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劲的对手。 “四年前出事的,对么。”仔细回忆着刚才大婶儿说的话,张起灵捕捉到了时间点后,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像是打了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 “嗯,大婶儿说是四年前多一点。”解语花点点头。 “诶,小天真不就是四年前遇到的事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不但有了阴阳眼还可以梦见了?”黑瞎子也想到了这一点,转头看着张起灵问道,“哑巴,是这样的吧?” 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张起灵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开始沉思。这样的时间肯定不是巧合。虽然确实有人在经历生死之后变得天赋异禀,可像吴邪这样拥有了如此强大力量的绝不多见。 那个时候昏迷中的吴邪,他的魂魄究竟经历了什么,又遇见了什么,才会在他醒来后让他成为了一个梦见?而之后吴邪遇到到自己,几次三番险些被自己害死,又究竟是不是巧合? “别想了,再过两个小时就天亮了。”黑瞎子看了看时间,对解语花和张起灵说道,“你们俩都好好休息休息,天亮进山,少不了有场恶战。” “对了,我今天下午上山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庙。”解语花回忆着下午在山上看到的情景,急促地说道,“不过那山确实荒凉的很诡异,好像是被人活活掐断了生机。” “明天直接把山神揪出来问个清楚就行了,”黑瞎子拍了拍解语花的肩膀,“山神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问题是那山上根本没有山神。”早就想到这个办法的解语花叹了口气,“我下午一直在山上就是为了请山神出来,可是不管我怎么请,都没有回应。” “没有山神?”有些玩味地眯起了眼睛,黑瞎子也不由得疑惑起来,“怎么可能呢?” “可能。”笃定地说着,张起灵已经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转回头看着解语花和黑瞎子,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竟然写满了近乎决绝的神情。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山,吴邪,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邪,不能上山玩儿,你忘了你小时候差点被僵尸吃掉么!” 耳边远远传来的呼喊声让一路飞奔着的吴邪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村落里那对着自己不断招手的人,吴邪摇了摇头大声喊道,“婶婶你放心吧,我不会进山的——” “你这孩子,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啦!”背着弓箭的吴邪一个闪身钻过面前的篱笆,三两步便跑出了村子。林子里的野兔野鸡似乎听见了动静,慌乱的四处逃命着。 每次出来打猎都要被说教一番,而且每次都用小时候差点被僵尸吃吓唬自己。吴邪拿着弓箭仔细地在林子里搜寻着猎物,有些不耐烦地想着,那么小的事情谁还记得,更何况不是还发生了大火么,有僵尸的话也肯定死在火里了。 全家人除了自己,都丧命在那场大火里。吴邪拉着弓弦,瞄准了树上的那只山鸡。听婶婶说,自己被救出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四岁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不过就算没生病,四岁的事情,现在也不可能记得什么了吧。 离弦的箭带着猎猎的风朝那只山鸡猛地射去,一声钝响后,只见那只山鸡扑闪着翅膀掉了下来。 “哈哈,明天有鸡肉吃了!”三两步跑到树下,可除了一地的血迹和鸡毛,却根本连山鸡的影子都没有。“诶,鸡呢,难道逃了?” 疑惑地看着脚下朝远处蔓延的血迹,这山鸡受了这么重的伤能跑多远,顺着这血走一定把它捉回来。吴邪收好弓箭,猫着腰跟着这血迹一路往前走着。以前婶婶总是说如果不是村里着了火败落了,以吴邪这么好的天赋和资质,一定能去京城考个状元。 “还考状元,能吃饱就已经不错了。”想着小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吴邪,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路越走越陡。 说起来,虽然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可是吴邪经常会梦到一个人,尽管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可是眼睛很黑很亮,胸前有一大片燃烧着的麒麟。有一次和婶婶说过这个梦,可婶婶只说梦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为什么总是梦到那个男人呢。吴邪边走边想着,猛然间听到前方的草丛里发出了簌簌的声音。低头看了看那血迹,果然到前面就没有了。 “这回一定要把你捉回去炖汤。”暗自嘀咕着,吴邪屏息静气地弯着腰一步步往前,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准备给那草丛里的山鸡来个突然袭击,却被从草丛里猛地站起里的人吓得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 衣衫褴褛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啃噬着那只连毛都没有拔干净的野鸡,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不断的流下,滴在他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变成一大片深黑色的印记。 “你,你,你是谁——”被这茹毛饮血的男人吓得腿都软了,吴邪边后退边问道,“你是——”猛然间想起出门时婶婶说的话,吴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这才发现竟然在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进了山里。 叼着山鸡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吴邪,似乎在思考着究竟是先吃完嘴里的再去吃了他,还是直接扑上去把吴邪拆分入肚。 “你,你是僵尸——”从未想过竟然真的会有僵尸存在,吴邪目瞪口呆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男人,连站起来逃命的力气都快没有。 “僵尸——不是——”吐掉了嘴里还在滴血的山鸡,男人面无表情地发出了僵硬又浑浊的声音。“不是——” “你会说话?”吴邪有些惊讶,僵尸会说话么?“你不是僵尸,那你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模仿着吴邪的声音,男人越走越近。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摸到身后的弓箭,吴邪慌乱的抽出一把箭握在手里,“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停下了脚步的男人怔怔地看着吴邪手里的箭,像是知道他在驱赶自己,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像是在努力地想着什么,随后便低下头,像是要转身走开。 “呼——”长舒了口气看着那男人终于往回走着,吴邪赶紧一个打滚站了起来,不管他是僵尸还是野人,就光是那一副生吃血肉的样子,实在已经够吓人的了。一边瞪着那人的背影一边慢慢后退着,吴邪没有注意脚下凸起的石头。而当天地突然调转了个方向的时候,吴邪已经没办法停住得一路往下滚了。 “救命——”死死抓住眼前眼前能看到的所有东西,终于在揪住了一把野草后停了下来。吴邪回头看着身下的山崖,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求救着,“救命啊——”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响起,吴邪抬起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张脸,连血迹都没有擦干。没有表情的人呆呆地盯着自己,像是不知道吴邪现在这是要干什么。 “快把我拉上去——”顾不了那么多的吴邪朝着那男人伸出手,跟僵尸搏斗好歹还有生机,从这掉下去就真的是死得连渣渣都没了。 怔怔地看着吴邪伸过来的手,男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慢而有力地握住了吴邪。甚至都没花力气,就把吴邪整个人都拽了上来。 坐在路边大口喘气的吴邪头也不抬的跟那男人道着谢,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刚想站起来,却被突然凑在面前的脸吓了一跳。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吴邪呆呆地盯着那人黑色的眼睛,却蓦然间感觉到无比的熟悉。手比大脑先反应过来,随着衣料撕开的声音,吴邪果然在那片胸膛上看到了一条怒目圆瞪的麒麟。 “是你?”梦里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吴邪已经顾不上自己满手的血迹,他定定地看着眼前同样看着自己的男人,脑海中猛然闪现过一个画面。 那是只有四岁的自己,对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伸出了双臂。 可紧接着,吴邪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眼前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模糊地看着那没有表情的男人在视线里渐渐消失,吴邪终于陷入了黑暗。 “小哥——” 惊呼着醒来,可吴邪眼前出现的依旧只是黑暗。泥土的味道和腐臭的气息久久地环绕在身边,给吴邪一种自己此刻正身在地底的感觉。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吴邪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自己周身的环境,可看见的除了黑暗,就只剩下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为什么会不断地梦到那些场景,那漆黑的眸子和胸前的麒麟,那个男人明明就是张起灵—— “没错,他就是张起灵。” 脑海中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吴邪一跳,瞬间反应过来的吴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像是明白了什么。 “确实是我把你弄来的。” 为什么?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只是帮忙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我突然觉得,比起永远待在这里看着你们生活,还是再世为人更有意思。” 脑中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吴邪猛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形轮廓,缓缓地拿起手机照了过去。 惨白的光线下,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笑得诡异。 尾声 氤氲的雾气盘绕着连绵的山地,晦涩的光线渐渐驱散了黑暗。满是泥土和水汽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张起灵和黑瞎子解语花站在山下,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张起灵就已经感觉到这山里传来的压迫气息。难怪解语花会说那人的法力很强,若不是被压制着,恐怕那已经不是可以用很强来形容的力量了。 “哑巴,还真的给你说中了啊。”黑瞎子扶了扶墨镜,细细打量着这条山的走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走吧。”没什么表情地说着,张起灵此刻唯一想的,只有救出吴邪。 解语花跟在两人身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自己会在和那人说话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震慑之气。 原来那不是因为那人的法力有多强,而是自己的本能感觉到了,那是比自己,要强大得多的多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存在,竟然会和吴邪有关系。 回忆起昨晚张起灵那决绝的神情,解语花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一次,看来真的只能拼得个你死我活了。 “哑巴,你想到了什么?什么山会没有山神?” “龙脉。” 寒舍 太极篇 艮の回 时差 完 TBC 呼。。 终于只剩最后一个故事就可以大结局了。。。 滚走。。 最后这个故事卡的我简直是要抓狂了。。 所以容我慢慢写。。好好想。。。 甩文。 真是想卷铺盖逃跑啊QAQ差点写成下斗终于给我拐回来了QAQ 兑の回 (最终回) 故梦 一 “吴邪,跟我念,吴——邪——” 溪水潺潺的山涧里,徐徐升起的烤鸡香味引得不少昼伏夜出的动物在睡梦中流起了口水。一边转动着插着烤鸡的木棍,吴邪一边对着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 “吴——爷——”口齿不清地跟着吴邪重复着那两个字,被吴邪指挥着把整个身子都清洗干净了的男人穿着吴邪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在火光中噼啪作响的烤鸡。 “邪——”不厌其烦地纠正着男人,吴邪抬起头用夸张的口型对他说道,“你看着我怎么说的,邪——” “邪——”终于发出了那个音,男人看着吴邪脸上露出的笑意,努力地撇了撇嘴巴,好像也在笑的样子。可惜已经全部坏死的神经早就失去了相应的机能,不管男人怎么努力,最终还是一副冷冰冰没表情的样子。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吴邪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褪去了污渍后瞬间显得丰神俊朗的男人,“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么?” “名字——”呆呆地模仿着吴邪说话,男人那早就衰败的大脑里有限的词汇量,根本不足以让他表达出他的想法。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吴邪闻着那浓郁的肉香,估摸着鸡已经烤好了。收回木串想要撕个鸡腿下来,却被灼人的温度烫的缩回了手。而一言不发的男人却在这时伸出了手,毫无感觉般的把鸡腿掰了下来递给吴邪。有些惊讶的接过鸡腿,吴邪看着没有再去掰肉吃的男人,越发不相信他是僵尸。 大家都说僵尸凶残而且只知道吃人的血肉,可从自己遇到的这个男人,每次看到他吃的都是野鸡野兔这些东西。虽然确实是生吃,可毕竟不是吃人。而且,哪有会学人说话的僵尸,还会独立思考,而且还救了自己的命? 可如果他不是僵尸,为什么自己会在被他救起之后中了尸毒。村里的大夫说幸亏中毒不深,否则的话吴邪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在床上昏迷了三天的吴邪吓得婶婶差点哭瞎了眼,而得知吴邪中了尸毒的村民更是人人自危。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僵尸,那他还能是什么呢。 “给你。”把没了鸡腿的烤鸡全都递给那男人,吴邪看着他接过之后学着自己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唯一能确信的,只有这个男人是无害的。“不过我总不能每次都喂喂的叫你,给你想个名字吧?” “名字——”咽下口中的鸡肉,其实男人并不觉得这样的鸡肉有多好吃,没了血液的味道只觉得像是在嚼着蜡。 “叫你什么好呢,”吴邪盯着男人英俊的脸,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经比初见时更加有神,而他惨白的面容也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红润了许多。只是胸口上的伤痕因为当时就没有得到处理,再加上他经年累月从未清洗过,那只麒麟已经变成了深黑色。“麒麟,麒麟,不如就叫你起灵吧。” “起灵——”得到了名字的男人似乎不太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跟着吴邪重复。 “起灵,张起灵,怎么样?”擅自连姓都给他冠上,吴邪对自己想的名字还是挺满意的。葬麒麟,张起灵。也算是对他的身份有了个交代。 “张起灵。”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名字,已经吃完了一整只鸡的男人丢下手中的木棍,跟着吴邪学道,“张起灵。” “从今以后你就是张起灵,下次我叫你名字你要答应。”尽管也不知道这样和他说究竟有没有用,吴邪还是很努力地沟通着,“你叫我吴邪,我会答应你,我叫你张起灵,你也要答应。” “答应——”下意识地点点头,已经拥有了名字的男人脸上满是认真的样子。 “那我现在来试试,”跃跃欲试地坐直了身子,吴邪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张起灵?” “张起灵?” “不是叫你学我,是你要答应。”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跟他沟通,吴邪干脆换了个办法,“你叫我吴邪,快叫。” “吴邪。” “嗯,我在。”应声回答着,吴邪盯着男人的眼睛说道,“就是这样,明白了么?我再叫你一次,你要回答我。” 没有说话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那一脸期待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那张无邪的面容。潺潺的溪水从两人身边流过,树梢上的鸟儿不时扑闪着翅膀来回跳跃。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清香远远地飘来,静谧美好的感觉,甚至让许久不知“开心”是什么感觉的男人,第一次有种那颗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微微震颤了的错觉。 “张起灵?” “嗯。” “张起灵?” “嗯。” “起灵?” “吴邪,我在呢。” 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干涸龟裂的河沟,张起灵的脑海里却猛然间响起了吴邪在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却只看到黑瞎子和解语花一脸担忧的站在身后。 “这座山真的很奇怪,外面看起来生机勃勃,可是进来之后却寸草不生,这不是龙脉么,怎么弄成了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大致把附近都查看了一圈,黑瞎子和解语花的感觉一样,那就是没有感觉。 不管是鬼魂还是精怪,在这座山上都丝毫没有存在的迹象。 “以前不是这样的。”淡淡的说着,尽管张起灵也无法完全确定这座山以前是什么样,可脑中总是有种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这里曾经也是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 “还是没有看到那座寺庙。”解语花摇了摇头说道,“这边的一条我已经看完了,别说寺庙了,连个坟头都没有。” “那就不是这座山头?”远远看着往后绵延起伏的山脉,黑瞎子也有些着急,“这山远看起来不大,怎么走进来之后才发现竟然暗藏这么大的玄机。” “所以是龙脉。”张起灵叹了口气,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和吴邪联系上,也不知道他究竟被带去了哪里。只能从村民们说的事情里推断出来那个庙或许是个关键,可这么大一片山林,那个庙究竟在哪里。 “虽然说是龙脉,可是也没听说过这里出了什么皇帝啊?”黑瞎子茫然地说着,“哑巴,你有印象么?” 摇了摇头,张起灵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三竿的日头,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吴邪。如果按照村民的说法,那些孩子的时间是一点点停住的,那么吴邪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分头找吧。”眉头紧锁地对黑瞎子和解语花说着,张起灵第一次觉得如此没有头绪。 “好吧,那我们往这边。”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边说边塞过去几张符纸。“一个小时定时联系一次。” 点点头,张起灵握紧了手中的黑金古刀,背对着黑瞎子解语花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管吴邪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哪怕是阴曹地府,也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吴邪,你到底在哪。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张起灵的声音,一片黑暗中的吴邪猛地挺直了脊背,下意识地屏息静气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可过了许久却并没有再次响起的声音,像是在告知吴邪刚刚他听到的不过是幻觉。 尽管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可是死寂之中吴邪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黑暗而已。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概念也已经消失。吴邪呆呆地看着已经就剩下最后两格电的手机,下意识地锁屏,解锁,锁屏,解锁。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一片黑暗中,把吴邪没有血色的脸照的越发惨白。 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什么叫做他要再世为人?他现在不是人?那他是鬼魂么?可是他要再世为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自己抓过来呢? 仅仅是让吴邪看到了他一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再没有和吴邪对话过。不管吴邪随后怎么试图和他说话,可吴邪得到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这样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手机的光线缓缓熄灭,吴邪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尽管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应该总比站在原地不动要好。而且如果自己有试图逃脱的念头,那个人应该会再次和自己说话。 虽然看不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从空气里浓重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腐臭可以判断出应该是在地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吴邪拿着手机点亮屏幕,却被手上那刺鼻的腐臭味熏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这土怎么回事,竟然能臭成这样。用力地拍着手上残留的泥土,刺鼻的气味却猛地让吴邪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 当时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和张起灵开了视频,可在镜头里看到的却是吴邪自己。醒过来之后的吴邪也在手上闻到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泥土味道。难道那个时候的梦,就已经是在警告自己了么。 说起来,这种地方应该不太可能有信号吧?虽然不报希望但吴邪还是掏出了手机,却在看到那一格微弱的信号后兴奋得快要叫出来。 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会有信号,中国移动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编辑着短信的手微微颤抖着,吴邪把短信群发给了张起灵和黑瞎子解语花,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些。 不管怎么样能先和他们联系上就是好的,接下来就是去找能确定自己所在位置的地方了。吁了口气正要把手机的模式调成最省电的那种,吴邪却在注意到时间的刹那间愣住了动作。 现在才是晚上么,虽然没有确切的时间概念,但时间也过得太慢了吧。猛然间想起在招待所时那在电脑上看到的时差,吴邪的后背渐渐泛起了一层冷汗。难道是自己的时间仍然在放慢?会不会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可为什么自己的时间显示的还是晚上? 以前曾经听说过,将死之人的时间会慢慢放慢,因为要回忆生前的走马灯。而当他死了之后,他的时间就会停止在那一天不断循环。 难道自己快要死了? 死死地攥着那再次暗下去的手机,吴邪盯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之后,朝着那未知的地方走去。 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张起灵因为自己而死。 “小邪你又乱跑!快回来!” 站在村口远远看着吴邪边跑边躲避着追逐他的婶婶,虽然不知道应该怎样牵动起脸上的肌肉,可张起灵在看到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的吴邪时,真的很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好啦,我知道你在笑。”一边撑着膝盖一边喘着粗气,吴邪看着张起灵那其实根本没有表情的脸说道,“我看的出来的,所以不用再勉强了。” “嗯。”点点头,张起灵目前所能熟练掌握的最好的回应,就是这一个字的嗯。跟在吴邪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张起灵听着他在前面说着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情。 “我婶婶今年又开始催我去考个功名,你说说我一个猎户又没上过私塾,怎么可能考的过那些学生。”拿着狗尾巴草边走边说,吴邪转头看着身后的张起灵说道,“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张起灵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重复吴邪的话,还是确实就是在回答吴邪,只是僵硬地说着脑子里能想到的东西。 “不知道你究竟多大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婶婶说,你们都是需要好几百年才能有现在的样子。”吴邪停下脚步好奇地凑在张起灵面前看着,却被他脸颊边的血迹弄得皱起了眉头。“啊呀,才给你洗干净怎么又弄脏了。” 下意识地避开吴邪伸过来的手,张起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上次自己救了吴邪之后他就昏迷了那么久,但他已经明白,吴邪是不可以触碰到自己的。 “啊,我忘了。”这才想起来张起灵身上带着尸毒,吴邪悻悻地收回手,“好不容易交到个朋友,可是又得记着保持距离,真是。” “朋友——”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呢?跟着继续走路的吴邪,张起灵混混沌沌的脑袋里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去理解。 “是啊,说起来都是因为你。”回过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跟着自己的人,吴邪叹了口气,“小时候的事我都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嗯。”点点头,张起灵会一直待在这村落附近其实也是因为吴邪。确切的说,是因为吴邪身上那强大的生命力。 “你救了我两次了啊。”随手从树上揪下两个野果,吴邪在衣服上蹭了蹭扔给张起灵一个。“不过村里的家伙都因为这些事不理我,连带着婶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为,为什么——”沉默了半晌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表达方式,张起灵学着吴邪的样子啃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因为他们觉得我可能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吧。”耸了耸肩,吴邪脸上满是无所谓的表情。“所以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朋友。”看着吴邪那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张起灵总觉得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因为吴邪的心情不好,连带着他身上的生命力都显得弱了起来。静静感知着吴邪血液和脉搏中弥散开的忧伤,张起灵第一次主动叫起了吴邪的名字,“吴邪。” “怎么了?”停下脚步看着身后满脸严肃的人,吴邪啃了一口野果。 “我在。”坚定地说着,张起灵一日比一日清明的眸子里,满是连他自己都不理解的光亮。 “所以你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不然的话我也就真的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总觉得直接和他说‘不要被人烧死’这样的话很伤人,吴邪笑着说道,“说好的,一直在。” “嗯。”用力点了点头,张起灵可以感觉到,就算现在自己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吴邪,他一定可以看出来,现在的自己,是在笑。 从再次拥有了意识的那刻起,张起灵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姓名,没有了生命。只能凭借着饥饿感不断地往前走,往前走。不知走过了多少的村庄,经历了多少次火焰的驱赶,才终于在十多年前,在这里遇到了让他停下脚步的存在。 腹中的饥饿感甚至都因为那强大的生命力被忽略,又或者说,是太过于让人想要占为己有,以至于觉得能看到都是好的。那年救下了还是孩子的吴邪后,张起灵就一直在这附近的山林里徘徊。虽然饿到受不了的时候也会翻开坟头去找些尸体吃,可更多的时候,还是以动物为食。 张起灵也说不清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有种隐约的感觉,好像只要这样做,就一定可以再次遇到那强大的生命力,就一定可以在某一天,让那生命力也流淌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张起灵已经拥有了姓名,那些失去的感情也在慢慢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真的再次遇到了吴邪。 一言不发地看着靠在大树下闭着眼睛小憩的人,张起灵静静地听着他从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感受着吴邪每一条血管里汹涌流动着的力量,渴望而又虔诚,甚至是谦卑地,在吴邪的身边坐了下来。 “张起灵,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 口袋里手机猛地震动着,打断了张起灵脑海中突然涌现出的画面。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瞳孔却在看到那发件人的瞬间缩紧。 “我没事,但应该是被困在地底了。” 果然是被困在这山底的某个地方了么?死死的盯着那屏幕想要看到更多线索,张起灵的目光在对方的发送时间上凝注了。 昨天晚上发送的?那为什么现在才收到?已经没有办法再用什么山里信号不好来说服自己,张起灵正想跟黑瞎子和解语花联系,脑海中却已经响起了解语花的声音。 “小哥,你有没有收到小邪的短信?” “嗯,你们也收到了么。” “小天真这回看来真是麻烦大了,难不成是被哪个鬼拖回墓里去了?” “注意到时间了么。”虽然知道黑瞎子是在缓和气氛,但心急如焚的张起灵也实在没办法顾及那些。“昨晚发的。” “恐怕不是昨晚发的,应该是小邪和我们的时差越来越久了。” “继续去找庙吧。吴邪应该就在那里。” “嗯,保持联系,哑巴你放心吧,就算是盗了那老家伙的墓,也一定把小天真救出来。” 脑中的声音顷刻间消失不见,张起灵环顾着脚下荒芜的土地,不明白为什么会和先前脑中看到的画面有如此天壤之别。就算过去了几千年,这条山脉的根基都不会变,为什么风水会突然变得这么差。 仔细回忆着那大婶儿说的梦境,张起灵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那些孩子都梦到了一个被庙压着的人,而解语花也说过,这个人之前就已经在找吴邪寻求帮助,可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才会把吴邪直接带走。 为什么解语花会感觉这个人是吴邪的第一世,他和吴邪又究竟是什么关系?静静地看着手腕上那颜色有些暗淡的红绳,张起灵蓦地却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情。 两年前自己从旱魃进化成犼,又是因为什么?这世上唯一的犼已经是南海观音的坐骑,而那只犼的修为甚至可以从天地混沌初开开始计算。可是自己为什么能凭不到万年的修为就跃为神兽?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喝了吴邪的血么。 毫无方向地凭着感觉往前直走着,吴邪丝毫感觉不到四周有什么变化。不断地看着手机想要确认他们有没有收到信息,可彻底消失的信号让吴邪只想砸了移动的招牌。不过说起来,自己现在待着的地方,能有信号也算是奇迹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终于彻底熄灭。吴邪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有些后悔把电都浪费在了照明上。 这一片漆黑的地方,大概就算是拿着镁光灯都照不亮。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这空旷的黑暗中唯一的声响,虽然说手机的光线并不能驱散黑暗,可好歹有点光亮心里会稍微安定些。强自镇定地看着这身后不见五指的黑暗,吴邪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记得身上好像有个打火机来着,四处摸着口袋的吴邪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大婶儿生火,自己在一边无聊的玩着打火机,后来好像就随手放进口袋里了——啊,果然在。 “啪嗒——”打火石摩擦出闪亮的火星,吴邪满是冷汗的手险些拿不住这小小的东西,打了好几下,才终于让那温暖的火光跳跃了出来。 看着手中盈盈的火光终于松了口气,吴邪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护着火,红色的火光在这一片黑暗中的亮度,竟比手机要强得多。 “早知道就——”自言自着正想继续往前走,眼睛的余光却猛地瞟到身后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是你么?”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吴邪在脑中想着,“你终于出现了?” 静静地等待着答复,可吴邪脑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响起。 奇怪,难道不是那个人?在此之前看到的全是黑暗,所以吴邪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东西存在的可能。 “有人么?”压低了声音问着,吴邪死死看着面前的火光,不敢再移动视线。“有人在么?” “呼——”猛然吹来的冷风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轻轻扶过吴邪的耳朵,全身的鸡皮疙瘩在顷刻间全都冒了出来,原本就满是汗水的手里变得更加潮湿。而还没等吴邪镇定下来,手中那盈盈的火光,就在那诡异的风里熄灭了。 难道是鬼吹灯? 一定是自己手抖了,一定是这样。在心里不断地做着心里建设,吴邪边往前走边继续试图大火。汽油的味道渐渐弥散出来,而每次摩擦能打出来的也只有零散的火星。 下定了决心般猛地停住脚步,吴邪站在原地缓缓地转过身,慢慢伸出胳膊往前摸着。可是除了空气之外,吴邪根本就感觉不到其它任何东西。 一定是自己吓自己,一定是。攥紧了拳头再次按下了打火机那小小的按钮,再次跳跃在面前的温暖火光照亮了吴邪面前的景物。向下的视线里,只见一双如枯骨般的脚正赤裸地站立着,小腿上已经腐烂了的皮肉丝丝缕缕的悬在骨头上,慢悠悠颤动着的样子,像是在说明这条腿不久之前还在走路。 拿着打火机的吴邪全身僵直的快要失去反应能力,尽管视线是往下看的,可眼睛的余光却依然可以看到,就在自己刚刚伸手去摸过,明明是只有一团空气的地方,此时却站着一个衣服破烂成了碎布,身体也已经腐烂得满是创疮痍的人。 明明就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为什么之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这里有鬼的存在,可是现在却—— 似乎是被这火光惊扰,原本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竟然渐渐的响起了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空气中的腐臭味道越来越重,而吴邪的视线中所能看到的,是一双又一双朝自己走来的,腐烂的脚。 “火可以照出黑暗里的所有东西。”突然想起来张起灵曾经和自己说的话,吴邪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用手机照明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看见,而用打火机却会看到这么多鬼魂。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吴邪死死按着打火机的手指也开始僵直,想要放开那按住的地方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慢慢地抬起头想要把那火光吹灭,可随着抬头视线也开始往上移动。 吴邪咬着牙看着面前皮肉全都翻在外面,胸腔破了一个大洞的身体,迟疑了半晌,才猛地抬起头。 映入视线里的那张脸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数不清的蛆虫在眼眶和鼻腔里蠕动着,发黑的肉散发出阵阵腐臭,而那掉了的下巴里,一条满是粘液的舌头还在搅动。 忍住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感觉,吴邪刚张口想要吹熄那火光,迎面又是一阵带着腐臭的冷风,终于让那跳跃着的火苗再次熄灭。 猛地转过头大口呼吸着,吴邪胃里翻腾这的东西都快涌到了嗓子眼。虽然之前也见过不少鬼,可是如此近距离又有如此多的数量,对吴邪来说还是第一次。 再次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吴邪已经不确定到底要不要点打火机。那鬼吹了两次,应该就是不想被照见。可这里又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鬼魂?自己在这里和鬼魂们相安无事地待了这么久,他们为什么没有袭击自己?又或者,对于他们来说,自己也是鬼魂? “虽然还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脑中响起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吴邪紧紧攥着那还在发烫的打火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如果自己已经快要变成鬼魂了,那张起灵呢,张起灵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桀桀怪笑着的声音明明就是从自己的身体里传来,吴邪有些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笑声是自己发出的。 “再过不了多久,你,就再也不存在了。” “我会代替你,永远地活下去。” TBC 甩文。。 有种这章看完了乃们会想掐死我的预感。。 二 黏腻的细雨终于在正午的阳光下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山间缭绕的雾气随着逐渐攀升的温度慢慢挥发,而那些本就早已枯死的植被在这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具具抛尸荒野的残骸,连苟延残喘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任由太阳将他们无情地炙烤成粉末。 用手背遮挡着过于强烈的阳光环顾着四周,张起灵已经走进这绵延山脉的腹地,却依旧一无所获。别说庙了,连个亭子都没有。 原本应该是繁茂的山林,但现在剩下的全是干枯的树木枝干。即便现在是一天之中阳气最为旺盛的正午,可是却依旧无法驱赶这些枯木带来的诡异感觉。白亮的阳光在那枯黄色的枝桠上来回反射,最终映入张起灵眼中的,却是另外一幅画面。 一片刺眼的光线中,张起灵看到了吴邪的笑脸。 随手揪下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着,吴邪靠在树杆上看着远处苍翠的群山,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上满是笑意。 “终于不下雨了,真好啊。”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吴邪手中转来转去,拿着杆子的吴邪看了看张起灵,上扬的嘴角里突然多了一份狡黠。 还没明白吴邪为什么突然凑了过来,张起灵就感觉到鼻子上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触感。定定地看着坏笑的吴邪正满怀期待的恶作剧,张起灵愣了愣,不知道该给吴邪什么回应。 “你不怕痒的啊。”挠了半天也没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变化,吴邪悻悻地收回狗尾巴草。“你是不是除了饿,就没有别的感觉了呢?” “不知道。”摇了摇头,其实张起灵连什么是‘感觉’都已经不太明白。对于一个僵尸来说,唯一残存的就只有本能。 “那你也不需要睡觉么?”好奇心旺盛地打量着张起灵,吴邪站在他身边比划了一下,“我都比你高了呢,长大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比我高半个头,现在我已经比你高了。” “嗯。”点点头,张起灵看着吴邪,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雀跃的神色。 “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找不到我的。”虽然在此之前吴邪从未考虑过死亡这么严肃的话题,可是面对着张起灵这种时间永远停止的存在,吴邪没法不去想象等自己七老八十了,张起灵却还是这么一副年轻人的模样。 “为什么?”不太能跟得上吴邪跳跃的思路,张起灵呆呆地问。 “因为我也会死啊。”耸了耸肩,吴邪伸手想去要拍拍张起灵的肩膀,却在对方后退了一步时也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总是忘记这一点呢。 “你会死?”从来没有考虑过吴邪身体里那澎湃的生命力会因为除了自己之外的原因消失,张起灵瞪大了眼睛看着吴邪,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废话,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死。”第一次在张起灵脸上看到明显的情绪变化,吴邪转了转眼珠说道,“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变得和你一样?这样的话就算我死了,我们还能一直作伴。” “我——不知道。”摇了摇头,张起灵只知道自己是被腹中强烈的饥饿感驱使,才渐渐有了意识以至于醒了过来。而在他死亡瞬间那强烈的求生欲,或许也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本能。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叹了口气,吴邪有些担忧,“那要是我死了之后,你会不会也忘记我呢?” “不会。”笃定地说着,虽然不明白吴邪为什么今天总是长吁短叹,但张起灵可以感觉到他此时的失落。 “婶婶说人是有轮回转生的,不如这样吧,以后我的每一次转生投胎,你都要来找我。”期待地说着,吴邪歪着脑袋看着张起灵,“就算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你也不可以忘记我。” “嗯。”郑重地点点头,张起灵虽然不是完全理解吴邪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要找到吴邪’的想法,却随着吴邪那亮晶晶的眼神,一起刻在了张起灵的意识之中。 “说到转生,张起灵,我昨晚上做了个梦呢。”猛然间又想到了别的事情,吴邪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梦到我自己了。” “梦?”很久没有睡觉过的张起灵早已经忘记了梦为何物,愣愣地看着吴邪一脸神秘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叫做他梦到了他自己。 “是啊,我梦到我被压在了一个奇怪的庙下面,好像就在咱们这里的山上。”挠了挠脑袋,吴邪也对这个梦境很费解。以往从来不会这么清楚的记得晚上梦见了什么,可是今天醒来的时候,吴邪甚至还能感觉到从脖子上传来的酸痛,就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压过一样。 “庙?”张起灵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太明白庙究竟是什么,但却隐约的知道吴邪表达的意思。 “诶?你知道么?”没有放过张起灵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吴邪惊讶地问着,“你刚刚皱眉了诶!” “带你,去看。”磕磕绊绊地说着,张起灵回头看了看山林深处,那是自己栖息的地方。 “这里真的有庙?”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的张起灵,吴邪赶紧丢下手里的狗尾巴草跟了上去。原本稀松的树木随着两人的脚步变得越发茂密,而脚下绿色的草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得枯黄一片,而原本时不时能想起的鸟鸣也渐渐消失。 正午的阳光终于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中消失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山林深处独有的阴冷和潮湿,以及混杂着说不清的腐烂气息的泥土味道。 不知走了多久,张起灵远远地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黄色砖墙停了下来,转头对身后气喘吁吁的吴邪说道,“那里。” “竟然真的是庙?”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座建筑在山林深处的庙,吴邪有些费解地说着,“盖在这里怎么会有香火?张起灵,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晚上,躲着。”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张起灵明白吴邪能懂。 “难怪。”点点头,吴邪踮起脚尖看着那黄色的砖墙,似乎真的昨晚梦里的一模一样。“我们进去看看吧!”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跃跃欲试的吴邪就已经绕过张起灵走在了前面。蜿蜒的小路两边枯死的杂草像在预示着什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吴邪背影的张起灵,却毫无缘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饥饿。 不是腹中的饥饿,而是对吴邪血管中的生命力,压抑了许久的渴求。 “张起灵,快来啊!”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张起灵,吴邪的脸上不知何时被枯枝划开了一道小小的伤痕,红色的血珠正慢慢地渗出来。毫不知情的吴邪只是开心的笑着,招呼着张起灵快过去。 “吴邪——”艰涩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渴望,张起灵远远地看着那张笑脸,视线却凝固在了那鲜红的血珠上。躁动和不安在身体里呼啸着,许久没有产生过的念头,此时却根本无法挥散。 “跑——快跑——”拼劲了全力终于从喉咙中嘶吼出这几个字,血红一片的眸子再次变得混沌,而张起灵所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吴邪写满惊恐的脸。 死死地看着眼前那片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吴邪像是窒息了许久终于获得氧气那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而涣散的瞳孔中,满是无法平复下来的惊恐。 为什么梦见这样的场景——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难道自己真的丧命在了张起灵口中?可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自己梦到的张起灵从来没有对活人造成伤害,为什么却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 “因为他就是个僵尸啊。”脑中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似乎很满意此时吴邪全身颤抖的样子,那声音中满是让吴邪寒毛倒立的笑意,“而且不光是这一次,在你从那以后的每一次转生,都是被张起灵害死的。” “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片虚无的黑暗,吴邪回忆着梦中自己所说的话,明明只是希望张起灵找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把自己害死? “不记得了?吴邪,你是活不过三十五岁的,只要你遇到了张起灵,就一定会被他害死。”像是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说着如此恶毒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会被他害死?”猛然间想起曾经遇到的那些鬼魂,其中不乏对自己说过了同样警告的鬼。可吴邪却本能的可以分辨出来,他们是善意的提醒,而现在说话的声音里,却只有看热闹的意思。 “因为这是诅咒。” “诅咒?为什么——”完全不理解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诅咒,吴邪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因为你们坏了我的事。”越发狠戾的声音里是慢慢的恶意,吴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可以变得如此恶毒。“所以我诅咒了你们。” “坏了你的事——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却依 然不能阻止那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响起。吴邪慢慢地蹲在地上,不光是后背冰凉,手脚也已经凉成了冰块。 “我明明托梦给你了那么多次,我明明一直在告诉你快来帮我——”凄厉又哀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死去多年的厉鬼,带着不甘和绝望,终于变成了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我明明都给你看了庙在什么地方——” “我去了啊——”回忆着梦境里最后的片段,吴邪只觉得头痛欲裂,“我去了啊,可是我没想到小哥会变成那样——” “所以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你能早点意识到张起灵还没有被完全驯化,你怎么会在最后一刻被他——”戛然而止的声音似乎在平复着情绪,沉默了半晌后才终于再度响起,“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你到底是谁——”倒在地上的吴邪快要被那声音的强烈怨气搅得脑浆迸裂,痛苦地捂着耳朵却依旧没办法缓解那剧烈的疼痛。 “是我给了你生命。”逐渐消退的声音里又染上了一层琢磨不透的笑意,“你说,我是谁?” 冷汗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吴邪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保持清醒,最终却还是陷入了一片混沌。 “哑巴,哑巴!” 脑中突然响起黑瞎子的声音,打断了让张起灵不敢再继续看下去的回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大片枯树,张起灵苦涩地揉了揉眼睛。 “嗯。” “我们找到庙了!位置就在——” “我知道了。”打断了黑瞎子的话,张起灵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朝着那枯树挥舞了过去。喀拉一声,干枯的树枝应声断成两半。静静盯着手背上被划破的地方,张起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自己终究害死过吴邪。而且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 努力克制住心中涌上的自责和愤怒,张起灵握紧黑金古刀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看去,想要迈开的脚步却霎时变得沉重无比。 “哑巴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啊,有发现!”似乎察觉到了张起灵的犹豫,黑瞎子不住地催促着,“再磨蹭就救不了小天真了!” “嗯。”手背上的伤口还在缓缓地流着血,张起灵盯着那满手的鲜红,从口袋里掏出黑瞎子之前给的符咒,心念一动,熊熊的火光便在瞬间吞噬了那张黄色的符纸。而当张起灵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站在了那蜿蜒的小路前。 “这里这里!”远远地就看到了张起灵,黑瞎子和解语花对他挥着手。 一言不发地看着掩映在枯树中的黄色砖墙,张起灵有些不忍直视般的闭上了眼睛。可刚闭上眼,却又看到了满世界的血红。 “你站这儿发什么愣呢,怎么了你?”疑惑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绕过来的黑瞎子拽着张起灵一路往前走,“我和花儿爷分别用道术和法术都排查了一遍,应该就是这儿没错了。”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跟着黑瞎子一路往前走着,脚下的枯草被踩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小路两旁的树枝像是扭曲的手臂,奇形怪状地生长着,似乎是在阻挡前行的人。 蜿蜒崎岖的小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张起灵死死握着黑金古刀的手背也终于停止了流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年代久远的建筑,努力地摒除着脑中那些让人悔莫及的画面,张起灵才淡淡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黄色的砖墙内,一栋二层楼高的寺庙依旧保持着它千百年之前的样子。尽管满是灰尘和泥土,但一砖一瓦都完好无损。院落内骤降的温度似乎将午后的高温隔绝在外,紧闭的门窗似乎许久未开启,而整个院子里也根本没有供奉香火的地方。似乎只是被修建成了庙的模样,却根本不是拥有庙的用途。 “这庙里好大的煞气。”只是站在院门口就已经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凶气,黑瞎子皱着眉头说道,“哪里像个庙,明明就像个乱葬岗。” “进去看看再说。”解语花已经确定过了,这寺庙里没有供奉任何神仙,否则自己站在这里不会感觉不到任何压制的气场。 “把庙建在这个位置,修庙的人安得什么心。”有些戏谑的说着,黑瞎子跟着解语花往前走着,却发现张起灵又掉了队。“哑巴,愣着干什么呢?” “来了。”淡淡地回应着,张起灵这才把视线从地面上收回。吴邪的短信里说被困在了地底,难道这庙里有什么延伸到底下的洞口么。 “咔叽——”紧闭着的木门随着黑瞎子的推动应声而开,迎面而来的灰尘和干涩的声音像是在警告来者不要再往里踏进。一边挥散开呛人的灰尘,一边把门推得更开了些,几人这才发现内堂中并不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供奉的是哪路神仙?”掩着口鼻朝那神笼上看去,只见一尊落满灰尘的雕像立在上面,黑瞎子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谁。“怎么穿得跟玉皇大帝一样?” “这不是玉皇大帝。”解语花瞟了一眼那雕像,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你看他的头冠,应该就是个普通皇帝而已。” “皇帝?”仔细打量了一番,黑瞎子认同了解语花的说法,“庙里供奉的基本都是仙尊佛祖,怎么好端端地供起皇帝来了,而且还是在这么个奇怪的位置。在龙头上建庙,就不怕压了他的真龙之气么。” “你们来看。”还在院落里的张起灵已经绕到了庙的背面,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那一摊白骨,对黑瞎子和解语花扬声说着。“这里。” “啧啧啧,这么多尸体,难怪这庙里面能有这么大的凶气。”走到张起灵身边弯腰捡起一根白骨,黑瞎子甚至还没有用力,手中的骨头就已经碎成了粉末。低头看着那一地的粉末和枯骨,黑瞎子摇了摇头说道,“看来那家伙祸害了不少人啊。” “瞎子,你不觉得这个庙布置的很奇怪么?”注意力并不在那些枯骨上,解语花绕完了整个院落后走了过来,“这院子的四个角落里都立了无字碑,而内堂的正中间也立了一块。这种排碑的方法,是不是在压制什么?” “我看看,”从口袋里掏出罗盘,黑瞎子边走边看,嘴里不住地碎碎念道着,心算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般的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就说为什么要把这个庙修在龙脑袋上,就是为了困住这条龙啊!” “恐怕庙里那个雕像上的皇帝就是修庙的人,应该是感觉到了这一带有苍龙出没怕和他争夺江山,才会让人在这里修庙,把龙困住。”解语花也想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那些孩子梦到的那个被压住的男人,其实就是苍龙幻化的?” “那他好端端的找小天真的麻烦干什么?”黑瞎子转头看着解语花,却在他惨白的脸色上得到了答案。 而与此同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起灵,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千年前自己会突然变成旱魃,还有为何两年前从旱魃进化成了犼。 “你们终于来了。” 吴邪的声音在三人脑中同时毫无预示地出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三人退回院落的正中心,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还以为能骗骗你们呢,竟然一听就知道我不是吴邪?” “你把小邪弄到哪里去了?”努力抗拒着本能感受到的恐惧和威慑力,解语花率先发问。 “小海棠,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棵小树苗呢。要不是我一时善心帮了你,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修为?” “帮我的人明明就是吴邪——”依稀想起那站在树下帮自己铺着杂草的身影,解语花咬了咬牙说着。 “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了么,为什么还要如此固执于吴邪呢?如果没有我,哪里来的吴邪?” “那就放了他。”冷冷地说着,张起灵真的很讨厌听见那人用吴邪的声音说出如此令人厌恶的腔调。 “张起灵~”用满是玩味的语气叫着张起灵的名字,“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知道我等你来等了多久么?” “哑巴,你这是啥时候的风流债,怎么我都不知道?”忍不住插了句嘴,黑瞎子却被解语花狠狠瞪了一眼。 “他欠我的可不是什么风流债。”满是笑意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你们想看看当初的他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么?” “一点都不想。”解语花和黑瞎子异口同声的说着,而张起灵铁青的脸上竟然已经有冷汗渐渐滴下。 “那就更要让你们看个仔细了,”狂妄的笑声在顷刻间填满了三人的脑海,“看看张起灵,究竟是怎么在这里,把你们口口声声寻找的吴邪,吃了个干干净净——” “跑——快跑——” 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张起灵突然吼叫了起来,吴邪下意识地只想要走上前去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未走到那人跟前,却被他满眼的血红吓住了脚步。 “张起灵?”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吴邪呆呆地看着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现在只剩下满脸的狰狞,通红的双目里像是有血液要流出,而那大张着的嘴里,尖锐的牙齿像是利刃般闪着寒光。 “跑——”仅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拼命挣扎着,张起灵完全没想到吴邪只是流了那么一点血,就会让自己最原始的样子彻底爆发。死死地瞪着吴邪脸上的血迹,张起灵所能感觉到的全部,就只剩下那血液中的鲜美和香甜。 霎时间铺满天际的乌云像是在为即将出现的血腥提前准备着,呼啸着的狂风肆虐而来,凛冽的风声席卷过吴邪的耳边,带走了张起灵最后的一丝理智和清明。 强烈的恐惧攫取了吴邪的全身,双腿甚至比大脑更先运转了起来。一个急转身拼命地奔跑着,吴邪甚至感觉到有泪水不断从脸上滴落。 为什么张起灵会变成那样,之前他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变成这样?他要吃了我么?张起灵,要吃我了? 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庙宇的门口,吴邪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着,可身后的人却丝毫没有落下。不时回头看着那已经彻底变成了僵尸的男人,吴邪甚至不愿意再去承认这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他不是张起灵,他怎么可能是那个救了自己两次的张起灵?! 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悲伤,眼泪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被模糊了视线的吴邪一个踉跄绊倒在地上,还来不及站起身,就已经感觉到背后扑来的血腥气息。 “张起灵!”正对上那张狰狞的脸,吴邪大吼着看着面前停下了动作的男人,泪水无法抑制地流着,“张起灵,我是吴邪,我是吴邪啊!” 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张近在迟尺,满是泪痕的脸,张起灵缓缓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吴邪脸上的泪痕。 “张起灵,我是吴邪啊!”堪堪避开那自己从不能触碰的手,吴邪哭喊着,“你快醒醒,我是吴邪,吴邪啊!” 温热的呼吸不断地喷洒在张起灵的脸上,已经止住了的伤痕在眼泪的冲刷下再度慢慢溢出血迹。感受着这就在自己面前的强烈的生命力,张起灵那颗早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甚至都聒噪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消失了很久的念头再次跃进脑海,张起灵呆呆地看着面前这蓬勃的生命力,甚至听见了吴邪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是自己渴望了许久的东西,只要拥有了它,自己就不会死了。 就不会死了—— 呼啸的风像是困兽绝望的嘶吼不断回荡在山谷间,浅灰色的云朵越聚越多,像是要朝着这小小的寺庙狠狠地压下来。枯木在风中狠狠地摇摆着,似乎像是要拒绝即将发生的惨剧,又像是在捂住它们的眼睛。 跌倒在地的吴邪呆呆地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竟然意外地发现从没真正意义上有过表情的张起灵,现在竟像是在笑。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眸子里,满是迷离的满足和渴望,而那紧紧阻挡着自己逃开的手臂,也因为用尽了全力而冒出了青筋。 “张起灵?”低声叫着马上就要触碰到自己鼻尖的人,吴邪已经明白,自己无处可逃了。或许从四岁那年自己对张起灵伸出双臂时,就已经注定这辈子无处可逃的宿命。 一言不发地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吴邪的呼吸,张起灵此时的念头已经只剩下了想把这样的呼吸占为己有。撑着地面的双臂一点点手机,而脸也一点点地凑近。血液的芬芳已经就在鼻尖萦绕,而吴邪皮肤的温柔也像是咒语般,让张起灵恨不得将他拆分入肚。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来找我。”在那双隐藏着尖锐牙齿的嘴唇覆上前,吴邪轻笑着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再见。” 用力噬咬着吴邪嘴唇的张起灵愣了愣,却因为口中那汹涌而来的血液香甜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大口大口地吸食着从吴邪口腔里涌上的血液,张起灵满目通红的眼睛,已经看不到还未失去生命的吴邪,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涌入张起灵的身体,吴邪的体温渐渐降低。身体里的刺痛终于快要消失,而意识也渐渐的混沌不清。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缓缓地抬起了手,吴邪有些模糊地想要再去触摸张起灵胸前那条麒麟。 至少,最后一次,让我触碰到你—— 似乎感觉到了胸膛上传来的触感,嘴角满是鲜血的张起灵终于放开了被鲜血染满了双唇的吴邪。缓缓地握住那已经冰冷的双手,张起灵呆呆地看着倒在怀里已经没了直觉的人,将那只曾经无数次想要触碰自己的手拉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下去。 “轰——”天边炸裂的雷鸣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这一幕惨剧,瞬间落下的雨点狂躁地冲刷着这一地的血迹。冰冷的雨水不断地落在那还在不断啃噬着的男人身上,却无论如何都已经唤醒不了他的神智。 “张起灵,记得要找到我。” 耳边随着雷声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吞咽着的男人终于停下了动作,满身鲜血的他愣愣地看着怀里那只剩下了头颅的身体,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手上,嘴上,脸上,全是连雨水都冲刷不净的血液。 怔怔看着那同样满是鲜血的面容上,最后定格下的一抹微笑,张起灵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混沌的双眼终于再度清明,而那颗早就毫无感觉的心脏,竟然在这力量下狠狠地刺痛起来,痛得像是要炸裂成碎片。 慢慢地阖上那依旧还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张起灵紧紧地抱住那颗头颅,那涌入身体里的力量终于无法再压抑,化成了一声将万物焚烧殆尽的绝望悲鸣。 “吴邪!!!” TBC 甩文。。 相信我,我真的是亲妈。 三 “吴邪!!!” 爆发在耳边的声音让陷入昏迷的吴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世界依旧是一片黑暗,泥土里的阵阵腐臭刺激得吴邪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脑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倒在地上的吴邪干呕了几声,终于彻底摆脱了那像是濒死的状态。 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还在不停颤抖着的双腿竟然无法站稳。用手扶着膝盖,吴邪不敢再去回想刚刚梦中所见到的场景。 原来自己真的被张起灵吃了。一口一口地吃了。 咬紧了下唇伸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吴邪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吴邪忍住又要掉下的眼泪,那个时候的张起灵确实是只僵尸,而自己被他吃掉的瞬间也是心甘情愿的。既然如此,有什么好责怪他的?而且这一世的张起灵,哪一次不是拼了命地去保护自己。虽然曾经再次差点被他吃掉,可是,可是他最终停下了不是么?所以,现在的张起灵才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啊。 慢慢放松下的呼吸和心跳终于让吴邪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虽然回想起张起灵那嗜血的样子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可即便染满鲜血,那也是自己最爱之人的脸。长长地舒了口气,吴邪努力地想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等到事情都解决了之后,就让张起灵在下面一整夜,说什么都要反攻了他!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吴邪终于不再纠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但是到底要怎么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呢?回头看着身后和面前如出一辙的黑暗,摸着打火机的吴邪有些犹豫。被鬼吹灯了两次,而且那个时候很明显的看到了鬼魂会被火光吸引。如果自己再次点火的话,会不会成为被鬼魂攻击的对象?可是不点火的话,在这种完全没有方向感的地方再怎么走也只是兜圈子。 而且,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如果只是普通的地底,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墓穴。可不管是用手机照明还是用打火机照明的时候,吴邪很确定自己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根本没有类似墓室的证据。可如果这里不是墓穴,那么为什么又会有这么多的鬼魂聚集在这里?而且那个声音说,自己和鬼魂就要差不多了—— 说起来,为什么他说是他给了自己生命?难道他是自己最初最初的父亲?那既然是父亲,怎么会如此对自己的孩子? 大脑飞速转动的吴邪边走边思考着,如果这里不是墓穴也不是地底,难道会是阴曹地府?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吴邪不由得感觉到后背又开始泛起了阵阵凉意。但如果这是阴间的话,那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仔仔细细回忆着似乎被遗漏了的某些片段,吴邪皱着眉头把记忆带回了在招待所里,发现自己的时间和北京时间有了时差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最后推开的门,到底是二楼的哪一间。 如果当时自己错把同样是徽派建筑构造的招待所错以为是寒舍,那么自己推开的那扇门,究竟又是谁的房间? 边走边想着,把玩着打火机的手终于还是无意识地按了下去,蓦然间映入眼前的火光把吴邪自己都吓了一跳。正想着松手,却突然看见在那火光旁边,蹲着一个背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恐怖的少年。 有些犹豫地考虑着是就这么无视他然后熄灭打火机,还是上前去问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跳跃的火光盈盈地燃烧着,而那少年蹲在地上的身影似乎在随着着光线晃动。 “那个——”做了个深呼吸和充分的思想准备后,吴邪终于决定去问一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慢慢地蹲下身子靠近那个还算是完好的背影,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吴邪却被猛地回过头的鬼魂把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虽然背影看起来并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当他整个人转过身的时候吴邪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野兽啃噬干净的骨架,丝丝缕缕的皮肉摇摇欲坠地挂在肋骨上,而整个内脏都已经被掏空。 愣愣地看着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吴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鬼魂,竟然是自己?竟然是那个被张起灵吃的只剩下了个头颅的自己? 努力稳住双腿站起身,眼前的震撼早已经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鬼。想要逃避般的转过身,却被猛然映入眼帘的另一个鬼魂吓得连连后退。 依旧是吴邪的脸,只是整张脸上全是青黑色的斑纹,而裸露在外的身体上也满是大块大块像是被虫蛀般了的腐肉。血红的眼睛空洞无神,只是愣愣地看着吴邪手里的火光。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点着打火机的吴邪错愕地站在原地,发现那围过来的鬼魂虽然死状各异,可他们,全都是自己。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吴邪的大脑瞬间失去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环顾着那越来越多的鬼魂,有看上去是因为尸毒而死的,有的是中了箭,还有的是被烧死,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刎而死。忍住胃里翻涌而来的不适,吴邪终于明白为什么人死后要喝孟婆汤忘记前尘事。如果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上辈子自己是怎么死的,迟早会变成疯子。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自己的鬼魂?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已经投胎,为什么在这里出现?按着打火机的手有些颤抖,这诡异的黑暗已经让吴邪有了太多的困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看到的还会有什么? 终于彻底放弃了用火光照明的念头,被一群鬼魂围在中间的吴邪正准备放开打火机时,却猛然间停住了动作。举着打火机微微往前照着,吴邪惊诧得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在那一群吴邪中穿着现代装束的那个,那分明就是四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虽然受了重伤,可是并没有死啊,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已经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吴邪往前一步想要捉住那飘渺的身形问个清楚,却清楚地看见他和自己四目相对了。 其他魂魄都只是看着火光,只有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吴邪愣愣地看着那个自己伸出了手,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 这是在给我指路?!瞬间就想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吴邪正准备再多问些问题,而围在身边的那群鬼魂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对着那盈盈的火光,幽幽地吹了口气。 光,灭了。 不知何时爬满天际的乌云黑压压地笼罩在这小小寺庙的上空,仿佛老天也想起了曾经目睹过的惨剧,阵阵而来的风像是他沉重的叹息。 黑瞎子和解语花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迎接看到的画面,却最终还是敌不过那满眼的血腥。像是看了一场让人心情沉重到快要哭出来的纪录片,而其中一位主角,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起回顾着当年的杀戮。 “哑巴……”即便是黑瞎子都已经没办法向往常一样调节气氛,拍了拍张起灵紧紧绷着的肩膀,想要说出的话最终变成了一声长叹。 “这都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虽然早就料到吴邪可能和张起灵早就结下了孽缘,但解语花没想到竟然事情会是如此地步。“小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小哥你也没必要再因此自责什么。” 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满脸冷峻的张起灵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因为愤怒而绷起。 “看来这就是你能成为旱魃的直接原因啊。”黑瞎子回想着那个时候捡到的正在躲避天劫的张起灵,虽然是旱魃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给他自己为何物。要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下张起灵救起了那只落难的夕,而夕央求自己帮这个忙,张起灵早就被天雷劈成渣渣了。 “我从没想过要做旱魃。”冷冷地说着,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仍旧满是无法消退的愤怒。或许当时的自己确实是渴望着吴邪,但吴邪身上那太过强大的生命力也一直在震慑着自己。当时还是个小僵尸的张起灵只觉得能跟着吴邪就已经很满足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兽性大发把吴邪拆分入肚。 “都过去了。”再次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黑瞎子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不管怎么样你和小天真终于修成正果,这就够了啊。” “可吴邪身上的诅咒并没有消除。”向来淡漠的语气里满是愤怒,拖了那人的福,张起灵终于彻彻底底地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曾经那些随着他的每一次进化和成长丢失的记忆,终于在这强烈的刺激下,全都回到了张起灵的脑海里。 “诅咒?”黑瞎子转头看了看解语花,像是在问他之前有没有留意到过吴邪身上有诅咒。 “如果这是诅咒的话,那就说得通了。”解语花蹙着眉头说道,“不过才千年的时间小邪却已经转世轮回了那么多次,就是因为他几乎每一次轮回后,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猛然间想到了吴邪和张起灵的十年之限,黑瞎子也不由得暗暗惊讶,吴邪这一世的最后一年,会停在他三十四岁的时候。 “为什么要这样诅咒吴邪?”解语花试图和那沉默了许久的声音说话,“为什么你不说话了?” “他走了。”被压制着无法使用太多的力量,同时让几人共享一段记忆已经耗尽了他目前所有的能量。张起灵握紧黑金古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哑巴,你知道为什么吴邪会被这么诅咒么?”什么样的怨恨竟然可以持续千年?还是说,这就是龙的力量? “因为我。”淡淡地说着,张起灵回忆着那段被自己遗忘了千年的记忆,有些挣扎地开始了叙述。 当张起灵抱着吴邪的残骸在瓢泼大雨中终于回过神时,山林里的所有草木仿佛是经历里火灾一般都被烧成了灰烬。愣愣地看着怀中那微微笑着的面容,张起灵甚至不明白刚才的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 为什么自己要抱着一颗头颅跪在这里?这个头颅的主人是谁?在那强大的力量的冲击下,已经成为了旱魃的张起灵,彻底忘记了怀里的这具尸身,就是让他从一个小僵尸变成了旱魃的原因。 这是什么地方?站起身打量着这座寺庙,张起灵环顾着角落里的那几尊无字碑文,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催促着自己去把它们毁坏。慢慢地走到其中一座碑文面前,张起灵有些惊讶自己现在走路的步子竟然能如此自然。不再是以前僵硬的,扭曲的,而是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自然。 伸了伸同样像是恢复了所有机能的手,张起灵静静地看着那还沾满鲜血的指尖,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这血的味道好甜。 是自己刚才抱着的那个尸体的么,他又是谁呢?看起来似乎是被自己生吞活剥,可为什么那张脸上,却会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呢。 可是在这之前,自己吃过活人么?猛地想起了什么,张起灵的注意力再度从石碑转移到了那尸体上。弯腰捧起那颗永远凝固着的笑脸,明明不记得他是谁,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细细描摹着那满是血迹的容颜,张起灵竟然感觉到心脏泛起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记得要找到我——” 脑海里突然划过的声音让张起灵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眼看着那头颅马上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已经先一步弯下的腰伸出的手,这近乎本能的动作却比那声音还要让张起灵惊讶。 身体竟然想要保护这颗头颅。 冥冥之中的催促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张起灵转过身愣愣的看着那石碑,抱着那颗头颅走了过去。 “记得要找到我——” 似乎就是怀里的头颅在说话,张起灵诧异地低头怀里看着并没有任何异常的面容,竟然觉得有些诡异。为什么他一直要自己找到他?难道之前自己和这个人认识?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和僵尸做朋友? 靠在石碑上的张起灵暂时抛开了那被莫名驱使着要摧毁它的念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怀里那已经变得铁青的脸。 我认识你么?为什么要让我找到你?你知道我是谁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不对,我知道。我是张起灵。 拿着头颅的十指骤然锁紧,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疑惑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冠上了‘张起灵’这个名字,可他就是知道,自己是张起灵。 呆呆地看着那仍然对着自己微笑的脸,张起灵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去。要找到你么?可是你现在已经死了,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轰——啪——”毫无预警的落雷像是一把巨斧狠狠地劈了下来,张起灵低呼一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被雷击中的半边胳膊已经彻底没了知觉。而丝毫不给张起灵喘息的机会,顷刻间落雷和闪电一道接一道地落下,每一次都像是以张起灵为靶子。 失去知觉的手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捡起那颗滚远的头颅,张起灵看着刚才自己靠着的石碑都被闪电劈得裂了条缝,顾不上去思考自己被雷劈的原因,只能暂时丢下那颗头颅,慌慌张张地朝着山林里跑去。 而张起灵没有想到的是,从这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 “就是这个石碑。” 带着黑瞎子和解语花走到院子的西北角,张起灵看着那似乎比千年前要更加深邃的裂缝,终于明白为什么那被压制的苍龙能再度作祟。 “他想利用变成旱魃的你把这几个石碑摧毁,但没想到你却被小天真残留的魂魄吸引了注意力。还没毁掉石碑,就先迎来了天劫。”黑瞎子扶了扶墨镜,摇着头说道,“难怪他会把错都归到小天真身上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引来这里,总不可能是认为我们会帮他把石碑撬开吧?”解语花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看起来破败不堪的石碑,还没触碰到就像是被电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花儿爷?”一把捉住解语花的手查看着,焦黑一片的伤痕很明显是道术所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解语花手上,黑瞎子默念口诀让那纸渐渐融进伤痕之中,不消片刻,那焦黑的伤痕便消失不见。 “这几块石碑看来是高人所立,上面的道术竟然连我都无法承受。”看起来就是一块普通的碑,却没想到能给修炼了千年的自己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解语花皱着眉头看向张起灵“是不是也就只有当时是旱魃的你才能摧毁了?” “那个,花儿爷,”一旁细细打量着石碑的黑瞎子有些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这几个碑上的道术,是我加持上去的——” “什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出这样的走向,张起灵和解语花不约而同地看着一脸无奈的黑瞎子。 “那时候也是我的第一世——”挠了挠脑袋,黑瞎子终于在自己延续了千年的记忆里,把最开始的那一段找了出来。“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没认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毕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就算再怎么记得也还是会忘记的。而且我也确实立过不少这样的碑,就根本没往这上面想。直到花儿爷你刚刚手上受的那个伤,如果不是我设下的咒术,我是没办法给你解的。” “回去再跟你算账,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有用的?”解语花瞪了不太好意思的黑瞎子一眼,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如果这碑是黑瞎子立的,那就一定有办法再次压制住这下面的龙。 “那一年正是太平盛世,皇帝梦到了这一带有卧龙出现,生怕会被他抢了皇帝的宝座。就召集了当时的能人异士到这里帮他堪舆,发现这里确实是龙脉后,皇帝就让我们几人合力在龙头上立下了石碑,以此压制它的力量。石碑立好之后我就去了山下龙脚的位置建造回龙堂,以此来防止卧龙南游,将他彻底困在这里。”黑瞎子说完后叹了口气,“我走的时候这里只有石碑,没想到后来会再上面建了个庙作掩饰。所以开始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有认出来。” “不怪你。”淡淡地说着,张起灵也和解语花想的一样。“现在你能再次困住它么。” “这石碑已经破损,所以才会让那卧龙渐渐积蓄起了力量。如果想要再次封住的话,恐怕没那么简单。”黑瞎子有些难办的说着。 “为什么?当时你们不都成功了么?”解语花不明白为什么千年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没办法解决。 “因为那个时候,卧龙把他所有的精气灵魄,都用在了孕育上。”有些费劲的解释着,黑瞎子也不知道怎么说才最贴切,“就像是个精疲力尽的产妇,所以当时我们才能轻而易举地封住他。” “孕育——” “是啊,不然怎么会有真龙天子这样的说法,虽然不是龙自己生,但他要把精魄和灵气全都汇聚到当时某个适当的女人身上,然后这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就是所谓的天子。”黑瞎子解释着,“一条龙一生只能诞下一个天子,他们会在世间游荡一番后选择一处最满意的地点,而这条卧龙当时诞下的天子——”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那裂开的碑文,没有想到命运竟然会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将几人这样联系在了一起。抬起头看着面向自己的黑瞎子,张起灵接口说完了他正准备说的话。 “就是吴邪。”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几乎是那火光熄灭的下一秒,那和吴邪一样的声音便再次在吴邪脑中响了起来。 “看到自己了惨死的样子,你还能这么爱张起灵,我真是小看了你啊。” 紧紧地握着拳头,吴邪努力地想要把那声音从大脑中摒除出去。 “你以为,我只是在你的脑子里么?”不收控制般张合着的嘴唇说出了切实的声音,吴邪死死地握着拳头,听着自己的嘴巴说着根本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再过不了多久,你的意识就会彻底消亡在这里了。那个时候,你的身体就能归我所有。” “小哥不会让你得逞的。”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对话着,吴邪绝对相信张起灵不会轻易放弃。 “你以为他是万能的么?如果他还是曾经的张起灵,或许还有点可能,但他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个厉害的普通人,凭什么来跟我斗?而且,吴邪,你还没想到我是什么吧?你若是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你还能这样相信张起灵可以救你么?” “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说是你给了我生命?”似乎终于可以得到那困惑着自己的问题答案,吴邪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我明明也见过你,为什么你非要用我的身体说话?” “因为你就是我。”猛然间从面前传来的声音让吴邪惊讶地抬起了头,只见那一片黑暗中,正渐渐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而这轮廓,竟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一般,挣扎扭曲着慢慢在地上凝结成了另一个完整的,自己。 “什么叫我就是你?”不解地看着那在黑暗中似乎在微微发亮的影子,吴邪皱着眉头问道,“你也是吴邪?” “你是我汇聚了千年的灵气和精魄而成的魂魄,我为了让你诞生几乎消耗了我所有的力量。”地面上的影子渐渐膨胀变大,慢慢地竟然呈现出一种像是只有在小说和电影里才见过的形状,“现在知道我,或者说知道你是什么了么?”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硕大的龙头,吴邪本能地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竟然是龙?自己竟然是龙? “我是龙,你不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回荡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越发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我本能让你登上皇帝之位,坐拥天下,却没想到这一切全都毁了。而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让我在这地底被困千年竟然毫不知情。我不会再顾念你是我的孩子,我要用你的身体,好好享受这人世间的生活。” “我,是你的孩子?”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然还能离奇到这种地步,吴邪傻傻的看着那影子,“可就算当时那个我是,难道现在的我还是?” “你的魂魄是我创造的,就算轮回生生世世,都是因我而起。”沉默了片刻,那巨大的龙头接着说道,“即便现在你已经不再贵为天子,可你的魂魄,你的血液,依旧是凌驾于一切之上。” “天子——”彻底当机的大脑终于抓住了重点,吴邪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天子?”这个世界上会有我这么倒霉的天子?一场事故弄得父母双亡,原本正常的生活却因为有了阴阳眼和梦见的能力被彻底打乱,每次遇见鬼魂都弄得狼狈不堪,有的时候还险些丧命,这么倒霉的人,竟然是天子? “张起灵因为吸食你的血肉从僵尸一跃成为了旱魃,之后又再次因为你的血成为了犼。若不是因为你的血液里有我的力量,他凭什么能到如此地步?” 呆呆地听着那不断回响着的声音,吴邪有些费解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世我的事情的呢?为什么在这之前我从没有感觉到你?” 忽然消失的影子让周围的环境再次沉入黑暗,吴邪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的那片漆黑,握紧了双拳,站起身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之前那个受了重伤的自己所指着的方向,虽然不知道那个方向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吴邪隐约有种预感,只要往那个方向走,就一定可以走出这片黑暗。 而至于刚刚所听到的那些,吴邪并不打算真的往心里去。天子又怎样,现在早就不是当年的封建社会。虽然很感激那条龙凝聚出了自己的魂魄,可他现在却要抢夺自己的身体。所以,与其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快点走出这个奇怪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黑暗的尽头究竟是些什么,但吴邪相信,一定会有光。 而就在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吴邪险些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瞎。白亮的光线像是箭一样直直地射进吴邪的瞳孔里,太过剧烈的光亮让吴邪的胃瞬间翻腾起来,努力想要张开口干呕,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气力。 “血压降低——” “心率降低——” 耳边猛然间传来的声音让吴邪不明白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因为太过强烈的光线而闭上的眼睛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好像有不少人围在身边,带着口罩着帽子,白色的手套上满是鲜血—— “血压和心率都已经恢复,手术继续。” 迷迷糊糊听着那个女生说话的声音,吴邪混沌的脑袋像是被打了麻(百度)醉一样,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眯着眼睛看着脑袋上那巨大的无影灯,吴邪越看越觉得很眼熟,自己除了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灯之外,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无影灯,是在,是在—— 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是在什么时候,吴邪费力地呼吸着,却渐渐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开始刺痛起来。为什么身上这么疼,为什么头也好痛,难道是受伤了么?可是是在什么时候—— 一块带着钢筋的水泥朝着自己呼啸砸下的场景突然在脑中闪现,吴邪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头顶上的无影灯,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这是在手术台上,抢救的人,正是在那场事故中被砸中的自己。 TBC 今天摸个鱼。。 昨天下雪了来着。。今天去照点雪景。。 昨天又摸鱼了一天真是果咩。。 甩文 四 冰冷的仪器声平板而机械地在病房里来回撞击着,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导管的人戴着呼吸机,紧闭着的双眼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空气里苏来水的味道浓重得像是要消灭所有细菌,巨大的玻璃窗外,‘重症监护室’这几个字像是催命的符咒,把躺在里面的病人和其他病人严格地区分开。 “吴邪,吴邪——” 头疼得像是有一把电锯在大脑中来回切割,全身上下的所有神经都被那把看不见的电锯牵扯着,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被扎着一根针,随着脑袋的疼痛一起狠狠地往身体里刺着。 “吴邪——” 远远传来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人,是在叫谁呢?躺在病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食指,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而床头心电仪的屏幕上,那条绿线原本缓慢的起伏也在瞬间加快了速度。 头好疼啊,为什么头这么疼。 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到底怎么回事,可只是微微动了动手臂,手背上便传来了针刺的痛感。躺在床上的人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被麻醉了一般,沉重得根本没办法抬起来。 “快醒醒,吴邪——” 好吵啊,到底是谁在这么吵。迷迷糊糊地听着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病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哼了口气。那个叫吴邪的是谁啊—— 等等,吴邪?我好像就是吴邪吧? 浑浑噩噩的大脑突然反应了过来,有人在叫我?谁在叫我?猛地睁开眼睛却又被刺入眼中的光线狠狠闭上。而当吴邪好不容易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你终于醒了。”拿着病历夹的医生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样子倒是和医院的氛围格外相符。 “你——”含糊不清地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喷了一口气在氧气罩里。吴邪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医生,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好熟悉。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张起灵。” 张起灵? 明明是自己第一次听见的名字,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在给自己做着各项检查的医生,吴邪总觉得自己似乎认识这个人。可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和眼前的这个,好像又不太一样。 “医生,我到底怎么了?”终于被拿下了氧气罩,吴邪在护士反着光的胸卡上看到了自己脑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 “你不记得了么?”在病历上写着什么的张起灵抬头看着吴邪问道,“你知道你是谁么。” “吴邪?”不是很确定地说着,吴邪像是在求证一般。 “嗯。”点点头,张起灵翻看着病历的前几页,“你出了车祸,脑震荡。” “车祸?脑震荡?”脑袋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像是要生生把脑浆疼出来,吴邪紧紧地皱着眉头,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那我爸妈呢?” “在外面。等你检查完就可以看你了。”淡淡地说着,扶了扶眼镜的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不要想太多。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回忆。” “哦……”乖乖地点了点头,可心里那莫名的疑惑却依旧挥散不去。靠在枕头上看着还在忙碌的医护人员,吴邪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今天几号了?” “6月24号,”离吴邪最近的一个护士回答着,“2010年。” “2010年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却在听到了这年份之后越发的感觉怪异起来。 “你昏迷了三天。”阖上了病历的张起灵走到吴邪身边,明明是张好看到让所有模特都自愧不如的脸,可是却没有一点表情。 “出事的那天,是父亲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变得更加混乱,吴邪看着居高临下的张起灵,只觉得脑子快要疼得爆炸了。 “你记得?”镜片后的眸子里蓦然间划过一道吴邪看不懂的神采,张起灵脸上竟有了皱眉的表情。 “我好像记得一点……”下意识地随口胡说着,吴邪总觉得张起灵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 “张医生,病人家属要求探视,现在可以了么?”从屋外进来的小护士低声说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深深地看了一眼吴邪,似乎是欲言又止。 “我爸妈?”心里猛然窜上的恐惧让吴邪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听到父母要探视的时候会觉得这么恐怖呢?难道自己平时很怕他们?可为什么感觉好像并不是这样?脑中的疼痛让吴邪甚至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起灵,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你们都出去吧。”淡淡地对着其他医护人员说着,张起灵看着他们离开病房后,迎进了在门外等了许久的两位老人。 “爸,妈,吴邪没事了。” 还没张口就听见称呼先从张起灵的嘴里冒了出来,吴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低头站在父母面前的张起灵,一时间不太明白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那不是我的父母么,为什么张起灵也管他们叫爸妈?难道他是我爸妈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们俩啊,真是胡闹。”穿着无菌衣的父亲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小邪,小邪你没事了么?我是妈妈啊……”坐在病床边的吴邪母亲看着儿子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鬓角的头发在这几天全都变成 了银丝。 “妈——”张了张口,吴邪看着眼前的母亲,不知为何鼻子一酸也流下了眼泪。“妈——”明明只是昏迷了三天,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已经快四年都没有见过母亲了。 “妈妈以后再也不拆散你和小张了,你以后别再这样吓妈妈了好么?”紧紧握着吴邪冰冷的手,母亲脸上满是憔悴的泪痕。 “拆散?”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吴邪不可置信地看着走过来的张起灵和父亲,不太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为什么父母要拆散自己和张起灵?难道我和他是情侣?!“妈,我——” “都怪你爸,好好的父亲节你去看他,他非要把你赶出去,不然你也不 会发生车祸……”还在嘤嘤哭泣着的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而站在她身后的吴邪父亲像是默认般地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张起灵轻轻地抚摸着吴邪头上的纱布说道,“爸,妈,请你们放心把吴邪交给我吧。” “诶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脸正经的男人,吴邪不敢相信自己和他竟然真的是恋人?不对,他都管自己的父母叫爸妈了——难道不止是恋人?! “以后逢年过节,记得常回来看看。”轻轻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吴邪父亲扶起还在哭泣的吴母,“走吧,让小邪好好休息。” “嗯,小邪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了送来。”擦了擦眼泪,吴母脸上挤出笑容问道,“要不要吃榆钱饭?” 榆钱饭?怔怔地看着母亲,吴邪却突然打了个冷战,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母亲说要给自己做榆钱饭,可是后来,后来——努力想着后来发生了什么,脑中剧烈的疼痛却让吴邪不得不放弃。 “他现在只能吃流食。”张起灵摇了摇头对吴母说道,“妈,你给他炖些汤吧。” “好好,我这就回家给你炖鸡汤去。”点点头跟着吴邪父亲走了出去,吴母有些不放心地回头说道,“小张,不对,起灵,照顾好小邪啊。” “嗯。”目送着二老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了吴邪和张起灵两人。反锁了房门在病床边坐下,张起灵扶了扶眼镜,静静地看着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吴邪。 “张医生——”张了张口,吴邪试图打破这莫名的尴尬气氛。 “叫我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有着淡淡的不悦,张起灵温柔地抚摸着吴邪的脸颊,指尖慢慢地划过他的耳侧。 “起灵——”乖乖地叫了一声,吴邪却觉得更加别扭了。如果真的是恋人,为什么会感觉这么尴尬?而且自己以前是管他叫起灵的么?怎么记得好像是另外的两个字呢? “吴邪,我爱你。”握住了吴邪的手放到了嘴边,张起灵的手心却比吴邪的还要冰冷。 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他越拉越高,慢慢地贴在了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吴邪的心却蓦地揪了起来,自己好像曾经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被—— 猛地抽回了手,吴邪讪讪地笑着那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的男人,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外面护士会看到的。” 皱了皱眉把手放在吴邪的头上摸了摸,张起灵俯下身低声说道,“不会。”濡湿的气息喷洒在吴邪的脸上,慢慢往下游移的嘴唇快要落在吴邪的唇上。 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吴邪很确定自己在张起灵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不是意料中的柠檬香,而是一股像是在地底埋葬了很久的腐烂味道。 眼看那吻就要落下,吴邪下意识地扭过了头。“那个,我不是太记得了,对不起啊——”瞟了一眼脸色越发不善的男人,吴邪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猛地听见了什么声音。 “吴邪,快醒醒——” 回过头看着似乎是声音主人的张起灵,吴邪莫名地问着,“刚才是你叫我么?”还没等到回答,吴邪却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可是自己明明看着张起灵,他并没有张口说话。 “你好好休息吧。”站起身,张起灵似乎很不满意吴邪的冷淡。走到门口打开门,却被身后的吴邪叫住。 “我们真的是恋人么?”靠在病床上看着那背影,吴邪却总觉得熟悉中又带着说不出的陌生。刚才对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本该是熟悉亲密的人,为什么再见会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心酸呢? “你们当然是恋人。”再次出现在门口的父母让吴邪吓了一跳,远远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人,吴邪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又出现。 “你们不是回家了么?”背后再次泛起的寒意让吴邪已经忍不住开始哆嗦,病房里的温度像是因为吴邪的怀疑和不配合猛地下降了不少,而惨白的灯光也开始隐隐地降低了亮度。 “不放心你回来看看,却没想到你并不领情啊。”语气越发奇怪的父母就像是变了个人,慢慢走到吴邪的病床边,冷冷地看着他。 “爸,妈——” 没来由地恐惧让吴邪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着,紧紧攥着背角看着自己的父母,吴邪却越发感觉不对劲。2010年的父亲节那天,自己真的是去看了父亲么?那一天自己不是应该在工地上,然后,然后—— “你想起来了啊。”冷冰冰地说着,似乎明白吴邪想到了什么,父母身上的蓝色无菌服像是从往外被血浸透一般,渐渐变成了散发出血腥味道的深红。而原本和常人无异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慢慢发黑,最终变成了青紫色。 “爸,妈——”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再次经历一次惨死,吴邪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看着血液从他们的头上,身上一点点的渗出,甚至还来不及喊停,就看见父亲像是被什么从高空坠落的东西砸中一样,整个人在瞬间变成了稀烂的肉块。原本窗明几净的病房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血液和腐肉飞溅得到处都是,而与此同时,吴邪母亲的身上也在瞬间多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腹腔中的器官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已经无法思考,吴邪求助般的看向被飞溅的血液染红的张起灵。 蹲在血泊中的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满是血迹的脸上写满了狰狞,而他的手里正拿着刚才从母亲腹中掉出的内脏,似乎是感觉到了吴邪正在看着自己,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已经惊吓到快要休克的吴邪身边,对着手中的内脏嘎吱一口咬了下去。 迸射而出的血液猛地刺入吴邪的双眼,灼人的疼痛让吴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像是都沉浸在一片血光之中,大脑里的疼痛变得越发剧烈,失去意识前吴邪甚至幻听般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梦,那就换一个吧。 沉默长久地笼罩在张起灵和黑瞎子还有解语花之间,吴邪太过让人惊讶的身世让几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做出什么判断。小小的寺庙被阴云重重地压制着,没有一丝风的空气里满是让人窒息的沉闷。 “没有办法封印它,怎么救小邪?”打破了沉默的解语花不敢再贸然去触碰那些石碑,“而且小邪真的在这里么?我刚刚进去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通往地底的洞口。” “我也觉得,它总不可能跟小天真一样,天真地以为我们过来之后会为了找小天真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吧?”黑瞎子扶了扶墨镜,转头看着一眼不发的张起灵,“哑巴,你怎么看的?” “是不是中计了。”隐约想到这种可能,张起灵有些急促地说道,“他之前或许只是希望吴邪带我们来解开封印,但现在他想要的是吴邪的身体。” “而获得小天真身体的办法,就是把他的魂魄封印起来——”黑瞎子猛地拍了拍脑袋,“所以小天真并不是整个人都掉进了他以为的地底,而是他的魂魄在被慢慢封印!” “那他现在会在哪儿?”解语花确定这整个山头上都完全没有吴邪存在的痕迹。 “我们得回那个村子。”已经确定是中了那龙的调虎离山之计,张起灵阴沉的脸色已经比天边的乌云还要凝重。 “那还等什么?”黑瞎子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随手扔向天空,瞬间燃烧的符纸像是把空气都蛀出了一个黑色的空洞,“走吧~”率先走向那火光中的黑洞,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新学的道术,还是蛮好用的~” 当火光中的符纸全都燃烧殆尽后,三人已经站在了那招待所的门前。站在最前面的解语花伸手敲了敲门,稍等片刻后,只见打开门的大婶一脸惊恐地看着几人。 “你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竟然又会找上门来,大婶儿第一反应就是关门。“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伸手扶住那快要关上的门沿,张起灵只是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把那门彻底打开。无视了快要被吓哭了的大婶儿,修罗一样的张起灵直直地就往里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眼看着解语花最后关上了门,还反锁了起来,大婶儿害怕地瑟缩着,“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啊你们还要干什么!” “大婶儿,小天真在哪儿?”黑瞎子笑眯眯地凑近她,可那笑中却满是冰冷。“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不会是她。”站在楼梯口的张起灵冷冰冰地说着,“你家有地下室么。” “没,没有啊……”哆哆嗦嗦地说着,大婶儿不明白这几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这边这么潮,我们都不用地下室的……” “小哥你别慌,”解语花走到大婶儿面前,放柔了的声音问道,“大婶儿,你家有什么你从来不用或者很少去的地方么?小吴可能就在那里。” “什么?怎么可能呢?你们不是说他在山上么——”脸色惨白的大婶儿回头看了一眼楼上,“我这里是招待所,怎么会有不用的地方——” “在二楼。”注意到了那细微的动作,张起灵一个箭步就往二楼冲去。 “大婶儿,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们吧,不然他会把整个二楼都翻一遍的。”解语花引诱着有些慌乱的大婶儿,确信她没有说实话。 “二楼,二楼最里面的那间,那是我儿子的房间,自从他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去过——”痛苦的神色再度浮现在脸上,大婶儿的眼中泛起了泪。 “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伸手扶住大婶儿的额头,解语花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眨眼间,大婶儿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跟着黑瞎子一路追着张起灵到了二楼,幽深的走廊和徽派的建筑模式,解语花这才发现二楼的布局竟然和寒舍的几乎一样。 “就是这里了。”一路走到最尽头,黑瞎子站在张起灵身后看着紧闭的房门。正准备使用道术将门打开,可面前的张起灵长腿一踹,那上了年头的老旧木门,便在嘎吱一声的喘息中,带着铺面的灰尘缓缓打开。 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屋子确实是一副许久没有人进来过的样子,呛人的烟尘散去后,门口的三人终于看到了屋子里面,倒在了地板上的吴邪。 “吴邪,吴邪?”冲到吴邪身边抱起他,张起灵却在触摸到他冰冷的身体后瞬间惨白了脸色。 “快把他放到床上去。”解语花伸手搭在吴邪的手腕上,脉搏还在。再伸手放在吴邪的天灵盖上,却已经感觉不到吴邪的魂魄。“不好,小邪的魂魄已经被抽离出去了。” 紧紧地握住吴邪的手,张起灵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唤醒眼前没有丝毫血色的人,甚至不知道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的魂魄是否还是自己爱着的那个吴邪。 “要抢在他把小天真的魂魄彻底封印住之前把小天真的魂招回来,”黑瞎子边说边往外掏着符纸,“我们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和他抗衡,除非再加上小天真梦见的力量让他彻底消失。” “吴邪,吴邪——”搂住吴邪那冰凉的身体,张起灵附在他耳边不住地轻唤着,“快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慢着,”解语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僵硬地看着黑瞎子,“小邪的魂魄是由他才凝聚而成的,如果他彻底消失了,那小邪怎么办?” 黑瞎子和张起灵被解语花这么一说才猛然间想到了这点,既然吴邪现在依旧保存着他天子的命格,就说明他现在的魂魄依旧是因为那条龙的存在才得以继续存在。如果那条龙彻底消亡,那么吴邪的魂魄,是不是也会灰飞烟灭—— 而在三人被这噩耗震惊得面面相觑的瞬间,谁都没有留意到,张起灵怀里的吴邪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挣扎和纠结,竟然微微地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吴邪,快醒醒——” 黑暗中的声音又远远地响起,若即若离的呼喊让吴邪还在狂跳的心脏渐渐平稳,而脑中剧烈的疼痛似乎也随着这声音慢慢地缓和了下去。 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吴邪有些混沌地看着头顶上的日光灯和周围的仪器,目光呆滞地思考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怎么会在医院里呢,听着心电仪传来的声音吴邪有些困惑,自己刚才不是还在,不是还在——还在干什么来着? 钝痛着的大脑像是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似乎明明就是上一秒发生的事情,可吴邪却怎样都没有办法想起。脑袋里疼得像是有一把刀在来来回回地切割着,疼得让人无法思考。 伸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到底怎么了,却先摸到了脸上的氧气罩。吴邪怔怔地按着那冰凉的塑料,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严重。 “你醒了?”帘子猛地被拉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医生走了过来。“有哪里不舒服么?” 摇了摇头,吴邪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知道你的名字么?”翻开了病历,医生让护士帮吴邪拿下了氧气罩。 “吴邪。”嘶哑的嗓子干涩得快要说不出话,吴邪看着医生记录着什么,下意识地问道,“医生,今天是几号?” “2010年6月24号。”阖上了病历,医生回头对护士叮嘱了几句。“你昏迷了三天,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昏迷——”为什么又是这个日期,下意识地想着,吴邪却猛地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说‘又’?“因为什么原因?” 怪异地瞟了一眼吴邪,医生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自杀。” “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医生,吴邪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自杀?“医生,那你知道——” “他比你先醒,就在你隔壁床。”打断了吴邪的话,医生朝着旁边的病床看了一眼。“有事按铃吧。” “诶诶?”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和护士就这么走了出去,吴邪转过头去看隔壁床,却在看到那正盯着自己的男人时吓了一跳。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擦伤,而那双漆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张起灵?”就这么直接冒出了嘴巴的名字让吴邪愣了愣。 “吴邪,”定定地看着终于苏醒了的吴邪,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渐渐浮现出了一丝放心的神色,“你终于醒了。” “你,你也是自杀?”不太确定地问着,吴邪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自杀。 “你忘了么,我们约好的。”张起灵淡淡的说着。 “殉情?”两个人约好一起自杀就只能让吴邪想到殉情这一种解释,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和张起灵殉情?等等,张起灵是谁?自己和他认识么?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可却又和眼前的人感觉不太一样呢? 2010年6月20号,昏迷了三天。吴邪按着太阳穴努力地思考着,为什么总觉得这几个数字那么熟悉,熟悉到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殉情,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吴邪,快醒醒——” 脑海中猛然响起的声音让吴邪猛地把视线转移到了对床的那人身上,他紧闭着的嘴巴说明了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 可那声音,明明就是小哥的声音—— 小哥?小哥! 随着这两个字毫无预警地跳进吴邪的大脑,其它的记忆也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2010年6月20号那天,根本就不是车祸更不是自杀,那一天,是自己在工地上发生了事故身受重伤,甚至导致了父母双亡的日子—— 现在明明是2013年,为什么,为什么时间会突然退回到那个时候? “你想起来了啊。” 随着这突兀声音的响起,对面的张起灵竟然像是一阵灰尘般的四散而去。周遭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而空气中也再次弥散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吴邪恍然间只觉得身上像是被压住了什么东西,用尽了全力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被黑暗一点点的吞噬。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直到现在你才能感知到我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了梦见的能力么?” 脑中的声音像是在拼命隐藏着笑意,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吴邪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外,窗户上‘重症监护室’的字样正在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发亮。 而在那病房的正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插满了导管和仪器的人。虽然相隔甚远,但吴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奄奄一息的人,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诧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像是有些透明的身体,吴邪不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事故里。” TBC 甩文。。 感觉这次是真的要被拍死了。。 五 “没有时间了。” 黑瞎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无助的张起灵,往昔宛如神祗一般强大的人,现在却束手无策地只能抱着吴邪渐渐冰冷的身体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尽管那冷峻的脸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可是黑瞎子知道,解语花也知道,张起灵那漆黑的眸子里已经随着吴邪下降的体温只剩绝望。 没有了神兽的修为,只剩下普通人的身份,即便是张起灵,也没有办法和龙之力抗衡。 “这样下去不行,招魂看来已经没办法了,得去把小天真的魂魄找回来。”黑瞎子扶了扶眼镜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纸和一条红绳。“花儿爷给我护法,哑巴,我把你的魂魄抽离出来,你找到小天真之后烧掉这张符纸就可以回来。” “可是要去哪里找他?”解语花看着张起灵默默地接过符纸,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而且要是离体太长时间,你也会死的!” “既然他想要把小天真的魂魄封印,就肯定不会在阴间。”黑瞎子按住解语花微微颤抖的手,“哑巴一定可以的。” “嗯。”点点头,张起灵把吴邪平放在床上,自己平躺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条红绳虽然不是你们手上的那种,但可以让你和小天真的魂魄有个连接。”边说边把那条粗粗的红绳绕过吴邪和张起灵手上的红绳,拿着红绳的两头,黑瞎子突然有些犹豫。 “系上吧。”张起灵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黑瞎子的红绳可以让张起灵找到吴邪,但如果吴邪的魂魄遭遇不测,那么这头张起灵的魂魄也没办法脱险。 “这个铃铛,”解语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六角铃铛在手上晃了晃,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个铃铛的声音只有你们的魂魄能听见,如果你听见这个铃铛的声音就说明已经到极限了,就算,就算没有找到小邪,也一定要解开手上的绳子烧掉符纸回来。” “不会找不到的。”坚定地说着,张起灵看着黑瞎子在自己和吴邪的胸口都贴上了一张符纸,明白这场法事即将开始。 穿堂风毫无预警地推门而来,霎时间呼啸盘旋着的风像是一只无形的野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肆虐。解语花站在黑瞎子身后用尽全力撑开了结界,默念完咒语的黑瞎子看着即将陷入昏迷的张起灵,慢慢地抬起手臂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抓的动作。而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淡淡的影子从张起灵的身体里一点点浮现,最终整个坐了起来。 “哑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黑瞎子看着张起灵已经成功被抽离出来的魂魄,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拍拍他,却扑了空。“好吧……知道要去哪儿找小天真了么?”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被黑瞎子绑住的红绳,无限延伸的方向像是要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张起灵点点头,对瞎子和解语花淡淡说道,“黄泉路。”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如果没办法和他抗衡就先把小邪带回来再说。”解语花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看着张起灵渐渐淡去的魂魄,忍不住再次叮嘱着,“听到铃声一定要回来。” 完全淡去的身影像是渐渐溶解在了空气里,方才的狂风随着张起灵的离开也骤然停止,只剩下满屋子被吹进来的落叶和砂石,一片狼藉的铺盖在地板上。床上张起灵和吴邪的身体还在均匀地呼吸着,而那双紧握的手,也依旧没有松开。 “瞎子,你刚才看到了么?”解语花按住黑瞎子的肩膀,指尖不由得微微有些用力。 “看到了,花儿爷,你要对他们有信心。”回握住解语花的手背,黑瞎子其实也在诧异自己刚才看到的。和张起灵认识已经有千年了,除了最初收留他的时候,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那就等到他带着小天真平安回来的时候,再和他说那句‘不客气’。 只不过这黄泉路,不会这么巧是那一条吧。 惨白的光线死气沉沉地照在同样惨白的瓷砖上,冷冰冰的反射出毫无生气的光线。双手按在那巨大的玻璃窗户上,吴邪怔怔地看着病房里躺在床上的自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自己已经死在那场事故里了?如果当时自己死了,那么这三年多的时间算是怎么回事?王盟,解语花,黑瞎子是怎么回事?张起灵又算怎么回事?两年前自己逆天般的让他从犼成为了人,难道只是自己濒死时的梦境?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按在玻璃上的十指紧紧地钻成了拳头,吴邪死死盯着病床上的身体,无声地在脑中对那声音说道,“你别骗我了,我不相信你。我记得很清楚我只是昏迷,心跳从没停止。”远远看着心电仪上那条规律跳动着的绿色线条,吴邪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死了。 “如果你没死,为什么你的魂魄现在会在这里?”眼前玻璃上吴邪的投影竟然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像是在嗤笑吴邪的无知。 “现在不是2010年。”理智地说着,吴邪不会让他再一次扰乱自己的思想。“这一切都是你在作祟而已。” “你确定么?”玻璃上的影子像是要从那里面挣脱出来一般,慢慢凸起的形态像是一个被粘连住的人。“难道他们从没告诉过你,你的魂魄是不全的?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你醒来之后可以看见鬼魂?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成为过鬼魂的同类,你以为他们会让你看见?” “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就凭你残存的魂魄成让你活过来?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拥有梦见如此逆天的力量?”越发凸出的人影像是马上就要从玻璃上脱离,咄咄逼人地逼迫着步步后退的吴邪。 “是你救了我?”既然算是救命恩人,为什么现在却要来害自己?“你为什么要救我——” “呵呵呵,”诡异地轻笑着,彻底从玻璃中脱离的人幻化成了吴邪的模样,“因为那个时候的你,还没有遇到张起灵啊。” “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吴邪后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吴邪’,“你救我,就是为了让诅咒不要中断,让我死在张起灵手上?” “当然,”轻笑着的‘吴邪’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狠戾,“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能用我给你的力量把张起灵变成普通人。这样一来我的诅咒也就只能在这一世生效了。所以,我要占了你的身体,让变成普通人的张起灵,每一世都死在我的手上。” “你有病吧——”无法理解这已经是病态的心理,吴邪皱了皱眉头看着还在狂笑的人。 “我在地底被困了三千年啊,三千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三千年只能像是精怪一样靠吸食人的魂魄为生的生活。我是龙啊!我是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主宰,却因为你们两个,成为了被困于黑暗中的囚徒,难道我不能恨你们么?难道我不能报复么?”愤怒地低吼着,‘吴邪’一把抓住吴邪的手腕,“我不让你死,是因为你和张起灵的命现在已经相通,你若是死了,我就算成了人也没有了乐子。所以我要把你的魂魄封印住,就像我被封印那样,让你在黑暗中永远的活下去。” “放开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吴邪却怎样都没办法让那像是铁钳一般的五指松开。低头往手上看去,只见手腕上死死扣着的哪里是手,而是一只尖利的鹰爪。“快放开我!” “最后再多告诉你一些事情好了,你身受重伤的时候魂魄离体,是你的魂魄凭着本能跑来求我救你的。”冷冰冰地笑着,‘吴邪’脸上只剩下丧心病狂的狰狞表情,“你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吧?你知道为什么你会魂魄不全么,因为你为了让我救你,心甘情愿地用你的魂魄跟我的修为来交换。你知道魂魄不全你不会死,但如果没了我的修为助力,你一辈子也就是个植物人。” “什么?我?我的魂魄去找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吴邪的脑海中却猛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自己还在昏迷的时候做的一个梦,梦里的吴邪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却可以看到在自己的身前有一个少年,仿佛在央求着什么一般,对着那片黑暗的深处跪了下来。而当那个少年回过头看着吴邪的时候,吴邪猛然醒了过来,结束了他漫长的昏迷期。 吴邪曾经一直努力想要记起当时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谁,而现在,吴邪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转过头看着自己满脸悲伤的人,竟然就是吴邪自己。 所以之前在那片黑暗中指路的那个鬼魂吴邪,就是自己交换出去的魂魄么? “其实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自己所赐。”心满意足般的看着吴邪惊诧的表情,‘吴邪’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继续说道,“我分给你我一半的修为,你还给我你一半的魂魄。多么公平。不过现在,我分给你的修为和你剩下的魂魄,马上都是我的了。” 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强,吴邪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都没办法掰开一个手指。硬碰硬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边拼命挣扎着,吴邪的大脑一边飞速转动起来。他刚才说分给了我一半的修为?那就是说我和他的力量其实是对等的? 可是修为这种东西要怎么用—— 等等,他给了我一半的修为,所以我变成了梦见,那么是不是说,其实我现在就是在他的梦里?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的梦变成我的梦,我要怎么样才能利用我的能力—— “猜猜我要把你送到哪儿去?”拽着吴邪的手仍然陶醉他的构想之中,并没有感觉到吴邪已经识破了现在的境况。“你的一半魂魄已经在地底被封印,可是又不能真的让你去地府,不如就封印在黄泉路上吧——” 黄泉路?黄泉路! 眼前猛然间闪过那栋青砖白墙的徽派建筑,吴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古朴的建筑上,死死地握住了拳头,闭上了双眼。 手腕上的疼痛已经刺入了骨髓,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也渐渐弥散起混合着腐臭和血腥的味道。呼啸的风里满是不甘的哭号,擦身而过的一阵又一阵凉意,似乎是一个个逝去的灵魂。 “我们到了。”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吴邪猛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这条满是雾气的小路,吴邪近乎绝望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不是自己构想的黄河路,也没有出现那栋二层的小木楼。 这里真的是黄泉路,吴邪甚至可以看见周围那一个个行尸走肉般徘徊不去的魂魄。难道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么,自己和张起灵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十年,就要这样拱手让人了么?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拼命压抑住心底呼啸而来的绝望,吴邪低头看着脚下的雾气,却猛然间注意到自己所踩着的地方,似乎和别的地面并不太一样。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吴邪惊讶地发现自己脚下站着的竟然是一条不同于其它土质地面的水泥路。 “发什么愣,走吧。”推了一把吴邪,站在身后的‘吴邪’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变化。“陪你熟悉熟悉环境,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踉踉跄跄地被推着不得不往前走着,虽然所见之处依然只有一片白茫 茫的雾气,可是吴邪已经能够感觉到,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半是由自己所构建而成的了。 如果自己能把他封印在这里,那么—— “吴邪!” 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吴邪脑中却突然响起了张起灵的声音。忍住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的回应,吴邪用余光打量着四周,除了白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收回视线的瞬间,吴邪却发现在自己手腕的红绳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条粗粗的红色麻绳。仿佛那头正被什么人死死拽着一般,绷得紧紧的红绳直直的朝着白雾的深处延伸而去。 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回过头看着神色毫无异常的‘自己’,吴邪松开的手掌忍不住再次握紧。 张起灵,红绳的那端,一定是张起灵。 为什么是寒舍? 当张起灵眼前的迷雾散去时,出现在面前的朱红色大门让张起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石犼,张起灵看着远处的小路和路边的香樟,恍惚有种下一秒吴邪就会从门里走出来,问自己怎么站在门口的错觉。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张起灵很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可吴邪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世间上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有千万条岔路,为什么吴邪会走到这一条上来?难道他知道,其实黄河路四十四号,就是黄泉路上最后的一道关口,过了四十四号,四十五号就是地府的大门—— 回头看着寒舍旁边封死的胡同,明明就只是黄河路上寒舍的样子。难道,自己现在是在吴邪的梦里? “吴邪!”朝着红绳的那头喊着吴邪的名字,张起灵边喊边朝那条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差别的小路走去。 沿着红绳的方向快步走到十字路口,张起灵远远看着前方突然弥散而来的大雾停下了脚步。十字路口的对面满是死气和怨气,而温度也随之下降了不少。虽然隔着大雾没办法看的太清楚,可是张起灵确定那边的地面是一片泥泞。 那才是黄泉路本来的样子。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混乱?难道现在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由吴邪一个人的梦构成的?心念一动,张起灵握紧了黑金古刀却又再次松手。且不说自己现在的力量是否足以将那龙斩杀,就算真的成功了,那么吴邪怎么办? 难道要眼看着吴邪也因此灰飞烟灭么? 而正当张起灵进退两难之时,对面的白雾缓缓散开。悬着的红绳已经越发的松垮,抬头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苍茫的雾气之中,吴邪正一步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吴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微往下落了些,张起灵甚至还未来得及往前跑几步,却先听到了吴邪的声音,当然,说话的人却并不是吴邪。 “哟,小僵尸。”站在吴邪身后的另一个‘吴邪’诡谲地笑着,“不对,现在是张起灵。竟然能在黄泉路上看见你的魂魄,真是让我意外啊。” “魂魄?小哥你怎么了?!”在黄泉路上为什么会看到张起灵的魂魄,大惊失色的吴邪说着就想往张起灵身边冲去,却一把被身后的人按住。“你不是说过他不会死的么!” “吴邪,我没死。”有些急促的安慰着吴邪,张起灵瞟了一眼他身后死死钳制住他的人。“是瞎子帮我抽离了魂魄过来带你回去的。” “带他回去?”嗤笑着看了一眼在爪下不断挣扎的人,‘吴邪’笑道,“就凭你?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吴邪这辈子也都别想醒过来了。” “我知道。”死死地攥着黑金古刀,张起灵却像是束缚住了手脚般动弹不得。看来解语花的猜测真的没错,吴邪是依附着龙的存在而存在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把吴邪的魂魄先抢回来再说了。 “什么?”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吴邪回头瞪着笑得一脸得意的‘自己’,“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 “不然呢,他们伤了我就等于伤了你,可是他们伤了你却未必能伤到我。因为你是因我而存在的。”似乎看穿了吴邪的念头,‘吴邪’笑得越发得意,“所以你别妄想着做什么愚蠢的自我牺牲,那样的话你的张起灵也是会死的。” “你——”彻底被断绝了所有的后路,吴邪死死地咬着下唇,一时间根本无计可施。 “所以你们两个要是不想对方死,最好就乖乖的别再动什么心眼儿。”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张起灵,‘吴邪’接着说道,“你别妄想把他的魂魄带回去了,这只是他最后的一半魂魄,另外一半早就和我的本体被封印在了那寺庙之下。就算你真的封印了我把他带回去,他的下半辈子也只能是个植物人。” “你恨的人是我。”冷冷地说着,张起灵举起了黑金古刀,刀口却正对着自己。“我消失,放了吴邪。” “愚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吴邪’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恨的是你们两个人。不争气的儿子竟然爱上了我要利用的僵尸,最后竟然还被他吃掉。吃掉也就罢了,却没能帮我成事。” “难道不是你故意的么。”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张起灵皱着眉头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吴邪,“难道你不是故意让我把吴邪吃掉的么。” “一派胡言。”表情微微有些僵直,‘吴邪’按着爪下的人一步步后退。 “你明知当时我还没有完全恢复人性就托梦给吴邪,你明知吴邪作为天子,他的血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却故意划伤了吴邪的脸。”早已经看穿了当时的真相,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狠戾。周身迸发出的强烈煞气让其它鬼魂四散而逃,苍茫的雾气也随之一点点散去。 “你怎么知道的?”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吴邪’冷笑着问道。 “就算我成为旱魃,也没有办法去解开那碑文上的封印。”在解语花受伤的时候张起灵也感受到了那石碑上的力量,他盯着‘吴邪’狠狠说道,“唯一能解开那封印的,就只有天劫。” “你倒是挺聪明的。”表情扭曲地笑了起来,‘吴邪’停下了后退的脚步,押着吴邪应着张起灵走去。“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唯一的办法,引诱你成为旱魃触发天劫,然后让天雷劈碎那石碑。可谁知道你竟然会逃得那么快——” “所以我消失,放了吴邪。”定定地看着走到面前的两人,张起灵注视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吴邪,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身后的人身上。 “不可能。吴邪是这世界上最合适我的躯壳。除了他,没有别人能承受我的力量。”似乎也开始奇怪为什么吴邪始终沉默不语,按着吴邪肩膀的鹰爪恢复成了手的模样,拽着吴邪回过身看着自己。“喂,你怎么了?”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吴邪慢慢抬起头,从张起灵与他对话开始就闭上的眼睛终于再次睁开。黑色的瞳仁像是化开的水一般将整个眼珠染成了全黑,而与此同时,呼啸而起的风席卷着飞沙吹散了所有残存的白雾。 ‘吴邪’和张起灵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住眼睛,当风终于停止,整个世界却已经变了样子。 不可思议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一个个鬼魂,他们每一个都是每一世死去的吴邪,每一个都代表了‘吴邪’为了诞下吴邪而凝聚起的灵魄和精魂。当吴邪每次死亡之后,魂魄中的部分就会依照本能回到本体身边。 被诅咒活不过三十五岁的吴邪,早已在这几千年中轮回了千百次。 “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能让这些和我一起被封印的魂魄出现?”死死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四年前的吴邪魂魄,他像是猛然察觉到了什么,“我竟然没有发现,你还给我的那一半魂魄,竟然就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精魂……” “所以我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拼劲了所有的力量终于趁着他和张起灵对话的时候将整个梦境终于篡改进了自己的脑中,吴邪惨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可我却有你一半的修为。” “你以为这一半的修为就能奈我何?”狂笑着的人在须臾间幻化出了龙的形态,怒目圆瞪的麒麟脑袋和尖利的鹰爪几乎是在瞬间,就将那些围绕着他的魂魄扫了个干净。 “叮铃——” 耳边突然响起的铃声让张起灵和吴邪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看准时机的龙一个俯冲咬住吴邪的肩膀往前飞去,张起灵眼疾手快地将黑金古刀狠狠地刺入了龙的左腿,却只是被带着一起往前猛冲。 “叮铃——叮铃——” 催命般的铃声不断地响起,张起灵甚至已经可以感觉到身体的脱力。死死地攥住刀把,这是吴邪好不容易争取到可以全身而退的机会,绝不可以就这样错失。咬紧牙关一路跌跌撞撞地摩擦着,张起灵远远地便看到了寒舍的院落。 原来这龙是想把吴邪封印在四十四号,这永远无法转生轮回的地方。 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张起灵的脸,急促的铃声似乎快要将他的神智全都带走,恍惚中一个踉跄,张起灵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恢复了人形的龙一手拽着同样已经到了极限的吴邪,一手拔掉自己腿上的古刀,要把吴邪就这样推进那扇缓缓打开的大门之中。 “叮铃——叮铃——叮铃——” 不断响起的铃声像是最后的警告,摔倒在地的张起灵费力地捡起黑金古刀,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手腕上那粗粗的麻绳已经不见了踪影。猛地抬起头朝着吴邪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应该系住的自己那头,已经在不知何时系在了那龙的脖子上。 “吴邪!”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胸口传来的刺痛让张起灵已经快要无法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还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一口鲜红的血就这样喷涌而出。 “什么时候——”眼看着把吴邪推进了那门中,一低头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红绳。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想要伸手去解开那绳子可摸到的却只有空气。 “你骗我?!” “这样才算是扯平了啊。”嘴角缓缓地渗出了血液,吴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其实还给你的是我自己的魂魄,我也只是给你了一个梦。”从想到要封印他起,吴邪就根本再没有过别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封印的代价,原来会这么大。只要自己和他还有任何一点联系,他或许都能够再次以自己为媒介利用自己。所以唯一的办法,不会让张起灵死的办法,就只有和他一起封印在这里了。 笑意中渐渐染上了一抹绝望,吴邪回头看着门外的张起灵,有些悲凉地想着,小哥,你也只当是我给你给了你一场梦吧。 一个故人,故去的梦。 “吴邪——”口袋里的符咒已经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倒在地上的张起灵视线渐渐模糊,耳边狂躁的铃声最终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天旋地转之间,只能隐约看到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在自己眼前渐渐阖上,被吴邪拽进去的龙已经没有办法解开那红绳,而站在门后的吴邪,就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站在家门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只是今天,吴邪的眼中满是不舍,和决绝。 口袋中的符纸猛地燃烧起来,当让解语花和黑瞎子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张起灵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却在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心如死灰的绝望。 回过头静默地看着身边依旧均匀地呼吸着,却再也无法醒过来的人,回想着醒来前隐约听到吴邪说的最后那些话,张起灵抱起那冰冷的身体,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悲恸和绝望,第一次像个孩子一般,无助地哭了出来。 吴邪,吴邪…… 尾声 “小哥,不要忘记我们的命是相连的。” “你没有死,我怎么会死呢?” “所以不要怪你自己,不管是几千年前,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害死过我。” “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绝对不会害死我。你做到了,倒是我,老让你麻烦不断呢。” “张起灵,我爱你,再见。” “吴邪!” 满身大汗地从梦中猛地惊醒,张起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冰凉的空气。初冬的寒冷终于让他暂时摆脱了日复一日的梦境,回过身看着身边还在安睡的吴邪,张起灵站起身走到窗边,阖上了昨晚忘记关上的窗户。 吴邪,你怎么还不醒来呢。你看你不提醒我,我已经因为忘记关窗户感冒了好几次。吴邪,快醒来好不好? 坐在床上温柔地摩挲着那已经沉睡了半年的容颜,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只对他才会表露的温柔和爱。 “小哥?”卧室外的王盟已经端来了早饭,这半年来,王盟甚至已经掌握了规律。每天早上的这个时候,张起灵一定会大喊着吴邪的名字醒过来。 半年前当张起灵抱着昏迷不醒的老板回到寒舍时,王盟在摸到吴邪冰冷的手背时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张起灵却只是淡淡地说,别吵,吴邪在睡觉。 从那一天开始,每天早上都可以听到从他们的卧室里传来的张起灵的惊呼,甚至最初的时候还会有他小声的哭泣。 黑瞎子和解语花在这之后不断地出入寒舍,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试图让吴邪醒过来。不管是道术法术还是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却都没有办法叫醒陷入了沉睡的吴邪。 看着房门被张起灵拉开,王盟把餐盘递了过去。半年的时间而已,张起灵已经从之前那英朗精干的男人,变成了现在的一脸憔悴。下巴上的胡茬似乎比之前又多了些,而眼下的眼袋也已经快要掉到下巴上了。 “小哥,把自己好好打理一下吧。如果老板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会生气的。”终于忍不住多嘴,王盟看着脸色苍白的张起灵说着。 沉默了片刻,张起灵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把餐盘随意地放在桌上,张起灵游魂一般地走进卫生间。王盟说的有道理,如果吴邪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这样,一定会很自责。 机械地拿着刮胡刀剃着下巴上的胡茬,张起灵看着镜子中的自已,脑中却又浮现出吴邪第一次发现自己长了胡子时的雀跃表情,他总是那么充满活力地对自己笑着,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之前的每一世。 原来早在两年之前,自己就已经爱了吴邪千百年。 “哑巴!哑巴快开门!”黑瞎子的声音几乎是他的踹门声同时响起,走到门口看着一脸兴奋的黑瞎子和解语花,张起灵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哑巴,我想到办法了!” “说。”虽然这半年中已经想了无数个办法,而每一个都是一无所获,可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过要唤醒吴邪的念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还在故弄玄虚,解语花伸手就朝着黑瞎子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花儿爷你别打我啊……” “明天是下元节,今年最后的一次机会。”补上了黑瞎子没说完的话,解语花远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吴邪,表情中满是希望和期待,“中元节那天我们没能找到小邪的魂魄,今天晚上是今年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大的机会——” “点了点头,表情却没有什么波澜,张起灵回头看着依旧在睡着的吴邪,对黑瞎子和解语花说道,“我知道了。” 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黑瞎子拽着解语花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今晚的法事做准备。关上门的瞬间,黑瞎子似乎看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再仔细去看,明明什么都没有。 “花儿爷,其实我觉得小天真他就在这屋子里,你觉得呢?” “他在黄泉路四十四号,这里是黄河路。” “一样一样,只不过要打开那扇能让他回家的大门,只有今晚了。” 静静地看着床上沉静的睡颜,张起灵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吴邪微微颤动的眼皮,像是在感知着他此刻在做着什么梦境。 “允许你再赖床一天,可是今晚之后,你就要醒来了。” 微笑着在那冰凉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张起灵紧紧地抱住怀里均匀呼吸着的吴邪,附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吴邪,好梦。” 与此同时,吴邪在被子里的手掌,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微微地颤动了指尖。 ——小哥,等我回家。 寒舍太极篇 兑の回 (最终回) 故梦 完 全文完 拖拖拉拉了这么久终于把太极篇完结了。 谢谢等了我将近半年的你们。我不在的这半年里,其实三次元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我的心态和心境也都有了很多的变化。但最终能重新鼓起勇气回来把这个故事写完,还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没有忘记我,你没没有放弃我。 写了寒舍这么久,我知道这个故事里还有很多的不足和缺陷。或许有的亲觉得吴邪太过圣母,觉得他善良的过头,但是说实在的,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哪个小故事里的吴邪,都做了身为一个人真正该做的事情。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不管多么憎恨和厌恶,都不能把这样的情绪建立在见死不救之上。因为生命都是平等的。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想通过寒舍传递给你们的想法。 正文的故事到此就完结了,至于吴邪究竟有没有醒来,怎么醒来,这个故事会在实体书的番外里为大家揭开谜底。所以也请大家继续关注哦,大概再年底,就会有寒舍的典藏版实体书了。 至于有些亲关心的地支篇,今年是没办法啦。 等到明年吧,我们有缘再见。 最后,再次谢谢一直没有忘记过我,放弃过我的你们,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开宣啦开宣啦~~~~ 寒舍天干+寒舍太极+四篇番外+精美周边 二宣时会放出由@Winky诗编曲作曲演唱的主题曲~~ 具体事宜请戳渣浪微博@夏灬安兰 @镜花阁工作室 当当当当! 番外预告来啦哈哈哈!! 小哥,该起来吃饭啦。” 耳边的声音真实清晰地响起,让原本彻夜未眠终于在破晓时才昏昏睡去的张起灵猛地睁开了眼睛。而比双眼更快一步的,是已经冲出喉咙的呼喊。 “吴邪?!” “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绝对不会害死我。你做到了,倒是我,老让你麻烦不断呢。” “张起灵,我爱你,再见。” 吴邪还在。 可是,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初夏的阳光明媚到像是要把世间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可是无论此时的张起灵身上那道毛茸茸的晨光有多么明亮,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像是两颗失去了光芯的玻璃球,只剩下黯淡的空洞。 一片沉静的屋子里只有豆浆偶尔滴落在碗里发出的滴答声,过于沉重的气氛让人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黑瞎子有些压抑地挠了挠后脑勺,自己和张起灵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低沉的他。低沉得像是,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拉去给吴邪陪葬。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醒啊!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他会回来!” 定定地看着面前眉头紧锁的黑瞎子,张起灵沉默了许久,死死攥着的拳头终于颓然地松开。缓缓开口说道,“对,我不相信。” “你他娘的——”带着风声的拳头就这样狠狠打在了张起灵脸上,黑瞎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座椅上的张起灵,忍不住一把推翻了餐桌,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 “你说的对。”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说着,眼角的伤痕缓缓的渗出了血。“我是怕。我怕希望之后会更绝望。” 不愿承认却又抱着希望,抱着希望却又不敢面对。老板,你再不醒过来,张起灵这个人,就真的要毁灭了。 你无法想象,最爱的人就躺在身旁,你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他会醒来的迹象。 你无法想象,最爱的人就躺在身旁,你在他手中却感受不到任何他会回应的迹象。 你无法想象,最爱的人就躺在身旁,你却感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冗长的噩梦。 可是你再也无法从梦中醒来。 “吴邪,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 “忘了说,我叫齐羽。” 敬请期待,寒舍实体书番外《梦醒之间》 ——————————————预告———————————————————— 时间的指针飞速地转动着,在每天清晨的阳光中,在每天晌午的 困倦中,在每天傍晚的火烧云中。 而感情在这时间中沉淀出越发厚重的分量,在每天醒来的亲吻中 ,在每天吃饭的夹菜中,在每天入睡的晚安中。 “小哥,一年又过去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一直在。” 新春伊始,张起灵和吴邪难得无人打扰温存片刻,却被电话铃声 无情地打断。 “吴邪……”声音愈发沙哑的张起灵似乎依旧不想接电话。 “快接电话啦小哥,”挣扎着想从张起灵身下爬出来,吴邪却被张 起灵一手又按了回去。抗议般地挥了挥拳头,却因感觉到了张起灵摩擦他的 胯部所传来的灼热温度而停下了挣扎。“接完再说,快点接啦。” 大年三十突然响起的电话,究竟是谁打来? 昏暗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的金杯里却坐着一个谁都没有预想到的 不速之客。 吴邪看见前面的车渐渐让出了车道,脚踩油门刚要超车,眼前却 被不知哪里射来的远光灯晃了一下。再次睁开时竟猛然发现自己的车前站着 个人,冷汗瞬间从全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里渗出,吴邪来不及刹车只能猛打方 向盘。尖锐急促的摩擦声伴着剧烈的天旋地转,一片昏黑的视线里只剩下近 在眼前的车尾。 “吴邪!” 被身上的剧痛疼醒,吴邪迷迷糊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提行李 箱的张起灵,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只剩下淡漠。 “小哥去哪儿……还回来么?” “吴邪,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为什么?” “我的时间到了。” “小哥,我会一直等你。” “吴邪……” “我等你到三十五岁。” 敬请期待,寒舍实体书番外《我等你到三十五岁》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好虐!!!但其实,这会是最甜的一篇番外哦 哈哈哈哈~~~~ 预告 ———————————————————————————— 十年 三千六百五十天 八万七千六百小时 五百二十五万六千分钟 三亿一千五百三十六万秒 当幸福的倒计时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秒来计数的地步。 当相爱的纪念日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秒来抗拒的地步。 “小哥,又是一年过去了。” “吴邪,我一直在。” 从二十四岁,到三十四岁。 当相爱的时间从一开始就有了时间的限定,这样的幸福是否显得太过悲哀。 当相守的岁月从最伊始就足以一眼看到底,这样的相依是否显得太过悲凉。 “对了小哥,我好像一直都忘了问你,门口那只石犼是怎么回事?” “吴邪,其实有些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如果命运真的足够残忍,那么为什么又要给两人留下这十年? 而如果命运真的还算仁慈,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一切还有转机? “小哥,我手上的红绳不见了!” “吴邪,不要忘了我。” “张起灵,其实同生共死的感觉,也不坏。” “吴邪,我爱你。” “看样子大眼怪的那个考据狂亲戚真没说错,没想到这红绳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小天真未免运气也太好了吧~” “他们这一世的记忆我都已经封印住,只等再次到这里取回。” “花儿爷,要不咱们使个坏,别让小天真在下一世想起来,然后急死哑巴张那个不开窍的?” “命盘已经相通,生生世世生死同命。不管想的想不起来,他们两人的因缘际遇都已经注定了。” “你猜他俩下一世会怎么遇见?” “或许,又是场意外吧。命中注定的,意外。”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这一说,那么前世,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个男人? “你画的人,是——”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这一说,那么今生,自己是不是注定与他重逢? “果然,是你。” “我叫吴邪。” “张起灵。” ——张起灵,你愿意生生世世都和吴邪在一起么? ——我愿意。 “小哥,好久不见。” “嗯,吴邪。”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